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圆:“......”
小心眼,幼稚,记仇。
明明是你自己说跟我肚子里的东西是兄弟,那你不是光明正大的认我当妈吗?
哼!
阳光重新覆盖在身上,沈圆的肩膀松了下来,脸色却依旧凝重。
她这般挑衅,对方依旧没有要杀她的意思,这就意味着——对方暂时需要她。
看对方如此关注自己的肚子就知道,他们需要自己生下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孩子。
如果把孩子打掉......
沈圆将手放在肚子上,隔着薄薄的肚皮,她似乎能感受到里面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仿佛在诉说不祥。
******
在沈圆与少年对峙的同时,宁静的村子里突生剧变。
一扇接一扇紧闭的院门突然敞开,露出里面荒凉的景象。
祁朔带着祝柔狂奔回村,在看到此番景象时,心中一紧,从喉间发出一道示警的哨声。
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的祝柔手持桃木剑,眉间一片坚毅,“师兄,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祁朔将后背交给她,不语过多,只道:“速战速决!”
两人同时行动,与陡然出现在面前的鬼物缠斗在一起。
这样的战斗,在村子里的各个角落上演着。
不同的是,有人沉着应对,有人落荒而逃。
楚风双手无物,面不改色地于屋宇间穿行。
有不长眼的鬼物往他身上撞,他以指为剑,口中念念有词,呼吸间将鬼物手到擒来。
他于“道”上本来就有天赋,被沈圆刺激清醒后,如醍醐灌顶,实力突飞猛进。
如果说拿着桃木剑的他有十分实力,现在不拿桃木剑的他,却也从原来的三分实力,提升到了如今的七分。
有不战而逃的弟子瞧见楚风的动作,顿觉羞愧难当,咬咬牙,回身战斗。
随着鬼物一个接一个被收服,弟子们渐渐从外围向中心靠拢。
莫名的乌云突然散去,阳光将鬼物压制得萎靡不振。
苦斗的弟子们松了一口气,齐齐看向祁朔。
之前的示警声是他发出的,显然他发现了点什么。
祁朔看向某个方向,静静道:“这个村子里,只有村长是活人。”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响起,众人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祝柔带着村长缓缓走了过去。
村长走到近前,抬头看了一眼被围在中间的鬼物,轻声叹息:“同村一场,我本想尽可能地护住它们,但在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回是护不住它们了......”
“外乡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祁朔神色一凛,字字诛心。
村长目露愧疚,颓然地垂下了头。
见众人仍然疑惑,祝柔主动开口解释道:“我与师兄在村子旁边发现一块墓碑,上面记载了这个村子的人员增减情况。”
“一百年前至今,增员50人,减员......49人。”顿了顿,祝柔偏头看向村长,“也就是说,除了村长外,其他人已经全部去世了。”
众弟子恍然大悟,终于理解为什么上午敲门时,所有的“村民”都不开门了。
祁朔对祝柔点点头,接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村长应是无意间发现村民们死后的鬼魂还留在这,甚至还像往常一般生活,于是他便保守了这个秘密,装作这个村子依旧在运转的模样,一个人居住在此。”
“至于外乡人的事情......”祁朔看向村长。
村长无声的叹了口气,看着地面,缓缓道:“村里人以前邀请过的外乡人再次来访,差一点便要走进他们的房间中,我害怕事情暴露会出现什么可怕的后果,便让外乡人住进了没有那些东西居住的屋子里,甚至晚上还特意过去看了看......”
陷入回忆当中的村长老态尽显,颤抖着抬起手抹了一把眼角,“没想到我明明将它们赶走了,但第二天早上起来,那些外乡人却还是变成了冰凉的尸体......”
“你为什么不报警?”祝柔皱了皱眉,面带怒气。
村长沉默了下来,良久才神色复杂地道:“警察过来,若发现这村子里只有我一人,他们肯定会以为那些人是我杀的......我、我只想守着这座村子一直到去世。”
听完他的话,众弟子颇为唏嘘,只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阴风刮过,天色渐暗,祁朔抬头看了一眼角落,轻声说:“鬼差来了。”
黑色漩涡中,牛头与马面同时出现,手上拿着锁链,毫不费力地将被桃木剑封锁在中央的鬼物绑住。
村长神色闪烁地看着这一幕,语气惋惜:“都是些上不了天堂的......”
