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长安好。”蓝生推门进去,里面是一间典型的中式客厅,十分古早味,仙人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
“坐。”仙人长袖一挥,蓝生情不自禁盘坐在他对面。
“恭喜你,经过前三个小世界的训练,现在,你已正式成为执行者的一员。从下个小世界开始,你有权利灵活运用规则,做得更好。”
“多谢仙长。”
“嗯,去吧。”仙人十分高冷,并不多说什么,挥袖又让蓝生退出来了。
蓝生一头雾水,仙人说的好些她都没想明白。
“蓝生?”
“是,我是。”
一个和她穿着同样款式衣袍的年轻男子站在蓝生左后方,微笑着和她打招呼。这一幕太熟悉了,上次明勇年就是这样的,可如今他已经消散在天地间。蓝生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我是蒙鸿雁,你可以叫我鸿生,听着和蓝生是一样的呢!”
蓝生更觉得头疼了,难道所有主动搭话的人,都是同一种性格吗?
蓝生决定主动出击,“你知道明生明勇年吗?”
蒙鸿雁嗤笑一声,“头一个被打散魂魄的人,怎么不知道?带累他一起的人,都被剔除仙骨。他也是自作聪明,以为无人知晓呢?别说他那错漏百出的草台班子,巡检处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咱们拆迁队……咳咳,执行者们向来独立办事,可也要接受检查制约不是?”
“是啊。”蓝生轻叹,虽然她什么都不知道,但仍旧镇定道:“明生上次和我说过话,是个很好的人呢!”
“噗嗤……”蒙鸿雁又笑了,“蓝生你也太心软了,你是怎么完成任务的啊?明勇年在新手期未过,灵力不稳的时候就强行代替原住民,就为了抢那点儿能量。天道连小世界原住民都不能容忍,更何况他这种掠夺气运的。小世界都让他搅和得险些坍塌,那能是什么好人?”
有了蒙鸿雁的提醒,蓝生马上想到了仙人第一次讲话时候说过的规则,在新手期未满的时候,他们是不能代替原住民生活的,简称不能附身。
言下之意是现在可以了?怪不得刚刚仙人说可以“灵活”。
“是吗?我的任务时间快到了,我该走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蓝生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挥手划开一个空间,又利落得跳进去了。
蒙鸿雁摸着下巴嘀咕,“果然是蓝生,实力强不说,还这么滑不留手的。半天都没套出句实话,把饵吞了就跑,真是太奸诈了!”
蓝生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坚信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她本不是圆滑的性子,更不是交际能手,只能闷头做事,只盼保持中游水准,不至于落下太多。
这次的任务,不是一个光球砸碎世界壁垒就能解决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受不了,长生天的恩德,拜托您了!照顾我阿妈和弟弟,对不起,对不起,谢谢您,谢谢您!”身着中学校服的小姑娘泪流满面,急切想脱离。
“你……咳咳,逃避责任,灵魂会受损,下辈子会很难。”蓝生很久没说话,险些找不回声音。
“下辈子我肯定早就适应了,现在拜托您。”这个小姑娘还是想离开,且意愿十分区强烈,已达到附身标准,现实中肉身更是不住抽搐。
“我答应你。”话音未落,校服小姑娘的灵魂就以光速急射而去。蓝生蒙头一跳,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是奥登格日勒.郭尔罗斯。
“阿乐,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郭乐同学,在你怎么样,能说话吗?哪里不舒服?”这是老师温和中带着急切的呼唤。
汉名郭乐,蒙古名奥登格日勒.郭尔罗斯的小姑娘,揪着校服下摆,坚强得睁开眼睛。
“老师……”未语泪先流。
“郭乐,老师先送你去医院吧。”老师在心里叹息,可怜的郭乐。
“不了,我没有不舒服,我要回家,老师,我要回家。”郭乐泪流满面的请求,年轻女老师也狠不下心拒绝。
“郭乐,人死不能复生,你爸爸在天上看着你呢!他肯定希望你以后过得开心快乐!”
“嗯。”
“这样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老师,我自己能行。”
“你才多大,行什么行。好了,听老师的,你先休息一会儿,老师走的时候来叫你。”老师温和又不容置疑的做了决定,轻声道:“韩慧,你是郭乐的好朋友,要好好安慰她知道吗?”
