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不到。
陈旧的房门被她推开。维奥莱特像只蹑手蹑脚的小仓鼠,结果刚走出来没几步,一把枪从黑暗中探出,指住了她的脑袋。
她被胁迫着缓缓回头,只看到了笑得反光的大白牙。
那个站在中央的高大苏联男人笑得意味深长:“维奥莱特·萨恩。”
他念了一遍女孩儿的名字,声音竟然有些幽森,而后敛去笑容,干脆利落地下了令:“带走。”
***
哈里森的眼镜被他身旁守着的九头蛇士兵一拳打落在地上,随着冲击力跳起,而后再次坠落,碎成了几片。
他的眼睛乌青,本就高的颧骨被这一拳重创,让脸部都变了形。博士佝偻着,擦去隐约被带出来的鼻血:“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维克托·伊万诺夫将军。”
基地的负责人维克托·伊万诺夫就坐在哈里森的正前方。
九头蛇的西伯利亚分基地中,大部分的时候都很昏暗,这片实验区域也毫不例外。
下陷的区域里,是一台造价高昂,专用于洗脑的实验机器,他们最宝贵的财富就被困在那里。他垂着头,手脚肩膀都被束缚,略长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脸,沉默着。
维克托将军手里翻阅着一个笔记本,这段时间,这个专用于记忆清洗工作的笔记本已经被写满了。维克托看不懂哈里森写下的技术资料,但标注出来的部分,他看得懂。
他显得漫不经心,合上了手中的笔记,笑得阴气森森:“你觉得,交易结束了?”
哈里森踉踉跄跄地站稳,失去了眼镜,他的眼前模糊一片,声音嘶哑:“你的要求我做到了。配合你们的洗脑机器,在脑补细胞受到刺激的同时输入密码,可以重启。”
“只会听从命令的杀人机器,支配权属于第一次念出密码的人。”哈里森强调,“我完成了我的任务,我只要我女儿安全回家。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个无辜的孩子……求你了。”
最后一句话,他已经是低声下气地恳求。
九头蛇将军不以为然:“总要先验收结果。放心,只要验货满意,我放她走。”
他站了起来,走到了机器旁。
现在的机器操作那里可不像是哈里森做实验的时候,现在都是人,各司其职,看起来井井有条。其中一个士兵接到了维克托的示意,一手揪起手下男人略长的头发,把脑袋向下按了按。
机器开始运转。
维奥莱特在野兽般无助的痛吼中惊醒。
女孩儿抖了抖,发现自己被塞到了一个未知的狭窄空间,手脚都被缠了绳子,嘴里也塞了东西,和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一样简单粗暴。
无助哀鸣般的嘶吼戛然而止,维奥莱特隐约听着那些她听不懂的外语,心头发颤:【系统,能帮忙翻译一下吗?】
系统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电子音恢复了冷漠,更甚从前:【……善良、回家、货车。】
这些无规律的词语似乎在无声诉说着什么,过了几秒,属于詹姆斯的声音响起。
他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声音不含一丝情感。
系统翻译,他在说,请吩咐。
维克托的声音有些兴奋。好像平生的夙愿即将在此时此刻完成一样。他啪地合上笔记本,满意地打量着他独一无二的珍贵武器。
他笑得连眼睛都要看不到了:“现在……该体现你的价值了,士兵。”
系统给维奥莱特实时转播。
维克托将军突然就不笑了。他把手中的笔记本又翻开看了两眼,笑容微妙:“我可要多谢你了,我的老朋友,哈里森·萨恩。之前那四年……你可是让我们好找啊……”
哈里森沉默在那里,一言不发,倒是之前给过他几拳头的士兵面无表情地朝他脑袋一砸,文弱的技术人员直接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维克托摸了摸下巴,嗤笑一声:“冬日战士,现在交给你第一个任务。”
他恶劣极了,晃了晃手中画着的红星的深红色笔记本,又不甚在意地丢到了一旁。
在笔记本落下发出“啪”声的瞬间,他的话音同时落下:“杀了他。”
加在冬兵身上的枷锁已经解开。
男人沉默着,脚步沉重,一步一步迈向一天之前,还交谈过的博士。
哈里森已经昏迷了。
系统已经计算出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它最后一次提出警告:【维奥莱特,停下,你会死。】
女孩儿恍若未闻,依旧想办法要出去。
【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是系统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它再没出过声,好像不存在一样。而维奥莱特也顾不上它到底在哪里。
