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师,”委托者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虽然祖宅里的‘脏东西’已除,可我两个儿子还都住在医院,仍然昏迷不醒,您看……”
林小酒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委托者和“老神仙”全都敬畏地看着她,殊不知此刻的沉默,并不是在推演掐算,而是试图同鬼大佬咬耳朵,片刻后,林小酒记下了大佬的提点,做高深状:“去中药铺抓四两四钱朱砂,一分为二,分别用红布缝上,压在两人的枕头底下,七天之后,便可苏醒。”
委托者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林小酒却最终拒绝了他们送自己回去的好意,并非是客套,而是她想起来,原主根本没有住处!
这么个出身‘大派’的花季少女,居然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连温饱都不能保证,林小酒非常怀疑,就算没有席廉贞的介入,她也说不定会饿死自己。
真是个麻烦的原主,林小酒头疼地感叹。
好在现在有了第一笔收入,那家‘委托者’看起来家境还算殷实,出手想必不会太寒酸,林小酒第一时间跑去银行,用ATM机查了余额,当即喜出望外,她揉了揉眼睛,对着“四”后面的“零”数了四五遍。
“四十万而已,你至于吗?”封寄海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溢于言表的鄙夷之意大大冲淡了语气中的阴森。
林小酒:“……”老娘从前可是混娱乐圈的,暴利行业好吗?真当我没见过这么多钱吗,你那种看乡巴佬的鄙夷是怎么回事?
但她终究没敢将反驳的想法说出口,现在自己寄人篱下——林小酒已经打定了注意抱住‘封大佬’的大.腿,既然这位厉鬼大佬如此强大,且学识渊博,比如那张口就来的玄门术法,风水知识,她或许可以借助“大佬”的力量,助自己完成“做风水师”的任务,带她装逼带她飞也说不定——自然不能和“大佬”交恶。
然而,“大佬”的思路显然没有这样平易近人,封寄海继续阴测测地感叹:“都说周派是风水界魁首,没想到这样寒酸的么。”
林小酒还没见过这么不会聊天的人,不,鬼,她忍无可忍……还是选择继续忍。
林小酒无视了耳畔的“鬼话”,进入银行大厅,排队领号,拿身份证办了一张银.行.卡,干脆利落地将四十万导入自己的账户,这才放下心来,又马不停蹄地去中介找房子。
她现在不差钱,找房子的速度非常快,几天后,便挑中了一套精装修的loft,挑高五米,上下两层,面积不大,胜在装修风格时尚现代,铁质楼梯,玻璃阳台,一层是吧台、小客厅,浴.室,二层的卧室里还有一条黑色复古风的吊床,和故意做旧的背景墙相得益彰。
而最令一人一鬼满意的是,这间loft的朝向、位置,最适合养魂,林小酒豪气地预付了一年租金,便拎包入住。
“舒服~”林小酒将自己扔在吊床.上,惬意地晃了几下,“有钱真好。”
“是啊,”封寄海的声音再一次在林小酒耳畔响起,“不过你要记得我们的约定,我既然饶了你一命,没忘记怎么报答我吧?”
林小酒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明显挟‘恩’图报的人,却也不敢和大佬互呛,“记得呢,封……封大佬,已经按着您的要求,日日上香……”
“不够,”封寄海打断她,“既然你已经找到了住处,明天就去给我寻一块好木,做个正经牌位吧。”
对于这位龟毛至极的事儿逼厉鬼,林小酒已经麻木,习惯性应“好”。
她现在最迫切的事情,还是去洗个热水澡——这几天除了到处跑房子,供奉的祭品从酒水、馒头、蜡烛、水果种类再到香炉,鬼大佬没有一样不吹毛求疵的,还真是供奉了个祖宗,林小酒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回到宾馆便累得倒头大睡,根本没有时间洗澡。
现在尘埃落定,她首先要好好收拾自己,嫌弃地将馊了的外套扔进洗衣机,而后是半身裙、内.裤、内衣……
摸.到胸口那块凉津津的古玉时,林小酒骤然停止动作,“封大佬,你还在吗?”
“嗯。”封寄海回了个清清冷冷的单音节。
“大佬,”林小酒商量着,“虽说我们说好了一直戴着这玉佩,可我要洗澡了,能摘下来一会儿吗?”
“……”
“你看,你这个人、呃,鬼,在古玉里,古玉挂在我脖子上,洗澡不是什么都看到了?”
封寄海无情道:“你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好看的?”
林小酒:“……”还从来没有人敢说她没什么可看的,作为一只狐狸精,受到这样的指责,叔可忍,婶儿也不可忍了!