趴在床边的小姑娘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老师,我会安慰乐乐的。”
老师走出校医室的小房间,拉了校医问道:“怎么样,郭乐身体没问题吧?要不要送医院。”
“我看了,就是伤心过度休克,醒过来就好,身体没问题。不过心理嘛……有条件去大医院看看也好。”
“唉。”老师轻叹一声,条件,她的父亲刚刚去世,家里失去了顶梁柱,哪儿有这个条件。也不知家里具体情况,可惜了郭乐啊。多么优秀的小姑娘,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又能歌善舞的。她是蒙古族,若是按照这个势头下去,高考的时候还能加分,考去大城市,就脱离了辛苦的牧民生活,多少人都盼着啊。
小隔间里,郭乐也完全接受了记忆,因身体孱弱,额头又开始冒汗。
韩慧掏出手帕,小心给郭乐擦汗,语带哭腔道:“乐乐,你别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小女孩儿的誓言,天真的浪漫。
“嗯,谢谢。”
郭乐没多说什么,闭着眼睛休息。
很快,老师就准备好,安排韩慧回教室上课,带着郭乐赶车往市医院。老师当然不会听郭乐的,才上初一的小姑娘,她说要回家,老师认为该去医院,何况她的母亲也在那里。郭乐的母亲接到丈夫遇难的消息,从马背上跌落,送到了鄂尔多斯市医院,正在接受治疗。
弥漫着消毒水的病房内,两个皮肤黝黑的小男孩儿趴在床前流泪,见郭乐来了,扑到她怀里嚎啕大哭,“阿姐!”
病床上的女人昏睡着,左腿打着石膏掉在栏杆上,她的身形是典型的蒙古女人,健壮得有些肥胖,脸上是烈日晒出的黄褐色,风雪吹出的红血丝。
“别哭,别哭,阿姐在呢,阿姐在呢!”郭乐拍着两个弟弟的背,拿过床头挂着的病例。
左腿的小腿骨被马蹄它碎了,最良好的预估是不用截肢,但也不能干重活,肯定会跛足。
怪不得这个小姑娘受不了,哭喊着去轮回。一个平凡的、被父母娇宠着长大的小姑娘,没有毅力和决心,这很正常。
“你们吃饭了没有?阿妈吃饭了没有?”
“嗝——还没!”阿古拉哭得打嗝。
“你们俩去食堂吃饭,再给阿妈带点儿,清汤面条或者白粥都行。”郭乐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放在阿古拉手上,阿古拉和阿古达尔手牵着手跑出病房。
“对不起,吵到你们了。”郭乐欠身给同病房的人道歉。这是一个三人病房,墙角和过道上摆着许多杂物行礼,都是探病、守床的人带来的东西。
“你这小姑娘,太客气了!”靠近床边的一个大娘笑道:“甭哭,没事儿,草原上哪天不被蹄子踩几回,养好就行!”
“就是,就是,肯定能养好!”另一位大娘也附和道。这是骨科医院,进这个病房的人都有着类似的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用完的悲哀啊,又要开始裸/奔啦……
第17章 牧马人2
以目标任务的身体过目标任务希望有的生活,能依仗的只有那袭空荡荡的灵魂,再无帮助。蓝生能听到郭乐的呼唤,自然因为她也是一个大气运者。只要熬过了艰难困苦,光明的未来等着她。这话等同于废话,任何人都是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阿妈躺在病床上,两个弟弟还不懂事,郭乐急切想知道家里的经济状况,父亲的赔偿金,盘算着这样的日子,还能支持多久?
可没有人会告诉她,老师直接把她送到医院来,郭乐就明白了,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是不被人倚重的。
郭妈妈从昏睡中醒来,看到的就是女儿的头顶,想必是哭累了,靠在床边睡着了。微微转头,一张简易行军床靠在她的病床边,阿古拉和阿古达尔相拥而眠。
郭妈妈试探着移动身体,不知她的腿伤到什么地步了。
“阿妈,你醒了?”郭妈妈一动,郭乐就醒了。麻利从床头柜的热水瓶中倒出热水,先用棉签给郭妈妈滋润嘴唇,再拿吸管让她慢慢喝水。“阿妈,你睡了一天了,今天是六月二号。医生说你的腿需要静养休息,只要好好休养,以后正常生活没有问题。我和阿古拉他们都请假了,等到期末的时候回去考试,你放心。”
郭妈妈有些怔仲,怎么睡了一觉起来,女儿就瞬间长大了。说话做事有条不紊,还有这稳重的气质……郭妈妈脑洞再大也想不到郭乐换了个人,只以为灾难催人成长,想想她累得只能睡在床边,郭妈妈心里一阵酸涩。
“阿妈好着呢,你别怕。”郭妈妈温柔抚摸着郭乐的脸庞,把耳边碎发别在她耳后。
“我去叫医生。”郭乐起身,小心穿过犹如路障的各类杂物和小床,轻手轻脚出了病房。
郭妈妈这才意识到,她们刚才说话声音很小,自己是病重虚弱,郭乐就是有意为之了。
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面面俱到?
