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王走下来来到吴女面前,遗憾摇头,“可惜在地府, 本官就是这里的天。”
吴女眼中最后的光黯淡下去,颓败倒在地上, 她费尽千辛万苦来到地府,得到的就是这个结果……
将吴女押下去后,阎罗王才对陆判讲, “眼下攻打|黑山在即,少沾上事,我听其他鬼说,你给一个叫朱尔旦的书生换了心?”
陆判没了在朱尔旦的作威作福, 对阎罗王很是恭敬,“您不喜欢,我把他的心换回来就是。”
阎罗王没兴趣管朱尔旦的事,他一眼看破陆判是在给自己找手下,鉴于拿下黑山后阎罗王可能会升到更高位置,腾出来的位置总要有人坐,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坐,还是给有利于自己的。阎罗王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随便了事,“你自己看着办。”
两人又聊了其他事,公堂下无其他鬼差,阎罗王和陆判的声音不免有些放大,站在墙边都能听清楚,墙边一尾火焰一闪而过,一双眼睛扫过阎罗王与陆判,手中的刀鞘几次欲出鞘,最终还是被压下去。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从头到尾他和朱尔旦的交情都是假的,三姐没有说错,他不该和朱尔旦深交。
听到大致计划的九郎转身欲走,陆判的声音又响起,“那个吴女?”
阎罗王不太在意,“她不是生前被人奸污吗,就按私通的罪名处理,打入冰山地狱就是。”
冰山地狱是第八层地狱,生前杀夫,与人私通,恶意堕胎的妇人会被打入此狱,饱受寒冰之苦,吴女什么事都没做错,却要受非人折磨。九郎脚步一顿,想道是自己唆使吴女向阎罗王告状,结果自己成了把吴女推入火坑的人,他内心过意不去,回黑山的脚步放缓,转道去寻被关押的吴女。
而在阎王殿,对话还在继续,阎罗王眼睛微眯,“一只小狐狸还敢跑到地府捣乱。”
陆判神情严肃,“这畜生是黑山的。”
阎罗王表情阴翳,想到当年被黑山打败的屈辱,黑山不满地府,大闹地府后打伤数位判官离去,其中身为阎罗王的他被黑山当着所有判官的面打脸,被迫跪在黑山面前求饶,此后泰山府君之位空缺,本应有人接任,当时最有资历也最有希望是他,谁知天庭以不敌黑山之手为由,硬是把他留在了阎王之位,反倒提了一个什么都不如他的判官。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阎罗王放下狠话,“你带上几个鬼差,对付这种孽畜用不着留情。”
陆判窃喜,“遵命。”
当下就领几个凶恶的鬼差往牢狱冲去,正巧九郎刚解救了吴女,打算逃走,陆判见了把手一扬,“不留活口。”
几个鬼差抱拳称是,四散开来围住九郎和吴女,手持兵刃,尖叉,巨锤皆有,那兵器上沾着可疑的肉沫,混着暗红色的液体,吴女吓得哭出来,对九郎说,“九公子,你不要管我了,赶快走吧。”
九郎索性丢下刀鞘,把吴女护在身后,“是我害你落入这般田地,我怎么有颜面离去。”
他心知今天可能已经有去无回,把一块玉佩塞到吴女手上,“逃出去,然后去黑山,跟大王说地府要对他们下手。”
他想了很多,有族中同辈一同学习的日子,三娘教他练习刀法,爷爷的耳提面命,十四娘的天真活泼,最后的最后,是站在月色下的思柔,背影柔弱,却带来生的希望。
大王,是不会输的。
吴女边哭边点头,她紧紧握着手里的玉佩,头也不回往最初的方向跑去,她不敢往后看,她怕自己记忆中那个九公子面目全非,不成人形。
当重新踏入刀山火海,吴女擦干了最后一滴眼泪,她咬牙拖着血淋漓的双腿,一步一步前行,至今黑暗中亮起一道微弱的光,虚弱的吴女用尽最后力气跑向那道门,抬手推开。
光明亮起,城隍就站在门边,目光关切,他问吴女,“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回来?”
吴女浑身一颤,城隍让开了位置,陆判就站在那里,居高临下望着吴女,然后对她说,“把她带走。”
染血的玉佩从指间滑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满灰尘,满是裂纹。
九郎和吴女的事情了解,陆判最后去朱尔旦家一趟,他最近非常忙碌,以致朱尔旦找他时陆判都没有回应,见到意外到访的陆判,朱尔旦连忙让朱妻备上酒菜,看着如今婀娜多姿,美丽动人的朱妻,还有中举后焕然一新的住处,朱尔旦对现在的生活再满意不过,他亲手给陆判倒酒,“多亏了您,我才有现在的生活。”
陆判品着杯中美酒,想到接下来自己可能升官,看朱尔旦的心情也是极佳,“接下来的日子我不会来了。”
朱尔旦表情意外,“地府出了事?”
