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知道后,总觉得有事要发生,怕芸香说不清,跟她一起去了祥木堂。
——
陆瑶这匹马驹,个头不高,跑的却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华阳街上,远远就看到前面聚了一群人,陆瑶心中咯噔了一下。她翻身下马,扒开人群走了过去。
人群正中央,薛如珍正挥舞着鞭子,往兮香身上抽,她身上已经挨了几下,后背的衣服都被打烂了,正颤抖着往边上躲,秦嬷嬷正哭着求情,薛如珍身边的婆子,一脚将她踹到了一边。
看到这一幕,陆瑶心中的火气蹭地冒了上来!脑海内不受控制地闪过上一世,兮香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那一幕。
她身边几个丫鬟,兮香跟芸香是陪她最久的,芸香年长,人也稳重,兮香却是个小话唠,也最受不得疼,小时候,摔一脚都要流眼泪,比她还爱哭。
但是每次陆瑶犯了错,被蒋氏罚去祠堂闭门思过时,每次都是这丫头偷偷藏了吃的,冒着被罚的风险递给她,可以说,几个丫鬟里,她对兮香的感情是最深的一个。
陆瑶的鞭子直接就卷了上去。
薛如珍呵斥道:“大胆!敢拦本郡主的鞭子!陆三谁给你的权力?”
陆瑶气归气,却没有晕了头,厉声道:“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你堂堂郡主,为何要跟一个丫鬟过意不去?也不怕跌了身份!”
薛如珍冷笑一声,神情无比张狂,“一个丫鬟而已,冲撞了本郡主还不好好道歉,就是打死她都没人敢吭声!怎么你想多管闲事?”
她眼底满是轻蔑,看到陆瑶出现竟然完全不吃惊,显然清楚兮香是她的人!陆瑶脑海里闪过什么!
“冲撞?她怎么冲撞了你?”
兮香早就吓坏了,身体一直在哆嗦,见到陆瑶来了,终于看到了希望,眼泪一串串掉了下来,哭道:“姑娘,我没有撞她,我跟嬷嬷正在一边走着,是她突然撞了过来!”
薛如珍被指责后,态度仍旧很嚣张,“你没长眼睛吗?看到本郡主不知道让让吗?”
瞧她的神情,陆瑶还有什么不懂的!她分明是故意找茬!难道上一世也是故意的?她跟兮香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找她麻烦?
陆瑶脑袋有些乱,这一世,兮香明明听了自己的教训,根本没有说那话,她也参加了宫宴,为什么她还会故意找事?难不成还跟七王爷有关,他们唯一的接触,便是前几日在陆府,她不小心撞了他,难道这事传到了薛如珍耳朵里?
陆瑶心中发冷,除了此事,她想不出别的,仅仅一件小事,就竟她当街行凶!
陆瑶深吸一口气,“好,这事就当是她的错!错在有人眼瞎横冲直撞时,她身手不够敏捷,没能躲开。”
周围的人都轻笑了起来。
薛如珍脸色极为难看,“你说谁眼瞎呢?”
她打小仰慕七王爷,一切跟他有过接触的人,她都恨,陆瑶是镇北侯府的嫡女,她没法动,一个丫鬟她想弄死不是很容易?她不过是没想到陆瑶会这么快就得到信,消息倒是挺灵通!她只恨自己的手不够快,没能提前一步打死这丫鬟!
陆瑶冷笑,“谁承认就是谁!”
见她再而三的针锋相对,薛如珍愈发羞恼,“陆瑶,谁给你的胆子?你真当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嬷嬷还不给我撕烂她的嘴!本郡主想做什么是她能非议的?”
嬷嬷颤颤巍巍走了上来,手掌抬了几次都没能抬起来。镇北侯府的三姑娘又岂是她一个奴才能染指的?真动了陆瑶就算郡主想袒护她,公主为了给镇北侯府一个交代也会处决了她!老嬷嬷思量再三跪了下来,哭道:“郡主,公主若在此处必定会让老奴拦着您,请郡主三思啊!”
“废物!”薛如珍一脚踹了过去,漂亮的五官都有些狰狞,一想到陆瑶竟然撞到了七王爷怀里,她就恨的咬牙切齿,伸手就朝陆瑶扇了一巴掌。
陆瑶没习过武,好在薛如珍也不过有个花架子罢了,陆瑶堪堪躲了过去,她抓住薛如珍的手,使劲向后压了一下,“你想打就打,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薛如珍疼的脸色一变,“陆三!你松手!”
见她竟然抓住了郡主,嬷嬷这才慌了,伸手去扯陆瑶的头发,秦嬷嬷不敢动郡主,不代表不敢动她,爬起来便抱住她的腰,将她往后扯。两个嬷嬷就这么打了起来!
周围的路人看的目瞪口呆,“怎么回事?怎么打了起来?”
路边的小商贩小声道:“还不是这位郡主,明明自己走路不长眼,撞到了别人,反倒将人打了个半死,这不人家主子来了,不乐意了,两人就闹了起来!”
