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花原本只是表达一下对松平家的善意,不想一时眼瘸犯了忌讳。从另一条路追出来的的场静司来不及阻止她,只能收起手中长弓从灌木丛中走出来:“抱歉,的场一门会给您一个交代。”他的声音一如既往谦逊又温和,带着点隐藏在灵魂深处的薄凉。青年瞄了一眼横刀挡在前面的黑衣男子,大抵明白松平大小姐估计离这里也不远。
这个付丧神比之上次见过的那个更为强悍,辐射出的灵力还带了些水生的潮意,难道是那种真身沉于海底的倒霉蛋?
对于有主的使魔他一时还不会打什么主意,总要能哄得松平大小姐心甘情愿出借才行。
“的场一门在清除东部这片森林里的妖怪,六花应该是对这位付丧神产生了些许误会。失礼了。”他微微欠身鞠了一躬,松平先生憋气许久刚想张嘴说话,好好站在烛台切身后的小姑娘忽的被妖怪抱在怀里抢了出来。
受限于机动值没能第一时间砍死绑匪的烛台切光忠:......这妖怪死定了。
面具猿猴怪把苏妩带到高处的树枝上,长长的爪子扼在她喉口威胁道:“不把我的同伴放出来,这个小丫头就别活了!”
的场静司的回答是一支附了符纸的箭矢:“如果现在放开这位小姐的话,你还能在瓶中多活一段时间。”
“的场家主!”松平先生可不肯答应,他闺女还在那怪物手里呢。
而烛台切已经好整以暇的收好了刀,随时准备出手接住从树上掉下来的审神者。
这啥妖怪啊?能比八歧大蛇更猛不?不能啊?哦,散了吧,它要凉凉。
果然,苏妩伸出白白嫩嫩的小胖手抱住了小妖怪掐着自己脖子的爪子,稍稍用力那猿猴怪物便发出痛苦的惨叫,松手把人质推出去自己转身就跑。烛台切此时已经站在树下,刚刚好接住了欢呼着“飞飞啦~”的主君。
的场静司挥手,六花立刻隐于树后继续追捕逃跑的那个妖怪。青年原本还想邀请这几人去附近的场一门的据点稍作休息,忽然感受到有大妖正在靠近,瞬间思索了一下痛快的告辞而去——基本上打不过,又不想在松平家主面前暴露过多,今天发现的这个小姑娘足够有趣,还不如先撤然后再以赔礼道歉为由登门拜访。
跑来凑热闹的正是已经查清松平家渊源的丙和三筱。有神社背景的人类原本是他们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但是对方已经带着那个连斑都感觉到恐惧的大妖进入了森林,作为地主不出面实在是说不过去。难道打不过就要把头缩起来吗?
不!我们还可以爽快的直接给跪啊~
大大的牛头妖怪努力缩小身形做出“我很乖很可爱”的模样,丙小心翼翼的等的场家主彻底远离后才从林中走出来。
松平先生和相田先生只能感觉到周围再次变冷,然后就见抱着自家大小姐的付丧神同什么人交谈起来......凭什么我们什么都看不见啊,种族歧视要不得!
“我们是居住在森林里的妖怪,这位大人来我们八原是为了什么?有用的上的尽管说。”只要别说是来吃自助餐就行。
烛台切的个子很高,丙颇有些忌惮的看了他一眼挤出笑冲苏妩再次行礼——和眼瘸的除妖师不同,它们一眼就找到了正主:“大人,八原这里的神明和妖怪已经越来越少了......”经不住您吃几回......
苏妩很有兴趣的盯着她手里的红色烟杆,烛台切皱眉把小姑娘的脸扭过来朝向自己:“姬君,抽烟、喝酒、烫头,都不是好女孩该做的。”有点烟瘾外加天然卷的丙额头浮出一个井字,看在武力值的份儿上不同刀子精计较。审神者懵懂的冲他点点头,然后扭过来回答等在旁边的丙:“我家在这里呀。”
!!!
