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柳氏满面诧异,“她独自一个人?”
纪桃摇头,“还有个要来京城做生意的同乡,已经病了。”
柳氏皱眉,“但是现在子渊那样……”
“明日我沐休,我陪你去。”林天跃接话道。
“好。”纪桃也不拒绝。
第二日一大早,纪桃和林天跃抱着孩子出了门,并没有去恒仁街,而是接了柳香香一路去了外城城门口。
马车停在城门口不远处,看着运粮的车队出来,一眼就看到袁子渊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模样。
林天跃跳下马车过去,站在那边和袁子渊不知说了什么,袁子渊朝纪桃这边看了看,控住马缰过来了。
柳香香抱着孩子,和纪桃一起坐在马车上,见袁子渊越走越近,她低低道:“桃儿,他真的重新娶亲了吗?”
纪桃看了看她,“实话说,我不知道。”
本来纪桃也不知道,那女子的身份纪韵也没告诉过她,反正不低就是。
柳香香抱着孩子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听到马蹄声已经到了近前,柳香香突然一把掀开帘子,笑靥如花,“子渊。”
语气里满是欣喜与期待。
袁子渊一看到马车里的人,先是一惊,随即道:“香香?”
看了看一旁的纪桃,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柳香香面上的喜色丝毫未变,“子渊,我和孩子都好想你。”
袁子渊看了一眼柳香香怀里的孩子,面色更加肃然,“怎么这么瘦?”
“我们没有盘缠,一路乞讨过来的。”柳香香低了头。
袁子渊回身看了看即将出城门的车队,看向林天跃,道:“麻烦妹夫帮我照看她们母子,等我这一趟回来,我再来安顿她们。”
看着他掉头就要离去,柳香香脱口而出,“子渊,你……想不想我们?”
袁子渊回头对她安抚一笑,“等我回来。”
柳香香的眼泪却掉了下来。
半晌后,她低声道:“先送我回客栈吧,大牛哥一个人我不放心。”
纪桃和林天跃将她送回去,干脆回了家。
柳氏见他们回来,担忧的问了几句,纪桃耐心说了。
柳氏低着头半晌,“看袁子渊这意思,是打算认下香香了?但是他如今……”
根本就不可能将柳香香带回去住,他自己还寄人篱下呢。
突然,柳氏唰的起身,“他不会是想要将香香如外室一般养起来吧?”
纪桃沉默,如今看来,多半是这样了。
“他就不是人。”柳氏怒道。
林天跃沉吟片刻,“若是养起来,以长远来看,大概是不行的。”
官员可以纳妾,却是不能养外室的,对名声不好。
更何况袁子渊如今仕途才开始。
无论如何,柳香香当日下午,到底是被袁子渊接走了。
柳香香走前,再三对着纪桃道谢,言安顿下来就找人给她送信。
至于那大牛,醒来后就看到柳香香被接走,袁子渊给了他五十两银算是谢礼。
纪桃的日子恢复了平静,两日后,有人来敲林家院子的门,柳香香如今住在福园街。
京城里的气氛却渐渐地紧张起来,还是每日都在下雨,外头已经和过冬差不多了,风吹在身上,凉意透骨。
不知为何,发热的人越来越多,医馆每日人满为患,根本就关不了门,半个月过后,药材开始紧缺,因为下雨,外地的药材也根本就运不进来。
同样的症状也发生在郓城和润城,且已经病死了人。众人已经发现了,这根本就不是简单的风寒,按风寒来治,高热根本就退不下来,若是高热一直不退,不出五日,必死无疑。
纪钧和齐栎很快写了折子递回京城,皇上很快就下旨,派了御医带着药材前去。
纪桃却紧闭门户,一般也不让纪唯他们出门了。若是这病真的会感染,纪唯他们年纪大了,定是最先生病的。
柳氏和田氏种下的菜此时就显得颇为难得,不提外面翻了几倍的菜价,有了这些菜,他们一家人就算是全部在家,也可以活下去。
而且在轩儿一日日大起来可以吃些东西之后,田氏甚至还买了几只鸡回来喂到了角落里。
他们院子里的人,听了纪桃和付大夫的嘱咐,自觉都不出门,就连齐家的几个婆子,也被纪桃打发了回去。
官舍这边,还没有发现有人病死,纪桃也暗暗松口气。
然而外面的形式却越来越严重,林天跃每日都要去点卯,回来告诉纪桃,郓城和润城每日都要死好几个人。
屋子里一片暖意,轩儿在床上滚来滚去,时不时咿呀咿呀吼两声,纪桃手里拿着针线,不远处的林天跃手里拿着书,似乎正在发呆。
“天跃,你在想什么?”纪桃忍不住问道。
林天跃抬眼看了她,又看了看床上的轩儿,道:“桃儿,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我们会好好的。”纪桃认真道。
当纪桃以为日子就这么平静过下去,等着此次病情过去时,有官兵敲开了林家院子的门。
第一百零七章
为首一人满身盔甲,眼神冷冽,肃然站在门口。
他的边上站着个满脸带笑的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身子微弯,眼神精明。
两人身后,带着一队肃穆的士兵。
刚好是纪桃抱着孩子去开门,看到这几个人后,退后一步,眼睑垂下,淡然问道:“诸位可是有事?”
