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走到陆然跟前,将脸别了过去,将手探了过去。
陆然郁闷了一整天的心情,在这一刻,这才渐渐恢复了过来,嘴角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显得有些得意。
石冉唯有在心里默念几句“他是病人,他是病人”,才能强忍着不跟他计较。
回去时,陆然步子轻快了不少,石冉却压根不敢松懈,小心翼翼的扶他床上,只是,眼看着人快要趴好时,忽而一股巨大的力道拉扯着,石冉只觉得一股天旋地转间,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就成了她。
紧接着,一股沉甸甸的巨石压了上来。
陆然半跌半趴的倒在了石冉身上,石冉闷哼一声,立马伸手往肚子上一拦,嘴上急忙道:“陆然,你……你没事儿吧……”
或许是因为方才的举动力道有些大,牵动了伤口,只听到陆然喉咙里闷哼两声,然后,将脸埋在了石冉肩颈处,正用力的喘息着,强忍着背上的疼意。
她不知道他是不小心摔着了,还是成心的。
有些恼怒,又有些……担心。
陆然只埋在石冉的肩颈间,故,是故意的,疼,也是真疼,疼的额头上都冒汗了。
石冉见他不似作假,立马挣扎要起,要起来叫护士,哪知刚一动,就听到陆然在石冉耳边抽气一声,低低说了声:“别动,我快要散架了……”
说完,只咬紧牙关,缓缓抬起了头来。
石冉见他腮帮子绷起,额头青筋暴起,五官疼得微微变了形,瞬间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一下,过了好半晌,只逼着自己强自镇定下来,冲陆然道:“你忍着些,一会儿护士就来了……”
边说着,边伸手一只胳膊往床头探去,想要去摁求助铃。
只是,胳膊太短了,竟然一时够不着。
石冉顿时皱起了脸,竟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起来。
陆然疼得牙齿打颤,只拼命喘息。
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喷洒在石冉连上,两人的脸近在咫尺,竟然就这样僵持着,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陆然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原本疼得闭上了眼,听到石冉的话,忍着痛意缓缓睁开了眼,一抬眼,就对方了一双晶莹湿润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陆然读到了一丝关心及担忧,陆然顿时觉得心口微烫,忽而只觉得所有的疼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似的,只直勾勾的盯着石冉,咬牙冲她道:“疼,我需要止疼药。”
石冉见陆然眼神乖乖的,脑子里有些空,只讷讷道:“什……什么止疼药……”
话音一落,只见陆然忽然俯身朝着石冉凑了过去,只轻轻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喃喃道:“这个,这个可以止疼。”
说完,不待石冉反映过来,再一次吻了下去。
一时间,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似的,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眼里看不到任何景色,地球仿佛停止了运动,整个世界都静止不动了,只有他们二人,唇齿相依间,便是整个世界,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原本人与人之间,就像是两道磁铁,越是闹腾,越是疏远,可是,一旦靠近了,就牢牢吸靠在了一起,怎么也分不开了。
无论内心多么坚硬,多么冷硬,可是,一旦触及到的那一霎那,依旧是永恒。
身体骗不了人,自己也偏不了自己。
陆然仿佛要将石冉整个生吞活剥了似的,生生将石冉的魂都给吸走了,不知过了多久,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
石冉整个身子发软,隐隐瘫痪在床上。
胸前一起一伏,整个人都隐隐缓不过神来。
陆然亦是气喘吁吁,他身子虚弱,背上好不容易恢复的骨头怕是又要错位了,可是,此时此刻,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值,他伏在石冉身上,大口喘息,忍着身体的疼意,忽而伸出一只手捧着石冉的脸,见她呼吸急促,气若游丝,嘴角忍不住翘起,盯着她看着,依然还觉得不够似的,又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在她嘴上狠狠啄了几下,甚至还轻轻咬了她一口,直到听到她呼痛,陆然这才放开了她,眼睛不住盯着她,嘴上却一脸鄙视的道着:“没用……”