我们这儿几百年也没有听说过盘踞了您这么一位大佬啊?而且八原离海边还有一定的距离,您一个水生妖怪怎么会家在森林?
烛台切接过了话题的控制:“姬君的家确实在这里,或许中间会有点小误会,但姬君并不吃人形的妖怪。”苏妩应景的呲出一排小白牙,闪着冰冷的寒光。听到这个不算保证的保证,丙总算放下半颗心,但是还躲在森林里的三筱就提心吊胆起来——他也不想自己是个牛鬼啊,不是人形肉还多,似乎是能吃饱的样子......难道就要背井离乡逃命去了吗?
得了大佬的回复,丙不敢再挡在烛台切面前。她告辞后弯着腰让开道路,慢慢隐没于森林,松平先生和相田先生立刻察觉周围的空气恢复正常。
“刚刚,到底是怎么了?”相田管家担心大小姐被吓到,看见小姑娘转过来的笑脸粉扑扑的才松了口气。烛台切代为答道:“是两波妖怪,一波逃命,一波是专门来拜访姬君的。已经没事了。”
就算他说没事,松平先生还是要求他们尽快回到老宅里去。小姑娘在森林里走了这么久差不多也玩儿够了,没怎么耍赖就让付丧神抱着朝来时的方向走回去。
回到松平氏老宅的时候苏妩已经趴在烛台切怀里睡得东倒西歪了,付丧神把她交给女佣人更换寝衣再塞进被褥,完全没有想到两个小时以后主人就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吓——午睡的时候还是个三、四岁的小团子,醒了爬出被子居然就成了十三、四岁的小萝莉。
还好有万能的相田管家在,没有一个来帮工的佣人知道偏院里的秘密,半个小时后这个年龄段少女所有可能喜欢的衣服就都被送到了苏妩房间外面。
烛台切光忠:我觉得管家是份值的挑战的新工作,真的!
第117章
本丸的天气因为受到审神者自身的变化被强行从隆冬直接扯进了草长莺飞的春季, 苏妩在烛台切光忠的保护下回到现世□□院中恢复了一片寂静。只要主人不在,刀剑男士们除了日常的工作外没有任何兴致玩耍——最年轻的也一百来岁了,主公又不在, 热闹给谁听呢。
狐之助天天一早就会来报道,看到一切安好后还要赶忙去其他同样由它负责的本丸探望,一一走访完毕才能带着所有的文件返回时之政府交付任务, 等到它能够休息也已经非常晚了。为了保护正常的历史,每一个时之政府的员工都在努力工作, 只有这样才能维持庞大复杂的后勤运转以保证审神者和付丧神们能够拥有稳定有序的工作环境。
如果能被大家理解就更好了。
烛台切不在本丸,厨房被堀川国广和压切长谷部接手。刀剑男士们端着碗陆陆续续走回房间, 看着暮春的烟雨把窗外繁盛到衰败的花瓣点点滴滴打落在地上,最后汇成一条粉白轻红的河流。狐之助蹲坐在一只垫子上,面前摆着一碟透着漂亮卤汁光泽的油豆腐。
“......”坐在它对面的三日月宗近神情淡漠,手里抱着的茶杯半天也没送到嘴边,低头做沉思状的狐狸式神觉得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油豆腐烫嘴过。
“就算是这样, 你们的要求也实在是......政府不会批准的!”它忍痛推开面前诱狐的碟子, 伸起前爪抓着耳朵一顿猛揉:“没错, 紫苏眼下已经进化为长生种,可以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负担大量输出灵力的职位, 但她的国籍从来都不在日本这边,严格意义上说只能算是借调!借调你们懂吗?华夏那边不可能让鲛人这种濒危的珍惜生物长期旅居海外的。”
“这和我们的申请有什么关系吗?姬君毕竟有一半德川氏的血脉,这一点就足以说服绝大多数刃。而且就我所知德川氏这一代能够担任审神者的一共三人, 其中两位已在东照神宫承担神职。就这一点来说, 姬君没有任何竞争对手。”蓝衣青年穿着狩衣面色冷淡, 温柔的笑意早就散得一干二净。
狐之助愤怒的拍击脚下的坐垫:“你们想将本灵投影过来目的不就是为了把紫苏大人捆死在本丸里吗,她满打满算只有二十岁,今后可能存在的时间长到无法估算,谁能保证她不会有厌烦你们的那一天?”