林小酒忽然撕下最后一层内衣,还刻意站到镜子前,将傲人双.峰、精致锁骨,寸寸白.皙皮肤,照得清清楚楚,林小酒骄傲地一挺胸,“看清——”
一个“楚”字还没说完,镜子里就多了个鬼影,难怪老人们都会耳提面命地告诫孩子们不要半夜照镜子,可林小酒却不害怕,因为上一次见面还日天日地的鬼大佬,此时气场弱了不少。
封寄海不像是刻意显形吓人,倒像是仓皇逃窜,显得有些狼狈,他那张清白俊秀的鬼脸,因为敷上一层薄红,而少了阴鸷味道,看起来竟多了几分人气。
“喂,你……”封寄海别过头去,恼羞成怒,“你一个女孩子,还有没有点廉耻心了?周不阿就这么教你的?”
林小酒火气也上来了,绕到鬼老大身前,不依不饶地展示自己的胴.体:“你看清楚!我这身材,该瘦的地方瘦,该有的地方有,你说谁黄毛丫头呢?”
封寄海:“!!!”
林小酒确定自己看清楚鬼大佬半透明的身体忽然震颤了一下,魂体不稳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还没有带自己在风水界装逼呢,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林小酒稍稍放柔了声音,关切道:“封大佬,你没事吧?要不要再给你牌位前加一炷香?”
封寄海却直接穿墙而过,飘出了浴.室,阴测测的声音在墙壁那头响起:“不必!”
林小酒隔着浴.室墙壁:“你从古玉里出来,魂体撑得住吗?”
封寄海的心脏早就不会跳动,却还是习惯性地捂着胸口,满脑子全是刚刚那个丫头的大不敬举动,非常不耐烦地吼回去:“快洗澡!这个不用你操心!”
“哦。”林小酒撇撇嘴,心道:果然‘厉鬼’都是阴晴不定的神经病,不知道哪句话就刺激到他们,真是难伺候。
浴.室的水声哗哗响起,林小酒花了整整半个小时时间,把自己洗得香喷喷,拿一条浴巾裹住自己,甩了甩吹得半干的头发,赤着脚出来找干净的换洗衣物,直到换好了小睡裙,封寄海才慢悠悠地穿墙飘进来。
“封大佬。”林小酒一边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一边翻手机玩消消乐,很好,洗个澡的功夫,游戏的体力值就攒够了。
封寄海没急着钻回到养固魂魄的古玉内,只飘在半空中看着林小酒打消消乐,她技术很菜,攒了半小时的体力,两分钟就消耗光了。
随着game over的提示音,封寄海终于开了尊口,“林依焰,你一点都不怕我吗?”
林小酒闻言抬头,似乎能从他皱着的眉头感受到大佬的委屈——鬼可能都希望人害怕他们的,尤其是他这种大佬级别的厉鬼。
林小酒思来想去,决定给大佬一点面子,叹口气道:“其实我是怕的,但我明白怕也没用,况且你似乎并不打算要了我的命,据说在那间‘鬼屋’里,你杀死的风水师也有七八个了,我一定是特别的,不是吗?”
封寄海:“……”
林小酒:“听说逆天滞留在人间界的鬼,多多少少都有些执念,我说不定能帮到你……至少,你还要靠着我给你找合适的木头做新牌位呢。”
“你很聪明。”封寄海又恢复了高冷的鬼大佬形象,说出的话,每字每句都带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狠怨毒,他硬.邦.邦道:“明早就去找合适的木头。”
还真是变脸比翻书快,林小酒鼓着腮帮子,倒回柔软的大床,气哼哼地给消消乐冲了二十块钱,将体力充满——反正她现在有的是钱,财大气粗。
然而,第二天一早,林小酒按着鬼大佬的指示,抵达“木头”采购地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银.行.卡里剩下的三十几万,还真不够看的。
“这么一块破木头要三十二万?”林小酒惊呼出声,简直怀疑老板偷看了自己的银.行.卡余额,要价怎么那么精准?