陆判笑道,“是好事,等我稳定下来,你也过了百年,到了地府我再给你安排一桩美差,也算朋友一场。”
朱尔旦自是千恩万谢,两人痛饮到天亮,等陆判一走,朱妻走进了忧心忡忡,“你怎么不和他说吴家的事。”
朱尔旦摸着朱妻细嫩的脸蛋,笑了起来,“怕什么,他吴御史不过七品,县官怕他,我可不怕他。”
他拉着朱妻的手来到书房,取下一个锦盒打开给朱妻看,红木做的盒子里放着一团枯草,朱妻瞧不出什么名堂,“这是什么?”
“咱们以后发达的依靠。”朱尔旦又念起来,“不死草,人死不过三日,覆面可活,服之长生。”
朱妻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话,拍开朱尔旦的手,揽镜自赏,她很满意现在这张脸,可是出门总会遭人非议,想到吴家劝她回家的样子,朱妻不耐烦,“还是想个办法,天天来找我真是烦死了。”
朱尔旦点头,几日后公堂对峙,吴御史看着女儿站在朱尔旦身后,痛心疾首,冲县官大喊,“大人,此人诱拐小女,还请大人为小女做主。”
县官左右为难,一个新进的举人,前途无量,都说莫欺少年穷,万一这位举人老爷以后发达了,他怎么办?可吴御史在本地颇有威望,如果得罪了吴御史,别说以后,现在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他干咳一声,主动给朱尔旦递梯子,“被告朱尔旦,你可有话说?”
朱尔旦拱手行礼,做足了受害人的姿态,“大人,此人是我爱妻,嫁到家中已有数年,左邻右舍皆可作证,至于为什么会在睡梦中换了头,我也不得而知。”
说罢又让吴夫人和朱妻进去检查身体,吴夫人出来后对吴御史说,“头是女儿的,身体不是。”
吴御史气得吹胡子瞪眼,看朱尔旦和朱妻恩爱有加,动手要打朱尔旦,“定是你用了邪术偷走了我女儿的头,你个无耻小贼。”
公堂上一片混乱,忽然外面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一行人从外面进来,为首的男子面无胡须,生的极为白净,他扫向堂上几人,尖利的嗓音响起,“谁是朱尔旦?”
朱尔旦出列,“在下正是。”
对方道,“圣上口谕,命朱尔旦进京,朱公子,不,朱举人,准备准备进京吧。”
朱尔旦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意,他看向边上下跪的吴御史,心里头来了主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天子有命学生不敢不从,只是眼下学生官司缠身,一时走不开。”
那太监懒洋洋看了跪在地上的人,凭着几人穿的衣服认出本地的县官,伸手问,“朱举人犯了什么事?”
县官一辈子也没见过太监几次,笑得很勉强,“其实和朱举人无关,吴御史爱女横死,头颅安在朱举人妻子身上,吴御史认为朱举人用了邪术,正要和朱举人评理。”
太监没兴趣判案,只想着早日回京交差,听了县官的话道,“既然头在朱举人爱妻身上,也算半个女儿,不如结为亲家,也算皆大欢喜。”
“吴御史,您说是不是?”
吴御史静了半天,吐出一字,“是。”
第41章 炖王八
蓝关第一次看走眼了, 他在卖肠粉摊上见到思柔,当时觉得这姑娘挺能吃的, 长得好看又能吃, 一定心思单纯,是个好姑娘。本着大家都是吃货, 本地人要向外地人介绍美食的想法, 蓝关选择和思柔拼桌,在吃空小贩的肠粉后, 蓝关以吃出来的友情向思柔发出邀请,打算巩固彼此之间的感情。然后……他就被思柔掰断了龙角。
蓝关痛的脸色煞白, 他本就生出貌美, 此刻泪眼朦胧, 有种雾中看花的美感,还在研究龙角怎么吃的思柔被蓝关那双眼睛吸引,很诚恳赞美对方, “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也?蓝关联想到了一种不太美好的想法,他猛地后退一步, 想要偷袭思柔,对方压根没把他当做一回事,看完眼睛低头又研究龙角, 问黄老,“能炖着吃吗?”
黄老就差没拉个横幅夸我家大王最棒,现在是有问必答,“可以, 和甲鱼一起炖最补。”
把他的龙角和王八蛋摆一锅,本就受伤的蓝关听到这句话这点没气晕过去,指着思柔估计是想骂人,可惜从小满腹经纶,文绉绉的话一套一套,真骂人起来也只有两个字,“混蛋!”
深得骂人技巧的苏耽发出不屑的冷哼,要不是思柔给的新剑太难用,他也不至于被蓝关一尾巴拍到河里去,面子里子都没了。
打算给自己龙角炖王八的思柔心情不错,把龙角转交给黄老又拉着蓝关的衣袖说,“要最好的甲鱼。”
蓝关表情阴郁,漂亮的小脸蛋上写着不耐烦,他一巴掌拍开思柔的手,拿扇子指着思柔说,“想拿这种方式侮辱我,你做梦!”
