正在这时,一直站在周围仔细观察苏妩的打巫女脸色猛的一振,疾走几步低头在神主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中年男子面色大变,连五官都惊骇到了扭曲的程度:“你说什么?神明的气息?她?怎么可能!”
大巫女坚定的点头确认,四周其他神官也纷纷附议,庭中昂头立着的少女嘴角微微上翘——就算是即将逝去的守护者,那也必然站在诸神顶端,一颗龙珠用来吓唬这小小神社里的巫女神官再容易不过。别说他们了,就连这里供奉的正神来了只怕也要低头弯腰行过礼才敢走。
神主的脸色先是苍白,进而通红,最后变得一片铁青。无论如何,这个女孩子他是不能动的了。如果她真是妖怪,一切万事大吉,神社自能轻松甩锅,可惜她不是。不但不是,还极有可能是一位高位神明——不逊于三贵子的那种。
得罪一位贵女和得罪一位高位神明完全是两种概念,前者大多还能仰仗着信众们的支持逼死替罪羊让一切不了了之,而后者,尤其是别人家的神明在现世有保护者的情况下,神主完全不敢再动什么手脚——能成为神主证明他还是信仰坚定的,并不是说他不会为了名誉而玷污信仰,而是他确定明白在自己的信仰体系中冒犯神明会带来什么可怕后果。
他几乎能听到身后源氏家主腰间佩刀出鞘的声音,据说试刀时一起将罪人胡子连同首级一起斩掉的重宝髭切发出嗡鸣,似乎急着想要尝尝神职人员血的味道。比起神社失误将酒吞童子头颅弄丢事后的惩罚,现在就硬扛着试试茨木童子丢了胳膊的感觉显然不是什么好想法。
在性命和面子之间,他明智且迅速的选择了后者。
“误会!确实是误会!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您真是的,还没有到神无月就出门来拜访了么?”他抹了把脸,非常神奇的无缝衔接出一张笑脸顶替之前义正言辞的模样。
围观群众:……辣眼睛!
小侍从:母亲!这里有个家伙无耻的重复了我的发言!
苏妩:看来霓虹的神明也都是死宅,连信徒都知道他们一年十二个月只有一个月会出门访友……
“您说笑了。”勉强捡起马甲继续演的审神者抬起袖子捂着嘴角眯眼笑起来:“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得赖源氏家主的庇护带了几把家中刀剑前来祈福。关于鬼王首级失踪一事,如果有用得上的,还请您随意开口。”反正不管你说什么,进了鱼池塘子的小弟是不可能再放给你哒,也就只是说说客气一下而已。
神主抖着脸皮练练赔笑,好听话都叫她说尽了,还能怎么样?还敢怎么样?
成功鱼假龙威的鲛人微微行过礼便被走下延廊的源赖光请进房间,幛子门“啪”的一下合上,彻底把后面无数伸长脑袋想要再多看几眼的男人们拦在外头。哀叹和惋惜的声音纷纷响起,紧接着又有无数窃窃私语诡异的冒出来——大多是在讨论该写些什么和歌用什么方法递到那位美人儿面前,再不济想想办法攒些礼物参加源氏家主的婚礼,争取以后可以私下拜访拜访源氏新夫人。
拜风俗所赐,访妻婚无论是夫还是妻都可能存在复数以上的异性或同性情人,真正是现实版的“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的带点绿”,因此在这种大坏境下夜袭与露水情缘才是时尚风向。那些老老实实从一而终的人,大家只会在表面上惊叹称赞一下,背过身去无不是撇嘴嘲笑——玩儿不起或是没有魅力的人会被整个上层圈子逐渐排斥,也就是说,没人调戏勾引才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也真是够了。
先不管客院里的男士们如何脑补,源赖光带着苏妩坐下后上下扫描了好几眼才偏开头去埋怨她:“要你走不走,万一要是那家伙铁了心想要害你怎么办?”青年心里暗搓搓的想:她大概会软绵绵的说‘有你在,你不会让我受伤’这种女性通用的标准答案。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让人听了很能满足男性体现自我价值的欲望。
然而不走寻常路的审神者从腰带间抽出一把精致漂亮的乱刃短刀在他面前晃了晃又小心翼翼装回去道:“要是他非为难我不可,那我也不是傻的,先捅他两个窟窿出出气再论其他。”
源赖光,源赖光除了单手扶额没有其他选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妹子。反正,反正就是傻人有傻福吧,只能这样了。青年憋了一会儿,最后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到末尾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脸紧张的对苏妩道:“酒吞童子的头,真的不是您……?”
