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欣怀了孕人也懒了,就是每天带着饭菜给小土狗送饭,顺便拉着保尔溜溜狗,然后坐在树下对着小土狗的肌肉流口水,自从怀了孕小土狗又变成了小道士,晚上在炕上亲亲摸摸可以,别的什么都不能做,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忍得住的。
赵胜军擦了擦汗,过来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水。
温欣看着自己的狗,嘟嘟嘴,“要亲亲!”
赵胜军对自家媳妇儿这种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左右看了看没人,低头凑上去快速的亲了一下,伸手摸摸她的头,催促道,“行了,快回家吧,这风大!”
温欣瞪了他一眼,这小土狗,明显的应付差事,果然生孩子魅力值会大大降低,去年在这片地上,小土狗多可爱啊,把她当宝贝似得捧着,现在的表现已然变成一条老狗,连亲她都这么应付了,温欣抚着大肚子,鼻子哼了一下,转身走了。
赵胜军挠挠头,心想完蛋,媳妇儿又生气了!小土狗在媳妇儿孕期十分不稳定的情绪训练下,嗅觉已经相当敏锐了,只一个眼神,他就察觉出自家媳妇儿不对了,急忙扔下镐头上去陪着笑脸,搂着肩膀,在小脸蛋上亲一个,“我送你回去,小宝贝!”
温欣娇嗔的瞪他一眼,算他识相。
“等会儿下午想吃什么呀?我上镇上去给你买,鸡腿儿吃不吃?”赵胜军热情的提议。
温欣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看我现在都胖成什么样儿了。”
赵胜军熟练的应对,“一点儿都不胖,主要是肚子大的原因,等生下了这个小崽子,就又瘦回来了。不想吃鸡腿儿要不我晚上上山抓个兔子,让黑子娘炖兔肉吃?”
温欣想了想,“我想吃猪蹄儿,你等会儿去镇上买两个,让黑子娘帮我卤一卤好了。”过年给黑子娘家就做了一锅卤汁,后来一直用着,每天热一热,温欣时不时的买点肉去让她卤来吃,渐渐的已经养成一锅特别香的卤汁了,每次一卤都会满村飘香。
“那再买点鸡爪,鸡翅吧,要不再来点豆腐干?”
温欣听着赵胜军的安排嘴巴里就开始分泌唾液了,听得直点头。赵胜军再一次成功的把媳妇儿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吃的上面,安全度过危机。
赵胜军看着媳妇儿认真的研究吃的东西的脸蛋儿,仔细一想,总觉得小媳妇儿好像有点变傻的感觉,但是傻乎乎的样子却愈发可爱了!
小土狗是个很乖很听话的老公,下了工就骑着自行车直奔阳山镇,按着媳妇儿的要求买了一堆好吃的,骑着车带着下学回家的小黑子到了黑子娘家,温欣正在黑子娘家和小黑妹一起吹口琴,拉手风琴,屋子里都是欢声笑语。
黑子娘接过赵胜军手里的东西,乐呵呵的就去处理了。黑子娘家从大年三十热起来的卤汤汁就在家里养着,每天煮沸一次,这时候已经很香了,每次温欣拿着东西来煮的时候,巷子里的人都会在门口探头探脑,隔壁的宋家嫂子有时候也故意上来搭茬,问黑子娘家在做什么好东西,但是自己从来不去邻居家看看,甚至说句话都不会,黑子娘在阳石子依然是低着头走路干活独来独往。
黑子娘自己处理着猪蹄儿,跟赵胜军招呼道,“胜军,渴了自己去那柜子里拿水杯,你媳妇儿吹累了你自己张罗着倒水啊。”
