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之前小主自己提的要去那蓬莱山上看看上一看,说是,嗯,那个叫什么来着?”青柳翻着眼睛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最后,还是青杨在一旁小声提醒她,“实地考察。”
“对,还是青杨姐姐记性好,就是‘实地考察’一下。”青柳笑嘻嘻地说着,“小主,今日天气最是不错,万里无云又微风习习,您就带奴婢们考察考察去嘛。”
苏盼琴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犹豫片刻才开口道:“这个问题我想过了,这蓬莱山上琼枝玉树建的精致,若是在上面放烟火损伤了那些精致建筑也是可惜了,我看放烟火这个项目还是划掉算了。”
“小主,怎么会呢!我听宫里的嬷嬷说,那蓬莱阁前是有好大一块空地的,一定放的开。再说淑妃娘娘不是最期待的表示这烟火晚会了么。”
“我看你讲了那么一堆的大道理,不过就是想趁机去蓬莱阁游玩一番,青柳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是还是不是?”
青柳心念一转,做西子捧心状,幽幽道:“奴婢,奴婢确实是想去那蓬莱阁看看,平日里根本没有机会,好不容这次是小主负责此事,难道都不能满足奴婢一直以来藏在心底的这个小小心愿吗?”
看着青柳那黑亮的瞳仁明明闪着狡黠的光,却偏偏还要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苏盼琴的心里既是无奈又是想笑,最后还是伸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戳。
“净瞎胡闹!还不快点过来给我梳头。”
苏盼琴带着青柳、紫荆一路走去太液池,经过那片紫竹林的时候,隐隐看见似乎一身穿华服锦衣的妃嫔在林中吹笛。
一路听着,那笛声悠扬而起,却绮叠萦散,虽也动听,但却不是苏盼琴喜欢的调子。“这是谁在那里?”
紫荆向那边细细瞅了一眼,“回小主的话,好像是登华殿的潘宝林。”
潘筠羽?她住的离这里可是一点都不近啊,若是为了赏竹吹笛也不用横穿这整个后宫来这里吧?
看到苏盼琴面露疑惑,这消息打探小能手青柳便露出了一副“我知道”、“快问我”的表情,苏盼琴心里一笑便不再看那潘宝林径直离开了。
青柳跟着苏盼琴的后面,一边走一遍小声道:“小主,您没有什么话要问奴婢吗?”
“没有啊,怎么了?”苏盼琴故意憋着笑,收起脸上的好奇,一本正经的反问道。
“小主,那潘宝林可是在那竹林里吹笛子啊!您不想知道为什么吗?”青柳努力将话题引回到潘宝林的身上。
苏盼琴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最后三人坐在去湖心蓬莱阁的小船,她看青柳有话憋在心里实在忍不住了,才松口问道:“青柳,你想说什么便说吧,看你这坐立不安的样子,一会儿这小船都要让你晃翻了。”
苏盼琴的话音刚落,便听青柳如蒙大赦一般呼出一口气,“小主,您就爱逗奴婢,您若还是这样,奴婢以后可就……”
“就怎么样?”苏盼琴微微挑眉故意挑衅般的问道。
“奴婢就让您逗的更开心些。”青柳殷勤地说完,便开启了八卦模式,微微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看了眼不远处摇奖的老太监,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小主可知道前些日子慧才人升为慧美人的事吗?”
苏盼琴与晁新曼的关系一直不错,她“升职”的第二天苏盼琴便当面给她道了喜,所以这在宫里根本就不算秘密好吗?苏盼琴斜眼看了青柳一眼,青柳才赶紧继续说道:“奴婢听原来相熟的小姐妹说,那日慧才人便是只带了一名宫女在刚刚经过的紫竹林里吹洞箫。然后陛下碰巧经过那里,便被慧才人的箫声所吸引,当夜便是望仙殿掌灯第二日慧才人便升做了慧美人。”
青柳看紫荆一脸认着地看着自己,早就忘记之前与紫荆之间的不快,继续说道:“然后,这慧美人竹林吹箫偶遇皇帝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到隔着大半个皇宫的潘宝林那里,这潘宝林从此便日日跑到这紫竹林开始吹笛子了。”
这后宫中每个人的成功都是不能模仿和复制的,晁新曼真的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她的萧声苏盼琴虽没有亲耳听过,但绝对与刚刚潘宝林那婉转幽怨的曲调不同。
扁舟轻摆,很快几人便到了这蓬莱山。
这蓬莱山虽称为山,其实就是一个湖心岛,原本苏盼琴对这里并没有多少期待。但此时一看,便觉得之前的自己是多么的愚昧无知。
这蓬莱阁,即从外面看是不过是幢三层带回廊的建筑,而内部实际却有七层,正是取“明三暗七”格式。碧青色琉璃瓦,“孤鹜”图案的滴水,写着“仙阁凌空”四字的勾头,这都是特制的,与后宫的其他宫殿所用瓦当都有所不同。台座之下,又建有九曲风雨桥,沟通岛上的人工池与太液池。池边又有如翘如跃的道道礁石高出水面,雕刻三名老翁垂钓其上,得鱼掬水,一派恬淡怡然。
那阁前不知是何人所提,正道是:“嵯峨丹阁倚丹崖,俯瞰瀛洲仙子家。万里夜看日赐谷日,一帘晴卷海天霞。”
三人刚将可放烟火的场地检查了一番,其他景致正看得起劲,忽然听到隐隐有一阵喧闹从那风雨桥后传来。三人一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迟疑不敢上前。
“你小子就是找死,感管爷爷的闲事……”
“嘴还挺硬,不服是吧……”
“哥几个今日就是把你打死在这里,也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三人听那边的拳打脚踢的声音愈来愈大,咒骂的话语也越来越露骨难听,上前还是离开一时间苏盼琴也拿不定注意。
她们可以听的出,那边应该是有三五太监不知因何缘由在毒打一个小太监,想来这几个应该就是看守打扫这蓬莱殿的。
后来,隐隐透过那建筑的交错,看见那个小太监被其他几个束住手脚将头摁在水里,苏盼琴终于按捺不住出声制止。
“你们几个在那边做什么!”苏盼琴板起脸来,厉声喝道。
第44章 救人
“你们几个在那边做什么!”
