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喊一声。”
泊溪插着兜,静静看着程昊走到咖啡屋的另一头坐下,位置选得很好,既不会听到他跟唐咪的谈话,却能直接看到卡座。
“他对我好像很不放心。”
泊溪坐到了柔软的沙发垫上。
“不应该吗?”
一路的时间,足够唐咪从头到尾把事情梳理一遍了。
她之前真的一丁点都没有想到,会是泊溪。
他救过她好几次,每一次的代价都是他自己。
“我真没想到……”
“没想到是我?”
泊溪笑了,他表情安然,窗外的阳光透过来,落在他小麦色的肌肤上,十二天的荒岛生涯也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他原来要白一点儿。
“对。”
唐咪诚实地点头。
她原以为是她女配体质的关系,世界意志在推动她继续走剧情,或者说——
只是跟她有过少时不愉快的泊溪,充当了这个不光彩的角色。
正如她之前所想,倘使这世界当真有某种不可名状的意志,所行也还是必须符合逻辑的。
“就因为那时我拒绝了你?”
唐咪拒绝的人太多了,从小到大,毁在她手里的少男心几乎可以以吨计。如果个个人都要玩报复,那她简直可以预想以后的水深火热。
“是我误会了。”
泊溪的眼眸,一如秋夜波光粼粼的湖水,静谧幽沉。
“我以为,你将我给你的情书,贴上了公告栏,供所有人传阅。”
……竟无言以对。
“我跟你告白,那时你的眼神,我到现在都忘不了。”泊溪闭眼都能想到那时的场景,漂亮女孩眼里的不可思议、轻蔑,像一只只利剑,洞穿了一个少年的心脏。
“什么眼神?”
“形容不出来,大概是有一点类似,被你这样的人告白,简直是奇耻大辱……?”
泊溪笑。
“我那时确实挺惊讶的。”
唐咪点头,“不过,还不至于奇耻大辱。”
“所以,在你当了影帝后,想起多年前曾经有这么个女孩深深地伤害了你,决定报复回去?”
“差……不多?”
泊溪坦然点头,两手支在桌上,“两百万和解金,对当时的你来说,不算什么大难题。”
“两百万?”
唐咪不可思议地道,“我赔了两千万。”
泊溪脸上的面具,终于被撕裂了。
他错愕地睁大眼睛,再开口,已经是苦笑:“看来我被摆了一道。”
“说说具体的。”
“说不出来。”
泊溪摊了摊手,“一句话的事儿,我没经手,钱也没到我这儿。”
“其他的呢,你还做了什么?”
唐咪这才明白,她对泊溪为何始终没法亲近起来的真正原因。
感觉是不会骗人的,而那些违和感,也有了出处。
“要细算的话,说不清了。”
泊溪顿了顿,“思思那次拿到《丽妃传》,啊不,《容妃传》,这里面还有我的手笔,当然,最大推动力是姓林的小子——”
“所以,一件是抢我戏,一件是抢我钱——”
简直不能忍,唐咪的雷点,全被踩到了。
“恩。”
泊溪点头,“顺手的事,不费功夫。”
到他这个地位,稍稍暗示下就足够了。至于查吴仁,怎么找到他企图再度敲诈,估计是这些游走边缘之人特有的敏锐。
隔了一年多才找到,已经算他本事差了。
“因为这两桩报复都失败了,所以你后来换了种报复方式,追求我?”
唐咪很难阻止自己不这么想。
大脑已经被各种言情小说的狗血桥段占据,筛选出其中一种最合适当下状况的,大约是:追上她,再甩了她。
泊溪摇头:
“别给我加戏。”
“还记得在海岛重逢么?”
“其实一开始,我没有认出你,毕竟我记忆里的你,还是那个青涩的少女,有明亮的眼睛,脸颊带点婴儿肥,总爱梳着高高的马尾。”
“不过,你太好认了,不要一会,我就知道,你确实是我认识的那个唐咪。”
唐咪无意听他在那讲心路历程。
“这样看来,那封情书爆出的时机那么好——你放的吧?”