鲛人抿嘴一脸神秘:“嘛,确实不是‘我’。”我的付丧神和我是两个概念,怼了石切丸砸了封印的确实不是鲛人本鱼嘛!最多只是混淆概念,必须不能算说谎!
青年武士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又感觉到腰间的髭切确实没有发出遇见妖怪时的嘶吼,这才松了口气:“我知道您和酒吞童子必然是相识的,但鬼王危险性太大了,你这样柔弱的女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还是离远些为好。”
苏妩:笑而不语。对付大江山的鬼王只用给他吃一发混乱就足够了,剩下的他自己就会动手把队友全部干掉。
酒吞童子的脑袋已经捞出来了,身上的嫌疑基本洗清,源赖光也没有被连累,苏妩当下决定返程回到平安京里去。这个脑袋还是要交给茨木童子的,具体后面的操作鲛人就不大清楚了,她们这个种族一向是管杀不管埋的,都撕碎吃了还怎么复活?没点亮这个技能啊!
又过了一夜,第三天神主便无法再阻碍众人离开的脚步了。留宿的人非富即贵,唯一一个来历有地啊问题的苏妩又得了“神明”的金身保护动不得,他便只能杜撰出一个救走鬼王的妖怪来搪塞上面。反正人家既然能打进神社来,那必然是不害怕巫女神官的,做了坏事以后从容溜走更不奇怪。这样一来神社还能站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喊喊冤,总好过从上到下大家一起坐蜡。
源氏第一时间被恭恭敬敬送出神社鸟居,守在外面等待的武士家臣以及苏妩的两个付丧神尽数一脸担心的围上来,源赖光自去安抚人心惶惶的队伍,苏妩先找了个避人的地方将本体状态的付丧神放出来,然后窝进牛车就不吭声了。不管外面的贵族青年们发出什么动静,这一路她都没有再悄悄朝外看,哪怕那个白衣白发的男子随着主人也来到了她的窗边。
作者有话要说:
阴阳师对我太不友好了,两周年SSR2.5倍概率,别人十连两个SSR,我十连十个R卡......还是退游回本丸抓兔子去吧......
第218章 换过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十一点才回来,无论如何码不完啦,为了留住日更君的小命,我先放一张防盗出来,今晚一定码完替换过来,大家不要着急买啊!对不住了。
已经换过来啦! 牛车走过山间摇摇晃晃的,也没什么所谓的减震设备, 抖着抖着苏妩迷迷糊糊趴在矮桌上就睡着了。正午时分阳光炽烈, 就算已是初秋仍旧余威不减, 鲛人自然蔫耷耷的。
安达家的家主骑马错后源赖光半个马头,同样怕热的中年胖男子从小跑着的侍从手里接过娟帕擦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忍不住抱怨起来:“明明前几天来的时候天气还好,都入秋怎么又突然热起来?回去该让那些阴阳师好好算一算。”
源赖光只用余光看了他一眼,随后挥手招呼来自家侍从:“去将路上备着的梅子送些给姬君。还有干净的水别忘记了。”自有人应声退下, 很快将他提到的东西送到药研手里, 少年单手轻扶车辕, 干脆利落“蹭”的一下矮身安稳落在门边,轻轻扣响车门, 听到乱的回应后才迅速将消暑的食物放进车厢。
周围的人纷纷称赞着少年伸手利索, 又找到好一阵的闲聊话题。
两位家主有一句没一句的走在车队前方, 在付丧神以及审神者的眼中, 穿着白色狩衣留着白色长发的鹤丸国永低头敛衽跟在主人马屁股后面吃灰,连头发都有些灰扑扑的, 汗水沿着联系啊淌下来滴在衣服上, 白衣变成了花衣。他抿紧的嘴角拉成一条浅浅的直线, 金色眼眸平静无波。
越看越觉得渗得慌啊!这哪里是鹤丸国永?明明是穿错了衣服的江雪左文字!哦对了,苏妩的本丸里好似还没有这把太刀,应该算是一桩幸事?