“敢问可是纪大夫?”那满身盔甲的人一拱手,沉声问道。
他行动间,能听得到盔甲上摩擦的声音。
纪桃站直身子,“何事?”
那人再次一拱手道:“敢问可是纪大夫每日在外城每日施药?”
纪桃心里一动,“是。不过我已经好几日没有去了,天气不太好。”
“纪大夫,皇上有请。”声音尖细,带着微微的笑意。
纪桃诧异。
她诧异的模样落入面前的两人眼中,那尖细的声音又道:“夫人不必害怕,奴家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不过应该是好事。”
“可否容我回去换身衣衫?”纪桃询问。
“当然。”
纪桃重新关上门,眉心微皱。实在没想到她施药的事情会惊动宫中,看来是她施的药有用?
她反反复复回忆了下里面的药材,根本就是很寻常的治风寒的药。
换了衣衫,看到床上的轩儿,纪桃干脆抱去给了柳氏。
柳氏和田氏坐在一起,满面担忧。
纪桃宽她们的心,轻言细语道:“娘,你们不必担忧,应该不会有事,只是问我城外施药的事情而已。”
纪桃重新走回门口,打开门就看到门口的众人丝毫未动,隔壁和对面都有人暗暗观察,纪桃理了下袖子,“走吧。”
“等等,敢问夫人,城外的药汤的方子,是你的吗?”那浑身冷肃的人又开口了。
闻言,纪桃的心更定了几分,看来真的是那药方有用了。想起厢房里的付大夫,纪桃淡然道:“是我师父教给我的。”
“麻烦夫人让令师一起。”那人肃然道。
纪桃就猜到会是这样,“等等。”
回身去厢房唤付大夫。
付大夫正在杵药,见她进来,随口道:“这几日你没有去城外施药了?为何不去?”
闻言,纪桃心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念头,脱口而出道:“师父你不会胡乱往里面加别的东西了吧?”
付大夫瞪她一眼,“什么叫胡乱,我那是看到那么多人生病,分明就是疫症,试试有没有用而已。”
纪桃无语,摊手道:“师父,可能就是因为你的药,我们俩摊上大事了,宫里面来人了,要接我们去面圣。”
“面圣?”付大夫疑惑,他手里动作不停,半晌后恍然,“那些药有用?”
纪桃坦然道:“不知。不过应该是有点用的。”
“走吧。”付大夫洗了把手,率先出门。
纪桃追上他,“师父,你就不怕?”
付大夫大步往门口走,“怕什么,不就是治病救人?”
纪桃哑然,付大夫这话确实没错。
再次打开门,外面的人和方才一样,位置都未动过,不待门口的人说话,付大夫左右看看,“马车呢?”
那将军模样的人上前,“老大夫,马车在这边。”
付大夫也不看他,自顾自上了马车,“走吧。”
纪桃也跟着进了马车。
马车驶出官舍,纪桃看了看付大夫,掀开帘子看到外面的道路很是陌生,放下帘子问道:“师父,你往里面加药材,倒是告诉我一声,方才若不是那小将军多问一句,我自己就去了,那我去了也没用啊。”
付大夫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不就是驱寒药汤,能有多大用?有用了再说不迟。”
所以,是因为纪桃没煎药了,所以付大夫也就没说。
马车驶得极快,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宫门口停下,纪桃和付大夫下了马车,暗红色的宫墙威严的高高伫立,只让人觉得仿佛和里面隔着天堑一般,脚下随着那公公往宫门里去。
宫门处守门的官兵见了公公的拿出的一个玉牌,并未阻拦,连询问都没有,直接就放行了。
纪桃将一切看在眼中,随着那公公往里面走,一路上并未遇到阻拦,路旁花草修剪的精致,越过宏伟壮观的宫殿,纪桃和付大夫站在了一处宫殿前。
那公公又开口道:“两位在此稍候,奴家去禀告一番。”
等他走了,纪桃左右看看空旷的道路,道:“师父,你怕不怕?”
