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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风声——喻言时

时间:2018-11-16 09:55:17  作者:喻言时
 
  第56阵风
  电话是岳母大人秦琬歌打来的。一上午过去了,秦女士好奇结果,她想抱外孙想很久了。这个电话自然是打来询问结果的。
  人上了年纪,最是喜欢儿孙绕膝,这是人之常情。
  没如预期听到女儿的声音,秦琬歌女士倒也平静,细细地问:“竟宁,濛濛呢?”
  晏竟宁抬头远远看了一眼抢救室外亮着的醒目的红灯,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而后掀开厚重的眼皮,如实相告:“在手术室。”
  秦琬歌女士:“……”
  电话那头有一两秒钟的沉寂。
  “什么,手术室?!”随后秦女士尖细嗓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分贝瞬间提高了一大截,“濛濛她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进手术室了?!”
  不得不说焦急!
  “妈,您先别急,听我说,濛濛刚晕倒了。”晏竟宁暗自呼出一口浊气,最大程度安抚岳母:“医生正在抢救,会没事的,您别担心。”
  老人家上了年纪,突然听到女儿进了抢救室,最怕她一着急,心脏受不了。
  电话那头秦女士忧心忡忡,都快急哭了,“这都抢救了,怎么能没事呢?濛濛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去医院检查一下,都能晕倒。这都什么事儿啊!”
  秦琬歌絮絮叨叨,哭哭啼啼的。
  见岳母这样,晏竟宁更加自责懊悔。
  “妈,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濛濛。”男人嗓音压的很低,已经明显有了哭腔。
  “先不说了,我马上和阿澄去趟医院。”秦女士不敢耽搁,果断挂了电话,直奔医院。
  ——
  通话结束,手机自动跳转到主屏幕。
  没过一会儿就暗了,紧接着马上又黑了。
  晏竟宁一只手紧紧拽住手机,这才俯身捡起之前散落的瓶瓶罐罐。
  一件一件捡起来,一件一件给塞进包里。
  做完这些,他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静静地等待。
  右手手心里依然紧捏住司濛的手机。手指无意识地用了点力,手机屏幕突然由黑转亮。一小捧明亮的白光直射进眼睛。
  他低头瞟了一眼手机屏幕。却没想到,下一秒钟,眼睛直接定住了。
  司濛的锁屏壁纸竟然是他。
  屏幕里,他抱着牛皮糖在藤椅上睡觉,一人一狗睡得酣熟,丝毫不被外界所打扰。
  上午,日光慢慢移动到院子里,透过广玉兰细密的枝叶,轻轻地照在他的脸上。虽然光影有些模糊,却有股说不出的温柔。
  光影、颜色、背景,一切都是那么的柔和,可十分抓人眼球,不免让人为之动容。
  最平凡普通的画面,反而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这个画面他一点都不陌生。不久前在司濛的画展上,他就见过这张照片的油画版本。
  原来她是趁他睡着拍了照片。然后画了画。这张照片是底稿。
  这幅画一致受到外界的好评,引发热议。
  很多粉丝都在猜测这画中的男人就是他。
  晏竟宁怔怔地看着那张照片出神。捏照片的那只手更是抖得厉害。
  一瞬间,只一瞬间,五脏六腑都被无尽的愧疚感填充的满满当当的。
  眼眶发热,有什么东西在眼睛里打转,欲落未落。
  她从来没有跟他说过有关他俩的现在和未来,只言片语都不曾有过。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以另一种方式诠释了自己的想法。原来,她是有想过和他好好生活的。她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她向来寡言少语,从小的经历让她内心封闭,很少向人倾吐自己的内心。而他一直试图走进她心里,却发现很难,一直都很难。
  从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之间就他隔着一道厚重无比的墙。她在门里,而他捏着钥匙站在门外。明明看得到锁眼,却不知该从何下手。
  殊不知,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就已经将钥匙插.进了锁眼,并且打开了那扇门。他走进了她心里。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想法。可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是爱他的,并将他规划到了她的未来里。
  她只是单纯的不想生孩子,恐惧生孩子。而并非厌弃这段婚姻,厌弃他。而他竟然这么逼她!她怎么可能受得了。
  当初自己信誓旦旦地说:“你是我晏竟宁的妻子,我不需要你挣多少钱,也不需要你侍奉公婆,孩子你想生就生,不想生我从不勉强你。”
  而如今自己竟然又拿孩子来逼她。出尔反尔的是他。难怪她会气成那样?
