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想要争高位,她不会和太后远离京城一走就是七年,真的想要争的人,是像慕良那样的,离开半个月都不放心的连夜赶回来。
这不是想要争取的态度。
那么……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一出,兰沁禾突然反应过来,在这宫里的九年,自己被腐蚀的有多世俗。
她已经开始把所有人的初衷和目的都用权利来衡量,这样固定的思维模式,让她都想不出除了权势,人们还会为什么而付出行动。
自己什么时候,竟然迂腐至此……
她愣愣的坐着,这才惊觉,自己变了多少。
可是话说回来,其他的目的兰沁禾确实一时间想不出来。
总不可能就是单纯的想要多和自己亲近亲近吧?
还是那句话,又不是慕良。
就是慕良也不会用这么极端的方法。
点了点下唇,兰沁禾想,或许是时候去单独拜访一下太皇太后了——那个全京城和纯曦贞关系最为亲密的人。
然而,还没来得及拜访太皇太后,一道圣旨降了下来,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在兰家的上空。
“御荣太妃兰氏,擅养私军,挪用灾银,即日关押天牢,秋后问斩。”
到底,还是没能瞒住。
……
养心殿
“为何不立刻杀了兰沁酥,要是等大皇子回来,就有她的翻身之地了!”从前的三皇子现在的皇帝不满的扯了扯有些紧的领口,“朕可不想出什么意外。”
座位对面懒懒的倚着一红衣美人儿,他衣衫半开,手里拿着把精致小巧的折扇一下一下的扇着凉风,妖娆的脸上那一双细长的眼睛似是时时含情顾盼留意。
“皇上别急啊,那虎符还得想办法套出来呢。”
此人正是楼月吟,他扯开薄唇勾起一个妖艳的笑来,“再说了,那样的美人,死了,岂不是可惜?”
“可她再美也是父皇的女人,和朕有什么干系!”
楼月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阴阴柔柔的道,“耐心点皇上,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别再临门一脚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
皇帝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好,都按你说的做。”他脸上带着兴奋的狂热,“那慕良之前还说要臣服于朕,我呸,杀了朕母妃的凶手,朕怎么可能和他合作!他要是知道你早几年就是朕的人了,肯定得气死哈哈哈哈哈!”
“可不?”楼月吟冲着皇帝抛了个媚眼,“您都有臣了,以后可不许再宠幸别人哦~不然,臣可是会吃醋的。”
皇帝笑道,“你放心,从今往后,你就是朕最大的功臣。从前慕良有的,朕都不会少了你的。”
“那臣就多谢皇上了。”楼月吟合了扇子起身,“如今局势还未稳定,接到探子回报,慕良已经动身回京。他一旦回来,事情就难办了。”
“那朕现在就把慕良的人全部革职。”
饶是楼月吟听到这话也眼睛抽了抽。
蠢猪果然是蠢猪,这大半个朝廷都是慕良的人,真的一下子全部拔除的话,这天下哪轮得到这蠢货来坐。
“这事不急,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拿到兰沁酥身上的那半块虎符。”
说起这个皇帝就生气,“明明朕是父皇的亲儿子,他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一个女人!真是昏庸无比!”
楼月吟挑眉,真不知道哪里的底气说先皇昏庸,明明自己才是蠢的让人倒胃口。
皇帝撒了一会儿气才颔首道,“虎符一事由你来办,朕相信你。”
楼月吟媚笑着领命,待转身走出养心殿后,他嘲讽的勾起嘴角。
真是愚不可及又丑陋无盐。
平心而论,还是兰沁酥让他的觉得高兴。就算什么都不做,光看看那张脸也是种极致的享受呢。
妹妹生的这般美艳,姐姐却一副大家闺秀良家妇女的长相,倒也颇有意思。
可惜了,自古红颜多薄命,像他这般又美又活得长久的,还是少啊。
第85章
如今的兰家不复从前的平静,上到主子下到奴仆都忧心忡忡。
“父亲、父亲您稍安勿躁。”兰贺栎无奈的扯住兰国骑的袖子,却被老丞相一把推开。
“你妹妹都要死了还要我怎么冷静!”
