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服务生离开,兰瑞莎才看向郁衎:“乃不次吗?”
郁衎无奈:“咽下去再说话。”
吃到美食心情大好的兰瑞莎乖乖照做。
咽下嘴里的食物,又喝下一口冰可乐,她才重新开口:“你不吃吗?”
郁衎这才随便拿了一串在手里,看起来他本身并不打算进食,只是给兰瑞莎一个面子。
郁衎慢条斯理地吃完这串五花肉,这才抬眼看向已经清空三个瓷碟的小姑娘:“这家店已经开了四十几年了。这样的老店,在M国可没有。唐人街的食物一般为了迎合当地人的口味,做的和国内很不一样。”
兰瑞莎正伸手去拿一串新的烤翅,听到这句话,先是懵了一下。
随后她才反应过来。
一旦猜到郁衎这番话背后的目的,兰瑞莎心里的火气就蹭蹭往上冒,就算是冰可乐也浇不灭。
看在满桌食物的面子上,她没有立刻掀桌,心道他好歹还特意带自己出来吃好吃的再说教,至少……至少把这一桌吃完再掀。
这么想着,她闷不吭声,完全不搭这个话茬,继续埋头苦吃。
在兰瑞莎看不见的地方,郁衎微微一挑眉:“附近还有一家老字号的烤鸭店,吃完还有余力的话,我们可以去吃午夜场。”
兰瑞莎三下两下将剩余的那些吃完,趁着新烤串还没上来的当口,她决定再给郁衎一次机会。
——抬起眼,瞪着他:“如果我想吃,就算是空运阿诺德也会让我吃上。”
“……”
郁衎敛下笑容,淡淡反问:“纵使他只是利用你也可以?你就这么……唔,对他感官这么好?”
“咔嚓”一声,兰瑞莎捏断了手中忘记放下的钢串。
不锈钢的烤肉串就这么硬生生被她拗断,断口微微扭曲。
上面一段钢串掉在了地上,轻轻一响,在地板上滚动了几圈,停了下来。
剩下那一段被兰瑞莎随手扔在餐盘里。
她撑着身子,向后挪了挪,又直起腰杆:“所以你带我来吃东西就为了这个目的。”
郁衎没说话。
兰瑞莎冷笑,火气更大:“我还以为你只是单纯带我来吃好吃的呢!”
刚才的欢喜已经一扫而空,心里满是说不出的委屈和憋闷。
兰瑞莎最后瞪一眼郁衎,后者却还是蹙眉不语,苍白的脸上只有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
兰瑞莎突然有些怅然,她以为……相处这么长时间,郁衎多少能信任自己一点。
原来……
算了。
刚才还觉得唇齿留香的美食也索然无味起来。
兰瑞莎径直站起身,坐着的木椅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十一号桌,您点的年糕,金针菇和烤猪蹄好了……”
之前出现的服务生推开了门,正好免去兰瑞莎抬手开门的麻烦。
两人迎面撞上,女服务生愣了一下:“客人是要去洗手间吗?”
兰瑞莎抬眼,面无表情,浑身冷凝的气势倒是把人吓得瑟缩了一下。
见状,兰瑞莎稍微压了压火气,头也不回地指了指身后的男人:“你给他端过去吧。”
“呃……”
不等服务生回答,她已经走出门,脚步声在走廊外渐去渐远,很快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女服务员端着满满一托盘的烤串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隔壁房间的欢笑声吵闹声透过未关实的房门流进来,两相对比,显得这间包厢更加静的可怕。
女服务员没想到之前看上去还清俊温和的男人会有这么可怕的时候,苍白冷峻的脸孔比刚才走出去的女孩子恐怖一百倍,就是发火要扣她工资的老板都没有面前这位男客人让人噤若寒蝉。
女服务员甚至觉得自己呼吸声都太大了,会引来男人的瞩目。
如果是那样……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腿一软跪下来。
就在她战战兢兢想跑又不敢跑的时候,坐在窗边的青年终于开口:“端过来吧。”
女服务员吞了吞口水,用尽全身力气稳住自己的双手,端着托盘走到桌子旁。
先是将装满烤串的瓷碟放到桌面上,再将空的瓷盘叠好放到托盘待会一起带走。
就在女服务员将那些空的瓷碟小心翼翼地堆叠好时,她突然发现客人手里在拨弄一根断掉的烤肉串。
那根烤肉串可是不锈钢制成的,断掉的横截面看上去很是锋利,一不小心就会划破人的手指。
然而青年就像没感觉一样,沉着脸,垂着眼,盯着木质桌面的纹理,手指不断按压那处断口,奇怪的是原本该沾上肉油的钢串看上去干干净净的,比新的还要明净。
女服务员在心里松了口气,庆幸客人手上没沾上污渍,否则她怀疑自己要跳下去以死谢罪了。
真奇怪……自己怎么会这么担惊受怕,对方又不是古代的皇帝……
