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芫看了一眼迟寅。
迟寅扯着唇角,朝她冷笑了下。
他似笑非笑道:“别挠我啊。”
孟芫:“……”
走出小区,孟芫掐了一下迟寅的胳膊,一脸愤愤然:“我的形象全完了,你在你爸妈面前黑我!”
“您老人家记性可真差,小时候你跟小霸王似的,哪次打架不被你挠?我哪敢黑你。”
孟芫心虚,含糊其辞:“……明明每次都是你揍我一头包,老敲我头。神经病。”
“我说你真喜欢颠倒黑白!”
“是你记忆混乱!”
“你”迟寅气乐了,不自觉伸手掌摁她脑门,使劲蹂|躏,将她的刘海弄得乱七八糟。
孟芫扒开他的手,指着脑门朝他一吼:“你看吧!你看吧!”
迟寅讪讪收回手:“……”
真他妈习惯使然啊。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路。
莫名其妙被她吼得有点愧疚,他摸了摸鼻子,往孟芫挨近了些,胳膊蹭到孟芫肩膀。
孟芫偏过头,正嫌弃道:“离我远点儿啊。”
手猝不及防被握住,少年的手干燥宽厚,包裹住她的。
迟寅有些不自在,清咳一声:“约个会,约个会,吵什么架?别着了咱爸妈道,多划不来。”
孟芫努了努嘴,切了声,把头偏到一边。
两个别扭家伙,打架吵架信手拈来,和热恋情侣一样牵牵小手抱抱举高高,是从来没有的。
他们表示亲密的方式,一般都是勾肩搭背。除了一开始生猛就亲上了,其他方面很是纯情木讷,总觉得做这些事情贼他妈尴尬。
迟寅真的是极力克服心里的别扭尴尬,他一不做二不休,低着嗓子说:“咱能十指相扣个吗?”还带着商量的语气。
孟芫手心冒出薄汗,她蜷缩了一下指尖,就想收回去。
迟寅别扭劲上来了,非要牵手:“扣一个,扣一个,快,张开手指。”
孟芫表情带着点冷漠,抽回了手。
迟寅不耐烦挠了挠头:“……”
半晌,孟芫抬起眼,面无表情喊他:“迟寅。”
“你说。”
“我现在,有种特别想挠你的冲动。”
“……”
11月13号,迟寅出发前往北京。
迟寅的冬令营集训都上交了手机,无法和孟芫保持沟通联系。
他一路上带着耳机刷题,单曲循环两首歌,《克卜勒》和《梦迟》。为期五天的冬令营,开幕式后,两天考试,两天做学术报告和参观游览,闭幕式宣布成绩颁奖,全员离营。
离营后,迟寅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去大院看了一眼迟老爷子。
老头儿每天下棋遛鸟,没事儿串门湛老爷子家扯两句淡,日子过得挺滋润。
迟老爷子手里盘着俩儿文玩核桃,很是高兴问他:“你那什么集训,考得怎么样啊?”
迟寅表现得很谦虚:“还行吧。”
他开门见山问:“就说能不能留北京吧?我不求清北,四九城好学府也多,你挑一个读书,也能陪陪我。迟盛那没良心的白眼狼,我是不指望了。”
迟寅笑嘻嘻,没个正经:“爷爷,您当着我面儿挤兑我老子,这合适么?”
迟老爷子眼一瞪:“我是你老子的老子,我说不得?”
迟寅哂笑一声:“您请便。”
和老人家唠嗑了两句,迟寅跑去抽了手机的充电线,集训的时候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这才能打开。
他翻开通讯录,第一时间给孟芫打电话。
电话接通那一瞬,迟寅还没开口,一连串发问抛过来,是彼端女孩雀跃不掩的嗓音。
“迟寅,你闭关出来了?考完了吗?考得怎么样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哇?”
迟寅单手握成拳,抵在唇边,眼底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无声笑着,他一直没出声。
“喂?迟寅?”
“你在不在啊?”
“妈的,你说句话啊。”
迟寅滚动喉结,嗓子紧绷,到口的话倏然千斤重,脑子一空,他倏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孟芫那端毫无所知,她将手机从耳侧拿远了些,难道刚刚看错了,不是迟寅打的?
