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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同一个地方来的同窗因为在外的花销过大，俱都陆陆续续回到家里等候消息去了。
最后就只剩下刘正信一个人还在等待着，整个县城里和他一起等待的人不超过五指之数。
沈千就是那为数不多的几人之一，和刘正信病着无法出门不一样，他每天出门逛遍了县城的各处，直到傍晚才归。
看到沈千每天都看不到人影，作为陪同他一块过来的好友，牧山知道他这是焦急不安的表现。
他要了一壶茶把它送到了好友的房间里，等沈千回来的时候，茶水已经凉了。
沈千也没有介意，咕嘟咕嘟就直接拿着茶壶给自己灌了一肚子的凉茶。
“快要放榜了，我心里好紧张啊。”沈千焦虑道。
“看出来了。”牧山头也没抬，现在这个时候，众人的成绩都已经板上钉钉了，再焦急也没有任何用处。
不过他还淡定，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他是局外人的表现。
这一次，他是应沈父所托，陪以前的同窗，现在的好友来陪考的。
“你就不能替我操心一下。”看到牧山那事不关己的态度，沈千感叹，估计在他这个好友心里，他还没有一头猪对他来的有吸引力呢。
“两个结果，一，你没中，以你父亲的性子，你还得回去再读三年，三年后再战。”牧山冲着沈千比划了两个手指头，“第二，你中了，你爹说不定一高兴，还会直接让你继续读下去。”牧山冷静分析道，“你中没中，这其中的差别真心不大。”
“就是因为这样我的心才静不下来啊，我自己什么料子我本人还不知道么。”他自认为自己不是那块读书的料子，在好友的协助和父亲的威逼下，他能走到秀才这一步，已经是顶天了。
一想到回家后还要读书，沈千眼前发黑，只觉得前途不亮啊。
“我不想读书，我想回家继承祖业。”沈千哭丧着脸，他多想向回家继承祖业的牧山学习啊，虽然牧山家里是杀猪的，他家是打猎的。
“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想回去打猎。”牧山看着沈千那偏瘦的身体，再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壮实匀称又不显胖的肉体，沉默叹息。
他想读书，可是他实在不是那块料，最后只得无奈的回家继承了杀猪的家业。
沈千明明是那块读书的料，心里却死活的向往着打猎，可是他那身板真不是吃那碗饭的料。
世界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啊，起码比起大多数人来，他们哥俩的日子过得还算好。
放榜那天，逗留在县城的秀才们，张榜的衙役们，还有凑热闹的县城人民，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牧山人高马大的护着沈千挤了进去。
“我从头看，你从尾看。”牧山道，随后就从榜单的第一名看了起来。
沈千从倒数第一看起，觉得那个名字很是眼熟，沈千。
就是他？还是和他同名的秀才？
他看向了名字后面的地址。
安阳县集马镇沈千，父沈粮……。
“我中了最后一名。”沈千淡定的扯了扯牧山的胳膊，心里乐开了花，他总算能给家里交差了。
牧山定睛看去，名字地址分毫不差，沈千已经从秀才公变成举人老爷了。
“沈千，你好样的。”牧山激动的拍了拍沈千的肩膀，为自己的好友感到高兴。
沈千再也没能忍住自己嘚瑟的心情，大笑了起来，抱住自己的好友以示自己内心的激动。
有人欢喜有人愁。
刘正信在榜单上找了五遍，从头到尾，都没看到属于他的名字。
他的身子猛的一个摇晃，差点倒地。
“怎么可能没有呢？怎么可能会没有呢？”刘正信双眼猩红，不信邪的去‘废榜’那里，他坚信那里也不会有他的名字，说不定是考官们把他的名字落下了也不一定。
‘废榜’就是同样参加乡试，却没有上榜的秀才们，上了这个榜的人，他们的身份依旧还是秀才公。
刘正信，安阳县集马镇刘家村，父刘扬……。
排在榜单第一名的文字让刘正信如遭雷击，只差一点，只差一个名次他就成为举人老爷了。
一名之差，将意味着他又得蹉跎三年光阴。
“噗。”心绪激动之下，刘正信哇的吐出了一口心头血。
病情未愈，又添心伤，刘正信衣衫不整，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客栈，他退了房，定下了一辆牛车，让车夫送他回家，前后功夫不过花费了他三炷香的时间。
来时的他踌躇壮志，归去时，他的模样如同苍老了十岁一般，精气神暮沉。
“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去接他吧。”刘志明高兴的道，老村长说了，他爹就在这几天归来，时差不超过三四天。