“这是什么郡主?怎地这么不讲道理?打了人还如此嚣张!”
“嘘,你小点声,不要命了?”
皇子们跟七王爷正在醉仙阁的二楼,听到动静,四皇子从窗户前看了看,嗤笑了一声,“薛如珍这丫头,最近越发不成体统,丢人丢到街上来了。”
七王爷耳力好,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娇滴滴,不过被撞了一下就冒眼泪的小姑娘,竟然还有这等勇气,沈封寒眼眸微垂,伸手将杯子放到了桌子上,起身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皇子们替他接风洗尘才将他约了出来,见他打算走了,自然不敢拦,三皇子应和道:“皇叔,一起走吧。”
第15章 是不是怪物?
六皇子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笑嘻嘻道:“对,一起下去吧,楼下这么热闹,不看白不看,薛如珍看到咱们神情肯定精彩的很。”
这丫头一惯的欺软怕硬,在他们面前乖巧不已,谁料对旁人竟然如此狠毒,六皇子只听过她对下人动辄打骂,还不曾亲眼见过。
大皇子是个急脾气,啧了一声,“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丫头,天子脚下,连咱们都不敢这么嚣张,她倒是会摆架子,不过一个郡主,真拿自己当事。”
清楚他不喜欢薛如珍,三皇子淡笑不语。
四皇子从窗前看了陆瑶几眼,莫名觉得眼熟,走到楼梯上才突然一拍脑袋,“难怪刚刚瞧着她眼熟,原来是镇北侯府的三姑娘,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比卫宁紫竟不遑多让!”一个若出水的芙蓉,一个似美艳的牡丹,真说不出谁更漂亮些。
卫宁紫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是除陆菲外最有才情的一个女子,她爹又是当今丞相,在京城贵女圈里同样是众星拱月般的人物,她比陆瑶活跃的多,在哪儿都能看到她的身影,皇子们对她的印象自然更加深刻些。
提起镇北侯府的三姑娘,六皇子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面容精致,古灵精怪的小女娃来,他兴致勃勃道:“我早就说陆三比卫宁紫好看!当时你们还笑话我!现在觉得她美了?”
他是两年前说的这话,那时陆瑶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五官再精致,也只是个小娃娃,卫宁紫虽然只大陆瑶一岁多,十三岁时已是少女模样,她五官艳丽,身段曼妙,胸前也鼓鼓的,当时的陆瑶不过是个小豆丁,差距立显。
四皇子有一段时间没见陆瑶了,记忆中她还是孩童模样,现在的陆瑶不仅个头抽高了,五官也长开了,肌肤细腻如瓷,唇不点而朱,一双眼睛亮如星辰,原本就精致的很,现在更是多几分惑人的气质。这才觉得她越来越漂亮了。
因为沈封寒在,他们不敢过多讨论这个话题,皇子们都清楚皇叔对女人厌恶的紧。
蒋靖宸是三皇子的伴读,两人关系一向很好,听说外面的女子是陆瑶,三皇子神情严肃了起来,“竟是她?”
四皇子道:“快下去吧,万一这丫头被薛如珍伤到,蒋靖宸嘴上不说什么,心底肯定心疼死。”
沈封寒脚步停顿了一下,眉头微挑,四皇子瞄到后笑着解释道:“皇叔有所不知道,镇北侯府的三姑娘是蒋靖宸的嫡亲表妹,他对这个妹妹十分看重,得知她被欺负了不心疼才怪。”
接下来就是一些打趣的话。
沈封寒不耐烦听,神情微冷,见状,四皇子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一行人从醉仙阁走了出来。
“七王爷下来了!”
听到七王爷这三个字,薛如珍身体僵硬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朝右侧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他从醉仙阁走了出来,被他冰冷的眼神淡淡扫了一眼,薛如珍整个身体一片僵硬,半晌才讷讷喊了一声,“舅舅。”
她母亲虽然不太受宠,好歹也是公主,按辈分,薛如珍确实应该喊他一声舅舅,不过沈封寒常年不在京城,对众多小辈都没什么印象,不过淡淡点了下头。
薛如珍的神情暗淡了一下。
陆瑶自然也看到了他,下意识松了手,那双活灵活现的眸子带了点惊愕,七王爷淡淡扫了她一眼,见她仍生龙活虎的才收回视线,抬脚走了。
远远看他走开了,薛如珍才回头瞧向陆瑶,她脸色涨的通红,一想到刚刚那一幕可能被沈封寒瞧了去,她就羞的满脸通红,望着陆瑶的目光也充满了憎恨,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将她抽皮削骨,挫骨扬灰。
陆瑶打了个寒颤,不晓得她小小年龄眼神怎么如此阴冷。
三皇子道:“表妹,得饶人处且饶人,此事又不
全是她一人的错,你不会是想打死这丫头吧?”
三皇子们对她还算客气,他母妃是淑妃,也是除太子外,最受皇上喜欢的一个儿子,见他发了话,薛如珍掩住了眼底的不满,娇笑道:“三表哥说笑了,我不过是吓唬她一番罢了,又岂会真要她的命?”
