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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给你我的光——饴之

时间:2018-11-18 09:44:01  作者:饴之
  于是她赶紧临时给他找了吉他,何均稳住他:“别慌,待会儿主要你唱,我弹吉他,替你和和声。”
  匆匆忙忙上台,孟芫抱着吉他,望着台下乌泱泱的人头,神经紧绷。她屏气凝神,闭了闭眼,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何均瞥了他一眼,走近她,耳语道:“放轻松。”便顺手调试了一下她面前的话筒支架。
  再回到自己的话筒支架前,从容摆弄一番,他兀自在高脚凳上坐了下来,抱着吉他,随手拨动两下琴弦。
  铮铮两声,宛如境外之音,把孟芫的神思拉了回来。
  她沉下心绪,也抱着吉他坐在凳子上,学着何均试了试音,旁边的话筒缓缓穿出声音,滋滋电流声钻入耳膜,格外清晰。
  “我旁边这位小丫头,今天是第一次上台,大家多多捧场。”
  随口一句,随手一个动作,话不多,何均明显再给她控场。
  她微微倾身,靠近话筒,掀了掀唇。
  酝酿再三,小心翼翼启唇:“大家好,今天……我为大家带来一首歌《恋恋风尘》。”
  说罢,女孩敛下睫毛,信手轻轻拨动吉他。
  一首怀旧的校园民谣,节奏舒缓悠扬,孟芫静静唱了起来。
  “那天/黄昏/开始飘起了白雪……”
  何均并未喧宾夺主,而是默默给她伴奏,一曲过半,单独的吉他solo,他停了手,偏头看着女孩弹奏。
  一旦进入状态,她没再慌乱,整个人投入到这场音乐盛宴里去了。
  曲末,何均方才附和孟芫随性轻哼起来。
  “dadi dada dadi ……lalala lilali……”
  晚自习一下,迟寅去停车场取车,掏出钥匙解锁时,他顿了顿。
  就怕她晚上又骚扰他,直接去找她拿吧,迟寅心想。骑着车驶出校门,他往和家截然相反的方向骑去。
  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孟芫说要去1874练吉他,这个时间点应该还没结束。
  在酒吧门口停了车,迟寅一头钻进去,还没走下狭窄的地下过道,耳边已然传来舒缓悦耳的歌声,他脚步微滞。这个声音熟悉又陌生,和平时在耳边讲话的声线一样,却又大相庭径。走到形形色色的人群里,他倚靠在一个角落里,静静看向台上的那个女孩。
  他没听过孟芫正儿八经的唱歌。
  台上的姑娘在发光,像颗挂在广袤星空,兀自闪烁的星星。
  他从未审视过她的光芒,以及二人的距离。
  NASA宣布,在天鹅座发现一颗类地行星,与地球的相似指数达到0.98。他们将它命名为Kepler 452b(开普勒/克卜勒 452b)。
  而这颗行星,远在距离地球1400光年的太阳系外。
  遥遥相望,触手不及。
  孟芫静静唱完歌,站起来。距离太远,迟寅好似摸不到她的光。
  
  听她唱歌的人不多,台下反应平平,只觉嗓音耳目一新,有些新鲜。
  老白摊在卡座里,听得如痴如醉,他露出一个颇是欣赏的笑容,赞不绝口:“这小丫头声音真特别,辨识度很高。”只是暂时略显稚嫩。
  在酒吧两侧,一个混迹人群站着的少年,一个坐在卡座的大叔,不约而同率先鼓起了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附和而起,兴志缺缺,不大热切。孟芫垂下眼,失落不掩。
  何均站起来,看了一眼孟芫,自作主张道:“黑豹乐队的《无地自容》。”他点头示意孟芫准备。
  男人弹着吉他,清唱了两句,孟芫被带了起来。
  这首歌依旧是很老的摇滚,女声很难唱得有味,带热气氛是很好的。何均知道孟芫会唱,这个品味独特的乖戾少女,她之前挺喜欢窦唯。
  没唱两句,郭震和老白爬上台。老白抱着贝斯给二人伴奏,台上靠后的空地上一直摆放着架子鼓,震哥驾轻就熟坐进去,密集的鼓点响起来,整个演出方才完整。
  一群大叔的狂欢,嘶吼着他们年代的摇滚,中间夹杂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酒吧里场子又热起来,惊奇看着这一幕。
  大多80年后摇摆手臂,跟着哼唱起来:“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装作正派面带笑容……”
  一曲毕,孟芫有点感动。
  她知道何均和震哥他们,在无条件帮她镇场子,让她享受其中,给她最好的演出体验。
  迟寅觉得台上的何均很刺眼,他时不时和孟芫对视,照顾着她的节奏。一副了解她的蓝颜知己、和一个带领她来到音乐领域的恩师模样。
  他倏然觉得自己插不进去,胸口隐隐发堵。第一次觉得和孟芫隔得这么远。
  不懂音乐,不懂这群人的狂欢,不懂孟芫的感动和喜悦。从未懂过孟芫的另外一个世界。
  嫉妒的情绪滋长。
  迟寅转身,抬步逆着人流往外走。没走几步,又传来熟悉的少女嗓音。
  孟芫轻松不少,她抿唇一笑,低声询问郭震:“……老板,我还能再唱首歌吗?”
