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竹沥小心翼翼,小声问了句:“小娇妻?”
没人理她。
“新娘?”
还是没人理。
“大、大魔王?”
下一秒,她听见不远处传来清晰而低沉的一声轻哼:“呵。”
姜竹沥一颗心放下来。
她还在参加节目,而她的正对面,坐着的就是中二少年段白焰。
此时此刻,中二大魔王正闲适地坐在藤椅上,一动不动地观察她。
观察这个愚蠢的、自以为能打败他的少女。
“大魔王。”姜竹沥咽咽嗓子,苦口婆心,十分敬业,“小娇妻是不是还在你手里?你放了她吧,你是血族,她是人类,你们在一起是不会有……”
“放了。”
段白焰声线平直清冷,毫无征兆地打断她。
姜竹沥:“……”
她愣愣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是……你把什么给放了?”
“新娘。”
姜竹沥:“……”
放了?
放了……???
那她这个综艺还拍个屁啊!要闯关没闯关,要救美没救美?
“我……”姜竹沥突然语塞,“那我走了,请您当我没来过。”
说着,她企图从一旁带着凳子跳走。
下一刻,被一股大力拽回来。
姜竹沥的脑袋砸进段白焰怀里,他发出一声闷哼。
她的脑子混混沌沌,还没能完全清醒。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在头顶响起:
“我费尽心思,将人类的新娘诱拐进陷阱,藏在树林深处,向全国的勇士发出挑战,让他们来救人——”
姜竹沥还戴着眼罩,周围一点点风吹草动,她的感觉都很明显。
她还被他圈在怀里,不算太用力,可姜竹沥身上酥酥麻麻,穿堂小风一吹,她被他硬生生地说出一身鸡皮疙瘩。
“其实是想靠着她们……将你引诱上钩。”段白焰低着头,热气缓慢地流窜在她脖颈间,“你总是在回避,不愿意正眼看我,可是我每天都很想见到你。”
姜竹沥一个激灵,下意识想躲,却躲不开。
她突然有些慌。
倒不是怕他当着摄像机的镜头对自己做什么,而是这段台词太过于真情实意,不像剧本里的台词。
这个人,肯定擅自修改了综艺剧本……
姜竹沥想咬他。
“勇士小姐,大魔王昨天在一堆心愿瓶里,见到了你落下的东西。”他轻声说,“大魔王前几天还很嫉妒,可现在,他很开心。”
姜竹沥一愣。
她迅速反应过来,脸色飞快涨红:“那个不是……”
段白焰拿着纸条,安抚般地握住她的手。
昨晚他打开心愿瓶,不仅看到倪歌和周进的纸条,还有他自己的。
简简单单一句话:“希望段白焰好好的。”
他知道,只有她会为他做这样的事。
在韶山的时候,他曾经问她,你能不能不要放弃我。
他这问题问错了,因为事实上,她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他。
所以昨天,他才对周进说那样的话。
——别带我,我不是求而不得的那一个。
他和周进的确不一样,他还有姜竹沥。
她喜欢他。
她只是怯懦,畏缩,不敢回头。
“那么现在,你愿意正眼看看大魔王吗——”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袖口游走进来,带着些寒意,握住她的手腕,“勇者小姐?”
姜竹沥没有说话,段白焰安静地望着她,将毕生耐心耗在这里,等她智商回流。
而她迷迷糊糊,不知怎么,想起她十八岁生日时,他给她发的那条语音。
他说,这个活动,真是蠢毙了。
顿了顿,声音里竟然浮起浅淡的笑意。
“是啊,我又逃课了。你要小跑着去找老师告状么?”正是冬天,他站在走廊下,话筒里风声呼啸。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竟然透出股奇异的温柔,“……那你跑慢点,我跑着来追。”
第37章 有点可怜
姜竹沥有些迷茫。
本质上来说, 她和段白焰都是矛盾体。
她的矛盾体现在,她一直在原地踏步,感性不允许她远离他, 理智却又不让她靠近, 一遇到问题,她首先想到的解决方式就是逃跑;而段白焰的矛盾体现在,在一起之前, 他表现得还勉强能算是个正常人,可一旦进入或者靠近恋爱关系, 他就会变得任性, 自私,焦虑又不可控。
好像两个人都是在一步一步脱掉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她曾经为此疑惑, 大学老师告诉她,恋爱关系会让人在精神上重回婴儿时期, 处理不好家庭关系的人往往会传承这种悲剧, 所以恋爱中暴露出来的大多数矛盾, 其实都来自童年伤害。
所以她一直在努力理解段白焰。
可当她自己受到伤害的时候,她无法自我消解, 几次三番流露出想要通过交流解决问题的念头, 又每次都被他冷漠无情地驳回。
姜竹沥沉默半晌。
她深吸一口气,小声说:“……我不想。”
段白焰微怔, 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下去。
“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有关系。”她微顿, 声音细且小, “‘跟你无关’的意思是,虽然喜欢,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牵连,我也没有给你任何伤害我的权利。”
他说得没错,她擅长自欺欺人,也比过去更加擅长逃避。
她甚至为此发明了新的自洽方法,在他和自己之间树立高墙,用“我的喜欢跟你无关”,来抵挡亲密关系可能会对她造成的伤害。
她手心发凉,段白焰舌根发苦:“……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姜竹沥没有说话。
分开的这些年里,午夜梦回,她一遍又一遍地想起跟他分手的场景。
小说里场景衬托都是假的,那日没有连绵的阴雨也没有密布的乌云,她不需要湿淋淋地站在雨雾里,可怜地看着他,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那天天气好得令人发指,晴空万里,有人提着花篮果篮来探病,有人推着轮椅出去散心,还有很多穿着条纹病号服的病人在楼下花园里晒太阳。
全世界都欣欣向荣。
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长得看不见底的走廊上哭。不停有人来给她送纸,熊恪带着一群黑衣大汉,慌得手足无措,围成一圈商量怎么安慰小姑娘。
她一边哭,一边分神去感谢他们。
到后来头脑都变得混沌,等段白焰真正醒过来,她声音已经发哑。
她的手扣住他的手腕,最后一次,乞求般地小声问他:“我们能不能谈一谈?”