“是不是他的电话啊……”她盯着通讯录迟寅姓名那一栏,反复缺人电话号码,自言自语道,嗓音沙沙:“……我是多想那王八蛋……都自我怀疑了……”
嘟嘟两声,手机一阵忙音,倏然挂断。
孟芫表情有些茫然。
迟寅挂了电话,微微愣神。
迟老爷子走进来,瞥了他一眼,随口问:“你这表情,像有喜欢的姑娘家了。”
他顿了顿,抬起眼,轻轻笑了下:“是啊爷爷,替我保密啊。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迟寅连夜订了机票回南孝。
下飞机的时候,差不多早晨六点半。
今天是周三,也不知道没有他督促,孟芫有没有按时起床去上学。迟寅站在路边拦的士,暗暗思忖。
他请了假,今天不用去学校。
迟寅拖着行李,走到家楼底下,在电梯口等电梯。
电梯门缓缓打开,孟芫咬着半颗苹果慢吞吞抬眼,蓦然看到风尘仆仆的少年。
拿着苹果的手僵在半空,孟芫愣了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迟寅抓起她的手腕,把她拽出电梯,大步往地下停车场走。
“你去停车场干嘛啊?你行李还在电梯口呢,你不要了?还有我搭公交上学,再不济有的士。”
早晨六点半的停车场,顶灯黯淡,空无一人。
孟芫被拉拽着,一路走至最里边,迟寅把她抵在廊柱上,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他周身裹挟着凛冽晨风寒露的气味,口腔里是苹果清甜,迟寅撬开她的牙关,舔吮含咬,发狠似的夺取她的呼吸。
孟芫微微挣扎,嘤唔了声。她杏目圆瞠,神情微茫。
迟寅离开寸许,嗓子沙哑的不像话:“闭眼。”
孟芫眨了眨眼,眼睫毛轻颤,扫过他的鼻翼。
迟寅身体随之微颤,他滚了滚喉结,捧住她的后颈,大拇指无意识摩挲那串纹身。微微倾身,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迟寅毫不魇足,没有停止的意思。
孟芫挣扎着推开他的胸膛,声音含含糊糊:“……我要去上学……你、迟寅你……”
迟寅终于放开她,他垂眼,专注盯着她微微红肿的唇。
他沙着嗓子,几分蛊惑:“……想我吗?”
第23章
早自习是英语,英语老师把期中试卷发下去,教室里一片吵哄哄的,乱糟糟的,也没人认真早读。
英语老师一拍讲台,拿着试卷,指着最后几排,笑骂道:“方皓文啊方皓文,你们那一块,英语成绩全都差不多,选择选得一样,翻译错错一起,还真是团结啊你们。”
方皓文嬉皮笑脸,不以为意:“我不知道啊老师,我全都是自己蒙的。”
孟芫看了一圈,都抄的90分左右,还真都错一起。
蔡小慧笑得肚子疼:“这回英语是谁发的答案啊,还蛮靠谱啊,这分数我挺满意的。”
方皓文偷偷回头,竖起大拇指朝自己一指:“除了我,还能有谁?”
英语老师早就习以为常,反正这一群人不学无术,不闹事就是好的,她无奈摇摇头。
佯怒吼了一声:“自习自习!拿出课本,第三单元要背的!”
班主任一走进教室,便看到乱糟糟一片,他拧眉,把期中考试的名次表贴在讲桌上。贴完,拿起黑板擦往黑板上狠狠一敲,厉声斥责:“看看你们这幅吊儿郎当的德行,还不醒悟,就知道玩,考成什么样了都?”
六班霎时安静下来,大家噤若寒蝉。
方皓文切了声,小声嘀咕道:“老子家有的是钱,读书有个屁用。”
班主任眼风扫向孟芫,拔高嗓门道:“孟芫啊孟芫,你爸妈花钱让你来一中,是让你好好学习的,你自己看看你的名次吧?你爸妈还让我多管着你,我真的是爱莫能助。”
此话一出,孟芫脊背一僵,头埋低了些,大气不敢出。
下了早自习。
“你怕他个鸟?有病啊专门点你名字。”方皓文语气愤愤,对孟芫说。
孟芫无奈耸肩:“你不知道,最喜欢给我爸妈打小报告就是他,我爸让的,美曰其名特殊关照哈哈。我是怕他那张讨人嫌的嘴。”
蔡小慧来回瞄了孟芫两眼,停在她的嘴上:“姐,你嘴巴怎么了?”她早就想问了,太不对劲了。
孟芫微微一愣,连忙拿起手背挡住嘴唇,装作若无其事擦了两下。
“哦,没怎么,上火了。”
蔡小慧眨了眨眼:“是吗?像被啃的。”
方皓文正在喝水,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他捂住喉咙连声咳嗽:“蔡小慧你二不二?她能被谁啃?啃她人又没回来,自己啃自己?”
