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算了,快到圣诞的时候,凌丰也忙得见不到人,佟馨心里特别惦记,偶尔他才能抽空来给她上一节课,大多数时候,他的手机打不通。
“不好意思,部里到了年底事情特别多,尤其是圣诞元旦前这一段时间,我们要跟着领导去各个大使馆走访。”凌丰打电话来通知佟馨,原本定在周三的课程要推到周末。
“元旦你放假吗?可以到我家来跨年,我爷爷让我请些朋友到家里热闹热闹。”佟馨试探地邀请他。
“应该有时间吧。”凌丰老家在外地,工作后一个人独自在雁京生活。
听他答应,佟馨很高兴地把他名字加到宾客名单里。可惜颜豆豆元旦要加班,不然也可以邀请她一起到家里来玩。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方昭仪没有参与元旦跨年晚宴的布置,一切安排由佟馨自己拿主意,包括家里的装饰、聘请乐队,客人的邀请和菜单的拟定,佟馨一手包办。元旦前的一星期,她整天电话不断。
元旦前一天,宾客们陆续上山,佟馨像女主人一样招待众人,家里的客房早已收拾出来,可供他们住上两晚。
热闹的跨年夜,遗憾的是最亲的人不在身边,佟馨忙忙碌碌,为宾客安排丰富精致的饮食,自己却没有吃多少。
凌丰看到她站在窗前,和客厅里其他人的热闹十分疏离,走上前问她想些什么。佟馨说:“我妈每逢年节都在医院加班,护士就是这样,一年到头永远没有闲着的时候。”
“每个职业都不容易……跨年夜应该高兴,来,我请你跳舞。我新学的狐步,教你跳。”凌丰把手搂上佟馨的腰。
客厅里的留声机是父亲生前遗物,佟馨找人花了大价钱修理好,放上老唱片,虽然偶尔走音,难得的是那种怀旧味道。
两人跳舞十分愉快,直到不速之客李惟肖来把佟馨带走。
“你爷爷找你。”李惟肖夹着佟馨胳膊,像是要绑架她一样。
“他不是在房间里睡觉吗,找我干嘛?”佟馨觉得李惟肖莫名其妙,自己和凌丰跳舞跳得正高兴。
“找你有事,还能干嘛。”李惟肖把佟馨带到盛老爷子房门口,敲门之后,和她一起进去。
盛老爷子叫佟馨坐下,缓缓打开桌上的盒子,取出一个红布包。佟馨定睛一看,里面是一对碧色通透的翡翠手镯。
“你到盛家这么长时间,也没给过你像样的见面礼,这是你奶奶留下来的,给你当个纪念。”盛老爷子把翡翠镯子给孙女儿。
佟馨接过去往手上戴,大小正合适,东西贵重,怕磕了碰了,赶忙又撸下来。
“谢谢爷爷。”
盛老爷子点了点头,丫头搬来这么久,这似乎还是第一次正经叫他爷爷。平时说话能不叫就不叫,心里那道坎儿轻易过不去。
李惟肖看着这一幕,默然不语。
盛老爷子忽然把目光转向他,“也给你一个,这大半年,我这丫头没少麻烦你,不要怪爷爷总差遣你,实在也是盛家没剩什么人了,你这样可靠的晚辈更是一个都没有。”
这小子聪明、局气,歪主意虽多,但是人正派,大院儿出身的孩子,像他这样能上得了场面的已经不多了,老爷子甚至觉得,他有点像自己年轻的时候,因此格外喜欢他。
反而凌霄那小子,起小儿生就一副笑面虎心肠,大人只能顺着他,不顺着他就记在心里,能记上几年。
接下老爷子递过来的白玉烟嘴,李惟肖心里一惊,他识货,知道老爷子收藏的这个烟嘴是正宗羊脂白玉,有年头的好东西,然而更令他吃惊的是老爷子说的话。
什么叫盛家没人了,可靠的晚辈一个都没有?盛凌霄难道不是盛家人?
