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网上那些被拐卖的少女和孩子,她就一阵后怕,浑身直冒冷汗。
不远处,时易正在跟一名警察说着话,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两人很熟。
两人边说边朝这边走来,陆卓看了眼丁娴,问道:“丁智刚的女儿?”
听到父亲的名字,丁娴的身体僵了一瞬。
时易点头,注意到丁娴的动作,问她:“冷?”
丁娴摇了摇头。
“等会儿出去买一套衣服换上。”小姑娘似乎被吓坏了,时易身子微倾,尽量调整自己的语气,“丁娴,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顿了一下,怕她不明白似的,又补充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你呢?”小姑娘抬眼望着他,轻轻地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
目光躲躲闪闪,不敢再看他。
旁边有人低笑了声。
时易直起身子,扫了陆卓一眼,目光很快又回到小姑娘身上:“医院临时出了点状况。”
他并非有意迟到,临出发前,医院附近出了车祸,他恰巧在场,当时只顾着救人,完全把小姑娘抛在了脑后。
等他忙过来,才想起这事儿,出了手术室,就马不停蹄地开车赶过来。
没想到,因为他的迟到,小姑娘竟险些遇害。
他这是在跟她解释迟到的原因?
她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丁娴刚要开口,又觉得自己否认反而更显得有那么回事儿,索性闭上嘴不说话。
陆卓拍拍时易的肩膀,笑道:“原来我们时教授也有不被人信任的时候啊。”
时易睨他一眼。
两个好友多年未见,互相调侃了几句,各自有事在身,又匆匆道别。
天气干燥,不过一会儿,丁娴的衣服就干得差不多了,她起身,刚伸出手,还未碰到行李箱,另一只手就先她一步。
她下意识道:“我自己来。”
说话间,就见男人单手握住拉杆,轻松提起。
“上车。”他说。
丁娴抿了抿唇,乖乖坐上后车座。
车内空气有些闷,她摇下车窗,脑袋刚探出去,就被一只大掌按回。
紧接着,车门被人打开。
男人手里提着个药箱,他坐进来,宽大的身躯占据了一定位置,车厢瞬间显得狭小。空气中漂浮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离得近,还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声。
来不及多想,丁娴身子直往旁边挪,心跳随着她的动作愈渐加快。
时易打开药箱,从里头拿出棉签和生理盐水。
“过来点。”
他抬眸看向她,薄唇微微抿着,唇色偏淡。
丁娴不禁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也是这样清淡的眼神,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这副皮囊太过出色,仅一眼,就会让人为之着迷。
至少,她未能幸免。
见小姑娘迟迟未动,时易坐过去:“把手摊开。”
清俊英气的脸庞在眼前放大,丁娴呼吸一紧,怕被他看出心思,垂眸,乖乖摊开手。
下一刻,手就被人握住,掌心传来阵阵刺痛,她下意识往回缩,反而被握得更紧了。
“忍一忍。”
时易放低声音,消完毒,开始涂药水。
动作很轻,很小心。
片刻后,他收起药箱,打开车门绕到驾驶座。
车开出好一段路,丁娴才堪堪回过神来,她握住自己的手腕,被男人接触过的地方,余温尚存。
……
到帝都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车子驶进地下车库,两人下车。
时易拎着行李箱走在前头,丁娴默默跟着,像个小尾巴。
上了十二楼,电梯门开,外面站着两个女人,长得挺漂亮,穿着时髦,身材很好。
见到时易,她们脸上露出羞赧之色。
“时教授。”
时易颔了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出了电梯,才走出几步,丁娴就听到那两个女人激动的声音。
“时教授哎,我以前特意从他门口过都没碰到,今天运气居然这么好!”
“以前只听你说起,没想到本人这么帅!冷漠禁欲系,太和我口味了!”
“滚,他是我的。”
“哎,他身后那女孩儿是谁?”
