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点点的火星子迅速将木偶人燃起,成群木偶瞬间被火焰吞噬,婚堂眨眼成了火海,刺鼻的烟雾腾起。徐引舟一手一个把小贝爸妈扛到院子里安顿好,转身又跑进了火海中。沈茹茹正与那人在火中缠斗不休,两人都很狼狈,衣服上被火星子烧出不少小黑洞,脸也被烟熏得漆黑。
那人一边出招一边瞪着眼咬牙切齿道:“咳咳咳,你竟然烧了我的人偶,今天别想活着走出这扇门!咳咳咳!”
沈茹茹紧闭着嘴没搭理他,眼睛都快被熏瞎了竟然还敢开口说话,一会儿呛死真是活该。她闭气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准备找个空隙开溜,然而偏偏火势最小的出口被那人堵住,死活都要拦着她不让出去,一副要跟她同归于尽的架势。
徐引舟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人已经快被烟熏成焦人了,还你一剑我一拳地打着,仿佛结了血海深仇。他冲上去一脚踹开那人,扛起沈茹茹反身冲了出去。
院子里,陈法抱着小贝坐在地上,他漠然地盯着面前熊熊燃起的屋子,婚堂被毁,成婚仪式今天无法完成了。他低头看向小贝,发现小贝的绣鞋不知掉哪去了,脚上光秃秃的,他起身在院子里仔细找了一圈没发现,最后望着火焰中的房子,拿出一块手帕捂住口鼻准备冲进去。
这时,徐引舟刚好抱着沈茹茹跑出来,见他要进去,叫住他:“不用去了,都烧没了。”
陈法深深看他一眼,眼中布满红血丝,他一言不发扭头扎了进去,大火瞬间吞噬了他的身影。
沈茹茹被徐引舟放到地上,她往自己身上贴了枚【清凉符】,身上的温度顿时降了许多,不再那么灼热。
火还在烧,不过因为被阵法覆盖,所以火势无法蔓延到外面,房子烧完了,火自然就会灭。
过了一会儿,陈法摇摇晃晃地从房子里跑出来,背上背着那位大师。他跑出门的瞬间脱力躺倒在地,背后那人也跟着摔在地上,两人都被熏得黑漆漆,乍一看跟焦尸似的。
徐引舟起身过去把人往房子远一点的地方拉了一段,给他们贴上【清凉符】,回到沈茹茹身边坐下,望着熊熊燃烧的房子逐渐坍塌。
第105章
大火燃了一个多小时才消停,整座房子都被烧成了灰烬,只剩下四面焦黑的墙壁。
沈茹茹早就缓了过来,她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陈法和那个玩木偶的疯子,掏出手机准备把他们的样子拍下来传给特别处。两人浑身都被烟火熏得漆黑,大晚上的就算开着闪光灯也拍不清楚他们的模样,她尝试了好几个角度都只能拍到一片乌黑,只好作罢。
她转头去找徐引舟,见他正在废墟里翻找什么,凑过去看,“你在找什么?”
“这个,是那双鞋子上的,应该还有一只,不知道掉在哪里。”徐引舟摊开手掌,露出手心里的小人偶。半截小拇指大的mini人偶穿着精致的大红嫁衣,头上的装饰完好无缺,一点儿没坏,倒是绣花鞋已经彻底没影了。
沈茹茹拿起人偶仔细打量,“这是什么材质做的,居然没被烧掉。”
“和材质没有关系,我看过了,只是很普通的木材。”徐引舟弯下腰继续翻找,难得没有嫌弃卫生问题,他搬开石块和焦炭四处翻看,“关键是制造者。”
大人偶被火烧个精光只剩一撮黑灰,小人偶却一点儿事都没有,显然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那个没了人偶后就只会冲她挥拳头,打架毫无章法的道友八成做不出这么高级的小玩意。
沈茹茹脑海里闪过一丝熟悉的感觉,有什么东西似乎呼之欲出了,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抓住,那一丝感觉就消失了。
“找到了。”徐引舟从灰烬里翻出另一只小人偶,吹掉上面的灰,拿着走出废墟。
院子里,小贝一家三口和陈法二人依旧昏迷着,阵法笼罩着这一座院子,将内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因此即使这么大的动静,依旧没人发现这里的异常。
“先把他们绑了带回去吧。”沈茹茹掏出两枚【定身符】贴到陈法二人身上,随后将陈法身上的新郎官袍腰带解下来,把两人的手别到后背,背对背捆在一起。
小贝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这样——
夜色中,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人正凶狠地将两具焦尸踩在脚下,手上拉着绳子,动作利落抽紧捆绑打结。
小贝下意识快速往后挪了挪,一声尖叫堵到嗓子眼,发出来的时候歪成了疑问句:“啊——?茹茹,你在干什么!?”她问完才发现不对劲,往身旁昏迷着的爸妈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红嫁衣,神情惊恐,“……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沈茹茹绑好绳子拍拍手走过来,“婚礼没成,你的命还在。”
她把小贝扶起来,见她精神状态还可以,就让她把她爸妈脚上的鞋子脱了,然后两人各背一个人带回玄天观,至于被绑着的那两个,就交给徐引舟了。
沿着来路走出阵法,他们平安回到观里,这会儿天已经开始泛光,附近好几户人家的公鸡开始打鸣。
把小贝爸妈安放在后院会客厅里,沈茹茹拍着手松了口气。她去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刚才在火里吸了不少烟雾,嗓子疼得厉害。小贝傻呆呆站在沙发旁,茫然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被下降头了?”