虽然他已经在村口等了自己父亲两天了，可现在依旧兴致勃勃，兴趣不减分毫。
“你爹说不定今天就回来了，娘和你一起去村口等着，等娘手头上忙完了，咱们娘俩一块去。”王莲花眼眸一闪，放慢了手里的动作。
听见有人跟他一起去，刘志明就在家里等待着。
慢慢的，他有些不耐烦了，“娘你好了没有，速度快一点啊。”做事磨磨蹭蹭的，难怪他爹看不上她呢。
“快了快了。”王莲花就像听不到刘志明话里的不耐烦似得，她刷完锅碗后，又把灶台给擦拭了一遍。
擦拭完灶台后，王莲花又拿起扫帚扫起了院子来。
看到她这么多活，刘志明气的直蹦脚，“娘我不等你了，我自己去接我爹去。”说完刘志明就跑了出去。
等刘志明走后，王莲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镜子。
镜子上面显示着载着刘正信的马车已经进了刘家村了，马车里面，刘正信已经昏迷过去，马车的旁边还有几个人刘家村的人一起跟随着，看动静，快要到家门口了。
她没有看见刘志明，估计刘志明和他爹错过了，毕竟通往村口的又不止一条路，王莲花的眼眸一闪，又重新拿起了扫帚不紧不慢的扫了起来。
“正信家的，快开门，你们家那口子回来了。”没多久就有人拍门叫道。
“来了。”王莲花答道，这才放下手里的活去给他们开门。
来不及对王莲花多做解释，几个同村的大男人齐心协力的把马车上的刘正信给抬回来了屋子里。
“村长啊，我夫君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啊。”王莲花冲着落单的村长惊讶的问道。
“唉，不好说，不好说啊。”老村长抽着旱烟，砸吧砸吧了嘴。
刘正信这种情况，他这一辈子也遇到过那么几次，不过他们的结果都不太好啊。
没从村长这里得到消息，王莲花连忙去屋子里伺候起刘正信来，忙前忙后的。
没一会就有一个大夫上门过来给刘正信诊断，应该是同村人去请过来的。
“风寒未愈之下又吐了心头血，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好生将养着，不能再频繁的动笔读书耗费心血了。”老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花白的胡须，下了诊断。
“也就是说正信这个秀才公算是一个废人了。”有人不敢置信的道，刘正信若是不能再动笔杆子了，那与废人何异，他们可是知道这些年刘正信都是靠着自己妻子嫁妆过活的。
现在好了，他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爹。”听到消息赶回来的刘志明大声喊道，噗通一下就扑到了刘正信的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昏迷中刘正信被自己儿子压着，又吐了口血。
反应过来后，众人又手忙脚乱了一番。
“伤的更重了，你们还是事先准备后事吧。”老大夫又给刘正信诊了一把脉。
得，这次连药方都不必开了。
第33章 我的儿子是反派（五）
王莲花如遭雷击一般，不敢置信的道，“大夫，您再为我夫君诊断一次吧。”她的声音里带着哭声。
“夫人，请节哀。”大夫摇了摇头，收拾起了自己的药箱，生死面前，有太多的亲人不能接受，可是他们却不能改变分毫。
“刘志明，我恨你。”王莲花猛的上前甩了还在懵懂中的刘志明一把掌。
力道之大，让刘志明的脸上瞬间肿成了一个红馒头。
“要不是你的冒失你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王莲花看向刘志明时的带着满眼的恨意，这是她的真心流露。
趁此时机她向刘志明讨点利息也是不错的。
旁边几个同村的人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村长也没有出声，毕竟这事确实是志明这个孩子做错了，只是年幼如他，还懂不懂得做错这件事的后果吧。
“正信家的，听大夫的话，我们先去给你准备了。”
至于准备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刘志明后知后觉的大哭了起来，“爹，爹。”
王莲花把人送走后，脚步踉跄的回到了屋子里照顾着刘正信。
“刘志明，你在这里陪着你爹，我走开一会。”王莲花叮嘱刘志明道。
刘志明边哭边喊，心里满是对王莲花的恨意，不愿意搭理她。
王莲花走后，刘志明摇晃起了在床上的刘正信，也不知道是不是刘志明呼唤的后果，刘正信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他觉得他身上现在难受的不得了，胸口上如同被人放了一块大石头似得，感到非常的沉重。