说完,又忍不住再次低头凑过去亲她的眼睛,亲她的眉心,亲她的鼻子,似乎沉浸在这难得的甜蜜温馨时刻,片刻都舍不得放开她。
石冉躺在病床上,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只隐隐觉得天花板在转,头微微有些眩晕。
陆然仗着自己是个病人,推又推不得,骂又骂不得,直接明目张胆的将石冉摁在病床上亲昵痴缠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护士过来送药,一进门,差点儿没将托盘里的药给全部洒到了地上,这才总算将两人彻彻底底的分开。
然后,陆然又被重新推进了CT室,又被医生臭骂了一顿,复查做完后,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男人或许就是这德行,给点颜色就想要开染坊,被医生训斥一顿的陆然一脸不快,重新回到病房后,私以为因为之前那一阵亲昵,就可以在石冉跟前耀武扬威了,竟然蹬鼻子上脸的趴在床上,一直拽着石冉的手不撒,甚至还往边上挪了挪,给她腾出了半张病床,示意她一块儿躺上去。
石冉懒得搭理他,她向来有睡午觉得习惯,困意袭来,只趴在病床边上,闭着眼,渐渐入睡,快要睡着时,忽而听到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喃喃道:“连糯糯都已经认我了,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认我……”
石冉原本困意席卷,睡眼惺忪了,听到这一句,不知怎么,忽而一个激灵,整个意识忽然就清醒了过来。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进来,一室静谧。
陆然说完这句话后,忽然间又费力的挣扎着起来了,石冉见了,准备起来阻止的,他才刚从CT室出来,竟然一点都不长记性,可是,不知为何,脚就跟黏在了地板上似的,如何都迈不动。
陆然从另外一侧下了床,扶着病床绕了大半个圈,忽而来到了石冉身边,蹲在了石冉身边,轻轻拉起了她的手。
这个时间段的住院部很安静,大部分病人都已经睡着了,偶尔能够听到从走廊上传来阵阵脚步声。
石冉心砰砰砰地直乱跳着。
心脏仿佛从嗓子眼里给跳了出来似的。
手指微凉,似乎有一个冰凉的圆圈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眼看着就要套牢了,石冉一惊,忽而整个人惊醒,从病床上直接一跃而起,指尖冰凉的物件一下子脱离了手指,被抛了出来,在光滑的地板上滚落了几个圈,然后不见了。
石冉一抬眼,只见陆然单膝跪在了地上,正微微抿着嘴看着她,目光中,似乎带着伤。
石冉心里一慌,立马伸手去扶他起来,陆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定定的看着她,石冉见他不起来,一时有些束手无策,过了好半晌,顾不上他,只趴在地上拼命找寻了起来,好在,医院的病房空荡,除了病床,沙发、茶几,就只剩下一张桌子,很快就找到了,滚落到了沙发底下,石冉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地上,半边身子都要躺了进去,总算是将东西找到了。
一颗钻戒。
款式简单,钻石不大,正是石冉当初在陆然那里看到的那一枚。
虽然知道陆然跟徐思娣二人之间清清白白,可是,第一反应,那枚戒指,是对方戴过的,所以,她才会如此激动。
拿着戒指,缓缓来到了陆然跟前。
陆然整个身子显得稍稍有些单薄,虚弱,他依然半跪在那里,不知是脚麻了,还是怎么的,完全没有要起的意思。
两人一时沉默无言。
过来好半晌,陆然有些沙哑的出声道:“我以为你不会拒绝。”顿了顿,似有些自嘲道:“这一次,我是胸有成竹的,比以往的无数次都要成竹在胸,没想到,终究还是高看了自己……”
想过一万种求婚的方式。
在这八、九年间,断断续续的,却都仅仅只是敢在心里想想而已。
曾经的他,自卑、又孤傲,他为自己的身世、家境感到自卑,觉得配不上她,又有一颗骄傲到不允许她受到任何奚落、鄙视的心,于是,无数个夜里,他都在不断挣扎徘徊。
她离开的原因,他一直是知道的。
误会或许压根不是根本原因,除了误会,更多的是不安,是不解,是委屈,是因他对她一年又一年的索取,却从未给她过任何回报,哪怕是一个能够看得见踏实安稳的未来的憧憬,这才感到失望吧。
这些,都是在等待的这几年中,或者,重逢后的这半年里,慢慢悟出来的。
所以,重逢后,他剥开他的一切,带她回了老家,见识了所有曾经不敢让她看的过往及不堪,他将他所有的家产都给了她,钱财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堆数字而已,他努力的,回到村子里,回到镇上修路建桥建学校,归还了所有曾经欠下的债务,想要从此一心一意,只为用来归还欠下她的债,他重新追求她,将自己低到了尘埃,只要她开心,只要她能够重拾曾经的骄傲及安全感。
可是,都不够吗?
真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么?