毕竟是同甘共苦在一个坑里蹲了一年的同僚, 就算绝大多数坑都是这位老前辈自己挖的,但也没办法眼睁睁就这么看着他受罪。从审神者那里顺了一把薄荷糖出来的药研侧过身子坐在牛车门边的车辕上, 借着身体的遮掩将一颗糖果弹射出去,精准无比的砸在了鹤丸肩头又借力顺着他的衣服往下滑,刚刚好被他伸手接住。
诞生没多久的付丧神看着掌中小巧玲珑的糖果愣住了,他呆呆的捏起这只充满惊喜的糖,小心翼翼撕掉过在外面的透明玻璃纸,满眼都是好奇和迷茫。药研自己也往嘴里塞了一块糖表示这个东西是食物,对方立刻有样学样。然后金色的眼睛瞪大了,清凉甜蜜的味道让鹤丸整个刃顿在那里,小心尝了一会才确定这味道能让他很开心。
紧接着,短刀少年拍了拍身边空余的车辕,这次鹤丸没有装作屏蔽这辆牛车,他错后两步并排坐在药研边上,舒服得长长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新生付丧神尚未掌握让人类看见自己的方法,一圈平安时代的老古董就会看见那位美得好似神明的姬君牛车上多了个成年男子,他不但失礼的彻底堵死了人家进出的车门,还颇有童趣的把长腿从车辕上耷拉着晃来晃去——看来哪怕是没被关过小黑屋的鹤丸骨子里也没有现在表现得那么乖巧,此时已经可以看出未来“搞事王”的影子了。
这些事苏妩闷在车厢里呼呼大睡一概不知,过于炎热的天气容易让她脱水中暑,与其硬挺着捱过去,还不如闷头一睡了之。
车队在傍晚时分走到了平安京外围绕着的群山中,橙金色的云层在天空中涂出浓墨重彩的辉煌纹饰。贵族青年们不由赞叹这奇景的美妙,有人甚至正在摇头摆尾的吟诵和歌,偏着眼角偷偷朝牛车撇去,暗地里希望能够引起某种应有的注意。然而一些有经验的年长家臣见到此景则不由自主的加强戒备,逢魔之时,又是在遍布乱葬岗的群山里,谁知道会跳出来什么鬼怪打饥荒。
鹤丸坐在药研旁边,碍于四周围了里外三层的人类,两把刀之间没有任何交谈,拥有人类身体的少年腰背挺直,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旁边有一个不会被看见的青年鼓起一边腮帮子把糖果咬得嘎吱作响。随着车队继续向前,白衣付丧神突然从牛车上站起来,他似乎从空气中听到了什么,衣袖翻飞间白色已然出现在安达家主身侧。
果然,没过二十分钟就有一队武士策马而来,为首的竟然是源赖光手下四天王之一的渡边刚。他跑得气喘吁吁,直扑到主君面前才勒住缰绳跳下来大声禀报:“家主!昨晚茨木童子扮作我的养母骗走了被斩下的手臂!”