他欲和思柔拼个鱼死网破,其他人都是无动于衷,只有一身湿透的苏耽给了蓝关一个轻蔑的眼神,仿佛在说,愚蠢。
这眼神怎么看怎么讨厌,明明是个落汤鸡了,偏生还能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加上有张耐看的脸蛋,苏耽是无声似有声,直接转移了大半火力。
蓝关磨了磨牙,暗想你别给我找到机会,否则我第一个弄死你。
他还没给苏耽摆威风,站在蓝关面前的思柔伸出一双柔弱无骨的手,直接把蓝关的折扇捏的粉碎,小姑娘睁着一双无辜的眸子,“没有甲鱼吗?”
瞬间蓝关没了大半威风,他拿着只剩一半的折扇,看着思柔半响,深吸一口气,以退为进,“有。”
思柔再接再厉,“我听说你住在小岭河,河鲜多吗?”
同是吃货但不太想理思柔的蓝关,“……多。”
思柔甜甜笑了起来,“我可以去你家做客吗?”
屈服淫威的蓝关,“……可以。”
准备看八百回合大战的斐央傻眼了,“这就完了。”
十四娘道,“棋逢对手才有打架的机会,遇上大王的话……”
不会给你机会的。
斐央纠结了会很快抛下这个话题,跟在思柔后面表示要去参观龙宫,作为东道主的蓝关面带嫌弃,思柔去是特殊情况,这个胖子跟过来干嘛,他龙宫岂是普通人族可踏足的。蓝关纡尊降贵道,“都是思柔姑娘自然没问题,只是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和尚道长,坐下来吃饭怕倒胃口。”
话里话外都透着讨厌苏耽的意思,苏耽拂过黑色剑身,剑身上的红色符文倒映在他眼中,使得有几分鬼魅,他冲蓝关微微一笑,笑意中带着明显的怜悯。
他在可怜谁?蓝关心里不爽,丢下苏耽领着思柔去小岭河。思柔还好,跟着的十四娘和斐央水性不好,原是要蓝关处理的,思柔比蓝关先出手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两块木头渣滓,递给两个分别吃了,斐央捏着活似工地里捡来的木疙瘩,有感而发,“剩下的边角料。”
没想到思柔一脸认真回道,“做剑鞘剩下的。”
有木焉,名曰沙棠,可以御水,使之不溺。
斐央干笑两声,目光忍不住往十四娘怀里那把剑看去,只觉越看越像。
抱着我到底是吃了宝贝,还是捡了剩下的边角料想法,一行人来到蓝关的龙宫,说是龙宫更接近一个临时的落脚处,地方不大,处处透着水族特有的奢靡,更近似于一处别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一概不少,十四娘甚至和思柔开玩笑,“看起来嫁妆不少。”
思柔估计是头一回见到一个把自己过得这么精致的龙族,她想了下过去遇到的龙族,把蓝关划为另一个种族,精致的龙族。
斐央在殿里转悠了大半圈,又是诗兴大发,一屁股坐在白玉栏杆上,对着水晶帘吟诗,“水晶帘不下,云母微开,冷淡佳人淡脂粉。”
词是好词,不过看思柔一脸惊叹和十四娘鄙视的表情,就是这词八成又是哪位大家所在,和斐央沾不上边。
他们三在花厅里坐了许久,香茶喝了一壶又一壶,迟迟不见蓝关出现,十四娘意识到被骗,忿忿不平,“说是去捉王八,半天不见人,比王八还王八。”
正说着外头传来喧闹声,几个虾兵蟹将冲进来,十四娘想帮忙,却发现自己手脚动不了,她愤恨看着从暗处走出的蓝关,骂道,“卑鄙!”
蓝关依旧一身锦衣折扇,洒金的纸扇撑开,在面前徐徐摇动,自是一股风流,他将纸扇一合,“囚徒的无病呻|吟。你只管大声叫,在孤的龙宫里,谁都救不了你。”
十四娘气得面色发白,她下意识转头看向思柔,怕思柔也中蓝关的道,谁知思柔就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淡定捧着香茗,重复一个问题,“甲鱼呢?”
提到这个蓝关脸上的笑就维持不住,他大步走到思柔面前,捏起思柔下巴冷笑,“还想逞口舌之能。”
他正想对思柔动手,后面传来数声惨叫,蓝关扭头一看,苏耽和黄老已经杀到花厅,苏耽提剑而立,脸上溅着两朵血花,神情极淡,跟着的黄老见了思柔大喊,“大王。”
蓝关丢下思柔,背对而立,对苏耽很是不屑,“手下败将。”
苏耽甩尽剑上血花,冷冷抬眼,“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他手上捏着一张符纸,剑尖一点,灵气激荡,搅得龙宫动荡不安,首当其冲的就是蓝关,直接被这道灵气激得气血翻滚,旧伤发作,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第一,我输你乃是新剑不适手的缘故;第二,你真正的对手在你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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