沈茹茹给她也倒了杯水,正要解释,徐引舟扛着那两人进来了,身后还跟着百里无殊。
百里无殊披散着长发,穿着白色睡衣裤,手里提着剑,锐利的目光在会客厅众人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定在小贝的嫁衣上,皱眉道:“你还真决定嫁了?”
小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他们阴我,茹茹刚把我救回来的。”
徐引舟把那两人直接往地上放,沈茹茹立即给他递了杯水,随后去取了块湿毛巾往那两人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将他们的真容露出来,指着其中一个问百里无殊,“你认识他么?”
百里无殊走上前仔细看了一会儿,神色怪异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真认识。
沈茹茹追问道:“他是谁,我总觉得似乎在哪见过,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是余老先生的幺孙,叫余磨子,曾经也是特别处的成员。”百里无殊说道,“上回道法交流大会他也在,你忘了么。”
沈茹茹听到道法交流大会几个字,顿时回忆起来。余老先生当时上台卖竹筐,她看着觉得挺新奇,而后又得知三清盏也出自余老先生之手,就对余老先生格外留意了几分,当时确实有一个年轻人一直跟随在余老先生身旁,仔细想想,可不就是这人么。怪不得做的人偶这么精细,原来是家传渊源。
这么一来,那两只mini人偶的出处十有八九就是余老先生本人了,也不知道这事儿余老先生到底知不知情……
沈茹茹思索了一会儿,把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解道:“既然是特别处的成员,更不应该随便剥夺普通人的性命,他这么做,特别处不会处罚他么?”
难不成道门里也讲究人情关系,余磨子身为玄三代有特权?
百里无殊沉默了好一会儿,表情说不出的奇怪,“余磨子这人……在道门里挺有名的,他做事情随心所欲亦正亦邪,触犯过好几次条规,接受处罚也很爽快……”
余磨子曾经是余老先生最引以为豪的孙子兼弟子,他在匠艺方面天赋奇佳,十三岁时就已经能够独立制作出各种实用的小玩意,名声响彻全国,然而他的脾气古怪程度与他的天赋成正比,他制作出来的东西,从来不卖,只送给自己顺眼的对象。
从十几岁开始,他就在作死的边缘不断试探,干过许多无法无天的事,屡教不改。有一次,他制作出一把专门吞噬生气的剑,送给了一个怨鬼,那鬼拿着剑杀死了一家老小五口人,最后解了仇怨去阴间受刑罚。而余磨子则被余老先生亲自废了灵力,并且将他剔除出匠神门下,切断传承,并且关进特别处的牢狱。
直到前年才放出来,虽然偶尔还会跟在余老先生身边,但大家都知道他已经没了传承,不再是以前那个天之骄子,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倒腾这些东西……
百里无殊说到这里话音一顿,“你说他能操控木偶……大概又做出了什么新鲜玩意,特意来做实验的吧,这种事他以前就做过好几次。”
沈茹茹长这么大还没见识过这么熊的人,她有点无语,掏出手机打开特别处app把这事儿提交了上去,并且实名把余磨子给举报了。举报很快就得到了回馈,客服表示会派工作人员来排查事情具体情况。
忙了一晚上,这会儿终于放松下来,睡意就止不住地涌上来了。众人散去回屋休息,小贝则守在会客厅看着她爸妈顺便监视陈法和余磨子,她昨天下午睡了很久,现在不困。
第二天上午,沈茹茹睡饱了起床去会客厅查看情况,小贝爸妈已经恢复清醒,他们终于意识到嫁给陈法对女儿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再也不提这事儿,早早就离开玄天观去找林浩道歉求情去了。没了金龟婿,不管是三十万赔款还是请律师打官司对他们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负担,必须尽力止损。
她推门进去,就见陈法正侧躺着面对着门口方向,睁着眼不知道看哪儿,视线没有焦距。她出现后他的视线聚过来,目光深沉,说不清里头蕴含了什么情绪。她没理会,绕到陈法身后,看向余磨子,他也醒了,正瞪着眼,眼珠子四处转,一看就在打什么坏主意。
“还得劳烦你们再辛苦一会儿了,特别处的调查员今天就会过来。”沈茹茹笑着说道。
到了中午,定身符的效果没了,余磨子愤怒的咒骂声就开始源源不断地从会客厅里传出来,具体内容始终围绕着沈茹茹烧了他的人偶这个主题展开。沈茹茹懒得理他,去店里忙着做生意去了。
下午两点,特别处的调查员来了。那是一位气质森然的中年人,言行举止都透露出一股杀伐之气,非常唬人。他进了玄天观大门时百里无殊和慧智的脸色都变了,两人很有默契地远离此人,能绕道就绝不靠近半分。沈茹茹有点莫名,一问才知道这人原来是特别处牢狱的负责人,也是个怪脾气的主,整个道门的人只要听过他名头的就没不怕的。
