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易才刚松了口气,想廖纪安还是知道分寸的,也怕太后面上不好看,才专门挑了这么个人出来,只是一听见七娘的话,脸上立即黑了。
他咳嗽两声,警告般看了七娘一眼。
八娘同样是松了口气,似乎是觉得这人兴许还有一拼之力?
两人站在演武场上,对面站定,那小个子的侯井问道:“可要用兵器?”
钱易扫了两边的兵器架上,大刀长剑匕首长鞭一应俱全,只是……他全都不会用,若是真拿在手里了,怕是要先伤了自己。
“不用,”钱易摇了摇头,“刀剑无眼,咱们点到即止如何?”
玖荷分明看见那侯井往廖纪安那边扫了一眼,看见廖纪安隐晦的点头才又收回视线,答应了钱易。
只是下来这比武……估计除了廖将军和场上动手的侯井,就连玖荷都没猜到结局。
先是钱易大叫一声,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侯井一点动作都没有。
然后钱易摆了个姿势,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证明他也的确是曾经学过,就是什么都没学成而已。
最后……侯井动了,他往上猛地一跳,蜷起双腿又狠狠蹬出,踢在钱易胸口。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钱易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七娘八娘两个吓得一声惊呼,只见侯井不慌不忙上前又往他胸口狠狠一锤,钱易大叫一声坐了起来。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侯井说完便退后一步,笑眯眯的拱手一拜,“承让承让。”
钱易满脸通红,剧烈的咳嗽声听着有点像是装的,多半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利。
玖荷看见他眼中的阴毒,又看看满不在乎的廖纪安,再看那站在一边似乎什么都没干的侯井,还有周围一圈笑嘻嘻的侍卫,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她上前一步,扬声道:“还不赶紧叫太医来。”一边说一边又招呼跟着一起来的小太监,“把他扶起来,地上冷,小心着凉了。”
钱易没想这么没脸的输法还能得来郡主的关心,心中一喜站了起来,“无妨无妨,许是方才没活动开这才闭了气。”
正说着话皇帝身后跟着一串太监侍卫来了,“听说你们比武了?结果如何?”
当着皇帝的面,那是什么推脱啊、掩饰啊之类的话都不能说,钱易笑了两声,道:“廖将军手下能人无数,无人能敌。”
钱易故意下了个套,什么“能人无数,无人能敌”这种话,听在独一无二的皇帝耳朵里,那也是很刺耳的。
哪知道皇帝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他年纪太轻,还一点城府都没有。
“咱们去御花园里逛逛?”皇帝冲着钱家两位姑娘道,只是眼神却在七娘身上多一点,“这儿光秃秃的不是石头墙就是铁器的,临近过年,不如在御花园里赏赏景可好?”
皇帝这么客气,没人敢扶他面子,尤其对有着大志向的两位钱家姑娘来说。
玖荷分明看见两人脸上都是一喜,一个已经跟贤郡王有了点瓜葛,另一个还走过她的路子说自己姐姐不单纯……总之这两人都吞下皇帝的饵,陪着一起往御花园去了。
那剩下的钱易就有点多余了,玖荷还是叫着小太监把他扶上椅子抬了起来,很是柔声细语道:“赶紧送去太医院叫好好看看,方才我见七娘八娘两个吓得脸都白了,也安安你两个妹妹的心。”
玖荷难得这么和颜悦色的说话,钱易一下子便愣住了,等反应过来,小太监抬着椅子已经走远了,他想自己跳下来又有点害怕,毕竟方才晕过去一次,心悸还没完全过去,只是叫他们停下来……小太监嬉皮笑脸的又不肯听他的。
“这可是郡主的吩咐,求爷怜惜奴才几个,不然后头要打板子了。”
等到这一群人走远了,廖纪安咳嗽一声,演武场上下周围一圈人散了个干净,只是这般有威严的廖纪安脸上却没什么喜色。
“那钱易……不是什么好人。”
话说的这样隐晦,玖荷轻轻一笑,故意道:“这可是为了你。”
不等廖纪安反问,她又道:“廖将军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什么都不怕,他也欺不到你头上,可是你看看你这一圈手下,前头你跟王爷世子商量的时候我也听见了,现如今这些侍卫多半都是战场上回来的士兵,横竖虎贲羽林两卫后头要散,你们是打算把他们都弄进来,将来也好镀镀金,出来的补偿银子也多,我说的可对?”
