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也张着双眼,烁烁目光里好似落进了旭日晨晖,明亮得叫人脸红。
心里像是有一百匹野马在胡乱狂奔,沐青霜实在有些受不住胸臆间的震颤,猛地闭上了眼。
哪知这样一来,某些感知却愈发强烈,她觉得自己可能不止脸红了。或许整个人都像只煮熟待剥的小虾。
他的舌尖倒是“先礼后兵”,耐心地在她微启的唇间游走,黏缠却温柔,似在等待她的回应。
等她终于在那辗转黏缠的温润逗引下松了齿关,这下只剩得个节节败退。
这并非她与他的初次亲吻,却是前所有未有的狂肆热辣。
相濡以沫,舌尖尝到的丝丝缕缕、点点滴滴,全是缠绵彻骨的滋味。
有不安分的大掌悄悄覆上她的腰肢,一点点,一寸寸,浑似藏在山地深草间准备偷袭的先锋精兵,沉默却又执着地,慢慢向着某处高地匍匐而来。
她心中生出羞耻的恐慌,腰身略略后退,却被他翻身压下。
清静无人的花阁小院、柔软宽敞的地垫,原都是为了揍他而特地提前清理出的“战场”,此刻却反成了她自己的砧板——
没错,她觉得自己现在根本就是砧板上一条弱小无助可怜任人宰割的鱼。
沐青霜发誓她真的没有想哭,可当她于娇声急喘间艰难张开双眸时,只看到满目的迷蒙潮湿,接着,便有一滴泪毫无预兆地自她眼角滑落。
周遭一切连同悬宕在自己身上的人,全都像是水中的倒影,潋滟摇曳成羞人的靡丽之景。
火烫的薄唇熨帖辗转至她的颈间,齿沿轻轻啮过柔软的脖颈,愈发浊沉紊乱的喘息辗转在她耳畔;灼热的大掌如入无人之境,极尽所能地覆揉过所有温软之处。
像有谁当空扬起一把火星子,胡乱四散至漫山的深秋长草之中,眼见着就要烧起燎原野火。
她觉得自己唇间着火,颈侧着火,身上着火,连心里也没能幸免。
烈焰熊熊,由内而外燃起狂肆通天的火光,将思绪都要烧成灰烬了。
****
“休、休战。”
沐青霜死死按住那已然不客气地攀上自己腰带的大掌,气弱地将几欲渗血的脸蛋撇向一旁,气喘吁吁。
惹不起惹不起,贺大将军这般攻势,她头一回见识,实在有些招架不住。这局算她输。
贺征那烫得厉害的脸就贴在她的耳侧,鼻尖轻蹭过她的耳廓。
“萱儿……”
哑声轻逸出她的小名,话尾浅浅拖长,仿佛撒娇。似是有所求,又似故意骚乱人心。
沐青霜拒绝他的蛊惑,想要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却被他按住。
她无奈之下,只得将羞耻红面藏进他的怀里:“闭!嘴!”
她这般娇柔羞怯的模样极为少见,显然让贺征非常愉悦。
他暗自平复着紊乱翻滚的火气,闷闷低笑着侧身躺好,将怀中的羞到不想露脸的小姑娘紧紧圈住。
“好吧,那我也……让你一回。”
沐青霜无言以对,只能伸手在他腰间使劲掐了一把,警告他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险些就将她给吃干抹净了,这还算让着呢?那若不让,她得成啥样啊?!
她突然开始为新婚之夜的那个自己忧心忡忡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命途多舛,重写四次,期间WPS还崩溃两次,每次丢稿一半QAQ,我最近大概是水逆了叭……
第81章
因着贺征脸上有伤,不方便出门给人笑话,便就如沐青霜所料,趁势赖在沐家住下。
沐家眼下的三座大宅都是武德帝所赐,虽比不得循化祖宅红砖大厝的宽敞豪阔,但在如今愈发寸土寸金的镐京外城里门户也不小,要安置个人住几日倒也非难事。
向筠很快让人收拾出闲置的东客院,贺征的随侍也回将军府取来几套换洗衣物,顺便抱来一些需他处理的公文函件,贺征就泰然自若地在沐家窝下了。
虽说贺征近些日子不必上朝,却也不是当真无事一身轻。既已同沐青霜将话说开,又得了那么大个“甜头”,他心中巨石落地,看着那堆成小山似的公文函件竟都觉得无比顺眼,吃过午饭后就独自留在东院专心处理那些公函。
虽沐青霜与贺征从花阁出来后都没明言,但任谁都猜得出他那伤是何人杰作。
不过沐家人行事本就粗犷豪烈,沐武岱一惯又对这个女儿极其纵容,哪舍得说她?只要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恶行,不管沐青霜这小混账做了什么,在几乎纵女成痴的沐武岱眼里都叫做“活泼泼的小姑娘脾气”。
听说自家女儿将贺征揍得都不方便踏出门去,他老人家不但没有要教训女儿的意思,还幸灾乐祸哈哈笑,末了吩咐让家医去瞧瞧贺征的伤势,便什么都不管了。
旁的家人见沐武岱都没说大小姐半句不是,且这对当事小儿女自己也不觉这算多大个事,就没谁多嘴,一个个忍着笑权当无事发生。
只沐青演傍晚散值回来时听妻子大概提了两句,便在中庭唤住闲闲路过的沐青霜,哭笑不得地轻斥一嘴。
沐青演轻瞪着妹妹,没好气道:“你既知那时他不过是病糊涂了才闹出的事,做什么还置气下那么重的手?打人不打脸,你小时我没教过你吗?”
