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懂苏耽的意思,一句话,都怪你, 你得负责。
思柔一点都不想负责,无视苏耽是看在他带自己下山吃好吃的份上,有苏耽无数位前辈前辈前前辈前赴后继,不辞余力对思柔进行一系列驱鬼仪式, 道士这一职业已经被思柔拉入黑名单。
她把笔一放,冷着脸说,“扔下去,谁同意付钱的,一起扔。”
尊老的十四娘还不想自己的爷爷因为苏耽倒了大霉,“都在半路了,扔下去不太好吧。万一不会水,那不是淹死了。”
她爷爷就不会水,至于苏耽,十四娘不想管。
这道士好看是好看,生的跟玉人似的,谁见了都喜欢,问题是脾气太差了,也不是说有多坏,而是那张嘴,一开口就能把狐呛死。明明是个方外人士,结果比谁都计较,上个船的功夫就要洗澡更衣,还要吃好喝好,恕她直言,她家大王都没这道士矫情。
思柔咬着手指很不解,“淹死了多好,直接喂鱼都不用埋坑了。”
十四娘和思柔处了这么久,清楚思柔性子,她也不隐瞒,有话直说,“我不想我爷爷出事。”
提起亲情思柔一向很大度,她点点头,“黄老不扔,苏耽必须扔。”
大魔王一声令下,底下的哪敢不从,问题是苏耽打不过思柔,他们也打不过苏耽啊,除非思柔亲自出手,不然还真治不了苏耽。
本来已经到门口的十四娘又挪回来,笑得格外腼腆,“大王,苏道长法力高强,我不是他的对手。”
这话说完十四娘原以为思柔会豪气万丈,拍胸脯说本王来,谁知思柔搁下笔来,幽幽叹道,“媚术不到家,青丘的耻辱。”
被一个女鬼当面耻笑自己媚术不精,不配做一只狐狸,十四娘一时说不出话来。若不是思柔是她的大王,她真的很想以下犯上问一句,你说耻辱就耻辱,你见过狐族的圣地青丘吗?
可她没胆问,她溜到思柔身边,伸出一双柔荑给思柔捶背捏肩,等思柔晃晃悠悠,渐生睡意时,十四娘才敢出声,“大王,我打不过。”
龙肉吃多了有点撑的思柔暂时不想打架,她嗯了一声,过了会又说,“谈。”
打不过就谈,她就是这样过来的,只不过另一方不怎么想和思柔谈,常常一句妖女看招,过后就是鸡飞狗跳。
眼看没有回旋的余地,十四娘老老实实伺候思柔睡下,懊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可见到那副上等龙肉食材解剖图时,十四娘的心又提了提,她觉得,如果这事自己干不好,很有可能就会成为龙肉边上的佐料。
励志干出一番事业的十四娘斗志高昂,她首先跑去找黄老谈了这个问题,分别以我能做什么,做的怎么样,怎么样可以更好向黄老询问。黄老对于终于开窍的十四娘很是欣慰,掏出家底给十四娘分析。
首先,大王不喜欢道士,我们要跟着大王走,一致对外,鄙视道士。
其次,我们不是道士的对手,这就意味对付道士不能使用武力,而是要智谋,徐徐图之。
再来,道士有求于大王,不过是求财还是求色,只要有求于人就是弱点,就可以根据这点下手。
总结,我们可以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借大王的光对道士施压。
黄老讲了一大堆话,嘴巴都讲干了,十四娘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后来了句,“大王说了,扔下去喂鱼,还不用挖坑。”
对于不开窍的十四娘黄老痛心疾首,恨不得拎起十四娘送回黑山洗洗脑,“谁让你动手了,我是让你去和苏道长说情,让苏道长去向大王求情!”
