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师妹帮人选酒的话,会看这个人当天用餐的目的,考虑红酒的价格跟客人的脸面,甚至乎会根据客人当天所用的香水来选,既是把红酒当成一种交际。”
周亦霏问:“是不是可以这样总结:徐先生根据客人的内在选酒,优悠女士根据客人的外在选酒?”
徐意志点了点头。
“徐先生,我想请问一下,你当初写那本笔记的时候,有出版的打算吗?”
“没有。”
“只是不打算在那个时候出版,还是以后都不会出版?”
“我中意红酒,但是不中意写关于红酒的书。”
周亦霏再次确认:“徐先生,你的意思是,你从来没有打算过把笔记出版,是不是?”
“是。”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周亦霏微笑着转向陪审团,“要判定一个人抄袭罪名成立,被抄袭的必须是拥有完整著作权的作品。证人徐意志并没有把自己的笔记出版的意图,所以辩方律师刚才指控本案死者邱游丽缇以抄袭成名的大前提根本就不存在!”
“另外,根据徐先生的指认,邱游丽缇并没有把徐先生笔记上的内容照搬过来当成自己的东西,而是在此基础上根据自己的风格进行了二次创作,在法律上同样不构成抄袭。”
周亦霏等到法庭上的嗡嗡声平静下来才微笑着再次开口:“法官大人,我没有其它问题了。”
张律师冷着脸要求传召最后一名证人:被告洛伟基。被告是天然的辩方证人,由张律师先盘问。
“洛伟基先生,请问你跟本案的死者邱游丽缇有什么过节?”
“以前我只当她是Chez Mamma的常客。8月23号那天,我小舅子阿远到餐厅来找我,刚好那天邱太去餐厅试菜。阿远见到了邱太,就告诉我两个月前是邱太开车撞到了我太太的车,害她小产最后自杀的。”
“你认为你太太的死完全是邱太造成的,想让她偿命,所以才杀死她是不是?”
“是,她鲁莽驾驶害死我的孩子,又累死我老婆,却能逍遥法外,我不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又出去浪了一天……
☆、225
“洛先生, 你曾经制定过杀死死者的计划,后来又放弃了,是不是?”
“是。”
“既然你已经放弃了原计划, 为什么最后还是杀死了死者?”
洛伟基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因为我见到死者对害死我老婆的事百般抵赖, 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所以一时冲动杀死了她。”
“死者是怎么样抵赖的?”
“死者不肯承认自己开车不小心, 一定要把撞车的责任推给我太太,说是我太太在车子上挂了太多饰物遮挡了视线,所以她们两个才会撞车的。我太太已经去世了,死者还要把罪名推给她,我忍不住就……”
“洛先生,请问你是杀死死者的凶器是什么?”
“一支红酒。”
“被你用作凶器的这支红酒是不是你专门摆在那里准备用来杀死死者的?”
“不是。我请死者到我家里看一份食谱, 先开了一支红酒, 之后在跟死者聊天的时候说到我太太, 我见死者一味推卸责任,一时气急抓起红酒砸在她的脑袋上, 想不到一下就砸死了她。”
“也就是说, 如果死者肯老老实实认错,你就不会被激怒, 死者也就不会被杀,是不是?”
洛伟基的目光有点涣散:“不是。”他语气清晰地说出了出乎张律师意料之外的话, “我一早就决定要杀死她,临时改变计划,也只不过是因为担心她取消Party我没机会下手。”
张律师被自己的当事人拆台, 脸色登时难看起来:“法官大人,我没有其它问题了。”当事人自己找死,自己还累死累活的坚持什么?
旁听席上传来了一个女人疯狂的喊叫声:“细佬!你说什么呢?”
周亦霏打量了一眼,是洛伟基的姐姐洛霞,她掩面大哭:“这是作了什么孽呀,让我们两姐弟都遇到这样的事。”
周亦霏知道洛霞所说的意思。
洛霞跟洛伟基是亲姐弟,两人年纪相差十几岁。洛霞很早就结婚了,谁知丈夫是个家暴男,结了婚不到一年就开始动手打她,洛霞愤怒之下趁丈夫睡着的时候拿菜刀砍死了他。因为不是在被殴打的时候防守,而且20年前哪怕是香港的所以陪审团认定她的行为是谋杀,法官判她坐20年牢。
洛霞一个多月前才刚刚出狱,谁知弟弟也杀了人,而他现在的举动明显是放弃了辩护,谋杀罪名如果成立的话,他也要坐20年牢。
法官示意庭警把扰乱法庭秩序的洛霞请出法庭,又宣布控方律师开始盘问证人。
周亦霏站起身来:“洛先生,请问刚刚被清出法庭的那位女士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家姐,叫洛霞。”
“洛先生,请你解释一下洛霞女士刚刚所说的‘我们姐弟都遇到这样的事’这句话。”
洛伟基稍稍愣了一下才把洛霞被家暴杀夫的事说了一遍。
周亦霏点点头,拿起一份文件:“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这里有洛霞当年杀夫一案的详细案卷。里面很明确地记载着,洛霞第一次被丈夫家暴,完全没有向外求助,直接趁丈夫熟睡的时候用菜刀砍死了他。请问洛先生,你对这件事是不是很清楚?”