赵胜军哎了一声,起身到柜子里找水杯,温欣以前在黑子娘家搭过伙,后来也经常来吃饭,因此当时自己用的水杯就没拿走,一直放在黑子娘家。但是赵胜军这个大老粗对这些细节哪里记得清楚,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白灵灵的搪瓷缸子,倒了一杯水递给温欣。
温欣接过来,正要喝就发现这杯子虽然跟她那个很像但不是自己的,“这不是我的杯子。”温欣脱口而出,但是目光却锁定在了那杯子那行小字上。
第九十六军团?温欣看着那缸子上的字,脑子里突然一闪,怪不得上次她听到自家哥哥来自九十六军团觉得有点耳熟,原来在这。
这个缸子是温欣第一次到黑子娘家做客时见到过的,当时黑子娘把自家不舍得用的搪瓷缸子拿出来招待她喝水,当时她就观察过,是纪念xxx战役,九十六军团,后来温欣知道这是黑子爹拿回来的杯子,平时黑子娘家里人都不舍的用的,放在柜子里。因此后来温欣也不常见到,所以在听温良说在九十六军团的时候才那么熟悉,今天被赵胜军给翻出来了,温欣一下子就想起来。
赵胜军听说那不是媳妇儿的杯子,急忙又去柜子里翻去了,拿了温欣那个上次去阳山市领的见义勇为发的搪瓷缸子过来了。
两个杯子挺像,都是白色的搪瓷缸子,上面都是红色的字,大写着奖!只是后面的两排小字不一样,一个是部队发的团体纪念奖,一个是温欣的见义勇为个人奖。
温欣指着那排小字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赵胜军,“胜军哥,你看!”
赵胜军接过温欣的杯子,他没有温欣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以为又是媳妇儿在挑刺,急忙把重新换好的一杯放在她手里,“这个是你的杯子,喝吧。”
温欣着急的抓着他,“不是,我是说这里,九十六军团!你记得吗,我哥就是在这个军团!”
赵胜军一愣,顿时想起来,旁边收拾猪脚的黑子娘手里一滞,转头看着温欣,温欣高兴的拿着那个缸子走到黑子娘身边,“婶子,我亲哥就是在九十六军团,就是这个九十六军团!说不定我可以让他帮着找找人!”
黑子娘满脸皱纹皱成一团,显然被温欣的话有些惊到了,愣怔在那里,有些茫然,看着温欣喃喃道,“真的?”
温欣高兴的拉着她的胳膊,“当然是真的,我哥是九十六军团里的一个中校营长,就算他不认识叔叔,他在九十六军认识的人也多,总有见过的,我今天就写一封信给我哥,让他帮忙找人,婶子你就把叔的各种信息都写给我,我好让他找人。”
黑子娘愣愣的,半天没动,这么多年的音信全无,忽然有了个线索,竟六神无主起来。温欣说了两遍,小黑子掏出了纸笔,两个孩子都看着他们的娘,黑子娘这才重新跟温欣确认了一遍,打起精神来。
晚上在黑子娘家吃了卤的猪蹄,吃完又把黑子爹这些年的各种信息进行了汇总梳理,各种信息整整写了满满的两页纸,黑子娘才千恩万谢的送温欣和赵胜军两口子出来。
“温知青,替俺……谢谢你哥啊!”
温欣是今晚上第一次听到黑子娘带着哽咽的话,温欣在夜色中回头,就看到灰暗的灯光下站在门口的一大两小,心里突然有些酸,这是一个家庭的期盼,顿时觉得手里的两页信纸都变得沉甸甸的了。
“放心吧!”温欣朝她们挥了挥手。
回了家温欣就趴在桌上给哥哥写了封信,连同黑子娘写得关于黑子爹的各种信息的两页纸都折好,明天让赵胜军去寄出去。
晚上躺在床上,温欣靠在赵胜军的怀里,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出现刚刚的画面,“你说黑子爹能找到吗?”
赵胜军摩挲着温欣的肚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媳妇自问自答的说,“肯定可以,我哥那么厉害,肯定找得到,你说是不?”