六皇子啧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如此最好,别忘了出门在外你代表的是皇室的名声,谁的人都敢欺负也不怕啄了鹰眼。”
薛如珍看了陆瑶一眼,心底冷笑,还真是小瞧她了,谁不知道六皇子是个混不吝,竟然也有为女人说话的一天!
薛如珍压下心头的反感,乖乖应了下来,“表哥说的是。”
六皇子也不过十五岁,因为生月大,当她一声表哥,他看都没看薛如珍一眼,对陆瑶道:“陆三,你还记得我吗?”
陆瑶小时候进宫时,六皇子曾不止一次地揪她的丫髻,有一次还将她堵在御花园拿虫子吓她,陆瑶当然记得这个小霸王,见他仍旧跟以前一样拽的上天,陆瑶悄悄翻了个白眼,“不过一段时间没见而已,当然记得。”
“谅你也不敢忘记我!”
他说话向来没分寸,三皇子怕他又胡说,拍了下他的肩,对陆瑶道:“你这丫头受伤不轻,赶紧回去擦点药吧。”
陆瑶朝三皇子感激一笑,她眉目如画,嘴唇粉嫩嫩的,只是看一张脸,实在是娇美动人,纤细的腰肢也盈盈不足一握,媚骨天成,三皇子饶是见惯了美人,也有些晃神,觉得这丫头真是会长,难怪蒋靖宸对她如此挂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陆行凯策马而来,听说了这事,他就连忙出府了,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见陆瑶没事,他松口气。他心思通透,看了一眼便清楚肯定是三皇子解了围,陆行凯感激一笑,“多谢三皇子。”
见他只谢三哥,六皇子翻了个白眼,只觉得陆瑶她爹跟她一样没眼光!三皇子温和一笑,“不必多礼。”
陆行凯又同他们寒暄了几句,将陆瑶她们带回了府。
——
路上陆瑶仍旧心有余悸,恨恨瞪了兮香一眼,“不是不让你出门?”
她声音严厉,兮香瘦弱的小身板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抹了抹眼泪,小声哭道:“姑娘,我错了。”
“随后再罚你!”
事情的经过陆行凯已经听说了,倒也没责备陆瑶,在他看来,一个人若是自己的丫鬟都护不住,才该反省,女儿遇事不慌,胆子又大,他既骄傲又头疼。怕自己以后万一不在京城,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以她的处理风格,只会得罪人。
他有满腹的话想问,最惊讶的便是兮香出事,她是如何第一时间得知的,话到嘴边却道:“你祖母担心极了,你既然回来了,先去看看她。”
兮香去祥木堂借人时,自然惊动了老太太。
陆瑶乖乖去了老太太那儿,丁氏正坐在暖塌上,她身着深褐色纹仙鹤对襟褙子,额间带着镶蓝宝石的抹额,她神情严肃,眼含担忧,进屋后,陆瑶就跪在了地上,“祖母,是孙女不孝,又害您老人家担心了。”
“兮香没事吧?”
陆瑶摇头,“挨了几鞭子,没有大碍。”
见她情绪低头,老太太也不忍心责备,“起来说话吧,你怎么知道兮香会出事?还一再叮嘱她不要出门?”
听说兮香上了街,当时陆瑶脸色大变,骑上马就出了府。
老太太人看着老了,心却不老,一双浑浊的眼底含着睿智的光。
陆瑶在路上就想好了说辞,她低声道:“祖母,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兮香被人打死了!这才叮嘱的她不要出府,知道她出去后,我怕她果真出事,就冲出了府,还好我去了,我刚到街上便看到薛如珍在打她,那架势就是想要
要她的命。”
重生的事那么荒唐,陆瑶自然没法告诉祖母,只能如此道。
为了让她老人家相信,陆瑶继续道:“祖母我最近还总是梦到您头疼,梦到几年后您这个病越来越严重,您现在一定要多注意身体才行,切不可因为头疼事小,便忽视了它。”
说着陆瑶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小丫头哭的伤心,老太太顿时心疼了,也不管她这个梦究竟意味着什么了,拍了拍她的手,“你瞧你,祖母还没说什么,你倒先哭上了,我头疼这事,不是已经让大夫瞧过了?汤药也抓了!你怕什么?”
“我都听竹心姐姐说了,您嫌药苦,不乐意喝!”
老太太被她指责的语气弄的老脸一红,见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才哄道:“以后祖母一定坚持喝药,你快别哭了。”
陆瑶乖乖点头,伸手搂住了老太太,冷不丁冒出一句,“祖母,我是不是怪物啊?”
不然她为什么会重生?
人死如灯灭,她这样分明不正常,这段时间,她一直觉得时间是偷来的,唯恐哪一日睡着后再也醒不过来,她不敢告诉家人,也不过是怕引起她们的恐慌。
以为她是因为做梦的事,才发出如此疑问,老太太摸了摸她的脑袋,“什么怪物不怪物的!我的瑶瑶有这等本领,分明是得上天眷顾,你仔细给祖母说说,还梦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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