  ——
  接完电话没过多久,手术室的灯便灭了。
  下一秒,手术室的门就开了。主治医生从里头走出来。
  晏竟宁赶紧冲到门口,“医生,我太太她怎么样?”
  主治医生解下医用口罩,沉声说:“急火攻心引发的昏厥,情绪起伏太大,不过现在已经没大碍了。”
  “孩子呢?”
  “孩子也没事。”
  晏竟宁感激地鞠躬,“谢谢医生,辛苦您了!”
  主治医生:“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病人需要静养,切记一定不能再刺激她了。”
  晏竟宁郑重地点头,“我知道了医生。”
  很快司濛被医护人员推出了手术室。
  她双目紧闭,依旧沉睡着,面色显得尤为苍白,俨然就是安静的睡美人。
  几乎同一时间,秦琬歌女士和司澄赶到了。
  “濛濛,濛濛!”秦女士看到女儿被推出手术室,老远就迎了过去,眼角闪着泪花儿,“没事吧?”
  “妈,司濛没事。”晏竟宁赶紧出声安慰她。
  司濛被送进病房后,当值的小护士公事公办地吩咐:“病人需要静养,病房里保持安静。”
  司澄忙拉过秦女士,“妈,咱先让司濛睡啊!”
  秦女士看着沉睡的女儿,心痛不已。
  冷静下来,她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上午做了检查,医生怎么说的?怀了没?”
  晏竟宁点点头,“怀了,四周。”
  眼下这种情况自然是想瞒都瞒不住了。
  “真怀了啊?”秦女士咧嘴一笑,喜悦不已。
  “那孩子呢?”高兴不过三秒,秦女士的心被提了提,一把抓住晏竟宁的手臂,激动地问:“孩子没事吧?”
  晏竟宁:“孩子没事,您放心好了。”
  听到孩子没事,秦琬歌女士悬着的一颗心瞬间又落回心房。
  “妈,您先看着司濛,我和竟宁出去一下。”司澄对秦女士这样说。
  “嗳。”秦女士应一声,拉了把椅子坐到了女儿的病床前。
  两个年轻的男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病房。
  同样年轻,同样儒雅,同样养眼,一时间吸引了不少关注。
  司澄双手插兜,头发留得有些长,穿得也很有个性,非常有艺术家的风范。
  “说说怎么回事,我妹妹怎么就突然晕倒了?”司澄开门见山,利落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早晨出门的时候司濛还好好的。哪里会说晕倒就晕倒了。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晏竟宁的两道眉毛重重拧成褶子,根本难以舒展。
  他愧疚地说:“这事儿怪我,是我的错,我不改和她起争执的。”
  司澄眉头一皱,顿时沉声问:“你俩发生什么了?”
  他了解自家妹妹,如果不是牵扯到大问题,司濛断不可能情绪有如此强烈的起伏。
  “司濛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俩就起了争执。是我的错,我没照顾好她。”男人压低声线,面对大舅子的盘问,忽的就丧失了底气。
  “你逼她了?”司澄眼里寒意乍现,声线听着比之凛冽了许多。
  “嗯。”男人敢作敢当,他不打算逃避。
  “你真厉害晏竟宁!”司澄扬手就给了晏竟宁一拳,咬咬牙说:“你知不知道濛濛她这人最讨厌别人威胁她,你竟然敢威胁她?!”
  晏竟宁吃痛,僵持在原地,没还手。他只是抬手摸了摸疼痛的嘴角。
  “是我的错。”男人冷声道,面沉如水。
  司澄冷冷地砸下话:“她要是真的不想生这个孩子,没人能强迫他。你要是强迫她,我们司家第一个不答应。你好自为之吧,我估计她不会再想搭理你了。”
  ***
  司濛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具体梦到了什么,她一无所知。她就是知道自己睡着了,一直都在睡,而且睡了很久很久。
  咋一醒来那刻,脑子简直有千斤重,她根本就抬不起来。
  入目皆是了无生气的白,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墙面,雪白的被子……
  “我这是在哪儿?”她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硬撑着身体坐起来。
  身体也很重,像是灌了很多铅块。
  室内光线昏暗,窗帘紧闭,静悄悄的。
  晏竟宁听到声响,忙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惊喜道:“司濛,你醒啦?!”
