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安生小姐,恐怕您该出来了。”
门外那个中年男人冲着祝安生微笑着说道。
祝安生不甘心地走出了审讯室,审讯室外,她看见了一脸愧疚的弗兰克。
“祝安生小姐,如果你以后还想进入审讯室,其实你可以来问我,当然我很感谢你和池澄先生在本案中对我们的帮助,只是我希望你能不要再有这种冒失的举动了,毕竟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职务,各司其职才是我们的本分,不是吗?”
眼前这陌生男人语气亲和地说道,可是祝安生却分明地感觉到了他笑脸背后的冷意,尤其是他的最后那两句话,祝安生觉得他是意有所指才对。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我是休斯顿警局的局长,这几天我都在忙着处理一些其他的事务,连发生了这起大案也不知道,倒是辛苦弗兰克你帮我解决了这么多麻烦,还有祝安生小姐和池澄先生,听说池澄先生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他应该没事吧。”
“多谢局长的关心,不过我相信,厄洛斯号游轮上的血案还没解决,池澄就肯定不会有事。”
祝安生总算看明白了眼前的情况,她觉得弗兰克平时肯定就没少受这个局长的打压,如今这个局长这么不满弗兰克插手厄洛斯号游轮案,祝安生不用猜也明白他是受到了帕克.马丁内斯的收买。
“怎么,安生小姐你觉得这个案子还有什么问题吗?可是在我的审问下,嫌疑人已经交代了犯罪实情,看来这一次这件案子的荣耀是无法被池澄先生收入囊中了,你说是吗,安生小姐?”
这位局长说罢竟然还忍不住大笑起来,可是他却没有发现祝安生脸上的那一抹嗤笑。
“原来这一切都是局长您辛苦办案的结果啊,但局长您不觉得话说得太早,容易闪到自己的舌头吗?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未雨绸缪地给自己重新找一份工作。”
“什么意思?”听到祝安生突然说出这种话,这位局长也不免脸色难看起来。
“你要看看这些犯罪现场照片吗?”祝安生说着,并将自己带过来的文件递给了眼前这位局长,“既然您是休斯顿警局的局长,那我想您不应该不会明白什么叫血溅形态分析吧。”
这位局长慌乱地拿出文件里的照片,然后祝安生和弗兰克都能看见这位局长的脸色以肉眼速度变得越来越难看。
“您看明白了吗?这些所有犯罪现场的照片里,所有血液的运动轨迹都说明了凶手是一个左撇子,而你看见审讯室里的那个男人了吗?他的右手食指上有很明显的茧子,那是长期用右手写字留下的痕迹,还有很多其他的痕迹,这些痕迹都说了这间屋子里的男人是个右撇子,而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个右撇子的男人会弄出这么多左撇子犯人才能留下的血液痕迹吗?”
当祝安生说完最后一个字,全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又一次,又一个中年男人被祝安生仿佛子弹般的语言打得千疮百孔。
每一个人都震惊地看着祝安生,他们偶尔还会看看审讯室里的那位副总经理,甚至有人还对那位副总经理报以了同情的目光,他都还不知道自己所谓的招供早已被祝安生三言两语就推翻了。
“您现在明白了吗?”这次轮到祝安生微笑着冲这位休斯顿警局局长说道,尤其她还补刀一样从这位局长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文件,“您放心,看来这个案子还是得写进池澄的小说里,而我们今天的对话我也会一字不差地转告池澄,希望您能在那之前尽早想好对公众的解释才行,毕竟,美国可是一个民主的国家。”
说罢,祝安生便想离开,只是这位局长突然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果然还是不明白,你以为你发现这个人是右撇子又如何?你还是没有真正决定性的证据证明谁是凶手,如果你有,那你也不会这么浪费时间地特地跑过来了,所以你还是不明白,你知道怎样才能制服一条毒蛇吗?斩断它的头?可是你知道吗,就算你斩掉一条毒蛇的头,但它牙齿中的毒液还是会喷射出来,然后溅到你的眼睛里,更何况,你有那把斩毒蛇的刀吗?”
“没有刀我自然会去找一把,找不到我就买一把,买不到我甚至可以去挖出铁矿,从冶炼开始制造一柄利刃,至于毒液,局长您觉得一条没了身体的毒蛇,它还能射出多少的毒液呢?”
“哈哈,”这位局长突然发出了一阵狂笑,就好像他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祝安生小姐,我也看过池澄先生的书,所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中国人吧,既然你不是美国人,那你知道一个美国人想要当上总统需要做的第一步是什么吗?”
