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靖觉得这个太监太笨了,决定等会儿跟水钰说一声打发他去扫茅厕,还有那几个侍卫也是,监守宫门有点难为他们了,还是去看茅厕比较适合。
第48章
水钰此时正对着桌子上落成好几堆的奏折哀声叹气, 听到门外有动静立刻竖起了耳朵, 听出是谁后顿时喜出望外, 随手把毛笔扔给一旁的小太监,急急向门外奔了过去。
“叔爷爷!”
见水钰如离弦之箭冲过来, 水靖忙迎上去, 嘴上念叨着:“都多大的人了, 怎么行事还这么莽莽撞撞的, 小心摔着。”
“就因为不是小孩子了,跑几步又怎么会摔着。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我飞过来都行。”水钰得意洋洋的说道。
“说的什么浑话,哪个皇帝走路是用飞的。”水靖说话的同时上下打量水钰,个子长高了些,面色不错, 精神气也足,看来已经适应了皇宫的生活, “知道你会轻功,就不要在我这个不会武功的人面前显摆了。”
“我才没有。”水钰摸摸脑袋,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过叔爷爷您总算回来了,还有老师,你们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好亲自去接你们。”
“怎可劳驾皇上亲自迎接。”文东延之前一直负责教授水钰的学业,因此也能担得起“老师”的这个称呼,“草民参见皇上。”
水钰忙阻止文东延行礼, “老师您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您这不是难为我吗?哎呀,叔爷爷,你怎么也跟着瞎起哄!”
“这哪是起哄!要知道礼不可废,尤其你现在是皇上,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的体面,可不能让人说咱们没有规矩。”水靖正色道。
水钰哭丧着脸,“叔爷爷,您这一拜下去侄孙我就要减好几年的寿命了。而且礼是给外人看的,这里都是自己人,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去的,您就饶了我吧。”
没有外人在……
水靖、水钰、文东延齐齐转头看向守门太监。那守门太监在他三人犀利的目光下打了个寒颤,跪在地上头紧紧贴着地面瑟瑟发抖道:“奴才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不不不,奴才不是人,奴才根本就不是人……”
三人齐齐抽搐了下嘴角。
水钰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水靖身上,“叔爷爷,咱们就别拘泥这些礼节了,赶紧进屋去,我有很多话想对您说呢!”
水靖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只得直起腰来,不过心里却暗自高兴。水钰虽然在皇宫呆了几年,但毕竟是他亲手教养大的,还是很情深义重的。
水靖不是第一次进御书房。在太/祖皇帝和高/祖皇帝还在的时候,他经常被他们带在身边,御书房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玩耍的地方。四岁的时候他还曾带着大阑在奏折上撒了一泡尿……现在想想,小时候的自己还真是有够淘气的。
水靖这厢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不可自拔,那厢水钰已经将屋里侍候的太监打发出去,然后便可怜巴巴的看着水靖,“叔爷爷,这皇帝我要当到几时?什么时候才可以甩手不干啊?”
文东延脸皮抽了两下,心说幸好这里没有外人在。若是这话传到太上皇以及那时争皇位争得头皮血流的几个王爷的耳朵里,他们岂不是要气的吐血。还有已经死了的三皇子,肯定也会死不瞑目。
水靖回过神来,诧异道:“你不想当皇上了,为什么?”
水钰苦着一张脸,以十分哀怨的语气诉说做皇帝的各种坏处,严重的限制了他的自由,对他生活也造成了种种不便。然后又怨愤的控诉朝臣们食君俸禄,遇事却只知道打压政敌,根本不去思考解决方案;还有奏折上面密密麻麻许多字,实际上用几句话就可以概括,简单的事情也要各种复杂化……
“叔爷爷,您不知道,我现在看到文字就头晕。还有上早朝的时候,看着那些大臣口水四溅的互相讥讽,我真想把他们的嘴都缝上,然后一脚踹出去……”
水靖叹口气,拍拍水钰的肩膀,说道:“苦了你了……”
水钰立马一脸期待的道:“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就……”
“不行。”不忍看水钰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水靖扭过头,无奈道,“我也没有办法,谁让你母后也没多给你生个兄弟,你大哥也没留下个儿子,你就死下这条心老实待在这个位子上吧!”
水钰欲哭无泪,“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也不是没有……”水靖有些犹豫,“你赶紧生个儿子出来,等他长大以后,你就可以把这摊子扔给他了。”
“那不是还得等十几年?”
水靖点点头,拍了拍水钰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吧。而且不是有阿清在宫里陪着你吗?”
水钰“哼哼”道:“若是没有阿清的话,我早就逃跑了,我的梦想可是做一个仗剑江湖浪迹天涯的侠客,这个皇帝谁爱做谁做去。”
水靖有些头疼,早知道水钰会当上皇帝,他那时就不讲当皇帝怎么怎么不好了。弄得水钰现在做皇帝跟要了他命似的。按理说他应该劝一下,但他自己也不知道做皇帝有什么好的,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水靖想了想,干脆岔开话题道:“现在还有大臣想把女儿献给你吗?”
“老师出的主意实在是妙,那些大臣已经不敢再打我的主意了。不过前几日太上皇和甄太贵妃想让我纳一个甄家的姑娘做贵妃,被我给堵回去了。”水钰绘声绘色讲起当时的场景,哈哈大笑道,“他们当时的脸色,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意犹未尽。后来御医诊治,说太上皇是郁结于心……”
文东延皱眉道:“皇上,太上皇毕竟是您的父皇,您这样气他,很容易让人抓到把柄以此为攻击点,而且于您的名声也有碍。”
水钰不以为然,吧唧着嘴巴道:“我就是不喜欢他,也没心情和他假装父慈子孝。大哥倒是孝顺他,但他还不是经常骂大哥不孝,那些乌七八糟的传言估计有一半是他授意的。有大哥这个前车之鉴在,我还做什么孝子。总归是不得他喜欢,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他害死,我还不如趁现在多气气他,就算以后被他害死了也能瞑目点。”
“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你赴你大哥后尘的。”水靖豪气冲天的道,“他敢动你试试!”
