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配!一个破落人家的庶子,哪里与我相配!」
因为愤怒,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郁云慈身形未动,不屑地看着她。
真该让世人都来看看,所谓的才貌双全,端庄娴静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真不知书中的男主眼神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看上这样的女子?
若是个真白莲,还能理解,有的男人就爱圣母女。但郁霜清明显是个伪白莲,甚至说白莲都侮辱了这个词。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妾生女,配庶子才是正理。难不成还妄想嫁进世家做主母,就凭你,还真不配!你以为你娘被扶正了你就是嫡女了,少自欺欺人。你娘还是妾的时候就生了你,你就是个庶女!」
身份是郁霜清最在乎的事情,在方氏没有扶正前。她做了七年的庶女,其中的委屈她现在想想都恨成氏。
成氏是嫡母,高高在上,对于她们母女不屑一顾,就好比看猫狗一般。
那时候死丫头是府中唯一的嫡女,锦衣玉食,走到哪里都能受到别人的夸奖。
而她呢,永远都是躲在角落里,看着成氏经常带着死丫头出门做客。娘也只能天天守在屋子里,期盼夜间父亲会来。
爹虽然宠爱娘,但娘只是一个妾,府中的事务都是成氏把持着,就凭爹那些俸禄,能给她们什么好东西?
自打成氏死后,娘被扶正。她成了嫡女,她就发誓再也不会过以前的日子。她嫉妒郁云慈,但凡是郁云慈的东西,她都要抢过来。
也是成了嫡女后,她才知道郁云慈与景安侯的婚事。她开始留意锦安侯,越是上心就越是喜欢。
越是喜欢就越想抢过来。
「你…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母亲养育你多年,你竟然还视她为妾?她以前的身份再如何,现在也是你的母亲。你诋毁母亲,是大不孝!」
提到这个,郁云慈觉得她和方氏母女还有一笔大账没算。
那就是原主母亲的嫁妆!
「她养我?她拿什么养我?一个妾室,自己都是奴才,哪里来的银子养我?我吃的用的皆是我亲娘的嫁妆,便是你们母女,身上穿的戴的,哪像不是我亲娘嫁妆里出来的?」
郁霜清心一惊,暗道要糟。
前次这死丫头当嫁妆的时候,她和娘就怕死丫头转过头去要嫁妆。过了几日,见没有动静,就没想这茬。
现在死丫头提起嫁妆,她只觉心头狂跳。
成氏留下的好东西多,照例这些东西都是死丫头的。那时候死丫头很听娘的话,所有的东西都在娘手上。其中一些被娘转换过,但那些珍宝什么的,全部都留着。准备一部分给她当嫁妆,另一部分留着给胜哥儿娶下聘礼。
不行,那些东西绝不能让死丫头抢走!
郁云慈看到她变色的脸,嘲弄一笑,进了大门,大门随后关上。
被人拒之门外,郁霜清的脸色极为难看。
左三正好拴完马回来,见郁霜清还站在府门外,阴着脸,面容扭曲。他之前牵马离开时可是把这位郁大小姐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不免对这样的世家小姐敬而远之。
郁霜清看到他绕道走的样子,心里越发的羞愤。
「你站住!」
左三停住,「郁大小姐有什么事?」
「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你家侯爷,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我实在是不忍心看你们侯爷被人蒙蔽…」
还有人能骗得了他们侯爷,左三可是不信。
郁家大小姐这话指的莫不是夫人?
「郁大小姐,属下虽是个下人,却也知什么是礼数。您现在让我带您去见我家侯爷,实在是于礼不合。」
「事关你们侯爷,我实在是没有其它的法子。便是冒着名声被毁,也要告诉你们侯爷事情的真相。」
郁霜清昂着头,一脸的大义。
左三是什么人?他跟着景修玄多年,长了不少的心眼。方才明明还听郁大小姐诋毁夫人的声誉,眼下装出这副模样真令人不耻。
「常听说郁大小姐您蕙质兰心,才情不俗。今日一见,才知所言甚虚。我们家夫人是您的妹妹,您居然可以不顾男女有别,跑到我们侯爷面前肆意诋毁,可见您的才名都是假的。
郁霜清刚被郁云慈弄得心神大乱,哪成想还被一个下人数落。精心打扮过的面容险些挂不住,再也顾不上什么大家闺秀的气质,狠狠地瞪了左三一眼。
真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要不是那死丫头陷害她,让她成为京中人的笑柄,一个下人又怎么敢这样随意贬低她?
她恨!
她不甘心!