突兀的听到这句,那边揍人揍得的起劲的几个人也是一愣,他们没有想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居然还有人会来?
那几人都有些疑惑的朝苏盼琴这边看来,而那名被按在水里的小太监也趁着他们精神松懈的空隙,用尽全力猛地挣脱开来,一个骨碌滚到旁边离池水远些的地方。
几人就这样安静的对视着,耳边只能传来那衣服半湿、发髻散乱的小太监不断咳嗽和吐水的声音。
终于,那帮人中应该是领头的一个似乎从苏盼琴的衣着打扮上看出她是个宫里低分位的主子,便率先朝她下跪行礼,“奴才蓬莱阁掌事太监韦贵给小主请安。”
苏盼琴冷冷的看向他们,没有说话。
“不知小主此时来这蓬莱阁有何要事?”
韦贵的这句话其实问的十分不敬,这直接探听主子想要做什么绝不是一个“好”奴才能问的出来的。
苏盼琴唇畔勾勒出一抹奇妙的弧度,目光锐利,不答反问:“你们几个这是在做什么?”
韦贵脸上露出几分狠利,肥肥的脸上却还故意做出恭谨的表情,又给苏盼琴行了标准的宫礼,才尖着嗓子回答道:“回小主的话,这小子手脚不干净,偷拿这蓬莱阁里面的宝贝,让奴才发现了。刚刚奴才正在教训他呢!惊扰了小主赏景的兴致,真是奴才的罪过。”
苏盼琴看向那被砸得鼻青脸肿的小太监,只见他一听韦贵说完,便用膝盖跪着颤颤巍巍的向行了两步,断断续续地开口说:“奴,奴才,奴才,没有拿东西,是他……”
这小太监的话还根本没有说完,就被韦贵一脚踹在肚子上,“嘭”的一声闷响,小太监的身体猛地卷成虾型。
“韦贵!”苏盼琴一声断喝。
韦贵看出苏盼琴似乎是管定这“闲事”的架势,一丝讥讽在那小小的眼睛中一闪而过,肥到有些油腻的腮帮子还微微抽搐了两下。
“小主,有些事情,就不麻烦您费心了。”
苏盼琴微微眯了眯眼,平静的语调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左右你们现在也是闲着,找个人去我船上摇桨。”
韦贵听到苏盼琴这有些奇怪的命令也是一愣,随手指了指右手边的一人,“你去!”
“不用,”苏盼琴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就要他去。”
韦贵刚想要开口拒绝,便听苏盼琴带着丝丝冷意的声音传来:“你若是不放心,就带上他偷的物件,随我一起回去。这样,若是内侍省的人问起来,我还能给你们作证!”
紫荆一路扶着那鼻青脸肿的小太监上了船,他悄悄抬眼看了苏盼琴一眼,只见她一直盯着那已经越来越远的蓬莱阁沉默不语。
一靠岸,那小太监可能是伤的实在严重,腿一软差点掉进那太液池里。
最后,只能青柳和紫荆一人扶一边才将他给搀回了常宁殿。
苏盼琴一进常宁殿的大门,便看见青杨恭敬地站在侧殿的门口,对自己小声说了一句。她微微皱眉,仔细辨认那口型,怎么看怎么像是“陛下”二字。
顾钧这个时候来常宁殿了?之前没有人来传旨啊!