付大夫扫她一眼,“不怕,就是太远了,麻烦。”
周围路过的人都好奇的看一眼两人,付大夫泰然自若,闲闲站着。
很快,那公公又出来,“皇上宣两位进去呢。”
纪桃和付大夫两人一起走进大殿。
殿中或站或跪好几个人,纪桃目不斜视,进去后就和付大夫一起跪下,“草民参见皇上。”
“起来吧。”年老的威严声音从头顶传来,纪桃起身,余光扫了一眼,发现是个六十岁的的老头,头戴金冠,面前流苏垂落,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让人觉得威严不可侵犯。
“城外齐府的施粥棚里的药汤,是出自你们手中?”
声音厚重低沉,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越发威严。
纪桃低着头,认真答,“是,是臣妇所治,只是师父在其中加了些药材。”
“加了什么?”那声音又问。
“不知。”付大夫也认真答。
“放肆,皇上问话,你居然不好好回答,是想要欺君吗?”突然一把年老的声音斥责道,里面带着些气急败坏。
付大夫扫了那人一眼,“草民每日所加的药材都有所不同,不敢胡言乱语。要是胡说一通才是欺君。”
“赵院判,休得胡言。”威严的声音开口。
“微臣不敢,实在是微臣觉得,一介平民百姓,如何会治太医院上上下下都束手无策的病症……”
景元帝没说话。
付大夫一脸的不以为然。
赵院判躬身,“微臣以为,若是想要证明,不如给十人病人给他们,只要能够治好,那方子就是有用的。”
“若是不能,就是欺君。”
说到最后,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杀意。
“皇上恕罪,那我不治,我要回家。”付大夫对着前面跪下磕了个头,站起身就要走。
“放肆。”赵院判怒斥。
付大夫跟没听到一般,继续朝外走。
“等等。”景元帝唤道,声音里隐隐带着些笑意。
实在是众人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的太多,如付大夫这样随意的人实在是少。
纪桃也对方才院判的话颇为不满,跪下磕了头,道:“皇上容禀,臣妇只是怜惜城外灾民穷苦,眼看着就要入冬,才熬了些驱寒药汤,师父他老人家看到最近发热的人多,往里面加了几味退热的药材。臣妇身份地微,今日被传唤到了殿上,虽觉得荣幸,却连前因后果都没弄清,没想到这位大人开口就要让我们师徒治病,治病救人可以。但是治不好就是欺君……”
“臣妇虽是妇人,也想要问大人一句。”
纪桃眼神冷然的看向赵院判,冷声道:“敢问大人,缘和我们治不好病就是欺君?”
“臣妇从头到尾只想着给灾民送上一碗驱寒药,从未想过给人治病,更未想过欺君,皇上明鉴。”
景元帝摆摆手,“你们的驱寒药物,偶然间治好了几个发热的人,朕自从发现此病症,夜不能寐,专门吩咐人紧盯着城外的棚子,他们发现了你们的药汤似乎有用。正想要拿些回来,没想到你们却不去了。”
纪桃听着,莫名觉得此时景元帝的声音温和了许多。
“今日唤你们来,只是想要问问,你们的方子可否给朕一观?若是真的有用,便可以救更多的人。”
付大夫当然不会真的出门,闻言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
随即就有太监搬上书案,摆上笔墨纸砚,付大夫上前,唰唰写就。
边上的赵院判早已上前在一旁观看,付大夫也由得他。
“妙。”赵院判看完,一拍手道。
随即反应过来,此时还是金殿之上,跪下道:“皇上,微臣以为,付大夫医术精湛,定能研制出此次的退热的方子,方才是微臣错了。”
“草民不能。”付大夫对他的道歉不以为然,“草民只是一个毛脚大夫,研制不出方子,虽然命贱,却还是想要苟活,治不好就要死,草民是不会治的。”
95/204 首页 上一页 93 94 95 96 97 9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