“志明，你哭什么？”刘正信开口询问道，想要刘志明嗡嗡的哭声给停下来，让他耳边能清净一些。
“爹，你休了我娘吧，她刚才打我。”刘志明立马向自己的父亲告状道，心里对王莲花充满了恨意。
王莲花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似得冷笑，刘志明啊刘志明，你不想要我这个娘亲，我也不想要你这个不孝子啊。
原本就在刘正信的影响下，刘志明就对王莲花这个母亲看不上眼，现在，那一巴掌更是打断了刘志明心里的最后一丝不忍。
他爹都没这么对待过他，凭什么她一介妇孺居然敢这么对他。
“你娘，她为什么，要打你？”刘正信奇怪道，王莲花对刘志明的态度说是捧在手里也不为过。
“是因为……。”刘志明变得支支吾吾了起来。
虽然他不太明白自己做事的后果，可是他潜意识里也知道那是极为严重的。可是看着自己最信任的父亲，刘志明就把事情断断续续的都告诉了刘正信。
“准备后事！！”刘正信顿时睁大了眼睛。
大夫这话是对他说的么？
刘正信的喉间涌上一股鲜血，却又被他活生生的给咽了下去。
他才二十多岁，正是一个人大好的年龄段，可是不到三天，他居然就从一个落榜的秀才公，变成了一个将死之人。
这让他怎么接受的了。
“志明啊，爹对你，说的话，你一定要，牢记在心。”刘正信连忙叮嘱刘志明道，不管这一关，他撑不撑得过去，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事先叮嘱好儿子才行。
“若爹真的要是去了，难免不会有媒人上门过来找你娘，让她改嫁。”现在可不流行守寡，一般没了夫家的女人都会选择再嫁的。一想到王莲花可能会另嫁，刘正信的眼里就闪过一丝狠厉。“到时候你就寻死觅活的，想尽办法让她嫁不成人。”刘正信心里非常肯定，在王莲花的心里，志明肯定会比那些媒人介绍的人重要的多，而这，也就是志明能拿捏住王莲花的关键所在。
“只有你娘不再嫁，她才能全心全意的对待你这个唯一的孩子。”他要为自己儿子下一道保证，“爹的那些藏书，你一定要想尽办法的保住它们，那是未来能让我儿志明翻身的本钱。”
“你娘不能另嫁，那些书不能失去。你明不明白？”刘正信抓住了刘志明的手，望进了儿子还在懵懂的双眼。
“娘不能另嫁，保住书。”刘志明理解道。
“就是这样，哪怕你还不懂这其中的道理，可是你只要做到这两点就可以了。”刘正信笑道，说话好像变得越发流畅了起来。
“爹，你好了。”看到刘正信的脸上恢复了一些光彩，刘志明惊喜的道。
刘正信闻言直接愣住了，脑海里蹦出了一句话：回光返照。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的理解透彻什么叫死亡的边缘。
“志明，救救爹爹，爹爹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死亡的恐惧袭上心头，刘正信的心顿时惊慌了起来。
“爹我好痛，你快放手啊。”刘志明被刘正信抓的手疼，他不停的拍打着刘正信的手掌，想要挣脱出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刘正信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已形成了执念。
王莲花放下了手中的镜子，起身开门走了出去，直接去往了村长的家里。
离得不远后了，王莲花小跑了起来。
“村长，村长，正信去了。”她满脸的泪痕。
家里，因为刘志明急于挣脱，又不小心重创了刘正信一下，他们一个躺着，一个站着，刘志明挣脱过后连忙跑到了一边，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等手上的疼痛过后，他这才更加小心翼翼的接近了刘正信。
此时的刘正信嘴里有血，两眼大睁着，动都没动弹一下。
“爹。”刘志明壮起胆子再次接近刘正信，却发现自己的父亲连眼睛也没眨一下了。
村长一行人到的时候，刘志明已经呆愣了许久了。
“唉，这事谁能想得到啊。”村长叹息道，不过是短短的几个时辰，正信居然就这么的说去就去了。
世事难料啊，他上前用双手覆盖在刘正信的双眼上，想让他瞑目。
“刘志明，你又对你爹做了什么啊？”看到刘正信满身的褶皱和血迹，王莲花像发疯似得冲了上去，又打了刘志明一顿。
刘志明想要躲开，想要反抗，却因为年龄尚小，没有躲开王莲花的动作。
也是王莲花的提醒，村长一行人才注意到刘正信身上新的痕迹，没有人去帮正在挨打的刘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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