祝安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局长会突然把话题扯这么远,只是陡然间,一股危机感在她的心里油然而生。
“在美国,一个人想要当上总统,他就需要有自己的竞选团队,这期间他还需要跑遍全美国去宣传自己的政治理念,甚至到了现代,无处不在的媒体也变成了竞选总统最重要的战场之一,而你知道支撑这一切的是什么吗?”
“金钱,你难以想象数量的金钱,而你觉得是谁保证了这些总统候选人有足够的选举基金呢?所以,想要成为美国总统,第一步就是要找到整个美国最富有的那些朋友,而你看,你对这一切根本一无所知,但我想你总不可能不知道美国总统的赦免权吧。”
当局长把话说完,祝安生忽然想起了池澄当初的话,池澄当初正是因为担心马丁内斯家族的势力所以才会和祝安生一起暗中坐上厄洛斯号游轮调查,可直到如今,祝安生似乎才对马丁内斯家族的权势有了真正的概念。
“然而并没有人能给局长你一个因为草率破案,而被民众反对的赦免,不是吗?”
祝安生冷哼一声道,最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审讯室,弗兰克笑着跟了上去,只留下那位局长站在原地一脸阴鸷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弗兰克加快了脚步直到跟上祝安生,然后他才笑着对祝安生说:“安生小姐,你真厉害,我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没想到你一眼就看穿了,帕克.马丁内斯费尽心思找来顶罪的人这下算是废了。”
祝安生瞧了一眼弗兰克,与他不同,祝安生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祝安生明白,她刚才之所以能戳穿那个顶罪人的谎言,那是因为她想到了池澄之前对帕克.马丁内斯是左撇子的推理,所以祝安生特地留意了一下那个顶罪人双手的差异,确定他是右撇子后,祝安生便算是废掉了他的供词。
可是这也只能算是解了一时的燃眉之急而已,祝安生知道,只要找不到真正决定性的证据,那么帕克.马丁内斯就很有可能找到第二个,甚至第三个顶罪人。
“弗兰克,池澄在医院里还好吗?”祝安生忽然向弗兰克问道,因为她觉得,如果这一刻池澄在的话,那么他肯定能想到很好的办法。
“你放心,池澄一切都好,我派过去保护他的警察都是我最信任,也是局里最优秀的。”
“我想过去看看他。”
“需要我开车送你吗?”弗兰克主动问道。
“你还是留在这里吧,如果你也走了,我怕那个局长还会做什么手脚,有在你,至少他不敢轻举妄动。”
“你说的也在理,那我就送你到警局门口帮你打辆车吧。”
这一次,祝安生没有拒绝,她和弗兰克一路走到了警局的门口,正当弗兰克准备去路边帮祝安生招一辆出租车的时候,一个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挡在了两人身前。
“两位请等一下。”这男人恭敬地开口道。
“你有什么事吗?”弗兰克冰冷地问道,同时他习惯性地摸到了自己腰间的配枪。
“请两位不要紧张,我只是奉我老板的命令来请祝安生小姐去喝杯咖啡。”
这男人注意到了弗兰克摸枪的动作,他立马笑着解释了自己的来由。
“你的老板?”祝安生插嘴问了一句。
“就是帕克.马丁内斯先生。”
听到这个名字,弗兰克刚从配枪上放下来的手立马又抓了回去,他没好气地说道:“不好意思,安生小姐正在帮我们警局破案,而你们的老板也是嫌疑人之一,我想我们不应该——”
弗兰克本想帮祝安生拒绝,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祝安生就阻止了他,然后他不解地看着祝安生答应了邀约。
“我的时间并不多,所以我只有十分钟,你明白吗?”
“那是自然,我们老板就在这附近的咖啡馆里等着您。”
说罢,这男人就转身跑到了路边的一辆黑色宾利旁,然后他为祝安生打开了车门。
祝安生也想走过去,不过弗兰克拉住了她。
“安生小姐,那恐怕会有危险!”
“弗兰克,你是知道我去是为了见帕克.马丁内斯,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这么明显的证据下,他还能像厄洛斯号游轮上的血案一样逃脱吗?所以你放心吧,况且我能保护好自己。”
听完祝安生的安慰弗兰克却还是很担心,犹豫一番后,他干脆取下了自己的配枪交给祝安生。
“我帮你申请的枪还没被批准,不过你可以先带着我的枪过去。”
祝安生明白弗兰克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因为如果有人用弗兰克的配枪做了坏事,那么弗兰克也是要被牵连的,所以她的心里更加感动了,同时她也坚定了要把那个局长做的蠢事告诉池澄的想法,只要池澄有朝一日写出这个案子的细节,那么休斯顿现在这个局长就肯定会被群众反对,弗兰克的出头之日也就到了。
“谢谢。”
道完谢,祝安生稳妥地收好了枪,然后她坐上了那辆宾利。
也正如开车的这个男人所说,帕克.马丁内斯就在一条街外的一间咖啡店里,只不过这间咖啡店此刻只剩下了帕克.马丁内斯一个客人,他正坐在角落里微笑地看着走进咖啡店的祝安生。
几乎是在帕克.马丁内斯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刹那,祝安生再次有了那种被毒蛇盯上的胆寒感觉,不过她还是保持着镇定,她要完成这次会见,因为就在她的外衣兜里,她的手机早在车上就已经被她调成了录音模式。
“你好啊祝安生小姐,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祝安生快走近的时候,帕克.马丁内斯还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就好像他是一个绅士一样,可祝安生只觉得自己今天恐怕都要吃不下饭了。
“帕克先生你这么专程地把我请过来,难道就是为了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吗?”