廖纪安如何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只是为了多听她说两句话,当下也只得装傻,光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别的一概没有。
“若是宫里的侍卫,在京城盘根错节的,我就不管了。可是这些一看就是战场上的士兵,家里多是小农,难保他不会出手,就是等着巴结太后的人,怕是还有一些的,总之趁他回过味来之前先糊弄过去再说。”
廖纪安点头,道:“你想的很是周全,我先替他们谢谢你。”
这一下就差点把玖荷闹了个大红脸,“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廖纪安这会儿觉得不太对了,似乎……郡主今天话有点多?性子也比往常活泼一点?尤其是看他这个眼神似乎也跟往常有点区别。
玖荷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今儿也就这样了,剩下的事儿都叫他自己办去,我该回去了。”
“我送送你。”廖纪安脱口而出。
若是平常玖荷怕是就要拒绝了,今天却反问了一句,“你不是还要当值?”
“虎贲羽林都要散了,还当什么值?”
玖荷笑了起来,“你这是拿着皇帝给的俸禄不干好事儿!”
廖纪安道:“也没别的事儿,下头有你哥哥的人管着,我就是时不时露露面来帮着镇场子。”
玖荷知道他主要还是负责军队那一块,因此也没反驳,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嗯。”
“你等我片刻。”廖纪安道:“我把这身铠甲换了。”
他正要转身,却被玖荷给拦住了,“听说将军在战场之时,这铠甲是一直不能脱的?”
廖纪安忽然生出点感慨来,“是啊,刀剑无眼,还有敌军时不时的冷箭,这铠甲就是保命,最多的一次,连着穿了三天都没离过身。”
玖荷的眼睛更亮了,“那将军穿着这个不累了?”
廖纪安点头,只是方才还思绪敏捷的他这会儿竟然有点猜不透郡主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咱们走吧。”玖荷道,看见廖纪安还是一脸的不明就里,她脸上有点红,声音也小了。
“送我回去……就穿着这个。”
当天下午,名满京城的廖纪安、新上任的羽林大将军、皇帝亲封的武阳伯,给骑着马的庄仪郡主牵马,一路把她从皇宫送回睿王府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对着铠甲比对着真人更有安全感……毕竟上辈子没看见人脸,就听见铠甲的声音了。
第109章
“他们两个可真是——”喜鹊儿狠狠摔了个杯子,又舍不得说廖纪安, “她可真是不要脸!”
话虽如此, 不过她眼里的羡慕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若是廖将军肯给她牵马, 她恨不得绕着京城转一圈, 叫全天下人都知道。
继王妃皱了皱眉头, 屋里丫鬟鱼贯而出。施妈妈用帕子垫了手,一片片的把碎瓷器都捡了起来。
“好了, ”继王妃把喜鹊儿拉在自己怀里, “你生气摔杯子做什么?这都是咱们的东西,下回摔别人的去。”
喜鹊儿眼圈一下子红了, 她瞪了继王妃一眼,“您不帮着我, 你还——”说着就要哭的样子。
继王妃脸色一沉,道:“将军来了,王爷肯定是要留饭的——”她看了看喜鹊儿裙摆上的茶叶, 还有深色的水渍,“你是要跟我在这儿撒气, 还是赶紧去给王爷问安。”
喜鹊儿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叫着伺候她穿衣裳的丫鬟的名字,往自己屋里去了。
继王妃敲了敲太阳穴, “自打那个不省心的回来, 这一出又一出的事儿,我这头就没一天不疼。”
施妈妈小心走到她身后, 给继王妃按摩起来。
“我就不明白了!”继王妃又咬牙切齿起来,“府里原先不管是谁生事儿,管他是伺候过主子的老人,还是新进来的新人,王爷都是先各打三十大板,然后在追究过错,怎么搁她身上就算了呢?”
还能为什么?她跟先王妃一个样,王爷打心眼里喜欢她,怕是也不觉得她多事儿,恨不得天天有事儿才好。
施妈妈虽然这么想,但是却不敢这么说,除非她不要命了。
只是虽然不好说的这么直接,还是能隐晦的提醒提醒的,“兴许是她才回来,王爷看见新鲜,咱们府上这么死气沉沉的过了多少年了?也就这么一阵儿了。”
继王妃眼睛半睁半闭的,嗯了一声,又道:“我也是这么想,不然干嘛总避着她,可是——”
可是什么,继王妃没说,施妈妈等了片刻,又试探道:“总归她是要嫁出去的,您才是王府正儿八经的女主人。咱们现在不过暂避锋芒而已。”
这话施妈妈跟继王妃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不过效果是越来越差,到了现在,继王妃听见这话反而越发的生气了。
她狠狠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手上的镯子又带倒一个杯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嫁出去?”继王妃生气归生气,不过还是压低着声音说话,“照现在这架势,她能嫁到哪儿去!除了廖家还有谁!”