 
  ☆、第57章 第57阵风
 
  第57阵风
  “这是在哪儿?”司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嗓音低迷,近乎嘶哑。
  周边的环境是那么的陌生,白色的窗帘被风掀起一角,微微浮动。
  她仔细回忆,却始终想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记忆像是断片了,根本就衔接不上。脑子像是要炸开似的。
  她的记忆不禁回到了第一次见晏竟宁那天。一大早醒来,头痛欲裂,置身一个陌生的环境,卫生间时不时传来澜澜水声。一个陌生的男人从里头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了?”一开口,口渴地厉害。
  “这是在医院,你上午晕倒了。”晏竟宁走上前,拿起一只枕头垫在她腰下。
  “医院?”她默念一遍,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是病号服没错。
  医院!
  孩子!
  电光石火之间,画面汹涌而至,直冲脑门。所有的记忆在瞬间拼接上。
  她心一提,下意识去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晏竟宁瞅见她的动作,赶紧说:“你放心,孩子没事。”
  司濛的心落回实处,脸拉下来,冷冷地说:“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晏竟宁:“……”
  “司濛……”男人搓了搓手,一脸茫然无措,“对不起……我错了……”
  司濛闭上眼睛,扬声道:“把我妈叫来,你出去!”
  “司濛……”晏竟宁踌躇在原地,“我……”
  “出去!”
  司澄说的一点都没错,他上午那么逼他,她怕是再也不想搭理他了。
  “司濛,妈和二哥去买饭了,等会儿回来。”他咬了咬下唇,“我去给他们打电话。”
  司濛伸手拿掉枕头,直接躺了下去,被对着她,抗拒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无奈,他只好先退出病房。
  司澄带着秦琬歌女士去给两人买晚饭了。
  已经下午五点了,从上午到现在,这两人都滴水未进。
  坐在走廊里等了十多分钟,司澄和秦琬歌女士提着一大袋吃的回来了。
  见他们走来,晏竟宁忙站起来,“妈,二哥。”
  秦女士一见面就问司濛:“濛濛醒了没?”
  晏竟宁回答:“醒了,您快进去吧。”
  “好好好。”秦琬歌赶紧提着一袋子吃的走进病房。
  两人男人留在外面。
  晏竟宁一脸挫败,司澄就知道他碰了钉子。
  “走,出去走走。”司澄勾了勾晏竟宁肩膀。
  “好。”
  两个男人一同去了住院部天台。
  天台之上,风声尤为大。呼呼啦啦迎面刮来,像是森林里一阵阵荡涤的涛声。
  司澄靠在栏杆上,从裤袋里摸出烟盒,点燃一根。
  吸一口,吐出细细小小的烟圈儿。
  他把烟盒往晏竟宁面前一递,含糊道:“来一根?”
  晏竟宁没拒绝。他现在心情烦躁,嗓子眼痒得难受,烟瘾早就犯了。
  火光忽闪,清淡的一小撮青烟燃起,烟火越烧越旺。
  他递到唇边狠狠吸一口,五脏六腑被尼古丁和焦油灌满。可即便是这样,焦作的情绪却并未得到丝毫缓解。
  司澄背靠着栏杆,一只手扶住,一只手拿烟。
  两个男人同时抽烟,吞云吐雾,一时间烟雾缭绕。
  司澄先开口:“上午的事情抱歉,情绪过激了。”
  “没事。”晏竟宁曲起修长的手指弹弹烟灰,闷声说:“是我没照顾好司濛。”
  “濛濛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司家其实还有个女儿?”司澄继续说。
  晏竟宁倏然愣住,真没想到司澄再开口会说这个。
  他静默一瞬,方道:“我听她说过一点。”
  司澄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指尖的那根烟被冷风越吹越旺。那抹猩红的火星子,仿佛就像是人体内燃烧沸腾的血液。
  顶楼,疾风呼啸。
  变天了,天空昏沉,涂抹着厚重的云雾。
  视线之内,对面的高楼大厦仿佛都近在咫尺。宛丘第一医院鎏金的招牌微微倒映在人眼瞳里。
  从顶楼往下看,街道上人流、车流不断,熙熙攘攘,犹如万千蝼蚁在缓慢移动。
  晏竟宁抽着烟,越抽越凶。静静地等待着司澄说点什么。
  司澄侧了身体,看向远处,嗓音徐徐而清爽,“潆潆是我们司家的养女。她比濛濛晚出生半小时。她父亲是我父亲的司机。在一次下班回家的路上,两人遭遇恐怖分子袭击,她父亲救我父亲没了。痛失爱人,她妈妈伤心过度,很快也跟着去了。留下五个月大的潆潆。父亲将她带回司家,由我母亲抚养。对外就说是双胞胎。这事儿一直都是我们司家的秘密,除了我父母就大哥和袁叔知道,我和司漠都不知道。司濛那个时候还小,自然也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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