苏盼琴向青柳使了个眼色,她俩就扶着那小太监向来喜来乐的屋子走去。
苏盼琴一进侧殿,刚欲行礼,却发现屋里没人。
她面带疑色,一边走一边轻轻唤了两声陛下,最后才发现顾钧正坐在她的书桌前拿着一本她之前翻看的杂记正津津有味的看着。
“嫔妾给陛下请安。”苏盼琴行礼道。
半天都没听见顾钧叫自己起来的声音,那屈腿半蹲行礼的姿势可比扎马步还要累,没一会儿苏盼琴便觉得自己的左腿开始止不住的大颤。
在她终于坚持不住的时候,顾钧那略带笑意的声音才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朕等了这么久都不着急,才让你等了这一会儿便不耐烦了?起来吧。”
本来苏盼琴就还没从蓬莱阁那场疯狂的“群殴”中缓过神来,一回来又让顾钧戏耍了一番。一双水灵灵的眼里的着不满似怒似嗔的瞪了顾钧一眼。
许是顾钧今天的心情不错,又或是没有其他政务要处理,居然有闲心同她开起玩笑来。
“怎么,还不愿意了?瞧瞧你在书上乱写了些什么!”
顾钧可能是在宫中没有见过苏盼琴流露出这般的小女儿情态,原本有些沉静严肃的脸上有着一种诡异的兴致盎然。
“你自己看看,你写了些什么!”顾钧站起身来,将那本刚刚看完的杂记递到苏盼琴的面前,随手翻了一页,指着旁边行小字读到。
“‘滁州王建,其言必信,行必果,众人谓之重诺者。’你就在旁边写着上‘硁硁然小人哉’。”
苏盼琴伸头看了一眼,小声回道:“可是《论语》里就是这样说的啊,又不是嫔妾自己编的。再说孟子不是也说了‘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明明一直是大家断章取义。”
“好好,这句就罢了。”顾钧随手又翻了两下,“喏,你再看这段‘锦州孙午,观其室仅一桌一椅,别无他物,每日唯读书一事,众人皆赞其善学。孙午常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书读百遍则吾腹饱也。’你就在旁边写‘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我就问一句,这孙午拿有限的生命去学什么没完没了的知识,还不吃饭,到底有没有饿死?’”
额……这个。
苏盼琴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顾钧,只见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与些许嫌弃,与自己原本印象中的他有很大不同。
传闻中的他是骁勇善战、冷血无情的;在延嘉殿终选秀女的时候,他又是威严的,连声音中都透着一股清冷的味道;第一次来常宁殿的时候,他又是温情的,因为自己恰好穿着镜花绫,他便细细讲了一段童年温情故事给自己听;上次鸳鸯戏水交颈游,那是顾钧又是火热的,甚至带着点“愣头青”的莽撞,这本不该属于有着后宫佳丽三千人的帝王;七夕夜里乞巧回廊,那轻吮指尖血珠的他让她没有理由的乱了心跳;而这次,他的脸上又带着点孩子气,本如潭水般黑澈的眼眸里又带着点点笑意。
似乎是察觉到苏盼琴有些愣愣的目光,顾钧终于不再指着她的“随笔”笑她,“怎么,朕还冤枉你了!朕原来怎么都没看出,你这小脑子里还有如此多的想法,还爱在书上乱写乱画的!”
苏盼琴收回目光,一把从顾钧手中夺过那本满是“笔记”的书卷,收拢在自己袖中。
“要不是陛下偷偷看嫔妾的‘读书笔记’怎么会知道的‘奇思妙想’!”苏盼琴这番狡辩的话说来犹如珠落玉盘,动听之极,惹得顾钧哈哈的笑了俩声。
顾钧看这原本像小兔子一般的苏盼琴居然有了要“咬人”的架势,“淑妃前两日还对朕说,苏才人温柔恭顺是个招人疼的,不知道她若是看见你着‘迅猛’的动作还说不说的出‘恭顺’二字。”
听顾钧在话中随口提到了冯淑妃,她心中一跳。这才明白这冯瑾瑜真是要提拔自己了,乾封帝在百忙之中想起自己,也是她出的一份力吧!
只是,冯淑妃这样的举动在顾钧看来倒算不算“拉帮结伙”呢?
“淑妃娘娘,仪态端庄,嫔妾在她面前自然是谨慎守礼的。”
顾钧双眉一轩,伸手一把抓住苏盼琴缩在广袖中那紧握书卷的右手,手腕稍一发力,苏盼琴便被他拉进怀里。
顾钧的薄唇中还带着那薄荷茶的味道,凑到软软糯糯的小耳垂边,小声说了两句。
不是道是因为话语的内容还是那温热嘴唇对敏感耳垂若有若无的触碰,反正苏盼琴是一下就羞不可抑将脸埋在怀中,不再吱声也不再看他。
“嘭”的一声闷响从屋外传来。
紧接着青柳有意压低的指责声也还是断断续续的传了进来,“喂喂,你现在要跑到哪里去嘛?要是惊扰了陛下和我们小主,我拖也要把你拖回太液池让他们再揍你一顿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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