东窗事发,不止是兰沁酥一人遭殃。
按理应该少了的二十万两灾银居然又回去了还变成了四十万。这么一查没几日就查到了兰沁禾头上。
知情不报,是罪加一等,不过皇帝念其知错能改还多捐了二十万两,便削去了大半的罪责,由超一品尊荣太妃降为降为庶三品皇太妃,连降八级的同时罚十年月俸。
作为几乎见不到皇帝的太妃,品级一旦下降,几乎再也没有涨回来的机会了。原本只有太后和太皇太后压在上面的兰沁禾,一下子掉到了中等水平。
好在从前广结善缘,倒也没什么人会趁机落井下石,日子还勉强过得去。
同样,因为把银子双倍还上了,兰家别的处罚也轻了许多。兰国骑兰贺栎等人官降五级,罚了三十年俸禄。
这些官位日后倒还有机会涨回来,以前的积蓄也能度日,可兰沁酥却是被打入了大牢,一个月后就将问斩。
得到消息后的兰国骑又气又急,他知道自己的小女儿从小胆大包天,可没想到会狂到这个程度。
然而如今后悔和责骂已于事无补,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把兰沁酥从牢里弄出来。
“您别急,之前抗季先皇不是赏了您免死金牌吗?”兰贺栎倒了水给兰国骑,“您明日进宫,拿着金牌求皇上开恩就是。”
“你不说我这都急忘了。”兰国骑一拍脑袋,“我现在就进宫,你赶紧给我准备马匹。”
兰贺栎看着父亲匆匆忙忙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小妹哟,你还真是会惹麻烦,家里救得了你这次,往后可真的再没办法了。
另一边,兰国骑拿了金牌匆匆进宫,皇帝看了看跪在殿中的兰国骑又看了看旁边坐没坐相的楼月吟,用眼神询问该怎么办。
“啧啧,还真是巧了。”楼月吟掩唇一笑,“兰相,哦不对,兰少卿前两个月拿了免死金牌,今儿就用上了。”他别有深意的瞥了地上的人一眼,“您还真是物尽其用呢。”
兰国骑咬牙,这人分明就是说自己知情不报包庇罪犯,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老人对着地板叩首,“皇上明察,老臣实在不知啊。”
皇帝不管他知不知,扭头问楼月吟,“爱卿的意思呢?”
楼月吟挑眉,“人家三朝元老都跪这儿了,人家能怎么办,只好放了他的宝贝女儿咯。”
兰国骑大喜,然而还未来得及谢恩就听上面的人道,“不过死罪能免活罪难逃,看在兰沁酥是个美人儿的份上,我已经求皇上免去你们一族好多罪责了呢,要是再让她安然无恙的走出来,那十万灾民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我,人家可担不起这个罪名呢。”
楼月吟嬉笑一声,“便发配琼州永世不得回京吧。”
兰国骑双手握拳,半晌低低道,“谢陛下开恩,谢厂督开恩。”
消息传到后宫里之后,兰沁禾长长的叹息。
她去求了太后向皇帝说情,得到了恩准能在兰沁酥走前见她一面。
“主子,这四千两您给了二小姐,您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啊?”莲儿看见了兰沁禾往小包裹里塞银票时大吃一惊,“所有的积蓄都当掉了,又被罚了十年的月俸,您把钱都给她了,您自己以后怎么办。”
兰沁禾没有理会,只是淡淡道,“去,把哀家妆奁里那两套首饰拿来。”
“主子!”莲儿跺脚,“您现在总共就三副。”
“你不去,哀家自己去取。”
“别别别,奴婢去就是了……”莲儿嘟嘴,心里又委屈又难受,当初兰沁酥就该死在夫人肚子里别出来了,整个儿一祸害人的妖精!
兰沁禾理好了包裹,带着莲儿去了宫门口等人。
远远的看见一身白色囚服的女子被两个侍卫跟着走近,除了衣服,脸上和头发倒还能看的过去。
莲儿撇过头轻哼一下,她就不明白主子不是说好了和这个妖精断绝联系的吗,怎么又去见她?好嘛,一见就没了四千两和两套首饰。
兰沁禾没多说什么,她把包裹塞到兰沁酥手里,“活着,活着就好。”
兰沁酥抓着面前人的手,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半晌,她才轻轻道,“姐姐,对不起。”
那声音很轻,几乎被散在晚风里。兰沁禾突然红了眼,猛地把小姑娘搂进怀里,“母亲不在了,你也要走了。为什么不乖一点,为什么要这么胡来!我平日里叫你低调叫你别惹是生非,你偏不听,如今你要姐姐怎么办要姐姐怎么办!”