盛老爷子像是看出他的想法,说:“凌霄是凌霄,你是你,凌霄跟我不是一条心……孩子大了管不住,我也没有当年管他爸爸那份心力了。”
姜还是老的辣,老爷子的精明无人能及,李惟肖微微一笑,不敢再往别的方面想。佟馨到不在乎这些,把爷爷给她的翡翠镯子用红布包起来,放进口袋里。
“丫头,你先出去,外头还有客人要你招待。”盛老爷子示意佟馨先离开,却留下了李惟肖。
李惟肖知道,这是老爷子有话要和他说。
等佟馨走了,盛老爷子才问李惟肖,“那个姓凌的小子什么来头?”李惟肖怔了怔,“您的意思是——”
“丫头傻,不要上了人家的当才好。那小子我看着不踏实,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老爷子深邃的目光平视着远方。
连您都看不出深浅的人,我又怎么会知道?李惟肖微微一笑,老爷子刚才还说孩子大了管不住,一转眼又要干涉孙女交朋友。
“我叫凌霄搬过来住,他不肯,丫头听话,就是傻了点。”盛老爷子想起孙子,心酸地叹了口气。
人老了,看不惯的事情越来越多,看不惯年轻人奇奇怪怪的衣着、看不惯电视里乱七八糟的广告,看不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老的不像老的不像小的,有时候看儿孙也来气,忍不住就想数落他们几句,儿孙们嫌他管东管西,嫌他啰嗦事多脾气古怪,都不愿再和他一起住,出国的出国、搬走的搬走,如今只剩一根独苗儿守在身边,再舍不得放手。
“爷爷,她一点都不傻,她学东西很快,很有点小聪明。”李惟肖为佟馨说好话。
“也只是小聪明而已,火候还差得远,不如她妈妈。”盛老爷子早把孙女的脾气性格摸透了。
李惟肖没想到老爷子会这么评价佟馨和佟景娴,心想,她再好,您当年不也没同意她进家门当您的儿媳妇。
盛老爷子叹口气,“当年我瞧她倒还好,家庭背景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心里有主意,是老太婆不喜欢她,死活不同意,我们爷儿俩怕她有个好歹,才把这门婚事给断了。”
这大概是老爷子第一次提起往事,有点懊悔,也有点无奈,李惟肖这才明白,为什么老爷子要亲自出马去找佟景娴,而佟景娴也能被他说动,原来是有这样的隐情。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往事,老爷子神情凝重,李惟肖告辞之后,推门离开。客厅里依然热闹非凡,众人都在等着跨年倒计时。
佟馨和凌丰从楼上下来,看到李惟肖,忍不住问他:“我爷爷跟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李惟肖瞧见他俩态度亲密地手拉着手,态度冷而淡漠。
“德性,还保密呐。”
不知道谁又招惹这位少爷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佟馨转脸去和凌丰说话,只要和他在一起,就顾不上搭理李惟肖,去厨房把自己亲手做的龙虾沙拉端出来给他。
电视里跨年演唱会主持人和明星嘉宾们一起倒计时,客厅里的喧闹也到了白热化程度,佟馨没有看电视,和凌丰依偎坐在壁炉边的地毯上,用毛毯盖住腿,分享静谧时光。
他身上清爽好闻的气息令人沉醉,佟馨把头靠在他肩窝里,问他:“你许了什么愿?”凌丰轻笑:“我不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说说嘛,灵不灵的老天会安排。”佟馨一定要他说出来。
“我许愿明年平安夜也能吃上这么好吃的沙拉。”凌丰看着佟馨,笑意莞尔,也问她许了什么愿。
佟馨抱着驯鹿抱枕,眼波流转看着眼前这张俊朗温柔的脸,低声倾诉,“我的愿望跟你差不多,希望这样的快乐能延续下去。”
看到有人开了一瓶香槟,凌丰过去端了两杯过来,把其中一杯给佟馨。佟馨和他碰了碰杯,同时饮下杯中美酒,不经意间眼光落在某处。
李惟肖和房间里的众人格格不入,旁人都在饮酒说笑、相拥窃窃私语,只有他端坐桌前,面前一台笔记本电脑,像是在工作。
真是个工作狂,放假了也不休息,难怪他比别人更出名、更能赚到钱,业余时间都争分夺秒用在工作上,他不成功谁成功。
容颖端了两杯酒过去陪他,佟馨回转视线,把脸埋在柔软的丝绒靠枕上,闭着眼睛听凌丰用英语给她说笑话。壁炉边暖烘烘的,很快睡思昏沉,朦胧间模模糊糊地想,因缘际会,各得其所,有何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爷子:这不对呀,不是我亲自挑选的孙女婿,退货退货!