“不知道,可能是什么亲戚吧。”
“……”
“……”
丁娴抬眼看身前的男人,他像没听到似的,兀自拿出钥匙开门。
他换了鞋,转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女士拖鞋。
丁娴穿上,大小刚好合适。
关上门,时易领着她到次卧,“这是你的房间,柜子里有衣服,你先洗个澡,一会儿下来吃饭。”
这是见面以来,他对她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丁娴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句话的意思,男人就已转身出去。
时易性子偏淡,这个房子的装修如他人一般,冷淡风。
色调偏暗,风格简约,偏偏这个房间与之不符。
整个房间被梦幻的淡紫色填满,所有的东西都带着少女心,床单、被套是蕾丝边的,五拇形的单人沙发上,还放着两个粉红顽皮豹。
这些都是特意为她准备的吗?
难免自作多情。
想起男人适才说的话,她打开衣柜,里头挂满了衣服。
连衣裙、短裤、T恤、睡衣,都是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穿的。
房间里就有洗手间,关上衣柜,丁娴从行李箱里找出一套衣服。
她没有睡衣,平常都是洗了澡就换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
洗手间里日用品一应俱全,基本都是粉色,正戳她的心。
丁娴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擦了擦头发,梳理好,方才出了房间。
时易鲜少下厨,平常自己一个人,不是在单位吃,就是随便点个外卖。
冰箱里只有几个鸡蛋,一个西红柿和一把挂面。
他对吃的没什么讲究,只要能填饱肚子,对他来说效果都一样。
要是往常,他也就把水烧开,面扔进去,几分钟完事儿。现如今想着小姑娘在,便敲了两个鸡蛋,煮的西红柿蛋面。
听人说过,小孩子都喜欢吃这些,什么土豆丝,西红柿炒蛋,简直爱得要命。
丁娴走到客厅的时候,时易正好端着面从厨房出来,将碗放在餐桌上,他道:“过来吃面。”
时易话少,丁娴性子慢热,也不太会说话,两人对坐着吃面,一句话也没说,气氛有点尴尬。
西红柿鸡蛋面很好吃,可能是饿坏了,丁娴连汤都不放过,喝完最后一口,她打破沉默,笑道:“很好吃呢。”
时易看向对面人,小姑娘笑得甜美,两个酒窝显现,格外灵动。
默了两秒,他说:“今晚将就一下,明天会有保姆过来。”
他太忙,实在没有时间照顾小姑娘的一日三餐。
特意为了她请保姆?
丁娴脑子里蹦出这个想法,忙道:“不用的,我自己会做饭,家务这些我都会。”
以前在二叔家里,家务都是她负责。
时易:“你的主要任务是学习。”
说起学习,丁娴就感到羞愧。
她的成绩简直烂透了。
略为思忖,时易说道:“丁娴,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不用拘束。我平常比较忙,不会每天回来,有什么事你就打我电话。”
“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像是那些衣服……”丁娴声音小了些,咬了咬下嘴唇,说,“真的不用,我自己有。”
知道小姑娘自尊心强,时易轻声:“那些是用你爸爸的抚恤金买的,他希望你过得好。”
丁智刚最自责的,就是没能给自己这个女儿足够的关爱,每次出任务,他都会对着时易交代一通,无非就是如果自己回不来,他就把女儿托付给时易,让他好生照顾之类的话。
除了时易,别人他都不放心。
虽然很少回家,但他知道,女儿跟着弟弟日子并不好过,那一家子人,他太了解。
这时候时易对他总没好脸色:你少跟我说这些有的没有,自己的女儿自己照顾。
听他这么说,丁智刚怕他真会抵赖似的,还跑去领导那儿做工作,领导都被他说烦了,常常把人轰出办公室。
然而就在上个月,他说的那些话,都成了真。
不愿相信,可军人就是如此,随时准备好把生命奉献给国家。
丁娴刚接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面,突然告诉她这个人已经死了,她只觉得老天这是在跟她开一个玩笑,直到几天后听到二伯父和二伯母因为爸爸抚恤金吵架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也是后来,她才知道,爸爸把自己交给了这个叫做时易的男人,托付他照顾自己,直至大学毕业。
丁娴问:“他还说了什么?”