左三摇摇头,快速从小门进去。进去后,侯府的小门也关上了。见到他,左四挤眉弄眼地道,「郁大小姐走了吗?」
「不知道,看样子,真让夫人说中了。她这个姐姐八成是看上我们侯爷,心心念念地想挤进侯府来。」
左四脸虽黑,心却明镜般的,「继母能有几个好的,真是苦了咱们夫人。」
景修玄在书房内,听着自己两个属下议论自己的夫人。
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就浮现出那女子的神态,昨日她在说怕的时候,那垮塌的双肩,像在哭一样。还有她故作镇定的模样,莫名令人有些动容。
桌上摆着他常看的书,但他此时一个字都没有看出去。
半晌,他站起身来,提剑开门出去。
正巧,外面郁云慈求见。
他让左四去领人进来。
郁云慈回院子换过衣服,就来寻景修玄的院子门口。左四领她进去时,远远她就看到校场中的身影。
剑走游龙,身形如电。
许是听到脚步声,他收剑而立。冷眉星目,俊美绝伦。
「何事?」
「我突然想起一事,来请示侯爷。当初我嫁进侯府时,嫁妆单子应是送给侯爷了的。我能不能看一看…」
景修玄冰冷的眼神,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转身朝书房走去。
她急忙跟上,一路进了书房。
书桌上还摊着一本兵书,这男人难不成天天看兵书?他一个锦绣堆里长大的侯爷,看那么多兵书做什么?
一张红色的单子飘到桌上,不知他从哪里拿出来的。她拾起一看,倒是写得满满当当,但从上面的名称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侯爷,我想拿回我娘的嫁妆,所以我想给成国公府下帖子…」
他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桌面,眼神俯睨着她。
「可。」
得到他的同意,她还是有些为难。这些古文,她能认识,却不太会写。写是能写出来,但字迹肯定是很难看的。
她的眼睛盯着那兵书。
他微皱着眉,「不识字?」
「识字的…就是写得不好看…」
「如此,我知道了。我会替你下帖子去成国公府。」
她大喜,心道至少被他揭穿也有好处。他还能帮衬她一二,若是靠她自己,连个帖子都不会写,恐怕以后在生活上会有诸多不便。
还没高兴一会儿,就听他道:「上次给你的书看过了吗?正好,以后每看完一页,就誊抄下来。」
「那个…侯爷您有没有什么字帖类的?」
她想着练字还是练字帖的好,先临摹,总比自己胡写要强。
「我这里没有。」
「哦…我让人去买。」
他没有说话,也没让她出去。她想着,他是不是还有话说?正看过去,便撞进他深渊一般难以看透的眼神。
「侯爷…若是无事,我便出去了。」
他没有应声,过一会儿,冷淡的声音响起,「成国公府自前朝时便是京中世家,树大根深。成国公成晖是你的外祖,国公夫人范氏出身庆国公府,育有三女二子。你母亲为大,老二便是成国公世子,世子夫人柳氏是柳丞相的嫡长女,膝下嫡出二子一女,庶出两女。行三的是你三舅,妻子是南平侯府的嫡次女,膝下嫡出一子一女,庶出一子。四女是谢太傅的嫡长孙媳,五女便是贤王殿下的生母安妃娘娘。」
这么冗长的人物关系,还只是一个国公府的嫡系。
自古皇城根下各大世家盘根错节,由此可见一斑。她心里感激着他的提点,默默地记下重要的地方。
「多谢侯爷相告!」
「成国公夫人最疼爱嫡长女,当年你母亲去世时,国公府曾提出想把你接过去养。但被郁亮拒绝,你与方氏亲近,亦同样抵触,不肯与成国公夫人亲近。为此成国公夫人冷了心,多年来都不曾踏足将军府,也没有再提起你。」
郁云慈心下恍然,怪不得原主背后这么大的靠山都没有人管,却不想是外祖家见原主与方氏亲近,被寒了心。
「侯爷…我知道怎么做了。」
他垂眸,盖住那满眼的晦涩难懂。
见他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她试探着小声道:「侯爷,若是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嗯,记得兵书要看,字也要练。」
「是,侯爷。」
她退出书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第31章 相见
成国公夫人范氏接到帖子,着实愣神了许多。
那个外孙女,自己真的是半点都想不起来。以前出门做客时,偶尔听人说起,说那个孩子如何听方氏的话,一口一个娘的叫得亲热。
最近外面的风言风语她亦有所耳闻,暗道莫非那孩子真与方氏闹僵了?