施妈妈忙上前扶住继王妃,她是知道继王妃一直想把喜鹊儿嫁去廖家的。
一般来说文官跟武官是不太接亲的,一个是互相看不起,二来虽然戏文里头总说什么文武双全珠帘合璧之类的,但是实际上若真是这么成亲,皇帝第一个不答应。
所以基本上都是文官在自己的小圈圈里玩,武官,尤其是品级高的武官,家里娶得多半都是功勋贵族之后。
若是没有郡主,继王妃这主意说不定真能成,皇帝也要拉拢廖纪安不是?与其让别人家的姑娘嫁过去,不如用自己家的姑娘。
可是现在忽然又冒出来一个郡主……廖将军还对她有意……施妈妈劝了这两句,也不敢再往下说了。
总之自打这郡主回来,继王妃想办的事情就没一样顺利的。
她头疼的闭了闭眼睛,“得想个折儿,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喜鹊儿已经到了前头饭厅。
再怎么说将军也是外男,不太好进去里头,他能去的地方,就是王爷的外书房,世子的外书房,再加上外头的饭厅了。
世子的外书房喜鹊儿不敢去,王爷的外书房就更不用说了……不如先去饭厅看看。
不过她这才进去院子,就叫她看见瞠目结舌的一幕。
玖荷跟廖将军两个面对面站着,两人都在笑。
“姐姐!”喜鹊儿大叫一声,跑了过去,又装模作样的躲在玖荷身后,故作天真探个头出来,小声叫道:“将军来了。”
玖荷止不住的冷笑,这一幕除了叫她回忆起“喜姨娘”来,还能有什么别的用途不成?
她一把抓着喜鹊儿的手腕,将人拖了出来,“若是想跟将军说话,就好好的站直了说!”
喜鹊儿只觉得血都涌上头了,她一点没克制,故意让这个劲儿全散发出来,红着眼圈又叫了一声“姐姐”。
玖荷忽然觉得很是无趣,她道:“你慢慢说。”说完头一扭就走了。
喜鹊儿心里止不住的喜悦,她总算是找到对付玖荷的法子了,这么下去……她这古怪的脾气,不爱护幼妹——廖将军两个妹妹,还有个跟她一般大,没及笄呢,喜鹊儿冷笑一声,又抬头去看廖将军。
“姐姐这是怎么了?”
可是廖将军一点没吃她这一套,脚步一抬就跟着玖荷去了。喜鹊儿这一句话说完,她眼里也就只剩下廖将军的背影了。
这回是真气到了,喜鹊儿狠狠地跺脚,“我跟你没完!”
“才说到古法蒸鲥鱼呢,你怎么就走了?”廖纪安不过三五步就赶上玖荷,言语神态里仿佛就没喜鹊儿这个人,一副拿玖荷没办法的样子。
玖荷瞥了他一眼,廖纪安又道:“我可是秋天才回来的,鲥鱼四五月份上供,现在这个季节,也就是宫里还有王府才有了。”
玖荷不由得笑了,“我不过说一说,你若是真想吃鱼,不如叫人去护城河里钓两条,也好吃新鲜的。那鲥鱼一路用冰护着,搁到现在都死了半年了,怎么突然想起吃这个?”
廖纪安看着她不说话,玖荷没憋住自己先笑了,“好了,是我先提起的。一会叫人给你做去。”
廖纪安送她回来,玖荷想着要留人吃饭,所以去给王爷问安之前先顺路去吩咐一声,方才看见喜鹊儿一气之下先出来,不过脚下步子却没乱,还是朝着睿王爷的外书房来了。
“快去给王爷问安。”玖荷在外头就停下脚步了。
廖纪安今天这一身戎装,尤其是行走间铠甲的声响……真的是直接戳到了她心里,这么一上一下的荡着,有点心惊胆战却又有点叫人上瘾。
“你不一起去?”廖纪安有点疑惑道。
玖荷虽然是想看看他的背影,不过话却不能这么说,她有点羞涩的头一偏,胡乱找了个借口,“咱俩不能一块进去,小心王爷生气。”
这一天玖荷反常的地方太多了,不过廖纪安很是喜欢,便故意摇头叹息又笑道:“你这不是掩耳盗铃?”
玖荷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狠狠瞪他一眼,二话不说就先进去了。
廖纪安盯着她的背影略有失神,过了片刻才抬起脚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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