“姑娘,”老板一口地道京腔,“这块阴沉木,可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少说有上千年的年头,咱们冒死从地里刨出来的,您是一眼就看上咱们店里的‘镇店之宝’。”
“如果想要便宜的也行。”老板捡出几块木料,“这几块儿也不错,如果您只是给祖宗立牌位,其实用不着这么好的,而且……”
老板神神秘秘道,“这‘好东西’不是谁都压得住的。”
“您听我一句劝,这些就够了,松木和柏木五十一块儿,童叟无欺,粟木稍微贵一点,您要拿着,两百,不二价。”
“就要那块阴沉木。”封寄海忽然在林小酒耳边凉凉地提醒。
“……”林小酒升起一种熊孩子闹着非要买玩具、而自己就是那个可怜无助又贫穷的家长的错觉。
林小酒伸出手碰了碰那块价值不菲的黑木头,触手生寒,冰块儿似的,真的挺邪门儿,而触碰的时候,耳边竟响起一片凄惨的哭嚎声,相当渗人,林小酒忙不迭收回了手。
“二十五万行吗?”林小酒咬咬牙,道。
她搞不清楚那么一小块黑漆漆的木料市价应该怎样,只当是普通古董尝试着砍价。
“您还真要?”老板见林小酒不像是开玩笑,或许是个真正懂行的买家,神色也严肃起来,“这样吧,三十万,不能再低,您要刻什么字,我服务到位。”
“答应下来吧,他不会再便宜了。”封寄海也在林小酒耳边道,“这块阴沉木是古墓里挖出来的,刚好垫在女尸头下,出来的时候还搭上了几条人命,阴气最重,给我做牌位最合适不过。”
大佬已经这样交代了,林小酒只得咬着牙付了定金,几天后“取货”的时候,发现这位古董店老板做事倒是很靠谱,牌位雕刻得古朴大方,“封寄海”三个字遒劲有力,正主非常满意。
说来奇怪,雕刻上‘封寄海’的名字之后,即便碰触到牌位,林小酒也听不到那鬼哭狼嚎的凄厉哭声了,而且,那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怨气也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纯正的阴寒之气,鬼大佬的解释是:我看中的木头,哪还有不长眼的鬼敢霸着?
很好,这很霸道总鬼,林小酒老老实实忍痛付了尾款,抱着自己这位便宜“祖宗”,如丧考妣地回了公寓,甚至没有打车,而是刷卡做了地铁。
卡里只剩下不到两万,接下来的日子不知道该怎么过呢。
“接个工作吧。”封寄海一回到loft,便自然地从古玉里飘了出来,家里有了阴沉木做的牌位,又拉着纱帘,隔绝了刺眼的阳光,他飘起来似乎很舒适。
“怎么接工作?”林小酒仔细回忆了一下,原主自小在师门长大,是“一没大学学历,二没抓鬼本事,三没谋生技能”的“三无人员”,到哪里去找工作?
封寄海却是很理所当然道:“去app接呀。”
林小酒:“???”
于是,鬼大佬一边感叹“你还真是被周不阿保护得很好”,一边手把手地教林小酒下载了一个……消消乐APP。
林小酒:“……”
作为消消乐达人,林小酒忍不住指出:“这游戏一定不好玩。”
这种小成本游戏,下载量全网倒数,评价一颗星,仅有的几条评论,全是“什么垃圾游戏,服务器卡得一逼,不会做联网,就老老实实单机好吗?浪费时间青春。”点赞数最高的一条则是:“服务器这么烂,是从晋江租的吧。”
……
“给你一个小号登录。”风寄海颇有耐心地指导,林小酒按着他的指示登录,APP就转入加载界面,不是普通的小菊.花,而是转起一个小小的八卦图,加载完毕,竟是个论坛。
封寄海继续指导,林小酒进入了“接单系统”,普通人自然没有权限进入,这论坛里绝大部分都是风水师,或者专门联络风水师的“中间人”,其实,能进入“接单系统”的,也大多是其他风水师无法接的“活儿”,通常危险性比较高,酬劳自然也水涨船高。
可大佬就是大佬,接单根本不看危险系数,只看价钱,很快便挑中了一个单子:工厂作法。
这是这些单子里描述最简单,价钱却也最贵的,林小酒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即便不知道做“法事”的要点,却也明白大致价格,比一般大厂的法事还贵了几倍。
“封大佬啊,这样的价钱,肯定不可能只是做个法事那么简单。”林小酒犹豫道。
封寄海却道:“你不是缺钱吗?”
林小酒看着这位令她一夜之间缺钱的罪魁祸首,敢怒不敢言,就听鬼大佬继续循循善诱:“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吗。”
林小酒这才下定决心,按下接单键,很快就有电话彪了过来。
打电话的是这一单的“中间人”,如果林小酒能搞定这场法事,他也能从中提成,因此态度相当热情,很快便与林小酒约好了见面时间。
“中间人”叫做吴韬,是个三十出头、戴眼镜的男人,丝毫没有林小酒想象中的仙风道骨,亦或是市井气质,西裤衬衫一丝不苟,反倒像个训练有素的地产中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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