第4章
时易起身往房间里走,出来时手里拿着个信封,递给她。
丁娴接过,五指收紧,信封上出现明显痕迹。
对于父亲,丁娴的感情很奇怪。
母亲在她十岁那年丢下她,她心中是有恨的。不知为何,对于只见过几次面的父亲,她却恨不起来。
以前常听邻里人说起,她爸爸是个英雄,立过多么了不得的战功。丁娴对这些没多大感触,她只希望这位人们口中的英雄,可以常回来看看她,像普通父亲那般,陪在她身边,伴她成长。
从小这就成了奢望,她试着讨厌他,恨他,更多的却是想念。
他出任务牺牲,她没哭,在床边静静坐了一夜。
现在连奢望都没了。
既然他希望自己过得好,那就好好过吧。
花光他的钱,谁让他不回来看她。
丁娴抬头问面前的男人:“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好友。”
她笑了,歪着脑袋:“那我叫你哥哥吧。”
时易:“……”
小姑娘是怕把他叫老了么?
说着,丁娴就甜甜的叫了声:“时易哥哥。”
其实时易和丁智刚认识的时间并不长,由于工作的特殊性,见面的次数也少。
大多数都是在医院里。
14年,时易被031医院特招入伍,接触的第一个病人就是丁智刚。
那时两人还不熟,只是各自对对方都有所耳闻。后来一次饭局,丁智刚跟他聊了几句,提起自己的女儿,满脸愧疚。
说来也巧,医院那么多医生,偏偏丁智刚每次受伤都被送到时易那儿,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
丁智刚入伍早,当了二十几年兵,他比时易年长十五岁,却不愿认老,与时易兄弟相称,还骗他自己只有三十五岁,身体比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还健壮。
“时易哥哥。”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动听,像只百灵鸟似的。
时易轻笑一声,正准备收拾碗筷,丁娴动作比他还快,两个碗一重,端起就往厨房跑。
“时易哥哥你早点休息。”
见她没之前那么拘束,时易便随她,回房间洗了个澡,头发擦得半干就进了书房,一直到凌晨才出来。
时易的房间就在丁娴隔壁,路过时,看见她房门缝隙里透出来的灯光,他抬手敲了敲,问道:“还不睡?”
丁娴手里拿着信封,正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
她在纠结,要不要拆开来看。
出神之际,门外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她吓了一跳,猛地从床上弹跳而起,迅速关了灯。
“马上就睡着了。”
时易:“……”
他没再多说,转身进了房间。
直到关门声响起,丁娴才蹑手蹑脚的打开灯,将信封塞进书包里。
第二天一早保姆就过来了。
丁娴本想早起给时易留个好印象,结果昨晚太晚睡,手机坏了又无法调闹钟,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饭桌上摆着做好的早餐,见她出来,保姆笑着道:“快过来吃早餐。”
丁娴一边走向饭桌一边环视四周,看出她的心思,保姆说:“时教授一早就出去了。”
倒了杯牛奶给她,又道:“小娴,我姓张,你叫我张姨就好,时教授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说。”
张姨之前在时家当过帮佣,她对时易也有所了解,知道他很忙,对于这个小姑娘,时易特意叮嘱过,要对她细心一些。
丁娴:“谢谢。”
心头莫名有些失落,连吃早餐的心情都没了。
一连几天,时易都没有回来。
听张姨说,他经常住在医院,身为教授,还要定期去帝都医科大学授课,他的生活除了吃饭睡觉,似乎就只剩下工作。
丁娴发现,其实他很细心,人虽然不在,对她的照顾却一点没落下。
这几天家里收到许多包裹,书包、文具、运动鞋等学生用品,全是给她买的。
还有令人头疼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开学前一天,张姨就把学费和零用钱拿给了丁娴,床头有新买的闹钟,她调好,第二天一早起来,去学校报道。
老师还没来,教室里同学随意坐着,互相聊天打闹。
上学期期末考老师就说过,座位要按照成绩重新排,丁娴自觉地跑到最后一排坐下,她刚从书包里拿出暑假作业,就听旁边翟燃凑过来道:“嘿,丁娴,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
上学期期末考,丁娴全班倒数第二名,翟燃全班倒数第一名。
他话音刚落,背上就被人拍了一掌。
“都是你,阻挡我和娴娴当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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