十四娘恍然大悟,立刻就有了主意,站起来和黄老保证,“爷爷你等着,我一定让这臭道士跪在大王面前求饶。”
黄老不觉得自家孙女懂了,可看十四娘风风火火的样子,黄老又不忍打击十四娘的信心,暗想吃一堑长一智,总归要长大的。
苏耽这会正和斐央待在一块,作为一个首富之子,斐央在吃穿方面还是很讲究的,也是苏耽为什么留一只喋喋不休的胖子在身边的原因,道家云有舍才有得,他不听斐央讲一堆废话,哪来的晚饭吃。
“道长我和你说,大王是真凶,山珍海味算什么,她直接龙肝凤胆上口,活活啃下一口龙肉。”斐央说的手舞足蹈,满脸兴奋,就好像亲眼所见。
苏耽漫不经心听着,拿起饭碗给自己盛了碗鱼汤,刚钓上来的石斑鱼肉质鲜美,去鳞破肚后切块,滚入热水中小火慢煮,船上没什么佐料,一锅鱼汤简简单单,泛着乳白色的鱼肉,苏耽低头吹凉鱼汤,一只手白净修长,如玉一般动人,纤长的睫毛在热气里微微颤抖,眉眼缱绻,眸中的光都柔和几分。
斐央忽然停下来看着苏耽,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呐呐着,“活色生香,我今个可是赚到了。”
苏耽压根就没在意斐央说什么,他趁斐央发呆的功夫把鱼汤喝了个大半,等斐央看够了美人想起要吃饭时,苏耽把筷子一放,坐那装起餐风饮露的神仙来。
鱼汤好喝,鱼头不喜欢,不吃。
没等斐央吃上几口,十四娘不请自来,她进了门看也不看斐央,直接拉了凳子坐到苏耽面前,把斐央挡住,从苏耽的角度看去,斐央的半个身子倔强占据苏耽的眼球,无法忽视。只剩半个身子的斐央说,“哎,你干嘛,人家还没吃饭呢。”
苏耽瞅了瞅空了的饭碗,不出声。
十四娘压根不担心苏耽吃没吃,在她看来,道士和和尚一个样,都不吃荤,这一桌子全鱼宴,苏耽会吃才怪,她问苏耽,“你是不是喜欢我家大王?”
后头的斐央直接喷了米饭,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十四娘,你讲笑话能不能挑饭后。”
十四娘没好气道,“吃你的饭去。”
她扫了眼桌上的菜肴,吃得都差不多了,暗想胖子就是胖子,这么会吃。
苏耽平静回答十四娘的问题,“没有。”
“一路跟踪到宁波。”
宗主寿辰临近,他打算去海市淘件宝贝做贺礼。
“还英雄救美替大王解围。”
误会,他只想借势,方便去海市。
“大王前脚刚被龙王赶走,你后脚就追上来。”
他是被扔出来的,还交了罚金。
“现在大王去广东,你也要去,不是对大王有意思还是什么?”
他没钱回去,更没脸回宗门,不从思柔这里坑一笔,他怎么对得起皇天后土!
苏耽轻笑一声,嘲笑十四娘,“异想天开。”
这狐狸精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外头的老狐狸精老谋深算,做事算盘打得直响,这小狐狸做事也响,脑子里的水咣咣响。
十四娘一拍桌子,插腰得意,“算你有自知之明。”
苏耽:?
她冲苏耽抬起下巴,“告诉你,我家大王是去广东娶小妾,你现在进门也是小三,做妾的命,如果你伺候大王伺候的好,兴许大王还会多宠你几天。”
这一番话下来,后头的斐央吓得连筷子都掉了,他哆哆嗦嗦看向苏耽,“不,不是吧,我记得大王去广东是去屠龙。”
娶小妾这种事太荒唐了。
十四娘,“爱信不信。”
说罢把门一甩,背影趾高气昂,颇似小人得宠,专门跑过来下马威的。
斐央一脸惊恐看着苏耽,“真的?”
苏耽连眼皮都懒得抬,“狐狸精的话你都信。”
斐央不自觉点头。
苏耽:……
说教了苏耽一顿,十四娘立马跑去找黄老邀功,“爷爷,我敢保证,那苏耽一定会去找大王。”
黄老怜爱摸摸十四娘的脑袋,“你肯定?”
十四娘得意道,“那当然,我和苏耽说,他想嫁给大王也是做小三,没资格做正室。先不管苏耽是不是把我当疯子,这话一出他心里肯定不舒服,怎么说也要去找大王。”
黄老看着自己的孙女,寻思着,这是大智若愚,还是装疯卖傻。
那苏耽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怎么会在意这种小节。
结果回头他给思柔送宵夜的时候,就看见某位道长一声不吭站在门外,墨眸沉沉,看不出一丝情绪。
黄老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送了宵夜赶紧离开,心里觉得不可思议,十四娘居然真的说动了?
三更半夜站在姑娘家门口,不是想图谋不轨,难不成是要蹭吃蹭喝?
黄老哀叹一声,世风日下啊。
苏耽他,就是来蹭吃蹭喝的。
黄老一走他就推门而入,不等思柔招呼直接坐了下来,两人凝视片刻后,苏耽首先开口,“你吃了龙肉?”
思柔喝着热乎乎的小米粥,眨眼算承认了。
苏耽道,“你曾说自己灵气不足,需要进补,现在还要吗?”
思柔摇头,“暂时不需要了。”
苏耽,“那你去广东寻龙是何意?”