祁朔微微皱眉,觉得村长这话说得有些怪异,但他也没多想,收剑行礼,对牛头马面道:“辛苦两位大人。”
牛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马面则连看都没看他。
正当它们欲转身回漩涡时,一道微弱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鬼差大人,我这还有几个!”沈圆探出一颗圆滚滚的脑袋,对牛头马面招了招手。
众弟子:“......”
这样使唤鬼差真的好吗?
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牛头马面在看到沈圆后,竟然还真的挪步朝她的方向走去。
沈圆收回脑袋,翻转土黄色葫芦,往下倒了倒,将之前收进葫芦的鬼物全部倒了出来。
牛头抬手将它们捆好,与沈圆说话时,语气竟显得有些客气:“沈道长可有事询问?”
见它看出了自己的欲言又止,沈圆嘿嘿一笑,指着昨夜来找茬的那三鬼之一的小鬼道:“两位大人见多识广,可否告知这是谁的手下?”
牛头蓦地拉紧了手上的锁链,沉声问:“你是谁的手下?”
被缚住的小鬼发出痛呼声,神色凄惨地求饶道:“大人,我不知!只知对方居于南方,名叫尊主,实力强悍,对这女子很是关注,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见它疼得形状扭曲,沈圆的嘴角一抽,呵呵道:“可以了,多谢两位大人......关于我肚子里这东西的消息,两位大人可有耳闻?”
牛头不动声色地和马面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语气淡漠:“天机不可泄露。”
沈圆的眼神一凝,只觉这团迷雾越发扑朔迷离。
她怀个孕,怎么还能跟天机扯上关系?
而且......她抬头看着牛头与马面的背影,脸色微沉。
它们未正面回答是否知道那小鬼是谁的手下,也就意味着,它们知道的消息,绝对比那小鬼要多。
******
上车的时候,楚风看着沈圆的肚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吃什么了?”
想着那少年的动作,沈圆随口答:“男人的精气。”
顿了顿,又觉得用男人形容少年不太好,她改口道:“男孩的精气。”
楚风:“......”
人上齐后,沈圆突然说起了故事:“传说有个地方的人,有个奇怪的信仰。”
沈圆的语气难得如此温和,弟子们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侧耳倾听。
“他们信奉‘毒死人方能进天堂’,所以互相之间从不吃对方给的东西。”顿了顿,沈圆面露遗憾,“但就算如此,依旧会不停的有人中招。”
“死去的人满怀不甘,却不知是谁害死的自己,于是死后的鬼魂照常生活,想要用同样的办法拉人作伴。”沈圆喝了口水,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嗓子。
祝柔趴在靠背上,好奇地问:“但是这样的话,他们那个地方的人不就会越来越少吗?”
沈圆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是啊,最后只剩一个。”
祝柔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祁朔的手,声带颤抖:“师兄......你的幻境。”
脑海中闪过昨晚被鬼缠身时的画面,楚风神色冷峻,抿唇不语。
反应过来的人不在少数,祁朔陡然站起身,想要往下走。
“我去抓住他。”
“无证据不定罪,且就算我说的是真的,此时也已过诉讼时效。”沈圆语气冷淡。
祝柔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难道就这样放过他吗?”
楚风看了沈圆一眼,冷不丁地说:“你早就知道?”
“唔,算不上早知道吧,昨晚套它们的话套出来的。”沈圆偏头看向窗外,双眼失焦,“告诉你们这件事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你们记得自己的本心,不要被繁华迷了眼。这样的事情在这世上的每个角落都可能还在发生,在费力不讨好的情况下,你们可还愿意出手?”
“当然会!”祝柔回答得毫不犹豫,“除魔卫道,拨乱反正,本就是我们的职责!”
“那就好。”抬手敲了敲玻璃窗,沈圆示意他们转头看窗外,“只要你们坚定信念,正义永远不会缺席。”
站在村口目送他们离开的村长突然瞪大了浑浊的双眼,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身子一僵,轰然倒地。
去而复返的马面神色冷峻地站在村长身旁,一手持绳,一手拿纸,口中念念有词。
似乎是在宣判他的罪行。
大巴缓缓发动,祝柔回到座位上坐好,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神坚定。
与她神色相似的弟子不在少数。
楚风将视线收回,落在沈圆身上。
昨晚她睡得早,做的事情却一点没少,这就是真正的掌门与普通道士之间的差别吗?
