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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人间的思柔坐在苏耽面前,“菩萨人挺好的,还把谛听借给我。”
听到思柔没有强行掳走菩萨,苏耽松了口气,低头打量趴在地上吐舌头的谛听,微微皱眉,这真是谛听吗,怎么和村门口的哈巴狗一个德行,又听思柔问,“这是什么?”
苏耽回过神来,以为思柔在问跪在跟前的老妇人,解释来龙去脉,“她的女儿生前被水鬼骗饮水莽草,丢了性命,前几日骗了一个书生做替死鬼,本应投胎去,谁知被捉回来做鬼妻,她丈夫气不过直接去了,丈夫没了,女儿又不能投胎,于是就求到白云观来,想让我出手。”
苏耽说时语气淡淡,似是对这件事无动于衷,思柔听了拿起一物,“我是问,这是什么?”
她手里躺着一只赭色纸鹤,小巧可爱,像闺中女子的无聊之作。
给纸鹤画画的苏道长面不改色,“我在研究法术。”
作者有话要说: 在想一个问题,灌江口有没有滚滚出没?
第65章 二郎神
楚江一带盛产桃花鱼, 每年桃花盛开时,江边桃花满树, 放眼望去一片粉色, 风吹时落英缤纷,桃花入水, 水下成群的桃花鱼翩翩起舞, 水上水下各自成景,可谓是美不胜收。
每逢四五月, 游人如梭,骑驴者, 红衣者皆有, 都是来赏花游玩, 结交朋友。祝生就是如此,他和几个文员一同到江边游玩,兴致正浓时忽然想起自己一个朋友离这不远, 于是告别同伴,独自一人寻友。时至三月天, 天气转暖,又是正午时刻,祝生赶了大半天的路口渴难耐, 半路遇见一个茶棚,不加思索进去讨水喝。
一个婆子给他倒了碗粗茶,祝生见这茶浑浊不堪,又有异味, 脸上带了嫌弃,欲放下茶碗离去。婆子见祝生想走,连忙招呼里头的人给祝生倒茶。
不多时从帘子后走出一位妙龄少女,十七八岁,穿的光鲜亮丽,容貌姣好,手里捧着一碗清水,祝生见了两眼发直,就着少女的手饮下。一碗茶尽,祝生捉着少女的手不愿她离去,少女两颊薄红,又羞又恼,两人温存了会,祝生得了少女的信物这才依依不舍离去。
等到了朋友家里,祝生心头忽然跳的厉害,猜想是刚才那碗茶水的缘故。把来龙去脉向朋友交代了,那朋友一听登时变了脸色,“坏了,定是水莽鬼。”
原来楚江一带多水莽草,人若是误服此草就会死去,不能投胎,如果想转世,就必须找个替死鬼。祝生将少女的模样细细描述出来,又拿来信物,朋友见了道,“应是南村的寇三娘,前几年误服水莽草去世,到现在还没有下葬。”
祝生见朋友如此了解此事,就求解决之法,那朋友说,“我听说只要求到水鬼生前穿过的衣服,煮了饮下,就能免去灾祸。”
祝生听后连连拜谢,马不停蹄赶往寇家,想要得到寇三娘的衣物,寇家死了女儿,自然知道起因经过,听说祝生是来索求寇三娘的衣物,就知女儿找到了替死鬼,可以转世投胎去了,便不愿意交出衣物。任凭祝生苦苦哀求,寇家皆不为所动,祝生满腔委屈化为怨恨,回到家后指天发誓,“我若是成了鬼,寇三娘别想投胎。”
说完祝生就死去了,因生前一口怨气咽不下,死后祝生比一般鬼厉害许多,不但捉回了打算投胎的寇三娘,还逼着她在家中做事,照顾老母与儿女。
“我家三娘生前从未作恶,当年怜悯一个孤女喝了水莽草才成了水鬼,死后处处受其他水鬼欺侮,夜夜啼哭不止,她心地善良,为何要遭这样的罪。”妇人哭得撕心裂肺,不止寇三娘一事叫她心疼,丈夫气到去世打击更甚,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天塌了,地也陷了。
摸着女儿和丈夫的棺椁,再梦到女儿在祝生家中默默垂泪的样子,吴氏只觉心如刀割,此生无望,旁人见她如此,便说起苏耽的事迹来,“我在江南遇到一位道长,神通广大,你去求求他或许有办法。”
大抵是真的气不过,吴氏还真一路跋涉打听,来到白云观诉说冤情。也算吴氏运气好,这日苏耽恰巧在白云观里‘练法术’,两人碰了个正着,吴氏跪在地上哭泣,苏耽说了几句她也不肯起来,苏耽只随她去,只是听完吴氏的诉苦,苏耽轻轻抬起眼皮,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要贫道如何?”