“那叔爷爷您要不要去见见太上皇?”水钰坏坏的想,到时候场景肯定分外精彩。
水靖摇头道:“不去,见到他我就不舒服,我可不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同样不舒服的还有太上皇。太上皇一听水靖现在在宫里,顿时两眼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虽然没有晕倒,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恹恹的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吩咐贴身太监,说他不舒服,谁来了都不见。甚至连太医也不宣召,以防在太医身边看到不想看到的人。
他的那些太妃们知道后全都吓得脸色苍白身子发软,并且打定主意,在水靖在宫里的期间,只安分守己的待在自己的住处,坚决不外出活动。
而水靖已经进京的消息也如瘟疫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有些小心思的大臣们立刻停止了一切小动作,结党营私派系倾轧好似一夕之间全都不见了,朝堂上其乐融融,一片祥和之景。皇室王爷们以及有爵位的也都开始缩起了脖子,尽可能的减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惹到水靖这个大魔头,然后死于非命。街上的混混恶霸也不敢惹是生非拦路抢劫调戏良家妇女,一众人表现的比良民还良民,直叫人大开眼界,京城的治安也瞬间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历史高度。
保龄侯史鼐亦然,不仅决定尽可能的低调行事,而且还犹豫要不要去荣国府接史湘云,怕闹出动静惹了水靖的注意。只是他还没考虑清楚,便有内监来传口谕,宣他进宫觐见。
史鼐懵了神。平日皇上若是宣他进宫,他可能还会欣喜,猜测皇上是不是有什么重要任务要指派他。但瑞亲王刚进宫就宣他觐见,再加上从昨天就跳个不停的右眼皮,他只觉大事不妙,保龄侯的爵位恐怕就要断在他手上了。
史夫人心里也惶惶不定。待史鼐回屋更衣时,她才忧心忡忡的问道:“老爷,皇上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宣你进宫?该不会是瑞亲王想……”
“别想这么多,也许只是凑巧了!不会有什么事的。”史鼐故作镇定的说道。也不知道是安慰史夫人,还是安慰自己。
“可是……咱们家当年也给三皇子和修国公府送了不少礼……”
史鼐听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赶忙捂住史夫人的嘴巴,低声呵斥,“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你还想不想要命了!?你想死别拖累咱们全家!”
史鼐虽然吓唬住史夫人,但心里的不安却更加严重了,因为史夫人说的都是真的。若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会害怕瑞亲王秋后算账。只是那时候三皇子如日中天,风头俨然盖过太子,修国公府也跟着水涨船高,那时候几乎所有的朝臣都给三皇子和修国公府送过礼,他自然也不例外。
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史鼐进了宫,然后被晴天霹雳给炸得三魂七魄丢了两魂六魄,就只剩鼻子还在勉为其难的喘着气了。
史瞿淡定中也带着些许的激动,“二弟,许久不见!”
“……大哥……?”
史鼐这一声大哥叫极其艰难,水钰却一脸羡慕的看着他,心说他大哥如果也能够死而复生就好了。
第49章 (捉虫)
史鼐在来的路上想了千万种可能, 最好的是给他加官进爵, 不过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最坏的是剥官夺爵, 发配边疆——满门抄斩应该不至于,庆幸当初掺和的不深——只是他如何也没想到竟然会见到已经死了将近七年的大哥——不应该说死了, 毕竟他大哥现在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虽然整个人黝黑了许多粗壮了不少, 额间多了几道深刻的皱纹, 浑身散发着些许的淳朴乡土气息, 但史鼐还是一眼就认出对面之人是他的亲大哥,自小一起长大的同母手足。想着那数十年的兄弟情,史鼐实在不好昧着良心说对方是假冒的,根本不是他的大哥史瞿。更何况,他大哥很有可能是瑞亲王亲自带回来的,当着瑞亲王的面撒谎, 他也没那个胆子啊!
史鼐是太过震惊了,无法言语。而史瞿是差不多七年没见兄弟, 乍一见,也感觉有点些陌生,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 史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几年不见,二弟倒变得比以前稳重多了。”
史鼐扯了扯嘴角,“都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爹了嘛……”更重要的是做了几年侯爷, 行事自然要稳重才行。
史瞿笑道:“比我这个做大哥的强,我只三个孩子。”
史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 惊呼:“三个孩子!?”
史瞿点点头,“我又娶了一个妻子,生了一双儿女。”
“大哥,您这些年都去了哪?既然活着,为什么不给家里送个信?也好让家里人知道你平安。”史鼐终于把话问了出来。
史瞿长叹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若不是王爷相救,我只怕也不能站在这里……”
史鼐知道史瞿失忆后唏嘘不已,兄弟俩拘谨的笑了笑,又没话找话闲扯起来,只是都小心翼翼的不触及有关爵位的敏感话题。
史鼐的爵位原是继承史瞿的爵位,现在史瞿没有死,兄死弟及的继承就出现了矛盾,他这个侯爷的身份也变得尴尬起来。但史鼐做了这么多年的侯爷,若是放弃爵位,自然心有不舍和不甘,因此憋着一口气,拒不提及归还爵位的事情。
史瞿当然想把爵位拿回来,即便不为了他自己,也要为儿子打算一番。只是史鼐是依照制度光明正大的当上侯爷,又不是使了阴谋诡计,而且造成这错误的是他本人,谁让他失忆了呢?因此有些心虚,说不出归还爵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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