调查员核实过信息确定沈茹茹提交的事件真实无误后就把余磨子带走了,余磨子原本骂得起劲,一看到他就变成了鹌鹑,一言不发,一副任刀任剐的模样。陈法却没被带走,调查员临走时只是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说:“活不过今晚,不用带走了,沈观主,烦请你处理一下。”
沈茹茹看了陈法一眼,他面无表情,闭眼躺着,仿佛睡着了。
“好的,您慢走。”
余磨子被带走,观里少了个骂人的,后院顿时清静了很多,所有人都知道陈法活不过今晚了。
詹鹤还给他送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捋着胡子劝他:“临死前好好吃一顿,免得下去饿肚子。咱们观主接待过不少饿死鬼,听说很惨……”
陈法死气沉沉地抬起眼看詹鹤,看了一会儿,低头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吃。
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他身上的精气神已经完全消失,身体状况也直线下降,像一副行尸走肉,一举一动都毫无生命力。
院子里,小贝坐在石凳上,撑着下巴望着会客厅出神,过了一会儿神情复杂道:“我是不是犯贱?他之前毫不留情想夺取我的生命,我现在居然有点可怜他,我觉我疯了。”
沈茹茹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合适,只好说:“你现在就算想嫁也来不及了。”
一旁徐引舟放下刻刀往手中的玉石轻轻吹了口气,小人的面目清晰可见,正是陈法的模样,他幽幽道:“或许还有其他方式。”
第106章
沈茹茹惊奇地凑过来看着徐引舟手心里的玉雕小人偶,不解地问:“什么方法,把他做成人偶么?”
“不是……不过也差不多。”徐引舟摇头又点头,往人偶背面贴了一枚纸条,纸条上写着陈法的大名。
他露出回忆的神情,说道:“之前我看到绣鞋上的人偶时,想到了一桩旧事。我在M国生活的时候曾经认识一位华人,他是一个皮影戏高手,常常在我家附近的街上表演皮影戏,以此为生。那时候我发现他的身边总是特别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因此很喜欢去看他的皮影戏。有一次,我偶然发现他在一个人偶背后写了一个人名,当时那场皮影戏里,写着人名的人偶结局时被刺死了,不久之后我就在报纸上看到一起抢劫刺杀新闻,被刺死的人碰巧就叫人偶背后的那个名字。”
小贝听得毛骨悚然,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追问:“后来那个华人呢?”
徐引舟:“不知道,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沈茹茹沉思了一会儿,道:“你想仿照他的方式,把人偶和陈法的生命连在一起?”
“嗯。”徐引舟点头,“两者相连之后,只要将草木精气引入人偶中,好好温养着,应该可以维持住他的生命。”
草木精气与人身上的生气不同,单纯将它们引进人体并不能起到太大的效果,而玉石人偶不同,玉石本身不具备生气,外界给它添什么就是什么,在其中能够起到衔接两端的媒介作用。沈茹茹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点头赞同道:“确实是个办法,咱们试一试吧。”
不管能不能救活,试一试总不会造成更差的后果,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徐引舟拿着人偶推开会客厅大门,屋里光线十分昏暗,只有茶几上方亮着两盏吊灯。陈法草草吃了两口饭后就坐到沙发上没动过,垂着头,弯着背,手里捏了一枚一元硬币,翻来覆去磨砂着,听到开门的动静也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今天你活下来了,从此以后必须抛弃城市里的繁华生活与名利,你愿意吗?”徐引舟走到他身前站定,低头俯视着他,伸出手递过玉石人偶,“如果愿意,你就取一滴血滴在它身上。”
陈法手上的动作顿住,抬头盯着面前的人偶凝视片刻,看向徐引舟,面上毫无喜色,嗓音因为长时间不说话而显得格外低沉嘶哑:“为什么救我?”
徐引舟淡淡的与他对视着:“只是想知道这个方法到底能不能行得通。”
陈法缓缓点头没再多问,他拿起果盘里的水果刀往自己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将整个人偶染得通红,包括人偶背后的小纸条。血液逐渐渗透到玉石内部,没过一会儿,鹅黄色的软玉彻底变成了红色,就像陈法本人一样,死气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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