孟芫:“……”
她默默拿出手机,给迟寅发了条企鹅消息。
孟芫:【迟寅你个王八犊子,我差点被人发现了。】
迟寅正洗了个澡,走回卧室。飞机没睡好,他准备补觉。
他拿起书桌上的手机,秒回:【发现什么?】
孟芫:【你一大早做的好事。】
迟寅:【哦。】
地下停车场里,昏暗的顶灯下,少女难得涨得通红的脸,她一副躲闪的神情,推开他跑掉了。
在问她那句话后。
迟寅单手握拳,抵在唇边,无声发笑。
迟寅明知故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孟芫选择性失忆:【什么问题?你有问我问题?我怎么不记得了。】
迟寅散漫一笑:【你想我吗?这几天。】
教室里的孟芫,收到这条消息时,心虚捂了捂手机,抬起眼小心翼翼四处张望了下。生怕会有人看到似的。
她拿起桌子的笔,戳了戳太阳穴,轻轻撇嘴。
妈的,承认的话,她好不甘哦。他怎么不先说想她。
迟寅很久没有收到消息,也不知道孟芫看没看到,还是故意当做没看到。
他哂笑一声,手指翻动。
打字总比从口里说出来轻松容易:【我天天都有想你。】
孟芫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咦?又是哪个发消息来了,她点进去一看,整个人僵住。
脸上开始发烫,她低声咕哝了一句“混蛋”。蔡小慧投来疑惑的眼神,孟芫连忙收掉手机,正襟危坐。
孟芫放学回到家,是湛依然开的门。家里气氛冷凝,她心里咯噔一声,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
孟芫第一反应是往外逃,一脚还没踏出去,孟仲谦坐在沙发里,吼住她:“ 跑什么跑?你给我进来。”
她只好硬着头皮,慢吞吞挪步进屋。
走到客厅,孟仲谦冷笑一声:“你越来越能耐了啊?考试成绩一回比一回精彩。”
孟芫掀了掀唇,沉默不语。
孟仲谦眉头皱成川字,胸口剧烈起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大声叱骂道:
“你们班主任难以启齿,我都替你害臊。所以说一开始,你干嘛非要我帮你弄进一中,嗯?”
“湛青啊、迟寅啊,他们大摇大摆考进去,成绩都比你好,你去自取其辱是吗?”
“人家湛青现在搬出去了,你不是不待见他么?他搬出去了,还是自觉学习。你呢,家里照顾得好好的,你考班级倒数第三?我脸都被你丢尽了。”
孟芫犟着脾气,就是不吱声,表情不以为然。
“再说迟寅,人家去搞竞赛,你呢?你和他一起长大的,人家孩子怎么就那么争气!”
她的爸爸提到迟寅,她的表情慢慢动摇,脸色微微发白。
孟芫咬着唇,抬起眼,嗤笑道:“爸,成绩是唯一衡量我们的标准是么?那是,我没得比,都比我聪明好学。您女儿就这样,给你丢脸不是一天两天了。”
赌气的话,负能量的话,自暴自弃的话。
孟仲谦伸出手指,气得发抖,湛依然见状,叹气,故作埋怨对孟芫道:
“说什么赌气的话!你爸教训你几句,你好好听着不行?”
她走到孟芫身旁,又低声叹息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脾气,服个软不行?非要顶嘴。”
说完,湛依然把她拉出家门。
站在安全出口的楼梯间,唱完红脸唱白脸,湛依然好声好气的劝。
“芫儿,你爸呢,还有我,其实都是为你好。我们也不想给你压力,让你做到和湛青迟寅他们一样,对你要求不高,只是自己要对自己人生负责啊,是不是?”
“你总要考个大学啊,不管什么大学,这是我们对你最基本的要求。再说了,大学生活,你不期待吗?”
孟芫埋着头,良久,方才应声,带了点竭力隐藏的泣音。
“妈,我不明白,为你好就是真的为我好吗?每个人的人生道路非得一样吗?还有啊,你们”
“是不是打心里觉得,相比湛青迟寅,我一无是处,所以对我要求不高。”
湛依然愕然,不知如何作答。
她微微睁大眼睛,空气陷入死寂。
过了几分钟,duang地一下,楼梯口的墙的背面,传来轻轻撞击声,和一丝嘶倒吸冷气的声音。
“谁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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