她摇了摇头,暗暗嘲笑了一下自己。
不过经过这一遭打岔,服务员刚才还在砰砰直跳的心脏终于缓和了下来。
她这才有勇气,顺应着自己的好奇心抬起头,顺着客人的目光向窗外看去。
下方的夜市充斥了喧哗声和蒸腾的热气,被霓虹灯一照,显得更加虚幻,犹如一处五光十色的迷离梦境。
但在这场五彩斑斓的梦境里,那个黑发小姑娘的背影显得格外突出,让人一眼就能从如织穿梭的游客堆里认出来。
女服务员猜测还是因为对方长得格外好看,冷着脸的样子也格外有气势,就像她面前这位青年一样。
一回神,才发现客人已经收回了视线,倒是自己还在盯着楼下发傻。
服务员脸一红,赶紧冲面前盯着自己的客人鞠了一躬,逃命般端着托盘埋头冲出房间。
随着木门的轻轻关闭,其他包厢的喧嚣也被隔绝在了房间外,只剩从窗户那儿传进的杂音。
郁衎将目光从房门上收回,再一次投向窗外,这一次,他已经看不见兰瑞莎的身影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在无人的包厢里慢慢举起一根年糕串,望着上面撒了一层的调料自言自语:“终究……还是被影响了么……”
……
兰瑞莎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后,包厢里发生了什么,实际上她一点也不关心。
刚才她冲出烧烤店时,被外面略凉的夜风一吹,觉得脑子清明了不少。
稍微冷静了一点之后,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犹豫着回头,结果就看见二楼坐在窗户边的郁衎低着头,似乎在看桌子上的烤串,端着托盘的女服务员站在旁边正在给他端上新的菜品。
一口气就这么噎在了喉咙里。
兰瑞莎刚刚降下去的火气又腾地升上来:
看来她自作多情了哦,她生不生气,人郁衎一点都不在乎,还是该吃吃该喝喝,丝毫不受影响。
也是,反正他带她出来说教警告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还要在乎她的心情做什么。
是她自己想多了。
兰瑞莎冷笑一声,这次是在笑自己。
她松开握成拳头的双手,这一次是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酒店的路上,刚才发生的一幕幕不断在兰瑞莎脑中回放,她真是越想越生气。
从她在包厢里吃烤肉吃得正欢郁衎冷不丁发言开始,到他暴露了他的险恶用心,再到自己犹豫对方压根不受影响继续吃喝,兰瑞莎松开的手不知不觉又捏紧了。
她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都能感觉硫磺味从喉咙里冒出,要不是她控制得好,下一秒龙火就要从她嘴里冒出来了。
到时候该死的郁衎和他的烤肉全都给她化成灰灰!
……不行,为了一个郁衎搭上一整个夜市的人不值得,而且他肯定不会就这么被烧死。
兰瑞莎冷着脸,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其实她不仅仅是在气郁衎,更生气自己。
生气自己……在经历了塞缪尔之后,还会把自己的信任一点不留地交出去……
这下倒好,她倒是能完全信任郁衎,可惜对方却始终对她有所保留。
神官和龙的事再一次上演了。
只是这一次不是人族和龙族的隔阂,而是东西方妖怪的间隙。
应该说……两个世界里,除了德米安就没有人能值得她完全相信,也没有谁能像德米安那样完全相信她,就算是郁衎……
兰瑞莎咬咬牙,把眼中的酸意全吞了下去,就算像吞了一块石头,鲠在喉喽里,她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是郁衎不相信她,她难受什么,要难受也应该是郁衎才对!
兰瑞莎反复用这句话劝说自己,不知不觉中越走越慢。
就在这时,她听见一阵响亮的吵架声。
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只见附近有一对人类小情侣不知怎么吵了起来。
那个女孩子正把自己的手提包摔在男孩身上,怒气冲冲喊到:“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我都说了,只是碰巧遇到说了一句话,你就觉得我跟他旧情复燃了?复燃你个屁!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都不相信我?滚吧!我们分手了!”