“没错。”
泊溪温柔地看着她,“因为在海岛,我发现,我又重新爱上了你。”
迷人的,目中无人的唐咪。
“你还做了什么?”
唐咪朝座位后靠了靠,她牙齿瘆得慌。
“小咪,我跟你说过,我到现在获得的所有东西,都是靠自己争取得来,一路走来,并不如外界看到的那么平坦。”
“所以,我从来不吝啬手段,想要一样东西,我会想尽办法,即使是去偷去抢。”
唐咪无言以对。
她从前认为,自己跟泊溪很像,可现在却觉得,其实一点儿不像。
至于之后,他再干了别的种种,她已经完全不想知道了。
唐咪唰地站了起来:
“两千万,就当是还你的救命之恩。”
转身要走时,“对了,硫酸——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她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泊溪蓦地笑了,眼底有细微的悲伤,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唐咪头也不回地离开卡座,泊溪看着她和那位Lucy程汇合,说了不知什么,径直走出了咖啡馆,秦思思端着茶盘出来,问他:
“唐姐和程总怎么走了?”
“泊哥,你——”
秦思思看着泊溪眼底的一片水意,怔然道,“你真的很爱唐小姐。”
“不,我更爱我自己。”
所以他止损了。
比起成长岁月里,长久渴望的奥特曼玩具,唐咪代表了他一整个青春。
泊溪将咖啡喝了一口:
“真苦。”
——————
迈巴赫里。
程昊关切地看着唐蜜,指腹轻轻刮过她脸,嘴里的话,却不那么动听了:
“怎么着,发现你的追求者,也不那么真诚,有点失落?”
男人酸酸的语调,总算把唐咪逗笑了。
“是没想到啊……”
她叹了口气。
“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程昊问她,查吴仁的事儿。
“找个理由,送进去吧。”
唐咪不大在意,“这样的人,手里犯的事肯定不是一桩两桩,随便找点——不过,你怎么知道?”
“上次查阿呆的事,顺便查了你那两千万,不过这人一直在国外,最近在回国。”
程日天不愧是程日天。
唐咪嘟了嘟嘴,她托侦讯社找了一年半,他才一个多月。
“所以,泊溪就轻轻放过了?”
“就当是还他的救命之恩。”
唐咪心想,她这人当真是凉薄得很,泊溪三番两次救她,可在她这儿,干了点对不起她的事儿,她头先想起的,就是坏的,而不是好的。
程昊懒洋洋地看向窗外,淡淡“哦”了一声。
迈巴赫启动,汇入车流,趁唐咪发呆,程昊让司机往外开。
这么一路走,唐咪发现不对劲,这方向不是回家的路。
“喂,程先生,开错了。”
“没错啊,今天我生日。”
唐咪戳穿他的不要脸:“你生日已经过了。”
“哎,你知道啊?”
程昊瞥她一眼,后座和前座的挡板早已经升起,他情不自禁地搂住她,轻轻咬住她耳朵,“我这次过农历的。”
“所以,你要带我去哪儿?”
“私奔。”
第159章 扯平
碧云湾的别墅区,云集了整个华国最顶尖的一波富人。
比起天都华野一栋栋独立精致讲究复古情调的小洋房, 碧云湾象征的, 是气派,是奢侈——是顶级名流的地位。
独栋别墅, 占地千坪,还不算每栋别墅外的私人环形泳池, 以及沿池而建约百坪的花圃。
别墅与别墅离得远, 遥遥相望,这样的别墅,不适合居住, 却极其适合办趴,是以常年灯火通明。
门卫早已习惯于应付这类情况。
大抵富人的圈子重合度高, 这些宾客坐着各式各样的豪车进进出出, 今天持着杜家的邀请函,明天就能持着宋家的邀请函——
他们是专业的安保公司, 熟客的面孔, 连上车牌号, 早拟成了一本账,刻在了脑子里。
熟客不需要登记, 直接出示邀请函就能放行。
而生客,即使持有邀请函,也仍需经得主人家的同意, 经过登记才能入内。
保安们驾轻就熟。
这天, 碧云湾有两户人家同时办派对, 保安们一个个放行,到下午时,来的宾客已经是平时的一倍有余了。
又送走一个带着大明星的熟面孔,一辆红色保时捷唰地停在了门口。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英气十足的脸庞,黑短发,看起来利落干净,指尖捻着一张烫金邀请函,保安眼尖地发现邀请函边的“宋”字,忙开了遥控,自动放行。
车窗升上去的同时,保时捷已经留下了一屁股的烟。
新来保安痴迷地看着:“这谁啊?”