“看我也没用,一百一十张,少一张都不行。”沈圆突然转过头,警惕地看着楚风。
楚风:“......”
第24章
回去之后,同一大巴车上的弟子们念念不舍,不忍分别。
此次历练,有人收获得多,有人收获得少,但无一例外,都对彼此生出了革命战友般的感情。
祝柔鼓起勇气走过来,感谢楚风出手相救,“如果不是你,师兄昨晚可能就......”。
楚风面色淡淡,“要谢就谢沈掌门,是她吩咐我过去帮忙。”
祝柔愣了愣,转头去看正在跟会长讨价还价的沈圆,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我还以为沈师叔她真的没管我们......”
想到沈圆在大巴上睡着后紧锁眉头的模样,楚风眸色微沉,轻哼一声,语气不善:“你根本不知道沈掌门是什么样的人。”
他转身就走,留下祝柔在原地一脸懵逼。
祝柔:“......”
这不是迷弟的口吻吗???
刚走过来的圆脸女生听见这句话,眼底闪过一抹阴霾。
祝柔注意到她,笑着道:“葛师姐要跟我一起去向沈师叔道谢吗?”
“谢什么,谢她不管不问,差点害我们死人吗?还说什么坚定信念,这种大道理谁不知道?此次历练跟着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圆脸女生越说越激动,看向沈圆的眼神隐带怨气。
被她的戾气震住,祝柔愣了愣,花了好一会功夫才反应过来,干笑道:“其实没那么严重,我相信沈师叔一定在暗中关注着我们,不然也不会派楚风来救我师兄了。而且以后的斗法中,我们也无人可依,提前拥有这种经历挺好的,起码我以后再也不会犯这回犯过的错误了......”
“你们全都向着她!她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个大着肚子没人要的小丫头片子吗?!”怒气冲冲地打断祝柔的话后,圆脸女生决绝的转身离开。
祝柔张了张嘴,看着圆脸女生离去的方向,轻轻地叹了口气,眉间满是忧虑。
******
沈圆跟会长争取来报销的权益后,心满意足地发短信让许凛过来接她。
至于楚风,虽然已经被安排到了她的手下,但是他的一应生活物资等,沈圆并不打算提供,所以他还得回玄妙观一趟,去把常用的东西拿上。
“沈师叔......谢谢您的一路指点。”祝柔慢吞吞地挪到她面前,略带忐忑地说。
沈圆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不客气。”
她还记得这个女孩子,虽然颇为依赖自己的师兄,但眼神清澈坚定,是棵好苗子。
祝柔稍微放松了些,好奇地看了眼沈圆的肚子,轻声问:“沈师叔是在肚子上垫了一些东西吗?”
不然怎么眨眼的功夫,就能膨胀这么多?
“没垫,实心的。”沈圆倒是坦诚,甚至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好证明自己没说谎。
“诶?”祝柔看呆了,结结巴巴地道:“那、那怎么会......”
沈圆沉默了一会,叹气望天,“天机不可泄露。”
祝柔愣愣地点头,“原来如此,沈师叔果然超凡脱俗,当属吾辈楷模!”
见她严肃地行了一抱拳礼就转身离开,沈圆一头雾水。
不是,还真能从“天机不可泄露”这六个字中看出点什么???
这个问题,沈圆想了很久,一直到坐上许凛的车才停止。
明明才两天没见,但许凛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唇上也没了血色。
沈圆微微皱眉,“你受伤了?”
许凛没点头也没摇头,甚至都没开口,自顾自踩下油门,以最快的速度往归元观的方向飙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圆没说话,静静地侧头打量许凛。
眼神坚定但瞳孔失焦,类似于回光返照的状态。
额头往上有一小块伤口,用头发很好地掩盖住了,只有在微微偏头时会露出。
她的视线往下,在看到许凛的腿时眼神一凛。
黑色袜子是很好的遮盖物,但再怎么遮盖,也无法阻止血液的流出。
血腥味也随之传入鼻间。
沈圆得出结论——许凛伤得很重。
她没有出声阻止许凛,对方既然没有选择去医院,而是来接她,必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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