“……是。”
“根据洛女士坐牢期间的探监记录,每周一次的可探视时间,你都去探望她了,对不对?”
洛伟基点点头:“对。我父母去世的比较早,是我家姐一手带大我的。我们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如果我不去看家姐,就没人去看她了。”
“洛女士坐牢期间,有没有向你表示过后悔杀人?”
“……有。”这个问题洛伟基有相当长时间没有回答,法官都差点要催促他了,他才抬起头说话,“家姐坐了几年牢之后就开始后悔。她说,为姐夫那种男人坐20年牢不值得,她当初应该提出离婚的。”
“洛女士有没有因此劝告你,以后遇到什么事要多考虑考虑再作打算?”
“有……。”
“你认为自己有没有做到?”
“以前我认为自己做到了,但是现在看来,其实并没有做到。我跟家姐一样,都是一个冲动易怒的人,做事不考虑后果。”
周亦霏也被洛伟基这种坦率认错的态度给惊了,她记得自己辩方律师的身份,很快就继续提问了:“洛先生,请问你对你太太的死有什么看法?”
“我太太之所以自杀,是因为没了孩子而且以后也不能再生。”洛伟基毫不犹豫地回答,“至于我太太的流产,我之前一直以为应该由跟我太太撞车的那个女人来负这个责任。”
“之前认为,洛先生的意思是,你现在觉得导致你太太流产的责任不应该由邱太太来负了?”
“是。”
“请问洛先生,你的想法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
洛伟基低下了头:“因为……因为周律师你找的证人已经向我证明了,我太太的流产不是单纯的撞车这一个因素造成的,她自己运动过度可能会造成流产,孕妇开车也可能会造成流产;还有,我对我太太不够体贴,明明见到她拎着很多购物袋,都没有考虑过她是不是走了太多的路,提前把她送到医院去做检查……”
洛伟基说着说着还掉起泪来:“孩子掉了之后,我又没有给我太太足够的信心,让她以为没有孩子的生活就生无可恋……”
洛伟基的真情流露让陪审席跟旁听席上都响起了一片叹息声。
面对如此配合的罪犯,周亦霏虽然感到有点违和,却又忽然觉得自己手里准备的很多问题都没有问的必要了。
她当初想打这场官司,就是希望洛伟基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让其他人从这件官司上得到一些反思,现在已经达到了目的。
她本来还请了心理科的刘医生过来,准备等一会儿传召上庭作证,证明她给洛太太看诊那次,洛太太对自己孩子的死有非常严重的自责心理,而洛伟基对此也心知肚明。现在看来这个证人是用不上了。
周亦霏坚持问完准备的问题,洛伟基都非常配合地回答了,她想了想,终究决定不再传召刘医生上庭,全部证人就此盘问结束。控辩双方又做了结案陈词。
“合议庭,你们可以下去讨论了。”陪审员相继离开之后,法官宣布休庭到下午一点钟宣判。
在餐厅里,张律师又端着餐盘坐在了周亦霏面前:“周律师的第一单大案子看来要赢了,恭喜啊。”
周亦霏笑了:“赢不赢的还在其次,主要是洛先生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了,这一点我最高兴。”
“周律师真是一个好律师。”张律师笑道,“赢了官司请客吧?”
