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网络寻人怎么样?”
“啊,网络寻人?这个不错哦。前几年网络都没有那么普遍,现在好多了,网络信号已经覆盖到乡下去了。春节的时候我到元朗去过年,我大伯家就在网络上看了中央政府的晚会节目。你们警局的网络应该是全香港联网的吧?你可以向总局申请发一个寻人的命令,要求全香港的警署全部都配合调查一下自己的环区,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的。”周亦霏高兴地建议道。
不想徐飞却摇了摇头:“芊芊失踪的案子警局已经封了档案,不可以再动用警察的力量去查了。我只是想每天都在网上发帖,希望有人目击到芊芊之后可以联系我。”
“你是要靠一个人的力量去找芊芊了?”
“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应该由我自己来做。”
话已至此,徐飞很快便告辞了。或许是他已经有所决断,周亦霏觉得他的脚步似乎轻快了起来。
第二天上班,陈锦蓉叫来自己的徒弟:“Eva,我从律政署那边接了一单案子,你先看一下资料。”
周亦霏翻开文件,只见第一页是一张新闻报道,上面写着“XX大厦仗势欺人,武装驱赶八十老妪”,配图是一栋大厦前面的一个武装保安和一个推小车的阿婆。
XX大厦?不就是堂姐公司所在的那栋大厦?周亦霏再仔细看看照片中那个推小车的阿婆,好似正是在大厦门前摆摊卖姜糖的那个阿婆。
她翻开了第二页。
第二页是一张医院的验伤报告,受害人是一名保安,他被人推倒在地,折断了尾椎骨,现在仍然在医院接受治疗。而加害人……是一个年逾八十的老妪?!
周亦霏惊讶地抬起头来:“师父?”
陈锦蓉很淡定地示意她继续往下看。
第三页是保安委托律师起诉老妪故意伤人罪,并且要求阿婆赔偿他的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等等一系列损失共计港币二十万元,还要保留继续追究的权利。
第四页是阿婆的儿子、媳妇到大厦门前闹事、被其他保安驱赶的新闻。
之后的内容更加是一个悲剧了。
原来这栋大厦的一楼出租给了不同的商户,这些商户大部分都是因为出不起附近的如心大厦的租金,但是又想在这个地段做生意赚大钱的人。这些人大多数都很拼命,全家上阵,就算请人也要花最少的代价请最少的人,而且每晚都开到很晚才收铺。
这天有一家商铺的主人家提前离开,交代了看店的小妹要在这里等到其他铺子收铺,还要清点货物、核对账目之后才能离开。看店的小妹只有一个人,手脚就慢了点,等其他人都离开了还没清点完。
这时候阿婆带着儿子、媳妇又来了。他们带来了几桶油漆,是打算趁着晚上没人看到,给大厦门前泼上油漆的。
看到大厦里面还有人,而保安已经在值班室里睡大觉了,三个人一时恶从胆边生,打算挟持住这个看店的女仔,要挟大厦。而且他们也真的动了手。
女仔又不是大厦的业主,当然不愿意被牵连进来,再三向阿婆一家解释。但是阿婆的儿子媳妇却不管不顾地认定了女仔。后来惊动了大厦的保安,阿婆趁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告自己的那名保安撤诉、大厦以后也不再驱赶自己让自己能够继续在门前摆摊做生意。
保安怎么可以答应这种事?遂偷偷地报了警。警方来人之后,阿婆三人恼羞成怒,将女仔当成了人质同警方谈判。这一拖就拖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这么巧这个女仔之前刚刚做过手术,出院才一个多星期,还需要按时吃药、定期复诊的。被阿婆三人挟持之后竟然错过了吃药的时间,很快就发病昏倒了。阿婆三人哪里在乎一个人质?还以为女仔熬不住困睡着了。
另一边女仔的家长因为女儿一晚上都没回家,专门跑来看是怎么回事。来到之后才知道女儿被人挟持,急忙向警方透露了女儿的身体状况。警方的谈判人员这才要求阿婆查看人质的状况,发现女仔已经没了呼吸。
女仔的父母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知道她就这么没了,做母亲的当场昏倒,也都没有再醒来。
这件案子就这么从占地经营变成了一单牵涉到两条人命的大案。
周亦霏看完卷宗,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合上文件夹:“可惜那对无辜的母女。”
“现在律政署要控告阿婆同她的儿子、媳妇一项谋杀罪、一项误杀罪、还有一项控制人身自由罪;之前那名受伤的保安也都同时表示会加控阿婆故意伤人致人重伤罪,他要求的赔偿数目从二十万提高到了一千万。”
周亦霏惊讶起来:“二十万加到一千万?保安不会是想趁火打劫吧?”