赵胜自然希望黑子爹被找到的,但是被这个无所不能的大舅哥找到,赵胜军还是有点郁闷的,有点闷闷的嗯了一声,哎,真郁闷,怕是这大舅哥又要逞能了!
第102章
信件隔天就寄出了, 大约一个月以后,温欣就收到了来信, 不过遗憾的是温良眼下在党校学习,自己不能亲自回去部队帮忙查人,不过亲哥做事还是靠谱,说是已经把信息给了部队的人, 让他们帮着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信儿就会通知她们的。
温欣把这消息告诉了黑子娘, 黑子一家失望之余又对生活多了一丝的期待。
温欣荒地去年已经开垦好了,今年再翻起地来就快了很多, 赵胜军自己的份额和温欣的份额加在一起,两人在原来的荒地附近分了有六亩地, 本来是两个人的分量,但是基本上现在都落在赵胜军一个人身上了。
小土狗不负所望, 又主内又主外, 温欣每天拉着保尔去地里给赵胜军送饭的时候,地里几乎每天都变一个样儿。小土狗别的不行,种地还是很像模像样的, 一身腱子肉也锻炼的一天比一天结实,肤色也一天比一天黝黑,在太阳地下发出亮亮的光, 温欣则天天时常在家里待着, 肚子大起来之后更懒得出门, 风吹不着日晒不着, 再加上怀孕,荷尔蒙分泌比较协调,皮肤比怀孕前都白,细细的连毛孔都看不见,两人的肤色朝着一黑一白两个方向急速的发展着。
一个越来越黝黑结实,一个越来越白皙嫩滑,两人天天躺在一张炕上搂搂抱抱,彼此看着对方流口水,可真是甜蜜的折磨。
春风一吹,地里种下去的小苗就长出来了,今年种了三亩玉米,三亩高粱,长得生机勃勃的,那小绿苗迎风摇摆,看起来赏心悦目的。
春天了,小黑子下了学有的时候又去村头的榆树上去摘榆钱儿,温欣就会去蹭黑子娘家的榆钱玉米饼吃,顺便聊聊小黑子的学业。小黑子总会时不时的有意无意的问起温欣哥哥部队上的事,温欣知道他是惦记着他爹的消息。可是七十年代的信息传递十分的慢,来回的信件传递就要一个月的时间,因此温欣也迟迟没有收到消息。
新的一年大家都有新的气象,刘悠悠似乎对于农村的生活越来越熟悉了,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在宿舍里创作,经过上次在王家屯表演队那场送子下乡的表演之后,她没有因为创作成果被人剥夺而备受打击,反而受到了鼓舞似得,更加激起了她的创作热情,每天晚上都要在家写诗。温欣不懂诗歌,但是也觉得她有的东西可写是极好的事。
七十年代是个特殊的时代,这个时代是政治介入文艺最严重的时期。就像刘悠悠之前创作的两出戏剧,送郎参军,送子下乡,这些戏剧之所以受到阳山市的肯定,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些主题正好的迎合了这个时代,符合七十年代样板化的创作模式。
但是刘悠悠的父亲因为横扫牛鬼蛇神的反右运动中被打成了右,派,继而因为心脏病突发而失去生命,这对于刘悠悠的影响是巨大的,温欣现在读刘悠悠新写的诗歌,多为在阳石子的所见所闻,一花一叶,十分朴素的东西均可入诗,诗中还带着些脉脉温情,显得自由而有灵气。
但这样的灵气在七十年代是没有什么出路的,她也往一些期刊寄过几次稿件,但是无一不是杳无音信。这也不难理解,温欣看过几个报纸,凡是报纸上的小诗基本上都是抒情政治的,她这种诗自然是没什么出路的。
温欣把这问题跟刘悠悠说了,但是刘悠悠好像受了自家父亲的影响,在这个问题上固执又叛逆,还持之以恒的写诗,并且绝不迎合报纸,虽然没有一首诗被采纳,但是她出入阳山镇上的时间更勤了,有时候下了工还要借温欣家的自行车,就为了上去寄一封信。
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不过刘悠的回响并不是来自于七十年代的正统报社期刊,而是来自于一群野生的诗人作家群体。
温欣在原来的世界也不太了解七十年代的文学圈子,不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愈发能激发人们的创作欲望。在“地上”政治文学大肆横行的同时,一种“地下文学”也在暗流汹涌。被劳动改造的各种知识分子,上山下乡的知青们,苦涩的生活并没有磨灭他们的热情,这些人在这样的环境中首开新诗潮,在各自贫苦的劳动生活中开出一朵朵美丽的花,这是诗歌和个体的尊严。