明明是女孩子自己在冲男朋友发泄,她自己却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男孩原本低着头闷不吭声,听见了女友的哭声才抬起头慌慌张张讨饶安慰。
这样的一幕在热闹的夜市里并不算罕见,因为客流量大,晚上逛夜市的人大部分也都是年轻人,尤其是年轻情侣,这样的事几乎每晚都会发生一次,旁边小吃摊的摊主们都已经见怪不怪。
而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兰瑞莎却如遭雷劈,傻在了原地。
那个人类女生刚才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回响,一直透过耳膜印在了脑子里。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连忙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摇头,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跟郁衎怎么可以用一对情侣吵架来类比!
这分明是两回事!
“……绝对不可能!”
第64章
因为那对小情侣的事,之后两天时间,兰瑞莎都有意无意躲着郁衎走。
等她收拾好心情,觉得自己可以以平常心面对郁衎的时候,她发现他竟然莫名消失了!
不对,准确地说,是郁衎在兰瑞莎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开了,就连谈判的事都交给了随后赶来的白植。
更让人气恼的是,这件事谁都知道,只除一个兰瑞莎。
一直到郁衎悄无声息地退房走人,白植坐在了谈判桌上,兰瑞莎才发现了这一点。
她顿时觉得自己这几天的纠结就像个笑话一样。
出离愤怒之余,兰瑞莎倒是发现了一个盲点:郁衎是怎么知道拜伦·阿诺德在诱拐她的?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大嘴巴的闫清!
于是她就跑去找闫清对峙,在险些把闫清的房门踹飞之后,对方向她坦白,的确是他告诉郁衎的。但绝不是他故意的,只是在和郁衎闲聊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
兰瑞莎简直被他睁着眼说瞎话的技能给气消了,一脸“你是傻子还是我是傻子”的表情瞪着这只红毛狐狸:“合着我前一秒撞见了你,你下一秒就‘不小心’说漏嘴了?”
她特别在不小心三个字上加重了音,就为了讽刺一下他。
闫清真不愧是拿自己性别骗了兰瑞莎几个月的家伙,有这样的前科,现在他还能继续厚着脸皮点头:“对啊,跟你分开之后,正好就碰见了郁会。正好郁会又找我聊天,一不小心就被他听到了。”
兰瑞莎:“……那我能不小心烤了你么?”
闫清忽闪着眼睛装傻:“你要吃了我吗?如果是你,我可以主动献身。”说着就开始脱衣服。
兰瑞莎终于忍不住下去了,一把火正面糊到他脸上。
之后无论闫清怎么说,她都下定决心不再搭理他,就算闫清又拿游乐场说事,她也不肯松口。
这微妙的气氛,就连拜伦·阿诺德都看出来了。
于是在又一次被白植在谈判桌上血虐之后,拜伦·阿诺德第二次来找兰瑞莎。
这一次还是他本人亲自找上门。
兰瑞莎听见敲门声,想也没想打开就开喷:“你是还被我烧够吗,死狐狸?!”
她都做好了照脸轰一颗火球的准备,结果就看见门外金发紫眼的吸血鬼举着敲门的手,一脸茫然和无辜。
兰瑞莎抽抽嘴角,放下了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你怎么来了?”
阿诺德就跟听不懂她的画外音一样,忽略了兰瑞莎的问题,自己提问:“死狐狸?您说谁?难道是闫清?他对陛下您做了什么?!”
吸血鬼突然紧张起来,上下来回扫描兰瑞莎全身,那眼神成功地让兰瑞莎把怒气转移到他头上。
这样一想,面前这只吸血鬼的确是罪魁祸首,万恶之源啊。
如果不是他邀请她去他房间,并请求她去M国,那兰瑞莎就不会被闫清撞见从阿诺德的房间出来,也就不会说出这一点,那闫清也就不会告诉郁衎,之后兰瑞莎和郁衎的冲突也就不会存在!
总之追根溯源!一切的开始都在拜伦·阿诺德身上!
他竟然还敢主动上门?
主动上门也就算了,还敢继续踩着她的痛脚跳舞?
兰瑞莎的眼神瞬间凶恶起来,看得拜伦·阿诺德心里一个哆嗦,连忙转移话题:“哈哈哈哈今天的阳光真好啊。”
可惜已经迟了。
兰瑞莎皮笑肉不笑:“是挺好的,要不要把你送出去晒晒?我听说你们M国人挺喜欢日光浴的。”
“……”
让他一个吸血鬼去晒日光浴?
就算他是吸血鬼公爵,已经不怎么怕阳光了也太过分了吧。
拜伦·阿诺德立刻低头道歉:“抱歉,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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