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苏清逸都被人问与高考相关的事,苏清逸了解得不多,只听说上面的人一直在开会,似乎在争论要不要恢复高考的事,还没有一个结果,但既然在争论,那就是有机会的。
现在准备起来,肯定有好处。
一直到天黑的时候,知青们才把书给拿了回来,全都堆在孟家,然后分书。
这些书,并不是全都给双溪村的人,孟有粮作为大队长,自然也得考虑别的小生产队里的知青,所以也让人去喊其它生产队里的知青,都来拿书。
一直忙到大半夜,才把这事给处理好,从此以后,都能看到知青们见缝插针的学习。
而另外一些不属于这个生产大队的知青,也因为听到了这风声,开始进县城买书,或者写信找关系问与高考相关的事宜,高考两个字,彻底成为知青们的话题,久久不歇。
第21章
正式割谷的这一天,孟依依老早的就被孟志琴从被窝里拉了起来,她从狭窄的木窗户看出去,外面的天色黑蓝,明显未天明,让她有点怀疑人生。
“小姑赶紧起来洗把冷水脸清醒一下,然后吃饭。”
孟依依擦了擦眼睛,还是赶紧起来了,她觉得这会儿太早了,但孟家人早就起来了,个个都武装好了。
全都是长衣长裤,手上也缠着布,否则拿着镰刀割谷子,一会儿都得把手心磨出血泡来,茧子再厚都抵不住天天磨。
至于手套,用那玩意手不活套不说,还得费钱,还不如用点烂布裹着,还能重复使用。
今天是周艳和余玲起来做的饭,这会儿饭都已经做好了,起得有多早,简直难以想象,哪怕周艳和余玲都做惯了,孟依依还是觉得心疼她们,立即去把碗用清水清洗一下,然后盛稀饭出去大家吃。
“大嫂二嫂,你们多早起来的?”
“没多早。”周艳笑着道,“今天可不算早,明天开始得凌晨都起来割谷呢!”
孟依依睁大眼睛看着周艳,周艳哈哈大笑了一声,笑着解释,白天太热了,干活速度跟不太上,所以晚上去田里割谷速度更快,至于晚上看不见的事,长年累月的干活,早就练出来了,一只手捏着谷桩,一只手割,速度半点不落下来。
孟依依这算是体会到农人们的辛苦了,为了点粮食,那真正是拼命的架势。
孟家的人全都被安排了活,孟志勇孟志强那是必须得上,既然不爱学习,那就回来干活,以后也得走这条路,至于孟志书和孟志琴,也得干活,只有知道在地里劳动多么辛苦,才会更努力的学习改变自己命运。
说法不同,结果是相当的一致。
在大家都兴致极为高昂的时候,孟依依当然也不得偷懒,当然了,她也没啥可以偷懒的。
孟依依要做的事本就很简单,就是记录一下今天上工的人要干的活儿,以及分发农具。
干活的种类也很不同,割谷子算一种,收谷子捆着然后挑回来算一种,在坝子上打谷子处理谷子又是另外一种活计,这些活得的工分是不一样的。
双溪村的粮仓就在大地坝旁边,村里的农具也放在粮仓旁边的屋子里,所以孟依依就在坝子上记录,前面摆放着一张桌子,她则坐在凳子上,这工作比起村里别的人来说,简直不要太过轻松。
这坝子让孟依依十分佩服。
她怀疑,这地方压根没面积稍微大一点的平地,房屋地基高低不平,土大多也是倾斜严重,只有农田才好一点,毕竟里面得关住水才行。但把农作物拿回来处理,必须得有一块平地才行。
她知道有些地方是在农作物成熟的时候,提前弄出一块地来碾,但这里不同,当地的人们直接人工做出一块永久可以使用的坝子。
这块面积颇大的坝子,全是用石头一块一块拼接而成,每一块石头上面,都有用錾子一下一下打磨的痕迹,如此巨大的工程,不知道需要多少人的努力,才能够拼接成这块坝子,而且每块石头之间无缝拼接。
双溪村两座桥连接着两个村,大溪村的叫大地坝,小溪村的叫小地坝,坝子都是通过这种方式拼接而成。
孟依依刚坐下,就已经有人来排队领工具了,她只需要在对方名字后面打上一个勾,然后把在磨刀石上磨得锋利的镰刀交给对方就行。
愿意割谷子的人很多,男女都行,在挑谷子这事上就得力气大的人干了,少数女性也会选择这个活计。
镰刀也是有数目的,来得太晚的分不到镰刀,就得去干别的活。
孟依依一一发着镰刀。
直到苏清逸站在她的面前。
她眼睛睁大了一点。
天还没有亮,粮仓外面开了电灯,瓦数不大,但她这个地方处于灯光的中心,于是让苏清逸能够看清楚她眼中那亮莹莹的光,比那灯光更为明亮清透。
她似乎很意外看到他的样子……
苏清逸拧了下眉头。
“镰刀给我。”苏清逸提醒她。
“哦哦哦……我给你选一把好的。”孟依依看着装镰刀的箱子,一时间犯难,她好像并不知道,哪一把属于好的,“要不你自己拿?”