“洛先生的认罪态度这么好,或者法官会格外轻判呢?到时候赢得就是张律师你了,是不是该你请客?”周亦霏也笑着说。
“没问题。不过这件案估计我们会是平手。虽然洛伟基认罪态度不错,不过杀人始终是杀人。”
张律师说的没错,下午开庭之后,七名陪审员一致裁定洛伟基谋杀罪名不成立,但是误杀罪名成立。而法官也没有要多斟酌一阵量刑的意思,当庭就判了洛伟基五年刑期。跟洛霞杀夫的二十年刑期相比,只有四分之一。
误杀罪一般是判三至七年,五年不长不短,算是控辩双方打平。
周亦霏回到律师楼之后,几个知道她打这场官司的同事都过来道喜。
“有什么值得恭喜的?我都没有赢。”周亦霏谦虚道。
“唉,凶杀案最后不管判谋杀还是误杀,只要判了就是控方赢了。对你这个入行半年的新人来讲已经是一个很好的成绩了。”一个同事说。
“是呀,Eva你不知道,以前有一单凶杀案,被告的辩护律师帮她打到误杀,判七年,但是缓刑两年,根本不需要坐监。你这单案的被告要实打实的坐五年牢,已经算不错了。”另一个同事说。
周亦霏听得一愣:“杀了人判缓刑?”
“唉,那件案的凶手也很可怜。一个女仔跟一个男仔拍拖,为了这个男仔跟父母翻脸,帮男仔打理生意,还生了一个女,不过一直没有注册结婚。谁知那个男仔的阿妈就想要男孙,偷偷给儿子另外选了一个女仔。那个男仔又是负心汉,背着这个女仔去跟另一个女仔拍拖,还要跟第二个女仔结婚。一开始那个女仔被扫地出门很不甘心,就在男仔婚礼当晚砍死了他。”一个同事解释了一下,“当时我刚刚入行,去旁听过这件案子。”
“好了好了,过去的案子就不要提了,Eva你今天怎么也算是小赢一把,晚上请客吧。”
周亦霏想了想便答应了,她给杨光打了电话,说晚上要跟同事一起庆祝赢官司,不能跟他一起吃饭了。
“可以带家属吗?我很想你。”
“我自己请客带家属肯定没问题,你过来吧。”周亦霏听得男友说想自己,立刻就同意他一起来,“我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你介绍给同事们。”
作者有话要说: 浪了好几天,浪的心都野了……
明天恢复双更。
☆、226
从进入这家公司到现在已经有整整十个月了, 周亦霏跟同事们的交情也早就分出了远近,因此即便是赢官司请客,也只是请了几个平时走的比较近的, 其中自然包括最亲近的师父跟唯二的资深大律师宋家齐。
可惜, 陈锦蓉因为要陪丈夫参加一场酒会, 不能来;宋家齐则要陪怀孕的妻子散步, 也不能来;最后确定下来要吃这顿请的只有三个人。
周亦霏一算,加上自己跟杨光也才五个人,有三个都是女的吃不了多少,索性就选了一家日料店,要了一间包厢,关上门吃吃喝喝。
几人吃到中途, 隔壁的包厢突然传来大笑声, 期间夹杂着女子的惊呼声, 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干什么”,接着又有女子的请求声。只听声音, 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强迫女人的戏码。
杨光身为警察, 当即决定去隔壁看看。其余几人都是律师,更是知道证据的重要性, 纷纷拿着手机、录音笔跟在杨光身后出了包厢,拉开了隔壁包厢的门。
屋里的情形倒没有几人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只见三个男人端着酒杯微笑着看第四个男人跟一个女子笑闹着吃酒,那个女子一身和服倚在男人怀里,明显是这店里陪酒的艺妓。
包厢门被粗暴地打开, 屋里的人便把目光一齐放在来人身上。为首的杨光出示了警察证,向女子询问需不需要帮助。
女子忙摇摇头,又轻轻地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向杨光拜了一拜,说自己只是在工作。
这时那个男人却看到了杨光身后的几人,顿时笑着开了口:“周律师,好巧啊。”
周亦霏也看清了屋里的几人,四个男人里有三人都跟自己打过对手官司:刚刚结束的洛伟基案的张律师,Kelly案的何律师,包租婆案的刘律师,还有一个不认识。
跟自己打招呼的是刘律师。周亦霏知道他打官司多数都从男女官司上找事,手段令人不耻,却不知道原来他私底下真的很爱玩。
她的目光在何律师跟张律师身上顿了顿,何律师据说跟刘律师是同一间事务所的合伙人,难道张律师跟另一个人也是那间事务所的律师?
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张律师的座位本来是背对着门的,除了在听到包厢门被拉开的时候回头看了杨光一眼之后就继续喝酒了。现在听到刘律师向周亦霏打招呼,便再次回头,终于看到了杨光身后的周亦霏,顿时也笑着打起招呼来:“周律师,这么巧?赢了官司请同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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