在这个安静而空旷的地方,每一步脚步声都清晰地敲在维奥莱特的耳膜上。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撞倒了装着自己的柜子,灰扑扑的姑娘直接滚了出去,停在了冬兵与哈里森之间。
维克托将军示意冬兵停下来,好像真的惊讶一样。他站在后面,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哦”来,体贴地切换了英语:“瞧瞧瞧瞧,这是哪里来的小家伙?好巧呀,迷路的小羊羔。”
狼狈的女孩儿艰难地从地上挣扎着抬起头,浅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罪魁祸首。
“嘿,姑娘,我可不喜欢你的表情。”维克托笑着,好像真的是个慈祥的大叔,“年纪轻轻的,可要温柔一点。”
他瞬息多变,明明脸上还挂着笑容,眉头一挑,直接改了主意,继续对冬兵下令:“挡在路上的都是需要清除的。先从她开始吧。”
九头蛇将军的心情好极了,习惯性地喊了一声九头蛇的口号,满意地看着他麾下最得手的武器终于恢复了最初的顺手样,按照指令拎起了那个年轻的小姑娘。
然而一秒过去了,五秒过去了,十秒过去了,冬兵还是没有动手。
棕黑发丝的男人注视着被他拎着衣领的浅金发色女孩儿,眉宇间有些困扰。他皱着眉,绿色的眼眸冰冷又毫无人气。他手中的女孩儿却看着他,慢慢扬起了笑脸。
她的眼角挂着无法自抑的泪滴,浅浅的小梨涡慢慢绽开:“詹姆斯?”
眼泪终于滑落,她软软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在抖:“你记得我,是么?”
九头蛇将军骂了一句,表情凶恶:“士兵,把她交给我。”
冬兵没有动。
维克托骂骂咧咧,自己上前几步,一掌敲在她的后颈,把软倒的女孩儿从冬兵手中扯下来,腰上别着的枪抽出指着女孩儿的脑袋,示意手下把反应迟缓的冬兵送回洗脑机器上,再把昏迷着的哈里森给弄醒。
被打晕的父亲还有些晕,视线也模糊,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女儿。博士的表情有些慌乱:“维克托,这和我们的交易不一样。你答应过的,你不会伤害她。”
他看着自称交易完成的哈里森·萨恩,表情狰狞,冷笑一声:“萨恩先生,我想,你好像也并没有完成我们的交易。”
哈里森抖了抖。
是的,他没有完成。和九头蛇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他原本别无选择,但他在冬日战士身上看到了可能性。
按照九头蛇的行事手段,他应该是再也没办法离开这里,但维奥莱特还有希望。
他和詹姆斯·巴恩斯做了一个交易。
他给詹姆斯的洗脑指令留下后门,方便他在自由任务的时候可以脱离洗脑状态,而唯一的要求就是,到时候,去找维奥莱特,保护她。
按理说,这一点九头蛇不可能会发现,这门技术是他独自发明的,就算通过笔记可以了解完善,但也不应该是现在。
——然而,被发现了。
哈里森的手背在身后,微微颤抖。
他看着维克托挟持着的女儿,看着冰冷的枪口,听着子弹上膛的声音,心好像坠入了西伯利亚的雪原中。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但千算万算,他不可能看着女儿去死。
“我要,真实的密码。”九头蛇将军沉声道,“我能找到你的女儿,自然也能找到你的妻子,你的朋友,你的学生。早在蒙骗我的时候,你就该做好心理准备了,萨恩博士。”
好像早也预料到了这么一天,哈里森慢慢闭上了眼睛。
喉咙一阵麻痒,他面无表情,拿过那个猩红色的笔记本,写上了全部的密码。
他无声地呜咽,终究有一滴泪水打湿了纸张。
九头蛇将军松了手,昏迷中的姑娘软在了地上。
维克托上前几步,眯了眯眼,拿过那本最为关键的笔记本,掂量了两下,枪口直指哈里森:“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骗我。”
膝盖重重地落在地上,身为父亲的哈里森匍匐在地上,向他的敌人祈求希望的救赎。
“我要她活着,求你了,将军。”
他看着哈里森瘫软在地中央,发现他朦胧的视线一直牢牢盯死在他女儿身上,示意手下把他带下去。
这是个人才,暂时还不能弄丢的人才。
维克托这样想着,哦了一声:“我不会杀她。”
他嗤笑一声,十足地恶劣。
我不会。
但冬日战士可没有承诺过,他不会。
***
寒风在西伯利亚的雪原中呼啸着。
一桶带着冰雪的水把维奥莱特从头浇到脚,女孩儿尖叫着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她的视线一片模糊,眼中似乎也进了冰水,又凉又疼,不知道脸上的是雪水还是泪水。