思柔慢吞吞道,“备着。”
等肚子饿了吃。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号储备粮:十四娘
二号储备粮:蓝关
聊斋内没有蓝关这条龙,因为蓝关就是个河名。
PS:4千没还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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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穷书生
死人这种事可大可小, 一个普通百姓的死对整个杭州城来说可有可无,但一个举人的死就值得玩味, 尤其是这位举人还是巡抚大人看中的人才, 一时间杭州城内满城风雨,众人议论纷纷, 加之王生的夫人陈氏又哭又闹, 这件事根本压不下去。
衙门必须给出一个交代。王七是名门子弟,族中不乏有位居京师, 行走官场位高权重者,官府得罪不起, 加之王生乃是发疯而亡, 和王七没有直接关联, 在王家来衙门几趟后,官府很快就释放了王七。但王生家属陈氏口口声声称王生是被人所害,官府为了安抚陈氏, 也为了摆出自己公正的态度,把瑞云推了出来。
一来王生死之前瑞云在场, 并据王七所述,王生是看到瑞云写的东西才发疯的。二来就是瑞云本人了,瑞士虽然在杭州城内有名, 但无权无势,容易拿捏,比起得罪权大势大的王家,死一个女支女来的更划算。很快, 官府就给出了说法,瑞云被斩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并且为了体现朝廷的大度,巡抚亲自来王生家祭奠,并许诺会将此事上报朝廷,为陈氏争取一个诰命。
有巡抚出面安慰,加之钱财与名声,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荣耀,陈氏很快消声下来,她放弃再一次替王生复活的想法,安心操办王生的后事,做出了一个深爱丈夫的样子,出殡那天更是哭晕过去,做足了姿态。
而作为同乡,王生昔日的好友,朱尔旦这几日表现可圈可点,他先是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等王生出殡时一身白衣,再无任何装束,两眼发红,整个人消瘦不堪,精神恍惚,好似失去了一个最重要的朋友。其他人见了朱尔旦纷纷劝道,“不要太伤心了,接下来还有考试。”
朱尔旦悲恸不已,“想在金华时,我与王公子是无话不谈的好友,谁知一转眼他就去了。”
众人又是劝又是扶的,称赞朱尔旦至情至性,是位君子。一时间朱尔旦的名字和王生在文人间广为流传,就连巡抚也和朱尔旦聊了几句,觉得朱尔旦此人不错。
所有人都很满意,官府满意这件事完美解决,王家满意撇清了关系,陈氏满意富足的后半生,朱尔旦满意得到的名声。他们不约而同忘了关在牢房里的瑞云,享受着太平盛世。
瑞云出事后,春风阁为了怕招惹麻烦,没有人敢去看望瑞云,有一个叫贺生的书生得知了这件事,独自去见瑞云。他变卖了一些家产,打通狱吏找到瑞云,瑞云见到他落下泪来,神色极为憔悴,“你不应该来见我。”
贺生依旧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袍,蹲下来隔着牢门拉着瑞云的手说,“我从前想要见你,只能在春风阁外摆摊,远远地看你一眼,现在我可以拉着你的手和你说话,我不知道我该高兴还是伤心。”
瑞云听了心里更加难过,她本就和贺生互生情意,两人经常书信来往,早就互许终身,但瑞云名气太大,春风阁不愿放瑞云走,赎金更是一个天文数字,她和贺生之前一直烦恼这件事,谁知道赎金的事情还没解决,她自己就被关入牢门,和贺生永别。
她把之前贺生送给自己的金钗拿出来,“找个喜欢你的姑娘,然后和她厮守一生。”
贺生看着这支金钗也难受不已,他没有去接金钗,而是问瑞云,“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你告诉我实情,我帮你去伸冤。”
这么多天的苦楚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瑞云把脸埋在贺生手里,边哭边说,“我说了好多次,他们就是不信,还对我用刑,要凌|辱我,我为了自保,不得已签下认罪书。”
她哭了会把眼泪擦干,还是不愿意贺生为自己冒险,瑞云清楚自己只是替罪羊,无论自己到底有没有害王生,官府要她她不得不死,“不要为了我耽误你的前程。”
贺生急了,“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还算什么男人,你只管告诉我,我会想办法的。”
或许是因为贺生的话,也或许心里的求生欲挣扎,瑞云想了想还是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贺生,“王公子的确是发疯而亡,但是去七公子家前一天,有个叫朱尔旦的秀才给了我张字条,说是七公子的意思。后来我为了避开王公子,写了字条上面的话,谁知道王公子见了他就发病了。”
讲到这里瑞云打了个寒颤,眼里带着惊恐,“王公子没有心跳声,他根本连心都没有。”
贺生很快抓住其中的疑点,“朱尔旦给你字条这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瑞云摇了摇头,“除了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贺生心里头慢慢起了疑惑,他不是瑞云,关在牢房里对外头的事一无所知,前几天王生出殡,朱尔旦在葬礼上大出风头,人们说他至情至性,是王生的挚友,甚至得了巡抚的青睐。朱尔旦和王生是同乡,又是朋友,如果王生有什么旧疾,朱尔旦不可能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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