陆然忽而变得有些茫然,他一直是自信的,因为他笃定她对他的感情,所以,他肆无忌惮,耀武扬威,可是,直到这一刻,他的坚信忽然动摇了,整个忽然迷茫了,就像船只失去了方向,整个人只觉得浮浮沉沉,一片眩晕。
直到听到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拉回了陆然的思绪——
“我不要别人戴过的。”
陆然一愣,嗖然抬眼,只见石冉立在他的跟前,微微抿着嘴,有些不悦道。
说完,将戒指递到了陆然跟前,要归还给他。
陆然整个人一时怔住,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可是伸到一半,忽而停了下来,想起了什么,愣愣道:“这个……这个戒指是新的,没人戴过。”
顿了顿,又忽而、立马改口道:“不是新的,它……它买了快四年了,你当年走之前就买好了,你……你想要新的?那……那我现在就去买一个新的过来。”
似乎是见石冉的语气及神色有些转机,陆然心跳停了一拍,毕竟,他是了解她的,哪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或许,一个音调,只觉得此事,似乎还有些回旋的余地,陆然心里一喜,又欢喜,又紧张,只小心翼翼的看着石冉。
说完,见对方没有反应,立马扶着床沿,挣扎着就要起来,要去买戒指。
“站住。”
石冉轻轻吐出两个字。
陆然身子一僵,立马重新跪了回去,这一次,是双膝下地,半点没有往日里盛气凌人与高高在上。
石冉见了,有些诧异,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可是,诧异过后,忽然有些心酸及心疼,似乎,从此刻陆然的脸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的影子。
原来,都是傻子。
过了良久良久,强忍着心里的酸涩,石冉只将手里的戒指举到眼前,细细打量了许久,有些狐疑道:“真的没人戴过?可是几个月前我看到徐思思手上戴了个一模一样的。”
陆然立马摇了摇头,道:“我用我的全部身家做保证,你是它唯一的主人,也是第一个碰过它的人。”顿了顿,抬眼看了石冉一眼,垂眼,颇有心机的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当年你没有离开,这个戒指在你手上就戴了有四年了。”
石冉听了,嘴角又微微抿着了。
所以,这个戒指,陆然当初早就备好了。
所以,如果当初她没走,说不定,就不会有后面这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忽然间,只觉得恍若隔世,有种被命运捉弄的感觉似的。
不过,或许,每一件事发生,都必定有它发生的道理,这几年里,石冉成长蜕变了不少,至少,别的不说,譬如,从前高高在上的是他,如今,风水轮流转,好像,调过来了。
她竟然翻身做了主人。
微微垂着眼,俯视着身下的人,石冉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你还有身家么?”
陆然一时噎住,过了好半晌,改口道:“我是说,后半生的身家。”
石冉冷哼一声,不多时,见陆然额头两边似乎冒汗了,他毕竟是个病人,一个小时前,骨头差点错位了,如今,又跪了这么久,终究是有些不忍心的。
三年前的事儿,错不完全在他。
其实,大部分都在她。
当年,她生病了,得了忧郁症?
得知怀了孩子的那一个月里,她诚惶诚恐,烦躁不已,每天东想西想,没有片刻安宁的时刻,那个时候正是陆然最繁忙的时候,她整个快要崩溃了,每天醒来,脑子里都有些两个选择,留,还是不留,生生将她逼到崩溃的边缘。
自己一直都未曾发觉。
还是去了英国后,宁宁发现的,有一天回来取文件,见石冉坐在窗帘后边,一动不动的坐了好几个小时,石宁吓坏了,立马将她送去了医院,又给她找了心理咨询师。
看了很多医生都没有用,石冉自己一直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直到,五个月的时候,第一次胎动,石冉就像是冬眠了一整个冬天似的,被瞬间踹醒了。
忧郁症这件事,即便是到了现在,石冉还一直隐隐有些不肯承认,除了石宁,没人知晓。
石冉也不会告诉眼前这人,令他内疚及不安。
思绪慢慢回笼。
一切都是老天爷的安排。
即便当年她跟陆然顺利结婚,谁又能保证能够顺利到老了,性格如果磨合不好,该出问题,还是会出问题。
重逢这大半年里,双方见识过了对方所有的不堪及缺陷,触碰到了对方所有的底线及弱点,他们大吵大闹过,他们互相憎恨敌对过,他们见过对方所有的好与坏,依然能够走到这里,石冉想,这一次,她应该有信心了吧,或许,这一次是可以走到最后的。
至少,这一次,她无所畏惧,站在他面前,不再畏畏缩缩,而是抬头挺胸,他们两人第一次平等的站在了一起,没有谁矮人一截。
这般想着,石冉微微抿着嘴,将戒指重新递回到了陆然手上,见陆然面色一沉,不多时,又将自己的手给递了过去,看着陆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陆然,我们重新开始吧。”
话音一落,只见陆然整个身子摇摇欲坠了起来。
不知是跪久了,跪麻了,坚持不住了,还是……震惊激动成这个样子的。
陆然只用力的抿紧了嘴,脸上绷得紧紧的,脸色隐隐有些吓人,捏着戒指的手隐隐有些发抖,过了好半晌,冲着石冉憋出了一句话,石冉以为是表白之类的,结果,显然是高看他了,陆然只微微抖着唇,一脸凝重的看着石冉,一字一句道:“结婚后,我会继续追求你,追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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