比刚才过去的明星带劲儿多了,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郁家大女儿。”
“就那位……”小保安虽然才来了一个月,却早听了一耳朵八卦,据说这位大女儿最近跌了个大跟头,争位没争过他那位大堂哥,“被流放到子公司的?”
“差不离。”
老保安拍拍他脑袋,“小伙子别瞎想,就算人家是落地的凤凰,也不是你这山鸡能想的。”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又来了一辆迈巴赫,车牌号挺朴实,车型也才百来万,在动辄千万的豪车里,实在不起眼——
一看就是想借着派对,认识些大人物的“穷小子”,来“打秋风”的野心分子。
这样的小“中产阶级”,新来保安这几日是见得多了。
这么一想,态度就有些过分轻曼:
“哪位?没邀请函不能进。”
迈巴赫的后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英俊的侧脸,眉骨锋利,眼下一滴泪痣。
声音清冷:
“没邀请函。”
新保安正想着,哪来的小明星看着挺面熟,一时没想起来,听说没邀请函,立马笃定是想靠着一张脸傍名流的小白脸,挥挥手:
“去去去,我这儿,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话没完,就被老保安当头摁了下去。
他颠颠儿地赶出去,点头哈腰地跟后车窗的男人说:“程总,对不住,新来的没眼色,切勿见惯,切勿见惯。”
里面的男人不发一言,倒是有软糯的女声传来:
“这哪儿?”
老保安猛然瞥见那雪一般的柔美脸颊,猛地垂下头,听那清冷的声音骤软:
“给你个惊喜。”
车窗升了上去,车门放行,等迈巴赫消失在眼帘里,老保安才擦了擦汗。
新保安还在疑惑:
“刘哥,人没邀请函,你怎么放进去了?”
老保安当头对着他抽了一记:
“放个屁!”
“哎,你怎么打人呢?”
“前几天,你不还问我,最里头那栋楼王,谁家的,怎么主人家从不来吗?”
整个碧云湾,占地最广、最神秘,在所有别墅户主都热衷办派对的当下,那栋最贵的别墅从来没办过一次派对。
保安只能在百米开外巡逻。
“不,不会吧……”
新保安虽然有点狗眼看人低,反应还算快:
“就刚才那迈巴赫?”
“对!就那迈巴赫!”
“不说楼王,整个碧云湾地皮也是人家的!”
“艹!”
新保安想起这人是谁了,现在网络传得沸沸扬扬的正恒集团老总!
“他、他不就是一个开投资公司的么?!”
“人家里有钱啊。”
老保安唏嘘,“有的人,一出生就站在了我们几辈子都跑不到的终点。”
“你现在就只能祈祷,人家网开一面,把你当个屁一样放了喽!”
在新来保安惴惴不安的当下,唐咪坐在后车座里,看着迈巴赫一路疾驰,开了整整二十五分钟,绕过两栋歌舞升平的欧式大别墅、两条湖泊、三座环形拱桥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程昊牵着她手下了车。
司机将车开走了,保镖安静地守在百米开外,眼前是一条巨大的湖泊,波光粼粼的碧蓝水面上,漂浮着一座二层建筑。
穷尽她所有语言,都无法形容的建筑。
阳光打在全透明的玻璃上,留下璀璨的华光,一切通透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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