吴氏正发泄自己的情绪,冷不防听到苏耽这句话,一下子愣住,呐呐道,“自,自然是想三娘投胎。”
苏耽放下手中的纸鹤,拨开桌上方寸之地,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随手掷于桌上,他盯着这几枚铜钱看了会,“很好的卦象。”
吴氏见苏耽摆卦都与街上算卦的不同,再看他气度不凡,进来时人未至语先到的手段已叫吴氏刮目相看,此刻苏耽说起卦象,吴氏激动道,“求道长指点迷津。”
苏耽将桌上的铜钱一枚一枚收起,修长的手指捻着铜钱,煞是好看,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轻重的事,“祝生官途很好,将来能位极人臣。他阳寿已尽,应不是在人间尽职。”
吴氏吞吞吐吐,“这,是什么意思?”
苏耽道,“他能得一神职,照你们的话说,就是当上神仙,立像建庙受香火供奉。如此一来,你还要我救三娘吗?”
吴氏左右为难,做娘的无非是想自己的女儿嫁一个好人家,这人间的人家再好,也比不上一个小小的神仙。如果祝生将来真的能当上神仙,她绝对不会让三娘去投胎。
“道长,这是真的吗?”
苏耽想说爱信不信,别打扰折纸鹤,思柔忽然从外头进来,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白犬,周身阴气未消,很显然是刚从地府回来,她眉梢里透着喜意,苏耽心道,八成是成了。
眼下外人在,苏耽不好多问,只说了一句就将话题转到吴氏身上,思柔回黑山在即,苏耽不愿惹是生非,想随便打发吴氏了事,谁知道思柔仔仔细细问了情况,最后一句话叫苏耽毛骨悚然。
“喝了水莽草就能变鬼吗?”
苏耽有种不祥的预感。
吴氏不知思柔底细,但是看苏耽对思柔的态度,多少也能摸出思柔身份,对思柔的问题有问必答,“正是如此,那一带常有水鬼出没,都是误服水莽草身亡的。”
思柔的眼睛亮了。她想说什么,苏耽忽然插进话来,亲自走到吴氏面前扶起吴氏,轻声细语,“你的难处贫道已经知晓,那祝生强抢良家女子,天理难容,实在可恶,贫道明日便与你去楚江,一同会会这祝生。”
吴氏心道道长你刚才还不是这样的,话还没出口,苏耽‘啪’地一声把门关上,叫吴氏结结实实吃了个闭门羹。
房门一关,苏耽还没松口气,后头玩纸鹤的思柔幽幽看向苏耽,“我要去楚江。”
谛听还在思柔脚下吐舌头,看上去水土不服,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苏耽把视线从谛听身上移到思柔脸上,半响后开口,“楚江路远……”
思柔听完苏耽讲完一大堆废话,重新把头低下,“好吧。”
苏耽趁这个机会问起地府的事,“你见到菩萨了,她……”
谛听从地上爬起,摇着尾巴在苏耽脚边嗅来嗅去,苏耽按下冲动,无视脚边的白犬,想问清情况。
思柔正顺着纸上的折痕摸索,“菩萨说,杀生也是救人,只要心怀慈悲,就是做好事。菩萨还说了,实在不行,苏道长也能帮忙。”
苏耽拿脚顶白犬的肚子,面无表情,“能有幸得到菩萨点名,贫道受宠若惊。”
传闻地藏菩萨座下谛听能靠听辨认世间万物,他苏耽能在地藏菩萨面前挂名,谛听功不可没。
所以当日他提名地藏菩萨,今日地藏菩萨夸奖他苏耽,这里头到底有没有联系。
思柔又道,“地府那边处理好了,阎罗王不会插手。”
此话一出叫苏耽诧异,“阎罗王会同意?”
若他没记错,先前对思柔喊打喊杀的陆仙官可是阎罗王派来的。如今思柔说她渡化冤魂得到了阎罗王的同意,苏耽斟酌一下,“你把他打残了?”
小姑娘笑眯眯道,“我怎么是会这样的鬼。”
“我只是做了一件大家都会做的事。”
爹爹说了,趁火打劫不算打劫,这叫替天行道。
“我让阎罗王派个厉害点的神仙来,与他约定不会杀了使者。使者若是赢了,我请罪前往天庭,地府的事一应认下。”
苏耽忍不住问,“要是输了?”