她发着抖,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水渍,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解开了束缚,好像得到了自由。
不,没有自由。
她竟然回到了最初出现的那个,被用来关着詹姆斯的那个金属牢笼中。
在她不在的时候,这里和最初一样,冰冷而又死寂。
女孩儿被丢在墙角,詹姆斯最初坐着的墙角。而面前有一个穿着迷彩色棉衣,戴着红色贝雷帽的男人。他看起来比维克托将军要小一些,也更精神一些。他手里还拿着水桶,一看刚刚那桶透心凉的冰水就是他的杰作。
发现维奥莱特醒了,他竟然腼腆地笑了笑,敬了个礼,后退离开了房间。
而后,进来的是詹姆斯。
他终于有机会穿上了衣服,还是个没有袖子的背心,黑漆漆的。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比最初的相遇,还要冰冷。那双无机质的绿色眼眸不含一丝情感,停留在维奥莱特身上,好像可怜的姑娘和周边的金属没有任何区别
维奥莱特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女孩儿顾不上颤抖了,她下意识地向后挪动,背脊却很快贴在了墙壁上。
不、不对劲。
她曾经几次想要触摸却又忍住的金属手臂第一次与她接触,却是狠狠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呼吸受阻,女孩儿因冰水而苍白的脸色逐渐涨红。
她挣扎着,细瘦的指尖徒劳地抠着他冰冷的金属臂,毫无用处。
她原本温柔甜软的声音因此变得嘶哑起来:“詹、姆斯?詹姆斯?我——维——”
那双原本溢满天真柔软的浅蓝色眼眸被泪水浸泡,脸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哇哦,你知道的还不少呢,维奥莱特。”扩音器里响起九头蛇将军的声音,“算了,士兵,你倒是可以告诉她,她是什么?”
澄澈的绿色眼眸眼底一片冰冷。
男人的声音仿佛来自西伯利亚呼啸的寒风,冰冷得毫无人气,就好像他真的是武器,不是人类一样。
是哦,洗刷掉过去的记忆,再次植入被设定好的性格模板与多次洗脑确保的忠诚……他不是维奥莱特认识的詹姆斯·巴恩斯,他是九头蛇的——冬日战士。
冬兵一板一眼,面板表情,顺从地依照将军的话,死死地盯着面前已经无法呼吸的年轻女孩儿。
“你是我的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 能、能有过百评论吗_(:з」∠)_
☆、温暖凛冬
海德拉终于忍耐不住, 露出了它锋利的獠牙。
九头蛇暴露了。
被它扭曲深入的神盾局也随之变动,航空母舰被炸成一朵漂亮的烟花, 他暂且得到了他渴望已久的自由。
世界的一切都在变化。
当被灌输的记忆逐渐冷却, 属于自己的过去渐渐浮现,你会沉默地埋葬在过去, 还是被推着一步一步走向未知的明天?
你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
詹姆斯·布坎南·巴基·巴恩斯。
这个名字熟悉又陌生,好像确实属于他, 又好像来自几光年外,模糊不清。
那个年轻又倒霉的二战英雄在疾驰的列车上坠落, 埋葬在雪山深处;随之交换而来的, 却是他。
被俘虏, 被改造,被蒙骗,被灌输, 被支配。
他短暂的前半生已经被碾成碎片,接下来却是黑暗中挣扎的后半生。
他做了很多错事, 他知道。
但是他记不起来了。
他无法信任自己的大脑,他不知道,他们到底对他的大脑做过什么。
时不时, 他会寻回片段式的记忆,有战争,有朋友,有欢笑, 有血腥。
他身不由己,做过太多不该做的事情。
可身在此世,除了把自己藏起来,尽力逃开其他人对他的奴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如此悲哀。
***
他找回了一个朋友。
史蒂文·罗杰斯,他最初的,也是最好的朋友。自从他逃离了控制,一点点寻回理智,他就知道,史蒂夫还在这个世界上。
史蒂夫没有被历史的洪流淹没,依旧奋勇向前。美国队长还是那么正义勇猛,好像从未变过,不像是他,已经面目全非。
巴基没有想过用死亡来逃避一切,但他也不想在这个是重新面对这个世界。
他已经臭名昭着,在他熟悉的地方找不到任何生存的方法,他只能离开,走得远远的。可操蛋的命运却从来没有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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