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奏乐停止,鸿胪寺官员在丹陛上的东边捧着金榜,众位贡士们知道这是要宣布名次了,他们紧张地握紧了拳头,眼睛眨也不咋地看着那位官员。
那官员身着正式朝服,捧着金榜,神情肃穆,他大声宣读:“永和十五年四月(二十三日)戊寅,今宣正科金榜进士,一甲者三人,第一名状元闻子吟,赐进士及第。”
他声音洪亮,带着莫名的庄肃感和仪式感,闻子吟听到自己的名字唱了三遍,她在第一遍的时候就由边上的鸿胪寺官员则领着出列,跪在金銮殿中道路的右边。
唱榜的官员的声音还回荡在金銮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跪在中央,分明还年少稚嫩却高中状元的身影,一时间复杂难言。
不知是该感叹时代不同,竟有小小女郎也能中得状元,且是大小三元皆中,还是该惋惜这一刻新星自毁前程,于当日殿试当中,与皇帝立下那惊天赌约。
思及此,倒也没几个人介意她女子的身份,左右活不过五年,只因欺君之罪皇上既然说要处置,定当是论斩了。
“一甲第二名榜眼林道,赐进士出身......一甲第三名探花......”前三名都唱了三遍,使其名字传遍金銮殿,传进所有官员耳朵里,以示恩宠。
而后就简单多了,二甲三甲皆是喊有几名几名,直接略过。
闻子吟跪了许久,待到金榜所有名次都念完了,仪式才结束,方可站起身。
宣布完名次后,又开始奏乐。
然后便是闻子吟在内的新科进士行礼,他们一起向皇帝行三跪九叩礼,皇帝身边的太监捧着圣旨上前来,看了看跪在殿内的新科进士,抖开明黄色的圣旨。
他操着尖细的嗓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和十五年戊寅,今正科进士状元闻子吟赐进士及第,封授翰林院修撰,官从六品,封榜眼林道、探花杨经言翰林院庶吉士......钦此!”
闻子吟和榜眼探花再次谢恩,等皇帝淡淡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平身后,方再次站到殿内两旁。
之后便是“举榜”。
礼部官员来到殿内的黄案钱,先行跪拜礼,然后用云盘捧起金榜,闻子吟并另外两个榜眼和探花,跟在礼部官员及金榜身后,从御道的中间出金銮门、午门、中门。
传胪盛典仪式庄严而漫长,皇宫的路也特别长,走路还得注意仪态,闻子吟注意到这些平日里不太注重锻炼的学子们,有的走路的腿都有些颤抖了。
从这跟随金榜出宫后,这大典也算基本结束了。
闻子吟听到鸣鞭三次,再次奏乐,应是皇帝起驾回宫了,而后身后文武百官跟着出宫,远远坠在他们身后。
礼部官员一行人捧着金榜来到午门前,又是行礼等仪式后,然后奏乐,一路浩浩荡荡来到东长平门外,将金榜仔细地张挂上去。
闻子吟是新科状元,她站在最前面,等金榜挂好了,带着身后的新科进士们观榜。
观榜后,顺天府准备伞盖仪从送闻子吟他们这些新科进士回到各自的寓所,此为“归第”。
如此,传胪大典方结束了。
但闻子吟并未真正回去,走了个仪式过场后,那抬轿子的又将她送回皇宫,说是皇帝有事宣她。
闻子吟躺倒在轿内,揉揉酸胀的腿,她这个身体还幼小,今日的大典仪式繁多,动不动就跪拜走路的,简直能将人逼疯,她引导着空间内的仙气,顺着身体游走一圈,方才感觉精神一振。
御书房内,皇帝批阅奏折已有半刻钟了,然而并未叫跪在下面的闻子吟起来。
“关于那个赌约,你可还认?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半晌,皇帝方叫了她起来,命小太监给她搬了座位,他语气低沉说道。
闻子吟摇摇头,:“谢陛下宽容,然,微臣早已决定去做,并未反悔,有无赌约并不重要,臣都会去做。”
已经封了官位,闻子吟便以君臣称呼。
见她神色依然执着淡定,不知为何,年轻的皇帝陛有一瞬间的气短,恨不得扒开他的新科状元那颗小小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若不是实在惜才,他也不会特意再给她一次机会,诚然,他与他的臣子立下了赌约,但他也不太相信她真能短短五年之内,干成这么一件大事,往上数百年都没人能做到,皇帝陛下思及他手里的这篇策论,有些不舍地想,那不如到时从轻处理算了。
虽说她是个女郎,是个小娘子,然而就闻子吟表现出来的才华和在官员堆里的淡然,皇帝也下意识地没将她的性别放在心上。
而是想到,当年的神童郭奉文因身体缘故没能上朝为官,让他父皇颇为心痛,而他可不能因为这一时的冲动赌约而随便杀掉一个人才,他得做个体谅臣子年幼口无遮拦的皇帝才行。
思及此,皇帝陛下放松了神色不再抓着这事不放,而是转了一个话题问道:“朕细细研读了你写的策论,今日宣你过来便是为了此事。”
“来人,小东子,你去宣傅大人和赵将军,丞相和户部尚书兵部尚书也都叫过来,要快。”
小太监走了出去,御书房内就剩君臣二人,气氛静谧。
闻子吟沉吟片刻道:“战,是长期损耗国库和人力,不战是养虎为患,只有将两者合二为一,解决根本方能解决北方多年之患。”
皇帝笑着说:“你说得对,看了你的策论朕恍然大悟,大臣们争执了这么多年,竟是没有想到这个法子,真是妙极了!”