思柔手心躺着一只纸鹤,“留在黑山和蓝关作伴,等我渡尽十万冤魂再回去。”
苏耽沉默了,如果他没记错,蓝关好像是思柔的夫君,黑山也是,这位下凡的神仙如果输了,很有可能会把自己下半辈子赔进去。
他还没来得及同情那位神仙,思柔又道,“想要水莽草,往饮水处一投,就能得到好多冤魂。”
为国为民的苏道长捂着胸口,表示心累。
灌江口
一只白毛短毛细犬从草丛跳出,晃头甩尽身上泥点后,又从草丛衔起一物,迈着轻快的爪子往远处宅子奔去,还未到大门前,就察觉到一阵阴气,细犬停下步伐,掉头往边上的狗洞钻去。它似乎是这个宅子的住客,绕了几步就从林荫中钻出,飞奔来到廊下,将猎物放到蓝袍人脚下,呜呜叫了几声。
蓝袍人搁了手里的书卷,低头见青石板上的猎物,伸手敲细犬的脑袋,“正事不做,成天叼些幼崽给我。”
细犬舔了舔蓝袍人的手指,带着讨好的意思。
一人一犬玩闹了会,蓝袍人捡起幼崽欲带回房内,细犬咬住蓝袍人的衣角,冲大门的方向汪了几声。
“哦,有客。”
屋檐上飞下一只鹰,尖喙利爪,双眼有神,冲地上的细犬叫了一声,转头飞向大门。细犬不甘示弱,也一起去了正门处。
待蓝袍人安置好幼崽,步入花厅时,就见到一阵鸡飞狗跳,钟馗被迫坐在位置上,边上细犬与鹰争先恐后给他倒茶,见宅子的主人来了,钟馗连忙站起,疾步来到蓝袍人面前,激动得热泪盈眶,“真君您可算是来了。”
杨戬干咳一声,知又是这两只畜生在客人面前邀功,一个个打发出去后方才对钟馗笑道,“见笑了。”
能见到大名鼎鼎的二郎真君钟馗的心情自然不用多说,他激动摆手,“真君座下灵兽个个本领高强,让下官大开眼界。”
自家两只什么脾气杨戬再清楚不过,他笑着和钟馗吹嘘了几句,迅速转移话题,“钟判官官务繁忙,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做客。”
提到正事钟馗一声叹息,“下官是奉阎罗王之命,前来向真君求助。真君可知前段时间凡间女子暴毙一事。”
杨戬眯起眼睛,“略有耳闻。”
名为思柔的女子在同一时间暴毙,地点不同,时间相同,稍微一想就知道是地府的手段。
钟馗道,“实不相瞒,此举正是阎罗王出的下策,为的就是除一名为思柔的恶鬼。”
作者有话要说: 二郎神:一个遛狗逗鹰的男人
第66章 鬼市起
杨戬目光意味深长, 划掉生死簿上的名字来达到目的,阎罗王的这招可以说是烂透了。另一方面, 也能看在对付思柔这个恶鬼, 出阎罗王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哦,难不成有比那孙悟空还要大逆不道的人。”
人人称一句的斗战胜佛, 齐天大圣, 搁到杨戬这就是一句孙悟空了事,钟馗猜不出这是两人关系好, 还是死对头相见分外眼红,毕竟这两位都是动不得的主, 他只敢赔笑, 点头也不是, 摇头的也不是。
好在杨戬只是轻描淡写一句带过,继续当前的话题,“如此大费周章, 她究竟所犯何事?”
钟馗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听完钟馗所言, 杨戬表情渐渐严肃,“真是如此?”
钟馗点头,“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并非知情不报, 只是真君也知晓,天庭素来事务繁杂,流程走得又慢,我家大人怕这恶鬼祸害人间, 再添人命,这才求到真君这来,只求真君能提早拿下这恶鬼,还地府一片安宁。”
听钟馗所言,地府这边是自身难保,走投无路,只盼救星早日救他们脱离苦海。问题是杨戬虽在灌江口安家,往地下一扎就是地府,可他受命天庭,如果没有天庭的旨意他去地府……鉴于天庭那群神仙成天没事给玉帝上眼药,杨戬话锋一转,“敢问可有天庭诏令?”
不是杨戬不给钟馗面子,而是他不想在帮地府处理恶鬼后,一道诏令把他叫上天,再来个莫须有的罪名。今时不同往日,他底下还有一群兄弟和他过日子,他可以受苦,决不能委屈了兄弟。
钟馗想起了来时阎罗王和他说的话,都是官场上混的人,杨戬和玉帝那点破事是个人都知道,杨戬不服他舅舅玉帝管教,玉帝对这个外甥无可奈何,就连太白金星也不敢管玉帝家事,最后来了个听调不听宣,气得玉帝吹胡子瞪眼,最后只能认了。
阎罗王拿准了玉帝不会对杨戬动手,刨去杨戬和玉帝这层关系,杨戬的能力也是阎罗王让钟馗去找杨戬的原因,当年斗战胜佛大闹天宫,一干天兵天将成了手下败将,杨戬却不是,有斗战胜佛这个标准,他们对二郎真君是真正的敬佩。
要能打的,行,看你打不打得过二郎神。
于是钟馗睁眼说瞎话,“自然是有的。”
有个鬼,上回上奏天庭的折子被陆仙官压下,这会不知道被扔到哪个角落,玉帝知道才怪。
阎罗王就是打算先斩后奏,收拾了思柔再来个负荆请罪,回头上天庭犯人带到,杨戬又在,有良好的认罪态度,事情处理妥当,加上杨戬插手此事,阎罗王估摸着小命可保。
陆仙官不行,二郎神一定行!
阎罗王算盘打得当当响,钟馗素来做不来这样的事,说起诏令时没胆对上二郎神的眼神,可想到阎罗王的话,咬牙一掐大腿,“求真君为我等做主,这恶鬼杀了我地府三千鬼差,又毁了阎王殿,无奈之下我家大人才会对生死簿动手,若被天庭知晓此事,我等一干判官都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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