  “你要唱就唱,我下去了。”郭震作势往台下走。
  “我自己的原创,想唱给一个人听下。”虽然他不在场,权当作提前练习了。
  老白拊掌大笑:“哟呵!丫头片子!还自己写歌呢?”
  何均拽着老白下台:“很好奇,洗耳恭听。”
  孟芫复又在高脚凳上坐下来,一手抱着吉他,一手握住话题支架,低声道:
  “送给你。”
  “这首歌叫《梦迟》。”
  她深吸一口气,俏皮轻快的旋律,从话筒里汩汩溢出,流淌到酒吧每个角落,流淌入每个人的四肢百骸。仿若每个毛孔都张开,舒服又惬意。
  你快快睡吧/别等夜风的吻别/别等走失的荒野/还有六月飞雪
  你快快睡吧/别等悠闲的浮萍/别等合唱的蛙鸣/还有那只蜻蜓
  我在风里/这不是梦里/维纳斯夜游大溪地/别诧异
  你快快睡吧/别等灯火的烬灭/别等打盹的老街/还有桔梗小姐
  你快快睡吧/别等嬉闹的花园/别等见鬼的飞船/还有落日残垣
  我在光里/这不是梦里/郁金香拥抱土耳其/别惊奇
  我在风里/这不是梦里/维纳斯夜游大溪地/别诧异
  我在光里/这不是梦里/郁金香拥抱土耳其/别惊奇
  ……
  
  迟寅回到家,洗完澡后,默默把电脑启动。
  机器轻微的嗡嗡运作声充斥,更显房间的静谧,电脑屏幕亮起来。迟寅把手放在键盘上,点开浏览器,光标挪到百度上,慢吞吞输入梦迟两个字。
  意料之外的,这个关键词居然搜出了相关东西。他以为搜不到的。
  是一个音乐网站,刚刚上传了孟芫在酒吧的现场live,点击量为0。虽然音质粗糙,偶尔还能听到酒吧人语。迟寅拨了拨额前的刘海,点击下载音频,导入手机。
  关了电脑,他带上耳机,单曲循环。他仔细仔细来回听了好几遍,演算稿纸上写满了他依稀辨认出来的歌词。
  笔迹滞顿,显然听歌写字的人,在想其他的。
  迟寅蓦地甩了笔,划开手机屏幕给孟芫的企鹅发了条消息。
  迟寅:【我家钥匙什么时候还?】
  孟芫装蒜,秒回:【什么钥匙?你家钥匙在哪?问我干嘛?】
  迟寅:【登堂入室的某人手里。】
  孟芫:【迟寅,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
  迟寅抿着唇,眸色沉沉。
  迟寅:【我睡个屁。】
  迟寅:【我不想做梦。】
  什么跟什么啊。
  大晚上犯什么病。
  孟芫心里嘀咕了两句,她刚刚走近小区门口,便受到迟寅大晚上发来的消息,实在是稀奇。
  她扣字:【那你别睡了,不睡就不会做梦了。】
  迟寅听到家门口,门把转动的声音时,一把丢了手机,只留了展台灯,便匆匆往床上一躺,拉起被子蒙住头,背对着房门。
  孟芫没告诉他,她什么时候回家,不过他料到他肯定又要登堂入室。他听着动静,一动不动,假装睡着了。
  直到他卧室的门被悄悄推开,孟芫鬼鬼祟祟进来,取下吉他,随手搁置在他书桌后的椅子上。
  嘁,不是说不睡的吗?
  没过二十分钟,就在床上躺着了。
  孟芫瞄了瞄床上的人,心里腹诽,蹑手蹑脚转身,正要神不知鬼不觉出去,余光之间瞥到书桌上迟寅的手机,屏幕亮着微弱的光。手机还插着耳机,她顿了顿,好像传来音乐声。
  播放器里的歌没有关吗?
  她悄悄走近书桌,心里好奇,正要瞄一眼屏幕,自动熄灭了。
  孟芫心中好奇,按捺不住拿起耳机,正要偷偷往耳朵上戴
  一只手倏然伸出来,匆忙抢走了手机。
  孟芫侧眸,看到一旁阴恻恻站着的迟寅,吓了一跳。她低骂:“你诈尸啊?!”