值班医生和护士很快就过来了,进行了一系列检查,又给郭妈妈换了吊瓶。“家属看着些,要完了去医护台喊。唉,算了,一瓶大概一个半小时,我按着时间来。”
即便是见惯了生老病死的护士,也觉得这家人不容易,就这些还没她胸口高的小孩子,怎么能照顾好病人。
“谢谢姐姐,姐姐白天已经够辛苦了,我睡过一阵儿,现在一点都不困,我看着阿妈就好。”郭乐赶紧表态。
“嗯,真乖,有事儿来护士台叫姐姐。”护士小姐姐开心的回去了,心里想着自己更要尽心才好。
“格日勒,睡吧,阿妈自己看着,阿妈睡了一天,现在不困了。”郭妈妈习惯性叫郭乐的蒙古名。
“阿妈,手机呢,我设个闹钟,到时候就醒了。”郭乐找出手机,设了一小时的闹钟。问过郭妈妈需不需要上厕所之类琐事之后,倒在床边,瞬间入睡。
郭妈妈没来得及叫女儿上/床和她一起休息,床边就响起了绵密均匀的呼吸声。这秒睡的姿态,也不知白天受了多少累,承受了多大的压力。郭妈妈一想到这里,眼泪又忍不住了。
闹钟在耳边震动,郭乐瞬间清醒过来,“阿妈,完了吗?”
“还没呢。”女儿睡意朦胧就惦记着自己,郭妈妈暗笑自己杞人忧天,女儿还是那个女儿,灾难总让人面目全非,这很正常。
剩下的液体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输完,郭乐不敢再睡,拿着床头的病例打发时间。她已经看过一次,如今再反复的看,即便不理解某些专有名词,依旧把病例备下来了。
一晚上就这样隔一会儿睡一个小时,隔一会儿睡一个小时,护士小姐姐最后都放心了,直夸郭乐有孝心、有毅力。
早上众人都醒了,郭乐指挥着阿古拉和阿古达尔把行军床收起来,床品收在袋子里,塞到病床下面的隔板上。郭乐先带两个弟弟去食堂吃饭,医院的食堂味道清淡,但分量足、营养好。郭乐把平时不吃的肥肉和肉汤都吃干净了,现在这是需要体力的时候。
阿古拉点了一碗拉面,可吃了大半就吃不下了。郭乐没说什么,只等他确定吃不下的时候,接过碗呼呼吃完。
“姐……”阿古拉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郭乐原来很讲究,一举一动都朝着“城里人”的方向努力,而体面人是不吃剩饭的。
“怎么了?”
“姐,咱家真的没钱了吗?”阿古拉能想到的只有这一点。
“阿爸不在了,阿妈病着,你说呢?”
阿古拉坐立不安的摩擦着椅子,阿爸的离开、阿妈病倒,他也伤心哭过,可总觉得隔着什么,没有切身体会。他的生活还是一样的,阿古拉甚至为能不去学校上课有些暗暗高兴。现在看着向来讲究到了洁癖的姐姐吃他剩下的面条,阿古拉才对生活骤变有了体会。
阿古达尔左右看看,又看着自己同样分量的面条,其实使劲儿压一压,还是能吃完的。阿古达尔努力把面条都塞进自己嘴里,看郭乐居然连汤都喝了,迟疑得看着自己的面碗,自己也要喝吗?可真的装不下了啊!
“阿古达尔,吃不完就放着。”
阿古达尔如闻法旨,立马放下碗筷。
给阿妈打包了早饭,进了病房,郭妈妈笑了笑,却打发她出去。
郭乐看她情不自禁磨蹭着身体,顺水推舟让两个弟弟出去玩儿,又从床底摸出尿盆,“阿妈,我帮你。”
郭妈妈震惊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问过护士姐姐了。”
郭乐举着盆儿坚持,郭妈妈只能示意她把帘子拉上,方便在尿盆里。
郭乐本想忍住的,可她身体素质不支持,早饭本就吃得过饱,忍到厕所,终究是吐了。
生活就是这么恶心肮脏,小郭乐梦想中穿着干净漂亮衣裳,坐在宽敞明亮教室的生活,一去不复返。
郭家一家四口,就这么住在医院里。医院也十分通情达理,也许是这几个孩子太可怜了,都没有驱赶他们。同病房的人也很友好,不嫌弃郭乐一家。
郭妈妈也渐渐习惯了女儿的懂事,医院里是没有秘密的。郭妈妈总能听到病友们对郭乐的形容,孝顺、懂事、聪明、乖巧。郭乐曾经在厕所呕吐痛哭,郭妈妈也知道。
在医院住了十多天,牧场和政府的人一起来送赔偿金。郭乐爸爸是为牧场表演准备的时候摔死的,当时引发了马匹狂奔,一同丧命受伤的还有好几人。政府也介入了,牧场赔偿的钱挺多,远远超出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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