祝安生也缓缓地坐下了,不过她却保持着随时可以灵活行动的姿势。
“安生小姐你说得对,我请你来自然不可能是做这么无聊的事了,我只是单纯因为思念安生小姐你罢了,安生小姐你在厄洛斯号游轮上的舞姿我可至今没忘。”
闻言,祝安生忽然莞尔一笑,帕克.马丁内斯看着她的笑颜,竟然差点痴迷了过去。
“帕克先生你这么闲情雅致,我差点都要以为昨天被警察审问的人不是你了,刚刚经历过如此大劫,还能这样悠闲地喝咖啡,帕克先生果然不是一般人。”
“哦,安生小姐你还不知道吗?厄洛斯号游轮上的谋杀案已经抓到凶手了,而凶手正是我手下的一个员工,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可怕的人,好在他已经被捕,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女孩儿要惨遭毒手呢。”
祝安生正在用勺子搅动着自己面前那杯咖啡,可是突然,当帕克.马丁内斯说完话后,祝安生径直把勺子拍到了桌上,差一点,帕克.马丁内斯的那杯咖啡都要被祝安生一巴掌震翻。
“帕克先生你还真是神通广大,我们目前也只知道厄洛斯号游轮上发生过三十七起惨案,可这却一点也比不上帕克先生你,竟然知道死者全是无辜的女孩儿。”
帕克.马丁内斯的笑容都在这一刻为之一顿,他终于收起了自己虚假的友善,转而换上了一副冰冷的模样。
“你们寻找的宁雨柔不就是女孩儿吗?所以我自然而然地也认为其他的死者都是女孩儿了。”
“是吗。”这次换成了祝安生微笑地看着帕克.马丁内斯,“可是我想帕克先生你的消息应该还不够灵通,否则你肯定没有心思在这里喝咖啡。”
“你想说什么?”
“看吧,帕克先生你都还不知道呢,但你知道吗,曾经有一个人告诉我,一个人无论做什么都会留下痕迹,而那些痕迹在我的工作里叫做证据,你想知道我们在厄洛斯号游轮发现了什么证据吗?我们发现了,凶手,是一个左撇子,而你的那位员工,他是右撇子。”
当祝安生说完最后一个字,帕克.马丁内斯的瞳孔都在这一刻收缩了一下,他还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左手。
“不过帕克先生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理解你,毕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一个愿意帮你顶罪的嫌疑人已经很困难了,你哪里还有时间去注意他的惯用手这种细节呢?不过我只是有点好奇,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那个人愿意帮你顶下这么大的罪名?”
祝安生就好像猎人一般步步紧逼自己的猎物,她就等着帕克.马丁内斯说出那些话,而只要拿到这些话的录音,她就有了将来在法庭上说服陪审团相信帕克.马丁内斯就是凶手的武器!
然而帕克.马丁内斯一直沉默着,祝安生就暗中攥紧了自己的手机,她在等待着帕克.马丁内斯开口的时刻,只是忽然,祝安生看见帕克.马丁内斯抬起头冲她咧嘴一笑。
“安生小姐,你这是在套我的话吗?”
祝安生紧张地差点都要拔出弗兰克给她防身用的枪了,她怎么会想到,帕克.马丁内斯竟然看穿了她的目的。
“安生小姐,你不会还用这种电影里的老土手段吧,难道你不知道现在的商业会议里早就在使用防窃听设备了吗?而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在这间咖啡馆中你得不到任何证据。”
听完帕克.马丁内斯的话,祝安生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在笑自己的天真,帕克.马丁内斯如果真有这么笨的话,那么他早就应该在之前的那么多次犯案中暴露了。
“那么既然如此,帕克先生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真相呢?”
“你想知道什么?”帕克.马丁内斯悠哉地说道。
“你到底杀了几个人?”
“你难道不知道吗?反正我是记不得了,不过我每次杀一个人就会留下一点东西,如果你能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去数一数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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