“没有哪个人类承诺的永恒是真正的永恒,所谓永远只不过是在恰到好处的时间段内及时死掉罢了!”狐之助气得毛都炸起来了:“以紫苏完全鲛人化的战斗力,全刀帐的本丸也不一定能扛得住她全力一击,你太自大了三日月宗近。”
“那又怎样。”太刀青年依旧波澜不惊:“我想要,我就一定会得到。”
“不管怎么说,咱以及所代表的时之政府都不会罔顾审神者本人的意志答应你们这种任性且无礼的要求。”式神气到背过身去用屁股冲着他:“咱有个前辈,它说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本丸,审神者和付丧神互相爱慕,当时政府还没有明令禁止过这样的事情......谁也没想到那位审神者自然衰老后居然对数十年不曾变化过容颜的爱人心生怨念,硬是在死亡前逼着整个本丸为她陪葬。等负责危机事务的小队赶到时,已经一把完好的刀都没有了。”
“如果你们将本灵投影过来,一旦出现类似情况折断的刀连同付丧神就会完全消失,再也不可能重新出现。三日月宗近,如果说人类还能在地狱相会,对于你们这些付丧神来说,这种告别,便是永诀了。”狐之助少见的语气沉重:“鲛人是敏感任性独占欲又非常强的妖怪,得不到的爱人宁可活活撕碎吃掉也绝不拱手让人,你们不要被她们娇俏可爱的外表蒙蔽了。”
“哦呀,狐之助的立场在不断变换,你到底想要保护那一边呢?”三日月扯开话题,既然谈不拢,他也就不想再谈了。正是因为明白主君乖巧外表下的凶猛才会想将本灵投影过来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总不能将来一出门就看到无数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围着别的姑娘直转?那才是要天下大乱的节奏,愤怒的鲛人怕不是会当场爆发。至少有本灵控制,分灵或多或少都会克制一些。
狐之助烦不胜烦的挥爪打开通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不用再继续提交文件了。就算咱把文件递上去也不会得到批准,何况松平氏也绝对不会愿意把这个孩子完全奉献出来。”至少松平先生绝对不可能答应,而苏妩背后还有一位同样携带鲛人血脉却从未出现于人前的母亲。为母则强,女儿在异国出了意外谁也保不住这位苏女士会不会受到刺激觉醒血脉做些什么,到时候估计大家就要一起沉进海底喂鱼去了。
蓝衣青年侧头目送式神离开,这才低垂眼见看向杯中已经沉底的茶叶梗——失策了,忘记岳母大人才是关底BOSS,看来很多事情还是不能随心所欲啊!
凉透了的茶水带着一丝苦涩,他慢慢啜饮一口放在身前,抬头向屋檐:“鹤丸国永,还要在那里呆多久呢?”
白发付丧神懒洋洋的翻了个身,从天下五剑头上跳下来,伸脚踢了踢狐之助曾经蹲过的垫子:“你在想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我在想,给大家一个惊吓。”他慢悠悠的拖着调子回答他。
鹤丸干脆踹开垫子坐下来:“非常期待。”
无形的张力在这两刃之间弥散开来,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静静地听帘外雨声,紫阳花的花苞已经鼓起来,梅雨季节快到了。
又过了一会儿,三日月忽然将茶杯里的茶水泼出去,挥手“当啷”一声将被子扔进茶盘:“不过我倒是先被好好吓了一跳。谁能想到,鹤丸国永居然会屡屡出现暗堕倾向......鹤丸殿,暗堕不可逆,你是怎么收脚走回来的呢?”