苏清逸嘴角一抽:“你随便给我一把就行了。”
好吧,只有这样了。
孟依依把镰刀递给他,看到他手上也缠着布,那布条粗糙,但他缠得十分紧。
“我会做手套。”她下意识的开口。
苏清逸诧异的看她一眼。
“我真的会做。”孟依依以为他不信。
苏清逸叹一口气:“戴手套,手活动不方便。”
“可以做把手指头露出来的手套。”
苏清逸并没有露出感激和惊讶的眼神来,只是平静的告诉她:“手套和手上皮肤无法紧合在一起,干活不如缠着布方便。”
孟依依瞪着他,然后不说话了,苏清逸也不说话,拿着手套直接走了。
孟依依猛的吸进去一口气,这人怎么就不知道感动一下呢?不仅仅是不感动,大概还从用这手套知道她压根没有去割过谷子,否则不会不知道缠布的方式更好,虽然那是事实,但这样总让她觉得不舒服。
她咬咬唇,继续发镰刀。
孟依依发现,自己记录完以后,竟然就没有别的事了。
至于苏清逸,却被好几个人笑。
“我也想有人给我做手套。”
“你想得美。”
“我就是想得美,但没人给我做呀,哎!”
陆励看看苏清逸的脸色,发现他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于是也不参与别人的嘲笑,同时也不去打断。
众人调笑了一会儿,见苏清逸没有什么反应,大概觉得没啥意思,走到田里就老实干活了,也不再多话。
孟有粮管的生产队,是做得多得的工分越多,并不是干活就可以得一样的工分,因此大家也并不会偷懒。
苏清逸拿着镰刀,走到他要割的地里,弯下、身就干活,从一开始的不会甚至受伤也变成了如今熟练的干活了。
熟能生巧,放到哪个行业都是一样。
干活干得认真,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从天亮开始,大家就要将割下来绑成一个个草把收起来,放到田埂上,再捆成草头,让人用尖旦挑着回坝子上放着。
苏清逸猛一回身,才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一个人。
他愣了一下。
“苏清逸,你之前是不是因为觉得我不会干活,所以才对我印象不好?”孟依依拧着眉头猜测着,也不等他回答,“我其实也会的……”
她也不多话,就是弯着身,将放在谷桩上的草把一个个收进怀里抱着,她力气小,拿不到几个,两三个草把就得回一次田埂,把草把整齐的搁放在一起。
苏清逸运气不大好,这块田里还有水,她走着路,深一脚浅一脚的,浅浅的泥水全溅在了她的裤子上。
但她并没有放弃,还是一次次回来继续收草把。
那笨拙又坚持的模样,让苏清逸抿了抿唇,他似乎也从心底有一个想法,她真不适合出来干活,不仅仅是别扭那么简单。
苏清逸走到她面前去:“别收了,你回去。”
孟依依咬咬唇:“我不要。”
“你不会干活又非要干,并不能证明你勤劳善良,只会耽搁别人进度。”
孟依依瞪着他,眼睛微微红了。
苏清逸深呼吸一口气,也知道自己这话有些重,但并没有收回话的意思,不再理会她,仍旧弯着腰搁着稻谷。
苏清逸听到背后传来的声响,没有作声,直到听到了吸鼻子的声音,手上动作一顿,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她知道有多辛苦后,就会放弃。
然而,没多久后,他就没有听到动静……
苏清逸回过头,看到她站在原地,非常艰难的想把腿抽出来,但一只脚就是陷进了泥中,怎么拔都拔不出来,偏偏另外一只脚也有陷进去的危险,而她咬着嘴唇,脸憋得绯红。
苏清逸莫名的觉得好笑。
他向她走过去:“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孟依依硬着头皮开口:“我自己可以的。”
苏清逸于是站定在她面前。
“那个……你先帮我把草把递过去。”
苏清逸伸手接过草把,放到田埂上去。
孟依依这时候是真打算费劲的拔腿,甚至不惜双手撑在田里,结果还是没有成功……
苏清逸走过去,把她给扶起来站立。
“把鞋脱了。”苏清逸吩咐她。
“嗯。”
苏清逸直接把她从半腰提起来,几步走到田埂,把她放下。
在他准备去将她鞋子给取出来的时候,孟依依却拉住了他:“如果是别人发生了这种事,你也会这么抱……抱她吗?”