  迟寅默不吭声,将手机关机,扔到床上。
  孟芫没发觉他的不对劲,只当他被她吵醒了,一脸悻悻,往门边退。
  正要转身拉开门,迟寅慢吞吞启口:“钥匙,拿过来。”
  孟芫顿住脚步,含糊道:“钥匙是你妈妈给的,要还也是还给他,我走了好困,回去睡觉了。”
  迟寅走近她,向她摊开手掌,冷硬说道:“不还那我就不睡。”
  整得像个说赌气话求安慰的小屁孩子。
  孟芫觉得有点好笑,她伸出手臂,摸了摸他的头:“大爷,您怎么了?谁惹你了?”
  迟寅抓住她作乱的手,一言不发。
  孟芫顿了顿,欲缩回手:“……我把钥匙还给你就是了,你快睡,乖哦,明天还要上学学。”
  话没落,孟芫被拉进他怀里,迟寅不由分说噙住了她的嘴唇。他很用力,像在较劲,又像宣誓所有权似的,孟芫推开他。
  迟寅沉默了一会儿,偏开眼,哑着嗓子道:“亲够了,我去睡了。”
  孟芫:“……”大晚上发什么情。
  迟寅摸了摸眉尾,一边往床边走,一边状似随意问:“你今天,演出怎么样?”
  孟芫瞥了一眼他,轻轻应声:“挺好的,很开心,很满足。”
  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要是你在就完美了。”
  彩虹屁也不能拯救迟寅的低气压。
  迟寅走到书桌,把椅子上的吉他拿起来,打开灯,往衣柜里塞。
  他慢吞吞做完这一切,方才咬着牙道:“要是我在,你还能完美演出吗?”
  不理智不开心冲破牢笼,他自嘲笑了下:“我可能气死了。”
  孟芫静静看着他:“你气什么?”
  “气我自己。”
  “为什么?”
  “不懂音乐。”
  孟芫沉默了一会儿,她问道:“你都亲回来了,还不够解气么?”
  迟寅:“……”
  听起来怪怪的,又不是打架,打回来就解气了……
  孟芫摸了摸唇侧,她冷抽一口气,低骂:“迟寅,我的嘴巴破皮了!就是你啃的!”
  迟寅挠了挠头发,连忙凑过去看,表情隐隐担忧愧疚。孟芫单手抓住他的衣领,往下一拉,她瞪了瞪眼:“迟寅,你他妈是不是去过1874?!”
  “……”
  “你去现场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做什么?”
  “你是不是听到我唱歌了?所有的?”
  迟寅完全一副“我想砸场子”的眼神,他低头看着孟芫,淡声道:“……看到你和小何哥在台上默契无比,没听到唱什么。”
  孟芫松开手,她眼圈发红,表情有点委屈:“最后一首歌,是写给你的。”
  孟芫心里也燃了火苗:“你他妈就知道瞎生气,你就这么喜欢我?嘴上什么都不说,从来没说一句喜欢我,做这个样子干什么?”
  迟寅沉着嗓子,自嘲笑道:
  “是啊,我他妈就这么喜欢你,无可救药,跟二傻子似的!自己的情绪总被你牵着鼻子走!”
  孟芫怔愣,她张了张口,正想要说什么,迟寅倏然伸出手,覆上她的双眼。
  迟寅微微倾身,他选择自我放弃,堵住她的唇。
  少年的耳根有可疑的透红蔓延。
  孟芫挣扎,却挣脱不开少年的桎梏。
  她有些气愤,声音含糊:“……迟寅你再说一遍……混蛋,你又想蒙混过关……唔……”
  
 
第19章 
  吵过一架,神清气爽。
  这两个人太熟,互相太过了解,一点小情绪便能露出马脚,被另外的人捕捉到。所以这恋爱谈得注定也不一样,总是掺杂着几分鸡飞狗跳的意味。
  而恰恰是这份亲稔无间的关系,有些话迟寅从来说不出口。到后来,亲稔稍作疏离,便会变得不易原谅。每个人都会对自己最亲近的人要求严苛。
  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从相遇到相知再到相恋,迟寅可能会更轻松。孟芫不仅是他的同学,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发小,他的青梅;同样他的家人,他的妹妹。
  明明是见面就咬的两个人,迟寅不明白孟芫为什么会喜欢他,而他自己同样不清楚自己何时喜欢上了孟芫。
  他思虑比孟芫多,不敢不顾一切。他一直会想,孟芫哪天和他分手,两家人的关系该如何自处,才不尴尬难看。
  国庆那几天,孟芫天天威逼利诱,想尽办法,也没撬开迟寅嘴巴,说句我喜欢你。
  不过她心满意足。
  国庆七天长假过去,一中的校园又恢复热闹如昔。
  七天的天气并不作美,后三天一直在下雨,结果刚刚上学,南孝便闷热难耐,一走教学楼,泊油路被晒得发烫,走在路上都在冒烟。南孝市的鬼天气一向反复无常,三天冷风入骨想着要添薄毛衣了,两天里日晒当头横不得打赤膊,搞得大家不知道应季穿什么衣服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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