“对不起……”怀里的女子沉默片刻后推开兰沁禾,她看着兰沁禾的眼睛,倏地笑了,“可是姐姐,我不后悔。”
“唯一让我后悔的,就是做的不够漂亮做的露出了马脚。”
如血的夕阳下,换上了一身囚服的女子露出了明艳张扬的笑容,兰沁禾愣怔着,想起三年前的那个秋猎。
——“也许最后过的确实很痛苦,可起码这一生都会被后人记住。”
“如果我是她,我也会这么选择,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最后是什么样的。
与其平庸的过完一生,倒宁可摔的粉身碎骨还痛的爽快些。”
记忆和现实重合,面前的女子转身,她笑着开口,“姐姐,酥酥不后悔。如果有来生,我也会不择手段取我所想争我所愿。帮我和父亲他们说对不起。”
“这辈子,是我棋差一招,我认。”
兰沁禾站在原地,看着愈走愈远的小姑娘,泪水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
云卷残阳,候鸟南飞,这一路南行,走好,莫归。
……
兰沁禾晚上准备睡觉时才发现了不对劲。脱下衣服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捡起来一看,是个铜制物,当意识到这是什么的时候,她心尖儿一跳,睁大了眼睛。
这是……半块虎符?
莫非是下午抱着酥酥的时候……
先皇果真宠爱酥酥,怨不得她居然敢把手伸向灾款,若是老皇帝在世,别说二十万,就是四十万估计也不会这么惩罚她。
兰沁禾叹了口气,随即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件事有没有别的人知晓?
若是走漏消息……后果不堪设想。
立刻提笔写信给慕良,她虽然不愿意拖累他,可兰沁禾也有自知之明,有些事不是自己能勉强抗的,隐瞒不说,反倒会酿成大祸。
等信交给僚徽之后,兰沁禾又开始发愁这么重要的东西该藏在哪里。
某人的目光慢慢的移向床底的痰盂和抽屉里的月事带。
两辈子的智慧,靠谱。
……
慈宁宫
从前的皇后,现在的殷太后得知兰沁酥彻底离开后颇有些感慨。
揽月不解,“娘娘,兰沁酥走了,您为何一点儿都不高兴?”
太后叹了口气,“这么些年,哀家总以为没有她会乐得清静,可真到了这一天,心里却莫名的有些复杂。”她摇了摇头,转而问道,“皇太妃如何了?”
“倒也没听说有什么动静。”
太后点头,“她心态平,兰沁酥能活着她也就别无所求了。只是伤心还是难免的。”
揽月问道,“明儿可要召她过来?”
“不了,让她缓两天吧。”太后又道,“对了之前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宫里没有消息。不过……”揽月皱眉,“前几日殷家传来消息,说是兰国骑向表房的一个名医询问了一种病状。”
“哦?”太后饶有兴趣的挑眉。
“像是一种蛊毒,能控制人的心神。那位表亲痴迷医书,回去后查遍了古籍还研究出解蛊的方子了呢。”揽月笑着,“不如送去给兰府,也算是卖一个人情?”
皇后轻点扶手,表情却沉寂了下来,“姓纯的也未免太过嚣张了。”
这姓纯的不知道是指太皇太后还是在说纯曦贞。揽月见主子这副表情,也不敢多话,静静的候在一旁,等着太后的吩咐。
“你立刻派人把方子取来,这个药方不许在宫外留下任何痕迹。”
看着太后严肃的脸,揽月有些愣怔,“那皇太妃……”
那双凤眼眯起,露出冰冷的光泽,“大皇子和皇帝不除,哀家手上不能没有筹码。”
揽月一惊,低头退了出去。
等晚上药方到太后手里时,她微微皱眉,片刻后对着烛火把纸烧了干净。
“哀家若是没有记错,这凤珠整个大明只有父亲手里有。”
“是。”
烛光摇曳中,女子缓缓勾起嘴角笑了出声,她眼神遥望着前方,拿起旁边的帕子擦拭着指尖,“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天下,终该是哀家的。”
“来人,明早宫门一开立刻前往殷府,绝对不能有误。”
慕良,让我看看,你能为了沁禾做到什么地步吧……带着尖锐护甲的手指轻滑过唇瓣。
不过,这天下我要,美人,我也要。
任你再如何能耐,也只能乖乖的给我跪下。
第86章
驿站
“厂督,这是前两日的信件,请您过目。”刚刚下马的档头一身风尘,路上少有停歇接连换了四匹马,如今他连说话都很难保持住气息平稳。
慕良从额前将披散的头发撸至后边,就着一盏烛灯拆开了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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