“若北方边境之患真能解决,朕赦免你的欺君之罪!”
“回禀陛下,臣不需要赦免,不如赐臣一座宅院,一些金银,臣会更高兴。”
皇帝陛下惊呆了。
他抬头看着连要赏赐都要得理直气壮,气定神闲,认真严肃的新科状元,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时间卡了壳,下意识说道:“随你。”
随后又补了一句,“既然爱卿觉得金银身外之物比命重要,那朕如何不成全你?朕立马给你下旨,赏你一座大宅子,给你做状元府,另外再赐你黄金百两,白银两百两,这些都算是预支的,若胜利了,朕还赏,绝不拖欠你功劳,然,若是不成,你可是罪上加罪,还欠了朕一屁股债!”
闻子吟面上平静,心里实则松了一口气,她准备将父母兄长及祖母等人接过来,在京城享享清福,也好过日日种田吃不饱饭,从前是那个不富裕甚至贫穷的家庭供养她,现如今算是可以回报了。
闻子吟不是不想贴补家用,而是她年纪小,也没个真正明面上的进项,总是推说是老师给的也不好,现如今有了状元和皇帝赏赐的借口,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贴补家人了。
大约在君臣二人就策论内容及如何实施这一议题讨论半个多时辰后,门外太监敲了门:“启禀皇上,诸位大人来了,正在偏殿等候。”
“嗯,宣。”皇帝头也不抬道。
第89章 科举女状元之权倾天下
“臣等参见陛下!”
大臣们经由传召,踏入殿内, 动作流利一丝不苟地行礼, 上面的皇帝陛下听参拜声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不耐烦地摆手:“起吧, 别废话了,赶紧过来,朕有要事跟你们相商。”
“来,傅清,闻爱卿写的这篇策论你最是清楚了,你来说说你的想法。”
“你们几个也听听,再看看这篇策论, 有什么问题记下来, 待会一起探讨。”
“户部尚书你整理下财物状况, 看看除了各项开支之外,国库还能有多少余钱可以动用,若是要打仗,这边最多可以出多少军资, 能支撑多久。朕要你不遗余力, 抠出每一分钱,听明白了吗?”
“是,陛下。”众人领命,大家都是专业的,资深官员,一瞬间都进入了状态, 针对策论上提出的见解和方案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傅清嗓音低沉清朗好听,不同于其他已经开始争执得眼红的大人,他说话不疾不徐,使得旁人听着觉得如沐春风。
他道:“各位,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没吵够吗?哪一次能真正解决了问题?”
“呼烈格尔自前朝开始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又不时的骚扰,中原改朝换代了,呼烈格尔还是呼烈格尔,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见众人面面相觑,他站起身,指着桌案上的地图,“这里是呼烈格尔,他们历来信奉雪狼,认为只有强者才有资格统御族群,所以只要是最强者,其他部落都会无条件服从,因为只有强者会带他们找吃的,给他们活的机会。”
“而我们,该进时不进,危险时又贸贸然,呼烈格尔若再不解决,怕是终有一日要进犯我中原了。”
“眼下这个状元的这个法子能够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无论是持续性战争还是一昧地妥协都不是长久之治,诸位以为否?”
大臣们拧眉沉思,并未言语,皇帝陛下有些尴尬了。
他想到一件事,“爱卿,你也知道,先帝爷曾经在灾荒那两年,为了修生养息,发展国力曾与呼烈格尔汗王签订了一份协议,这......”