因为守备的事,渡边刚被留在平安京警戒可能前来冒犯的妖怪,没想到却给茨木童子留下了可乘之机。他扮作渡边刚的养母,以好奇鬼手是什么样子为由骗得武士将战利品展示出来,进而从容抢走。极短的时间内两个大妖怪接连冒出头来,这对于柔弱敏感的贵族们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当下就有青年吓得从马背上滑落下去,夸张的伏地大哭。源赖光看不上这样的废物,但他也没时间表达自己的不满,确定消息属实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难道真的存在一个未被世人所知的大妖怪策划了这一切?毕竟苏妩一直乖乖呆在他身边,除了神社中过夜时她和侍女单独呆在女客留宿的地方,真的没有时间和可能去做这些事。
源氏家主从头到尾理了一遍思路,越想越觉得自己曾经的怀疑果然唐突了心上人,原本就没什么希望的追求怕是彻底没戏。青年有些丧气,他先让渡边刚站起身,好言安慰了他一会儿,最后一句问责的话也没说,只是让车队加快速度朝京中赶去,争取能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穿过罗生门。
罗生门既是传说中的鬼门,因平安京中怨念丛生才招来无数鬼怪逗留徘徊。曾有老妇于饥荒中偷偷来到这里拔取死人的头发做假发卖掉糊口,最终被路过武士发现而越发声名大噪,以至于“罗生门”这个词在后世衍生出了类似“矛盾”、“悖论”和“难以取舍”的含义。不过在平安时期,罗生门只有一个指向,那就是被称为“罗生门之鬼”的茨木童子。夜间本就是鬼怪的天下,等到完全入夜再通过这道门明显是给自己找事,加之寻回手臂的大妖怪必然会□□,一来一回间就连源赖光也不能保证还可以将恶鬼次再退治。
家臣武士和脑子清醒的贵族们明白他的用意,立刻咬牙提速全力向目的地赶去。别见刚刚有人哭得腿都软了,撒丫子逃命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反应迅捷。更加明显的震动终于吵醒了沉睡的鲛人,苏妩揉揉眼睛借着门缝朝外看了一眼:“这是怎么了?”
乱藤四郎附在她耳边将渡边纲的话重复了一遍,鱼继续软回垫子里去:“随便他们怎么闹,反正和妖怪有关的传闻再离谱也不至于干扰到正史,只要咱们别露馅,反正时之政府找不到头上。我的灵力恢复得差不多了,随时能找机会打开传送。”
听到这个好消息,早就急着回本丸的橙发少年大喜过望,他来来回回数过队友,一个也不少的围在牛车旁边,距离有效传送距离都不算远,当下高高兴兴的把刚刚翻开的零食再一样一样重新填装回去。
……
就算源赖光尽力加快速度,整个队伍连带一起从神社结伴归来的人们还是没能在夜幕降临前赶到平安京内。他们非常尴尬的被卡在了一片乱葬岗上,被不知野猪、野狗还是野狼刨松的土地将车轮死死陷住,无论怎么想办法都弄不出来。苏妩是无所谓坐车走路这点小小区别,但不代表别人家的女眷不介意啊!其他几位女士没一个愿意下车步行,因为肮脏的泥土会弄脏她们礼服的裙摆以及装饰着红漆的木屐。
这样一来整个队伍就没有办法再继续前进,武士们垫过石头撬过木棍,几经尝试最终还是失败了。贵女们哪里在乎几个家臣的死活,只坐在车里命令武士必须竭尽全力。夜色越来越深,终于彻底暗下来,天空中刚开始有星子闪烁,乱葬岗上飘起幽暗阴绿的鬼火,并着乌鸦和猫头鹰的叫声,直直将恐惧刺入众人心底。
这种气氛刺激到了女眷,当下就有位夫人忍不住哭泣,堆满白骨的乱葬岗上飘荡起女人的哭声,越发显得可怕起来。源赖光当机立断拔出髭切一刀斩断哭泣者车外凸出来的装饰:“戴上市女笠,都下来走!想活命就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鲛人第一时间从牛车里走出来,市女笠的白纱被夜风吹得朝四方散开,再次露出少女完美的脸蛋。她抿嘴一笑,接过武士们攒出来的马儿轻轻松松跃上马背,大概试了下自己的分量,轻轻一踢就让坐骑欢快的小跑起来:“夜间骑马散心,和白天相比别有一番风雅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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