段白焰半靠在床上,唇角苍白,精神不济。
他深深地,长久地望着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伸出手,以一种默然决绝的姿态,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
那时候,姜竹沥就知道。
她和段白焰永远结束了。
他放弃了她。
***
段白焰陷入沉默。
“我一直以为。”他说得很艰难,“我才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所以也许是……
姜竹沥想。
他们两个一起放弃了对方。
这样一想,她更难过了。
段白焰也很难过。
大魔王的古堡里,悄无声息地弥漫起一股悲惨的死亡气息。
良久,直到姜竹沥手腕发麻,她才忍不住,发出小声的嗫嚅:“我不想被放弃第二次……也不想被绑起来。”
段白焰如梦初醒。
他喉结微动:“不是我绑的。”
声音里透出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姜竹沥不信:“……”
“是周进。”段白焰冷静地将锅推出去,“为了节目效果。”
“……那你倒是放开我。”
段白焰不再说话。
他伸出手,抿着唇,用0.5的减慢倍速帮她松绑。
姜竹沥皮肤很白,手腕又太细,肌肤显得格外脆弱。哪怕只是平日里做饭时不小心在手上留个小刀口,疤痕都会留很久才消下去。
所以即使周进挑的是质地偏软的绳子,仍然在她手腕上留下了明显的红痕,脆弱不堪,像是被某种工具不留情面地蹂.躏过。
段白焰迟疑地咽咽嗓子,突然感到难耐。
松绑的速度,悄无声息地从0.5降低到慢镜头的0.25。
姜竹沥语气温柔:“周进是拿着绳子,给我结了个中国结吗?”
段白焰:“……”
他默默加快速度。
绳子一圈一圈落下,姜竹沥得到解放,活动活动发麻的手腕,一把扯下眼罩。
几乎是下意识地,段白焰抬起手,挡住她眼前的光。
她微微眯眼,小动物般地往后缩了缩。
“竹沥。”
他的手没有放下来,耐心地等她的眼睛适应屋内的光线。
“我在努力……变成正常人。”他舌根发苦,“你能不能试一试……不要放弃跟我交流。”
“我在学。”他声音很低,“你给我一点时间。”
姜竹沥沉默着,直到最后,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可他分分明明,在她眼底……
看到一闪而过的松动。
***
“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
周进第三次重复同一句话,陈塘笑着推过来一杯酒:“消消气。”
“我入行这么多年,从没导演过这种剧情脱缰成野马的综艺。”周进捧着脸叹气,“让嘉宾买食材,他不仅弄丢自行车还搞坏了苹果树;让嘉宾去扮演一下邪恶的大魔王,他为了勇者一句话,就二话不说地放跑了新娘。”
陈塘笑意飞扬,看着不远处神采奕奕地做直播的姜竹沥,没有说话。
在他看来,大魔王和小娇妻策划的结尾收场很草率也很不负责,段白焰的擅做主张,再一次降低了这个人在他心里的好感度。
好在新娘似乎还挺满意,她的新郎太温柔,她只是想体验一把被强取豪夺的感觉。
从童话副本回归到现实,这对新人的婚礼后半段也在游乐园举行,还真如姜竹沥所说,绿色草坪上新娘拖着长长的白纱,由糯米团子们撒着花保驾护航。
“不能免俗……”
陈塘最大限度地尊重客户的想法,落到实处,仍然感到啼笑皆非。
他笑着转移视线,发现另一侧的草坪上,段白焰西装革履,正远远地朝这边走来。
心下一动,他放下酒杯,朝姜竹沥走过去:“竹沥。”
“师兄。”她兴奋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
趁着婚礼,她总算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重新打开与世界交流的通道,她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回直播间去向大家道歉,并将婚礼上的甜品一一介绍给他们听。
“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或者喝点儿什么?”陈塘语气温和,将饮料吸管直接递到她嘴边,“这个没有度数,尝一尝。”
以前在波士顿,一群人组建小组研究课题经常搞通宵,他们那时也这样亲密,会在队友犯困的时候将对方扔上沙发或者拖上床。
所以姜竹沥没有多想,她两只手都拿着东西,饮料递到面前,直接低头咬住了吸管。
青色的饮料顺着吸管流入口腔,她满足地感慨:“甜。”
“喜欢就多喝一点。”
段白焰一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么副画面。
她的小情人又和他的小情敌在一起,他给她喂饮料,青年身形颀长,女生娇娇小小。两个人哪怕只是站在一起,也有溢出屏幕的CP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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