“你看你,作为一个律师,在没了解事情的真相之前,不应该讲出自己的看法的。”对于徒弟脱口而出的话陈锦蓉不赞同地摇摇头,“那名保安已经被医生证实所受的伤会影响到夫妻生活,很有可能失去生育能力。现在你觉得他要求一千万赔偿合理吗?”
周亦霏只剩下“呵呵”了。
“你还年轻,见过的事情少,不知道这个世上有好多事都是有因才有果的。”陈锦蓉趁机教育起萌新的徒弟来,“你看这个案子的第一个新闻报道,如果不知道内容的话,是不是好容易就会认为年轻力壮的保安在欺负一个上了年纪手无寸铁的阿婆呢?”
“如果你没有看到后面的后续案件,会不会认为阿婆推倒保安令他受伤只是错手,而保安坚持告阿婆还要求赔偿有点小题大做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6月20号开新文,欢迎收藏~
晋江书号:3597180
☆、047
“新闻媒体想要博人眼球, 所以会在标题、内容上做文章,故意引人往歪处想,然后再后续报道中反转来引导舆论。我们做律师的就必须要了解事实的真相, 而且是全部的真相, 然后才可以维护到法律的尊严。所以千万要小心, 不要人云亦云, 一定要有自己的判断能力。”陈锦蓉语重心长地向周亦霏传授经验。
周亦霏自然觉得受益匪浅:“多谢师父教诲。”
“师父,这个案子应该是比较清晰的,阿婆一家的罪行不会有人替他们开脱得了吧?入罪应该没有问题,关键是赔偿方面。虽然没了两条人命是一个悲剧,但是那个女仔的母亲的死严格来讲阿婆可以不承担责任的。那个女仔无辜惨死,阿婆肯定要做出赔偿。”
“还有那个保安要求一千万的赔偿, 考虑到他很有可能失去生育能力, 这个数目就不算是不能接受了。这两个赔偿都是必须的, 但是阿婆一家没可能拿得出这么大数目的赔偿金。不知道最后政府会不会解决?”
周亦霏自觉自己的分析已经很靠谱了,不想还是被师父给摇头否认了:“阿婆的儿子媳妇拿不出, 但是阿婆是拿得出这笔钱的。”
周亦霏掏掏耳朵:“师父, 我没听错吧?如果阿婆拿得出这笔钱,又怎么会占大厦的地方经营呢?这么大年纪应该在家享下清福了。”
“当然是因为要赚钱了。”陈锦蓉随手又递过一份文件, “房屋署的资料,阿婆的名字叫陈容妹, 你看下陈容妹名下登记的房产。”
周亦霏接过文件,立刻被入眼的数据给惊呆了:
何文田胜利道XX号公寓一座,实用面积264尺, 原为1室2厅设计,自行改建为2室1厅,无贷款;自住,登记业主陈容妹;
大埔宝湖道XX号豪宅一座,实用面积1555尺,5室2厅,无贷款;出租,登记业主陈容妹;
元朗新界十八乡路XX号自建房一座,实用面积1237尺,4室2厅,无贷款;出租,登记业主陈容妹。
“师父,这个阿婆有三座楼?”不怪她不吃惊,香港地盘寸土寸金、一屋难求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很多年,能够拥有自己的住宅几乎是一个人毕生的追求了,而这个貌似贫穷的阿婆竟然独自拥有三座楼?
陈锦蓉点点头:“人不可貌相吧?”
周亦霏由衷地感叹道:“是啊。”三座楼啊,只怕西九龙那班说自己师父只给有钱人打官司的警员加起来都不够他们嘴里这个有骨气的“穷”阿婆有钱的。要知道自己在英国读书的时候做了些投资赚了点钱,回到香港都担心买了房子日常开支不够,只敢租一个公寓来住。
她一边啧啧称叹一边又有些疑惑,刑事案件找到师父来打不出奇,可是为什么师父还拿到了房屋署的资料?这些不是民事赔偿的时候才需要的吗?
想到这个问题她索性就直接问了出来:“师父,你接的这件案子究竟是要走刑事法庭判刑,还是要走民事法庭赔偿?”
“你终于都发现到了?”陈锦蓉笑了,“陈容妹的辩护律师已经向律政署表示陈容妹愿意认罪,但是陈容妹宣称她的儿子跟媳妇都是听她的话才会参与到这次案件里的。”
“律政署那边认为陈容妹的这份口供可以采信,因为她的儿子是弱智,不可以独立思考;而媳妇则因为家里的房产都在婆婆名下,钱也都在婆婆的户头上,为了钱很有可能选择听命行事。所以会撤销对她儿子和媳妇的控罪。”
“又因为陈容妹的年纪实在太大,就算将她入罪也很有可能不需要入狱。为了不浪费纳税人的钱,律政署方面考虑只处理民事方面的赔偿事宜,不再针对刑事部分单独开庭了。”
“所以我从律政署接手这件案子,其实主要就是要处理一下阿婆对两家受害人的赔偿。一个是死了人,另一个是非常严重的伤,都需要做出合理的赔偿。”
周亦霏这才点点头:“好的师父,下午我就去银行联系,查一下陈容妹户头里面的资金情况。是不是还要找人对她的这几处房产进行估价?”