从前沐武岱事务繁忙,长居利州军府,在循化家中的时间不多,故而沐青霜小时习武便多是兄长带的。
说来沐青演的性子很是分明,从前带兵时虽是个暴脾气,但只要一回到家中,只要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就像个没脾气的老好人,比妻子向筠还好说话。
他就很是纳闷,眼前这个算得自己一手带大的妹妹怎么就成了个窝里横,在外大致拎得清,自家人面前却跟个爆豆子似的一点就炸。
“这也就是阿征有心没想还手,不然你打得过他?”沐青演想想就好笑,“去年冬日里在循化家中时,你俩不是打过一架么?人家让你一只手你都才勉强打成平局,瞎狂什么啊?”
虽说利州人并不认为所有姑娘都该是贞静婉柔的同个模子,可沐青演想着眼下毕竟已是在镐京生活,若她这殴打自己未婚夫婿的事传出去,对她与贺征总归都不是什么增光添彩的事。
他爹一惯是舍不得说这小姑娘半句不对的,他这做哥哥的总该多少提点约束着些。
沐青霜自知理亏,低头拿脚尖画着圈圈,“嗯嗯哦哦”地敷衍应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向筠却护着沐青霜,对自家夫婿道:“那、那事情本就是阿征惹出来的,萱儿生气,打他两下怎么了?又没当真动刀动枪。”
赶上这时沐霁昭也从私塾回来了,摇摇摆摆走到中庭来找爹娘,打老远就听见这三人叽哩哇啦唇枪舌剑,便好奇地背着双手蹭过来听热闹他仰头歪着小脸在三个大人之间看来看去:“你们在吵架吗?”
“霁昭,来,我给你引荐你一下,”沐青霜抱起沐霁昭,指了指向筠,“这位,我亲嫂。血浓于水的亲嫂!”
不明所以的沐霁昭盲目点头:“嗯嗯,亲嫂。”
沐青霜又指了指沐青演:“这位,我继兄!跟我绝不可能是一母同胞!一点都不疼我!”
向筠捧腹,沐青演则是怄得不行,又好气又好笑地抬脚虚虚一踹。
沐青霜抱着沐霁昭退后几步,挑衅笑着对沐青演喊:“继兄!你就是继兄!”
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沐霁昭见自家父亲被气得快要喷火,母亲和小嘟嘟都在笑,便就凑热闹地跟着哈哈哈。
才四岁的小家伙音色稚嫩却通透,银铃似地落了一地。
刚从小校场回来的沐武岱在垂花门外就听到自家女儿着这莫名其妙的混账话,气壮山河地扬声吼过来:“瞎说什么玩意儿?老子又没续弦,你哪来的继兄?!”
沐青霜见自己胡说八道被父亲当场撞破,哈哈笑着抱起沐霁昭就跑。
沐霁昭在她怀中艰难扭头,疑惑地看向声音来处,用力大喊:“爷爷,‘老子’是谁?为什么要‘巨弦’?”
自从进了私塾之后,这小团子就变得非常“好学”,任何不理解的事情都忍不住要问一嘴。
这问题显然难住了沐武岱,半晌没再出声。
无论是从前在利州,还是如今在这里,一家人始终齐齐整整,每日就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嬉笑怒骂,这不就是最踏实最温柔的市井风烟么?
沐青霜边跑边笑,心道自己这一生可谓幸甚,经过的所有一切,都值得啊。
****
沐青霜抱着沐霁昭跑出老远,在花园凉亭前又与贺征迎面相遇。
沐青霜想到早上在花阁那场险些燎原的“大火”,顿时面上烧得通红,又想换一头再跑了。
好在贺征没说什么,只是噙笑走上前将沐霁昭接了过去。
“小嘟卟,有糖吗?”沐霁昭环住他的脖子,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寒暄,开门见山。
贺征遗憾地摇摇头:“今日没有你可以吃的糖了。”
沐霁昭迅速抓住重点:“有你可以吃的糖?!”
“嗯。”贺征眉梢扬起,炫耀似地冲他晃了晃脑袋。
然后腾出左手捂住小家伙的眼睛,猝不及防倾身趋近沐青霜的红脸,在她唇上轻啄一记。
沐青霜的脸烫到能煎鱼,忍不住羞赧地嗔瞪他,无声以口形道:脸呢?!