“付丧神是什么。”白衣白发的青年双手撑在身后仰望天空自问自答:“付丧神,又名九十九神,乃是器物放置百年,吸收天地精华、积累怨念或感受佛性、灵力从而得到灵魂化成妖怪。”
“我们原本都是妖怪啊,但是三日月你没发现刀剑的付丧神少了什么吗?”
蓝衣青年冷静的回答他:“少了怨恨,被弃置,被埋没的怨恨。”刀剑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哪怕最年轻的和泉守兼定也只能在土方岁三资料馆中安静的躺着数窗外飞鸟,在座众刃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是在玻璃柜中、在仓库中、在不知道什么角落里被泡到刀身发涨变形?连神明都可以怨恨的众神道,敬陪末位的付丧神遭此待遇居然没有丝毫怨恨,这本身就不正常——当然了,这份功劳是由大大小小分布各地的神社以及寺庙共同完成的,几乎日夜不息的净化与诵经才能消除神明的怨念。
“但是我产生了怨恨,所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鹤丸扭头看了一眼换了个茶杯的三日月,继续坐回来仰望天空:“我怨恨的不是成为陪葬品的过去,而是保护历史的当下。因为我被刀匠锻造出来,所以就要一次次的去保护那些根本连知道都不知道的人类吗?人类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可值得保护的?历史修正主义者难道不也是人类吗?所以明明就是两群人类的战争,为什么要把更多无辜的妖怪拖进来。”
他的语速很快,仿佛一口气吐出积在胸口许久的郁气:“紫苏还只是个普通人的时候,为了救回意外走失的一队刀剑男士去了幕末时代。这你应该听说了的。”
“我常常在想,如果不是她好运的有一半鲛人血脉,恐怕当时不是被扔进深山作为祭品活活饿死,就是在湖水中被村民供奉的‘山神’活活吃掉。她才十九岁,没来得及做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不应该遭遇这种恐惧。她甚至不是日本人却因为身带灵力又恰好出现在八原,就被哄来保护日本的历史......多可笑,这件事同她没有一个小判的关系,却差点因此失去生命。”
“她原本可以自由的在大海中畅游,却因为我们滞留在了这个小小的箱庭之中。”鹤丸干脆向后直接躺在延廊的木质地板上,胳膊搭在眼睛上遮住有点刺眼的天光:“三日月宗近,我更想紫苏能快乐的活着,无论她是不是审神者,无论她在不在本丸里。”
“啊,我知道了。但是漂亮的小鱼如果不好好守着的话,一下子就会游到我根本够不到的地方去呢。”半晌之后蓝衣青年才轻轻地回应了一句,两刃之间再次恢复到之前的沉默。
檐外的雨势越来越大,庭院中付丧神们挖掘的人工湖变得浑浊起来,细细密密的花瓣随着水流被冲进湖中,有短刀开门出来查看的声音,估计等雨停之后药研藤四郎又会带着他的兄弟们不停打捞以保持湖水清洁了。
第118章
苏妩在老宅住了三天, 第四天松平先生实在是不能继续放着家业不管陪着女儿了,只能安排相田管家送他们回到位于八原小镇上的房子,返回本丸的传送阵被安放在那里。小姑娘扭着要烛台切光忠带着她买些好吃的点心顺手带回去给本丸里的大家做手信, 喜欢照顾人的太刀很痛快就答应下来。
他们把相田管家一起送到小镇的两个鼓鼓囊囊的超大号行李箱丢在院子里,大手牵小手锁门转身。就听苏妩脆脆的一声“夏目君”,烛台切抬头看到了一个麦草色头发的白皙少年——他看上去有些瘦弱, 眉目清秀气息温柔,怀里恰好抱着之前被抓着撸过毛的胖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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