“对,这方面就全部交给你了。”
周亦霏忙着联络人找资料时,忽然接到了man的电话,她语带哽咽:“Eva,唐心的妈咪又入了医院,医生话她今次捱不过去了。”
“你说唐太太可能不行了?唐心现在在哪儿?医院啊。你呢?都在医院?师兄呢?正在忙案子?好吧,我现在赶过去。”挂上电话,周亦霏向师父说了一声,立刻驱车前往医院。虽然她跟唐心不算熟,跟唐太太更是只有一面之缘,不过man已经打电话过来了,都要去尽一下人情的。
赶到医院的时候,唐太太已经过了世。
唐心在病房里趴在她的遗体身上大哭,man在外面陪着掉眼泪。周亦霏忙过来安慰起了man。
没多久,唐家公司的人也逐渐赶到,都是周亦霏已经见过的,包括霍寰中与霍伟聪父子、尹望石与尹秋月伯侄、谢律师,还有唐太太的表叔司徒先生。
几个年轻人都向周亦霏和man打了招呼,跟着霍伟聪就冲到病房里面去了。
几位老人便开始争论起唐太太的身后事该怎么办来。司徒先生自谓是唐太太的亲戚,最有权利出面办这个丧礼:“唐太是我表侄女,当然由我来主事了。”
“表侄女而已。我就不同了,我是唐先生的合伙人,我的儿子同唐小姐青梅竹马;况且,当年唐先生的后事都是我一手操办的,好有经验了,唐太的后事当然应该交给我来办了。”霍寰中毫不示弱。
“唐先生的后事你已经办过了,现在唐太的后事当然应该交给其他人办了;唐朝刚刚创立我就在公司里做事了,应该由我来主持。”尹望石也不肯落后于人。
几个人吵吵嚷嚷闹得不可开交,很快就有护士来叫众人安静了:“这里是医院,请你们几位注意一下,莫大声喧哗,妨碍了其他人!”
司徒先生指着护士就想反驳,谢律师上前拦住了:“这里是医院,有规矩不可以吵闹的。照我话,不如先将唐太的遗体送回家,然后再慢慢商量后事好不好?”
“好。”
“好。”
“好。”
三个人都同意了,病房里面霍伟聪也已经劝得唐心不再哭了,于是由司徒先生出面同她商议,要将唐太的遗体送回唐家办身后事。
唐心自然是同意了:“我现在心情好乱,乜都做不到,妈咪的身后事就麻烦三位世伯帮手了。”
三个人又是一窝蜂般地向唐心表示一定会尽力办到最好。
霍伟聪主动握着她的手说:“我送你回家?”
唐心的眼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没有发现自己想见到的那个人,心情免不了更差了些:“我自己就行了。”
Man这时才主动走过来:“唐心,我已经给子山打了电话,但是他话有案件,好忙,暂时都来不到。叫我同你讲声Sorry,他一忙完案子的事就会即刻赶过来了。”
唐心很勉强地露出一个笑来:“是吗。”她好想子山现在就在这里,虽然子山是man的男朋友,但是他出现在这里都可以给自己好大的安慰。
周亦霏也过来跟唐心握手:“节哀。我同Man送你回家吧?”
“好。”
半路上man再次给江子山打电话说明了唐心妈咪的遗体已经挪回家的事,江子山则说:“Man,案子的疑犯跑到唐心家附近躲起来了,我们警方需要派人设置警戒线排查,你记得同唐心讲一声。我很快安排人手,之后就到唐家。”
Man带着些忐忑地把事情告诉给了唐心:“Sorry啊唐心,打扰伯母了。”
“不紧要,警方都是为了抓疑犯的嘛,我想妈咪地下有知都不会介意的。”
来到唐心家附近的街上,果然被警员拦了下来:“麻烦登登记。”
三人都拿出身份证,等候警员登记的时候man便问起了江子山。
“江Sir?他安排完之后就进去唐家了。”警员把身份证递还给几人,“好了,你们可以过去了。”
几人来到唐家,江子山果然已经到了:“唐心,节哀。”
唐心向他点点头:“有心。”
进屋坐下没多久,霍寰中等人护送着唐太的遗体也回来了,霍伟聪跑前跑后地指挥人搭建灵棚。尹望石不由地瞪了侄女一眼:“还不快去帮手?坐在这里干什么?”
尹秋月面无表情地走到霍伟聪身边跟他一起布置。谢律师有点尴尬:“耀楷出差了,我已经打过电话给他,明天他一定可以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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