李某某:我就看看,我不说话。
第17章
第二天是元旦,中午刚吃过饭,凌丰就被部里叫走了,佟馨送他到停车场,回来的时候见天空阴沉沉地像是要下雪,默默祈祷,这场雪等到他平安回城后再下也不迟。
头天睡得晚,佟馨回房补觉,梦见自己小时候和英子跑到什刹海钓鱼,一阵阵急促的铃声响彻耳畔,登时一激灵,睁开眼睛看,室内光线暗沉沉,手机在床头响个不停。
医院打来电话,告诉佟馨一个可怕的消息,她妈妈值班时被不理智的患儿家长打伤了。
“医生初步判断是骨折,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我这就回去。”
放下手机,佟馨换好衣服下楼,太过心急,以至于下楼的时候踩空了楼梯,李惟肖原本在看电脑,听到声音回头去看,见她跌倒,丢下一切过去把她扶起来。
“怎么冒冒失失的,下个楼都能摔倒?”李惟肖嗔怪地说。佟馨心念一闪,没有把佟景娴被打伤的事告诉他,含糊着只说自己有急事要赶回城里。
方昭仪在一旁听到这话,连忙阻止,“现在?不行的,天气预报说傍晚前后有雨夹雪,夜里还有暴雪。”
“我必须要回去,我妈出了点事,必须回去。不麻烦司机,我自己开车下山。”这种天气条件下,司机不一定愿意开车下山,可佟馨此时心里只惦记妈妈,多大的危险她都不怕。
“那怎么行,天黑以后山路难行,遇上雨雪更危险,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天大的事也不如你的安全重要。”方昭仪知道这个大小姐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不肯松口。
众人听到情况,纷纷过来。
“下雪天开车最不安全。”
“是啊,结冰了以后路更滑,别说下山了,平地都开不了。”
虽有众人劝说,依然没有打消佟馨要下山的急切,冲出门去就要开车。
“到底什么重要的事,非要急赶着回城不可?”方昭仪追到屋外。
“我妈被患者家属打伤了,可能是肋骨骨折,我得去医院看她,趁现在雪还没下,我尽快下山去,不然夜里真的下暴雪的话,别说明天,后天都未必能下得了山。”佟馨深吸一口气,室外天寒地冻,冷冽的空气让习惯了室内温暖的鼻腔一时难以适应,打了个喷嚏。
一听是这种情况,方昭仪也没法再劝,只得退而求其次:“你开车我还是不放心,让司机送你下山。”转身看到李惟肖和容颖,方昭仪说:“外面冷,你们怎么都出来了,快回去。”
“我送你下山。”李惟肖忽然说。
在场的三个女人全都愣住,之前在客厅里众人劝说佟馨别下山的时候,他始终事不关己的表情,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这个时候怎么忽然热心起来?
“这种天气想下山,除了四驱越野,别的车都不能开。”李惟肖进一步解释,叫保姆把自己的大衣拿出来。
“可是——”容颖想说什么,却见李惟肖已经穿好了大衣,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没用。他的脾气她一向了解,说一不二。
“我没事,你们进去吧。”李惟肖半是安慰,半是催促容颖和方昭仪回屋。
直到坐进他车里,佟馨依然没有把打结的脑筋整理清楚,这个人平时对什么事都一副居高临下的淡漠表情,对自己也是不远不近不冷不热,怎么会为了自己冒险开车?
李惟肖并没有想解释的意思,车开起来以后,他一言不发,只关注路况。
天阴沉得厉害,眼看着就会下雪,偏偏车速又不能提太高。车开了十几分钟,呼啸的北风卷杂着星星点点的雪花打在车窗上,玻璃很快起雾,看不清车窗外的景物,前车窗的雨刮器一下一下划动,赶走不断落下的雪花。
一路上杳无人烟,雪下得越来越密,很快就把漫山遍野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李惟肖开车很稳,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但精神是高度紧张的,佟馨不敢说话,怕一说话就会令他分神。
车里开着空调,又暖又干躁的气氛让佟馨昏昏欲睡,为免下车感冒,她脱掉羽绒服半披在肩上。
忽然间,车底像是受到撞击,车速顿时减慢。
我艹!李惟肖骂了一句,没有急刹,缓缓降速把车停下,尽管这样,车尾还是滑了一下。
“怎么回事?”佟馨惊魂不定地问。天就快黑了,下雪天山路上不可能还有行人,难道是车坏了?
“撞到东西了,你在车上坐着,我下去看看。”李惟肖下车而去。佟馨关切地从后车窗看过去,可惜后车窗早已结了一层霜花,什么都看不清。
他磨蹭了半天也没回到车上,佟馨不放心,下车去看他。
冷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打在脸上生疼,还直往眼睛里钻,能见度不到五米,佟馨依稀看到李惟肖拎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踏雪过来,忙迎上去。
李惟肖见她孤零零站在雪地里,羽绒服拉链都没拉上,责怪:“不是让你在车上别动吗?”“我看你老不回来,不放心。”
佟馨赶紧上车,看到李惟肖把那个东西放在后座下面,仔细一看,原来是只野兔,心里稍稍放了点心。看来他是打算把这只被他无意中撞死的野兔带回去厚葬。
回到驾驶座,他一身的寒意,佟馨赶忙抽了一张纸巾给他擦擦脸上的雪,才下去几分钟,他已经变得像圣诞老人,满头满脸的雪。
“车还能开吗?”佟馨试探地问。话说出口,她立刻察觉自己这话问得太傻,这种情况不继续开下山,难道停在半路上?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他独处,她都有种胆怯感,仿佛他就是传说中的除妖道士,而自己是披着画皮青面獠牙的小鬼,轻易就能被他揭穿身份、原形毕露。
“能开。”李惟肖惜字如金。
真是个安静的美男子,从不多说废话,也很少和人争辩,大概他觉得,和有些人争辩是浪费时间。
车窗外白茫茫的,四下里寂静无声,她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恐怖电影《寂静岭》,女主角独自在一个迷雾中人迹罕至的地方,遭遇无数噩梦一样的惊险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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