皇帝的顾虑是但是惹急了呼烈格尔,对方会公开这件对于皇室来说几近于羞耻的事情。
如果这份协议曝光了,固然是情有可原,然而眼睁睁地默认呼烈格尔对边境军民强抢,这是无论怎样都不会被原谅的事情。
朝廷每年都会派兵前往北方边境,然而无一例外的,都让呼烈格尔逃脱了,即使教训了他们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兵卒,到时候定会有人认为这是皇室做做样子,故意的。
这是有理也洗不清了,事实上朝廷每年派兵是真派,而不是做做样子,那一份协议是上一辈签的,对于皇帝和长公主来说,谁也不信任呼烈格尔,因而每年都会派兵过去威慑。
然而在大草原上,中原注定是跑不赢呼烈格尔的,他们骑着马来去如风,滑不溜秋,难以对他们造成有效的打击,因而情形就这么一直拖了下去,连着有些知情的大臣都以为是碍于协议所以皇帝陛下不敢真打仗出兵。
皇帝此时的顾虑让大臣们也想起来了,君臣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御书房陡然安静了下来。
闻子吟清亮地声音响起,她面色平静道:“陛下,您都说了是上一辈的协议,只要我方不承认,任凭呼烈格尔空口白话谁不会?即使他们拿得出协议,我们反咬对方伪造污蔑,反而多了出兵的借口,名正言顺,况且外界历来知晓呼烈格尔对中原如何的强盗行径,定然不会信他们的胡言乱语。”
“呼烈格尔这个民族,如若没有一次性将他们打服,打疼了,打怕了,怕是会生生不息,即使吃了败仗,来日还会卷土重来。”
“因此,臣斗胆建议与其顾虑重重,不如抛开所谓的结契盟约,他呼烈格尔不义在先,年年日日烧杀抢掠我国军民,难道不应该付出代价?不如集中兵部户部等所有资源,将呼烈格尔往死里打!接下来便可顺利成章地降服呼烈格尔,实行第二步计划。”
她清澈稚嫩的嗓音在安静的御书房内响起,连着位高权重和一国掌权者都安静听她发言。
身后伺候的小太监内心抖了抖,心里决定要对这个小状元客气些,这么个厉害的人物,以后怕是要了不得了。
“不错,说得好。”
门外传来大气爽朗的女声,一个身穿红色劲装,高高束起头发的丽人从偏殿走了进来,双手啪啪地拍掌,她约莫三十岁上下,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深邃略显英气,和皇帝有三分相似。
她脸上带笑,赞同道“皇弟,这位小卿家说得没错,你就是顾虑太多,该打就是不怕他们什么,本宫申请带兵讨伐这个北蛮子!”
长公主嫉恶如仇,多年来不知道因为呼烈格尔损失了多少兵力和物资,自是对他们痛恨不已,眼下终于有一个说到她心坎上,让她也被勾起了这一桩心事,恨不得立马带兵攻取呼烈格尔老巢,叫他们再也不敢来犯!
“皇姐,你莫要胡闹,好好在京城享福,打仗有赵将军和其他将军,咱们东槐又不缺能干的武将,你去受这个累干嘛?”
“哼,我想去你也拦不住我!看我不发话谁敢带我的兵出城!”长公主双手抱胸,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懒得搭理她迂腐的弟弟。
他们姐弟一起共患难,相依为命了好长一段时间,自然是感情亲近,如同平常人家的姐弟,吵架拌嘴开玩笑是常有的事情,也有这个姐姐会对他说真心话,是没有任何利益对他的,因此皇帝很是纵容他长姐,见她怼了自己不理会自己也只是无奈一笑。
户部尚书插嘴道:“皇上,若要打仗,您是准备什么时候?”
“今年的秋收还没上来,粮草的军饷只能支撑三四个月,若是等秋收后,还能再加三成。”
户部尚书抠门是抠了一些,到底是办实事的,这么一会已经将账算的好好的了,户部尚书别的都还好说,就有一点强迫症,他说了给多少钱就给多少,再多的即使是皇帝陛下拿刀指着他,那也没有了。
皇帝陛下对这么个管家又爱又恨,但是因着管家出色的能力又舍不得换。
听户部尚书这么一说,兵部尚书眼睛一亮,“正好,咱们趁着这段时间还能加紧练兵,顺便筹备出征一事,练兵和派兵征兵全交给微臣了,臣保证给出精神饱满,能打能杀的精英良将!”
“哼,本宫的兵可比你那些兵蛋子要好得多了!”
大长公主想带兵的意愿很明显了,然而皇帝就是不理她。
听完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这么一说,皇帝也觉得可行性很大。
他沉吟道:“不如这样吧,咱们分分工。”
“闻爱卿负责将作战方案整个流程具体写下来,包括如何发起战争,如何收尾,一一敲定,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时间后,咱们依然在御书房碰头,再结合所有人的,商量出最终的方案。”
“户部尚书负责军资的事情了,将所有时间的可用军资,能供多少军队和供应时长都计划的明明白白,万不可错漏,若是错了,万一打仗打一半士兵们没饭吃没衣服穿,朕要拿你是问!”
“傅清,你负责补充细节,将整个方案所有有错漏,有可能发生意外的地方标出来并加以调整。”
“赵将军,朕初步打算派你去北方和呼烈格尔打,你有何意见尽管提出。”
一直沉默着的赵嘉启,看了眼闻子吟,沉声道:“陛下,末将听从安排,并无其他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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