温欣对这个新文学圈子的了解自然是通过刘悠悠,温欣那天挺着大肚子在村里闲逛正好逛到刘悠悠那边的地里,刘悠悠正抱着几张信纸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温欣这才正式认识到了这个萌芽成长在七十年代,对后世诗坛有重要影响的群体。
因为这些诗人这时候还没有办法公然发表诗歌,但是这样的地下交流群体已然诞生,大家通过书信交流写诗心得,把各自的诗相互传抄交流,达到了以诗会友的目的。
温欣知道,刘悠悠找到了同类,他们没有见过面,但是却可以分享诗歌,交流心灵,相当于刘悠悠交了一群笔友,大家在共同建设的这个地下小圈子里,感受文艺的幸福。
“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
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如果陆地注定要上升,
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
新的转机和闪闪星斗,
正在缀满没有遮拦的天空。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
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
刘悠悠声情并茂的演绎,她亮晶晶的回头看着温欣,笑着说,“温欣,你听到了吗?这是我们的一个诗友写得,写得好不好?我简直爱死这几句了。”
温欣看着一个穿着朴素劳动衣服带着袖套的女孩,站在一片生机勃勃的春风中,温欣上辈子是个上警校的人,自然不太懂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但是看着她的样子,温欣忽然想起去年她到温欣的地里找她表演节目,说到戏剧时她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不过不同的是,现在的刘悠悠,少了些稚气,多了些沉稳,但不变的是她追求艺术的心。温欣知道,这样的刘悠悠,才真正找到了自我和幸福。
“写得真好!”温欣听不懂诗,但是她看得懂人,这样的刘悠悠,真好!
温良是个靠谱的好哥哥,等三个月以后,温良的哥哥短期党校学习结束,回到了部队立马对小黑子的老爹黑解放同志进行了核实,温良根据温欣提供的详细的入伍资料,托人对军中失联的时间进行排查,发现黑子老爹是参加了当时的边境中苏战争。战争是残酷的,残酷到有的时候就是在前线壮烈牺牲,黑子老爹他们一整个连队都没人活着回来。可那一年也是政治动荡的一年,军中也受到了波及,上上下下的换血,对伤残军人的抚恤工作也就没有做的特别细致,而黑解放就是其中一个被遗忘的小人物。同年,那也是地方上闹批,斗闹得最厉害的时候,黑子娘一个成分不好的人,天天在阳石子要受□□,每天低着头走路,自然也没什么发言权,没人注意她的事情,也没人愿意管。因此这事情也就耽误了,事隔八年,直到现在才终于找回了该有的尊严,温良说已经跟部队那边协调好,会尽快落实烈士遗孀的安置工作。
温欣把事情的结果跟黑子娘说了,虽然这么多年丈夫在外失联,但是家人总是保有一丝牵挂,这时候真真切切的听到了丈夫牺牲的事情,黑子娘脸色难看的要命,旁边的黑子和黑妹儿已经哭了,温欣看着娘三这个样子,顿时也难受的要命,眼眶也顿时红了。
温欣的肚子已经九个多月了,即将临盆,大腹便便走起路来看着十分危险,赵胜军看她这样急忙把她从黑子娘家拉走了。
“这是小黑子家的家事,咱们走吧。”赵胜军安慰大着肚子的温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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