不要了。贺征也用口型回她。
沐霁昭挣扎着躲开他的大掌,气呼呼质问两个气氛古怪的大人:“做什么蒙我的眼睛?”
“大人吃糖,小孩子不能看,”贺征顺手将他放到地上,摸摸他的脑袋,语重心长道,“会长不高的。”
沐青霜咬着唇角撇开红脸,惆怅远目:得,看来这位如今是真铁了心不要脸了,没处说理去。
****
翌日寅时刚过,天色还蒙蒙黛青,沐青霜困倦地揉着眼从床上坐起来,掀被的瞬间才想起自己还在休沐中,于是又懒洋洋倒了回去。
这些日子她在国子学真是忙得个披星戴月,已经有日子没好好睡个懒觉,昨日又与贺征将话都说开,心中无甚挂碍,便忍不住贪懒。
她傻笑着将半张脸藏在枕间,趴卧着轻挠身下被褥,像只愉悦到不知该如何撒欢的小兽,浑身上下都软茸茸的。
片刻后,她自己折腾累了,打个呵欠,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就在她睡回笼觉时,贺征已衣着齐整地去见了沐武岱,两人一道同去小校场。
沐武岱如今每日也无大事需要操劳,沐家的府兵又留在循化,他便只需带镐京宅子里这不足百人的护卫练手。
每日有一半护卫不必当值,练这点人对沐武岱来说真是杀鸡用了牛刀。
将今日着五十人吩咐去场中两两较量后,沐武岱大马金刀坐在校场旁边的回廊长椅上,抬眼斜睨板正立在一旁的贺征。
“做啊,杵那儿干嘛?”
贺征谢过,在他身旁坐下,姿仪规整,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
沐武岱笑啐一声:“有话就说。”
贺征斟酌了片刻后,将自己查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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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三司会审之后贺征急急出京去允州多日,表面是为着布防之事,实际却是去查沐武岱一案了。
当初那个做沐家暗部府兵打扮向沐武岱假传讯息的人就地身亡,等沐武岱回过神觉得不对时,那具尸体已经不见了,这边断了他倒查的线索,只能束手就擒。
“……暗中收走那具尸体的,是当初朔南王府的死士,”贺征见沐武岱怒目圆嗔,赶忙补充道,“我也是三司会审结束后才知晓的。”
那日审案结束,他与成王赵昂等人一道回内城向武德帝复命时,赵昂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说漏了两句,就被他听出了端倪。
沐武岱之所以生怒,倒不是误会贺征早就知道却按着不说,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赵诚铭这狗……”他强咽下骂脏话的冲动,扭头直视着贺征,“是他暗算的我,还是他在为什么人遮掩?”
若是武德帝暗算他,道理上是说得通。可以他对武德帝的了解,此人爱惜名声,一心想做个名垂青史的开国圣主,即便有志于遏制各地裂土为政的隐患,也不会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贺征道:“陛下是为什么人遮掩,这事我不敢确定。但我去查过了,传话那人祖籍允州。”
而当今皇后陛下,恰恰好出自允州姜氏。
“皇后陛下?”沐武岱眉心皱成个“川”字,“她一直不涉军政事务,对我出手图什么?”
无论前朝还是如今的大周,王爵及以上都可由夫妻共掌军政大权,帝后二位陛下法理上自也是照此办理。
但世间本就一样米养百样人,每个人的脾气、能力千差万别,当有些人并不适合担当大任时,夫妻二人就会协商权力分工,并不一定死板守着这规制。
就像如今的汾阳公主府,驸马苏放出身前朝名门,性情偏于风雅柔善,对掌权之事毫无兴趣,便自觉打理公主府家宅琐事,从不强要与赵絮分权。
而在当今的皇后陛下还是朔南王妃时,就是个一心在王府后宅持家育子的人,几十年来从未表现出任何涉及军政大权的野心,怎会在复国之战最紧要的关头,莫名其妙对沐武岱这个当初的地方豪强出手?
既武德帝自己都不打算用阴招来解决各地分裂的遗留问题,皇后陛下掺和进来又图什么?
“话头是成王殿下透给我的,但无法确定他的用意,”贺征又道,“陛下已经知道我在查这件事,虽未挑明直说,但言下之意就他知道您是被人暗算,会给您补偿,示意我停手不要继续查下去。”
他从淮南回来那日在勤政殿,赵诚铭突然提到说对“沐武岱有愧,要借他女儿的婚事为由,给他个封爵补偿,对外就说是为沐家添喜”。
那时贺征高热迷糊,可这几日再细细回想,就能品出其中很明显的敲打之意了。
这都什么破事?越扯越复杂了。沐武岱靠向长椅椅背,抚着下巴笑得不怀好意:“你的意思是,也有可能是赵昂那小犊子想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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