她沉着眉眼,近六十的年纪,保养得如同四十岁左右。年轻时长得应是极美,便是到现如今的模样,看着就像个中年美妇。
左手边,坐着世子夫人柳氏。柳氏鹅脸蛋,杏眼柳眉,长相端庄,如此相貌正是世家长辈最中意的大妇脸。她嫁进国公府十五年,与范氏婆媳关系和睦。
伸手接过范氏递过来的帖子,柳氏脸色亦是同样复杂。
帖子上的字苍劲有力,如飞龙凌空。
「这…是景安侯亲自写的帖子?」
从字迹上看,肯定不是女子所写。既然不是外甥女写的,那么便只有他人代写。能替侯夫人代写拜帖,且还是男子,应是景安侯本人无疑。
范氏默然,她也是作如此想。
「娘,她怎么会突然想和我们走动?」
莫怪柳氏有此一问,实在是自大姑姐去世后,郁云慈从未登过国公府的门。纵使国公府每逢过节都去相请一番,她却一次也没有应过。
范氏摇了摇头,也有些猜不透。那个孩子自嫁进景安侯府,倒是弄出不少的动静。
莫非真如别人所说的,外孙女这些年都是装的?
这么一想,倒也说得通。到底是大姐儿的孩子,心智就是超出常人。
「先不管她要做什么,等她来了就知道了。」
范氏说着,长长地叹息一声。
十一年了,日子过得可真快。
过去的事情,不知那孩子还记得多少?也不知她现在长得像谁,小时候看着,极像大姐儿。若是长得像姓郁的莽夫……
哼!
「娘,她现在是锦安侯夫人。贤王殿下可是拜了锦安侯为师的,想必娘娘也是愿意我们与锦安侯府走动的。」
大儿媳妇说得没错,范氏很满意。有这样的见地,以后才能当得起成国公府的主母。
「你说得没错,锦安侯并非池中之物。你大姑姐当年能选中他为女婿,安妃娘娘能替贤王殿下择他为师,可见他必有过人之处。」
柳氏轻轻一笑,替她倒了一杯茶水,「可不是嘛?儿媳曾远远见过一回,当真是人中翘楚,气宇不凡。」
她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有些满意。
「你好生准备着。」
「是,娘,儿媳知道了。」
过了两日,到了郁云慈上门的一天,柳氏亲自带人站在门口迎接。看到她这个十来年未见的外甥女,她先是一愣。
倒不是被郁云慈的相貌惊艳到,而是郁云慈长得极似大姑姐。
提前做过功课的郁云慈中规中矩地行着礼,试探着唤道:「可是大舅母?」
柳氏忙拉过她的手,当下就打量起来,眼里都是欣慰,态度亲昵,「我正是你的大舅母,一晃这么多年,你都出落得如此标致,与你娘长得真像。快快进去吧,你外祖母可是念叨许多,就盼着你来呢。」
两人穿过垂花门,进了内院。
云慈跟着她,走过古树立林的石子路。国公府比之侯府,自是底蕴更深厚。无论是苍翠的古树,还是角亭柱子上蜿蜒的藤萝,无不诉说着这个府邸的百年风韵。
范氏坐在花厅中,眼神不停地瞄着门外。待见柳氏带着一位年轻的女子进来,瞧清那长相,已知是外孙女无疑。
与柳氏一样,她也愣住了。
想过外孙女会长得像大姐儿,没想到会这么像。
一时间,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待听到有人唤她外祖母,她才醒过神来,忙让人把郁云慈扶起来,口中直道:「好孩子,可想死外祖母了。快…快到外祖母这里来…」
郁云慈依言,同时心定。
看来成国公府对于自己,还是欢迎的。自己的长相,肖似成国公夫人,想必生母亦是随母。
「外祖母,云慈也好挂念您。」
「好孩子,这些年,你受委屈了。你的事情外祖母都听说了,你这孩子真是倔,怎么能一个人扛着?再不济我这个老婆子也能替你做主,哪得就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应对的。好在你是个聪慧的,知道对那妇人…虚与委蛇,熬到嫁人…」
范氏能这样想,对于郁云慈来讲,倒是省了自己的一番口舌。
「外祖母,都是云慈以前不懂事,生生伤了您的心…」
郁云慈说着,当真红了眼眶。
范氏一把搂住她,「好孩子,你这样说,真是心疼死外祖母了…」
柳氏从袖中抽出帕子,按着眼角,跟着流了两滴眼泪。在她的另一边,站着一位黛青衣服的少妇,正是成国公的二儿媳庞氏。
庞氏长得要明艳一些,此时也在跟着抹眼泪。
祖孙二人哭了一会,还是成国公夫人先止住泪水,「看我,外孙女多年来头次登门,我竟光顾着哭了。」
说着,她让婆子拿来见面礼,锦盒内是一个通体碧绿的镯子。
以前郁云慈只在书上看过古代贵妇人出手如何的大方,现在可算是真切感受到了。跟着便是柳氏和庞氏,分别给的都是簪子,一个是美玉的,另一个是宝石的。
郁云慈接过后便行礼,礼仪什么的说不上多好看,但胜在还算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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