第22章
苏清逸看到她神色里的期待以及微红的脸,仿佛因为大胆的言行羞涩不已,但同时还有无限期待,等待着他的回应。
“还有人和你一样不自量力吗?”
苏清逸轻轻的拧着眉头。
孟依依恼怒的瞪着他,似乎被他给气得不轻,竟然不知道感动不说,心里还如此想她。
她看了他一会儿,“哼”了一声,自言自语一般:“我知道了,就是不会,但你不好意思说,所以故意这么气我。”
苏清逸嘴角一抽,留给她一个“你高兴”就好的眼神。
孟依依更加郁闷了。
苏清逸走过去,几下子就把她的鞋子给捞了起来,还好她还知道穿桶桶鞋,虽然大半陷在泥里面,水却还没有侵入。
苏清逸短暂的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清洗掉桶桶鞋上的脏污,直接提到田埂上,放在她面前:“穿上,然后回去。”
“我不。”孟依依倔强的看着他。
苏清逸并不接受她所谓的好意:“留下来继续耽搁我做事?”
“我……”
“好心也需要足够的能力相匹配,否则就是耽误自己耽误别人。”
孟依依咬咬唇:“喂,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过分?”
“你可以去听说话不过分的人说话。”
“我就是只听你的。”
苏清逸愣了下,看她一眼,似乎不想搭理她,他自己在田里收集草把。草把最好是收割后立马收了做成草头,然后挑回到坝子上去进行脱粒,继续留在田里,如若下雨的话,人遭罪不说,也有可能谷粒自己脱落,遇上连续下雨,甚至还可能发芽等等。
孟依依跺了跺脚,十分无奈的模样,她借着水田开闸放水的地方,将桶桶鞋清洗出来。
桶桶鞋洗干净后,她原本打算穿上,但想了想,只好放弃。自顾自的将裤脚向上挽,挽得高高的,然后继续下田,一起收集草把。
除了她自己,她还真没有看到谁穿了桶桶鞋,也是,那玩意对大家来说不是什么必需品,有条件买它,还不如换成别的物事。
在孟依依下田时,苏清逸又看了她一眼。
孟依依直接迎上他的目光:“我想过了,我哪怕多收一个草把,也是在减轻你的负担,我并没有添乱。”
苏清逸嘴角微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沉默不语的又低头做事了。
孟依依有点颓然的感觉,这人简直油盐不进,她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浑身上下都不得劲,要不是和这人绑定在一起了,她真的想立马走人不干了。
只是有苏清逸在,她哪怕不知道任务究竟是什么,多少有点目标,真离开他,她就彻底茫然无措了,只好继续忍受。
别落在她手里,她狠狠的想着。
只是边收草把边幻想他落到自己手里的下场时,她无奈的叹一口气,就算他真落到她手里,她好像也没法子对他做什么,毕竟她曾虐他那么多世。
当收集的草把到一定数量后,苏清逸就用原本横放在草把下面的竹篾将草把全都捆起来。
孟依依好奇的看着苏清逸的动作。
这竹篾经过了泡水处理,很有韧劲,也没有那么割手,他一手扯着竹篾,一只脚踩在草头上,用力一拉竹篾,就能将草头捆得紧紧实实,再把剩余的竹篾用力扭了后,别在捆的竹篾里,完全不用担心会散开。
就是这般弄竹篾,手上或多或少会有些小伤口之类,可农家人哪里会在意这些。
孟依依再一次佩服这些庄稼人,不管是这竹篾的处理,还是那个石坝子的建成,都体现着他们的勤劳和智慧。
苏清逸把两个草头捆好以后,直接拿起尖旦,插进草头里,搁在自己肩膀上,从田埂上走出去,上了大路(其实也很小,就比田埂好那么一丁点),挑回到坝子上。
若不是她亲眼看着,她没有办法想象苏清逸挑草头的模样,可就这么看着,也没有觉得这行为就让他损失了魅力,反而让他多了点力量感。
现在的苏清逸正为着生活奔波,并不计较什么形象,只求能多点工分罢了。
孟依依咬咬唇,继续捡着草把,弯腰的瞬间,她似乎能够理解了苏清逸为什么看不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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