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三年,非典疫情蔓延至林苏苏居住的省份。非典是一种由冠状病毒SARS-CoV引起的急性呼吸道传染病,世界卫生组织研究结果表明,这是一种新型的冠状病毒,称为SARS冠状病毒,也称为重症急性呼吸综合征。SARS冠状病毒在广东顺德首发,并扩散至其他城市。其主要传播方式为近距离飞沫传播或接触患者呼吸道分泌物。传染后,以发热为首发症状,严重患者会出现死亡。
一时间人心惶惶。各地医院设立了发热门诊及专门通道,大街小巷贴出预防传染常识,人们出行必备口罩。
学校也开始了每天测量体温的任务,发给全校同学一张表格,上面有一整月的日期和体温情况,以及最后一栏的家长签字处。
学生每天上学,需要门口执勤的人员确认过体温表格后,才能进入校园。因为学校属于人群密集场所,秉承早发现、早隔离、早治疗的原则,全校师生不敢松懈。
老师再三提醒同学们,要记得每天在家量体温,然后让家长签字。
有一次,她迷迷糊糊给忘了。
恰巧碰到体育老师执勤,体育老师一向严厉,平时上课连假都不许请。他在学校门口逐一检查,看一个过一个,检查到林染的时候,发现她没带体温表,便让她站在值班室的门口,用学校的体温计测量。
除了她,还有别的班的男同学也忘带了,同样被体育老师安排在门口,两人站成一排,腋下塞着体温计,等待出结果。
早晨的太阳越升越高,阳光渐渐流泻照在身上,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大钟表,还有十几分钟就要早读了。
这时候,同学们都进了教室,等待早读时间,除了值日生洗抹布墩布外,基本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办公室里有体育老师的电话,他跟门卫招呼一声,帮忙盯着学校门口,就走了。
这一走,好久没回来。
林苏苏站在门口,因为老师没回来,也没敢擅自拿出来体温计查看。她忍不住猜想,老师是不是太忙了,所以把值班室门口的学生给忘记了。
还有五分钟到早读时间。
门卫是年长的老伯伯,戴着眼镜坐在桌前看报纸,对门口站着的两个学生毫不在意。
站在她身边的男同学,瞅了瞅值班室的门卫,偷偷将体温计留在窗台,就跑进教学楼了。
而她又乖又怂,没有跟随,等待体育老师回来,站在那里望着天空出神,阳光越来越强烈,已经有点晒了。
距离早读时间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不确定,体育老师能否回来。
倘若体育老师忘了……那她真的要一直傻傻等着吗?
她正犹自纠结着,忽然听沈湛喊了句:“林丫头。”
沈湛……她看向他,像是见到自家人一样,心里有点安慰,也有点委屈感,鼻子略微酸楚:“我忘记带那个体温的表格了。”
“嗯,我知道。体育老师要开会,他说有两个同学还在值班室门口量体温,让我来看看。”沈湛没在意已经走掉的同学,而是温和地对她笑笑:“体温计拿来,我帮你看看温度。”
听他这么说,林苏苏不由得嘴角露出心安的笑,紧绷忧愁的神经也松弛下来。她乖乖把体温计递过去,顺便瞥了一眼,发现体温计里的水银没动,还停留在初始位置。
她呆愣愣看着那支体温计,有点发懵。
是坏了吗?
今天怎么这样倒霉……
林苏苏觉得好无助,她垂头丧气之时,沈湛却伸手覆上她的后脑勺,她只觉得他的俊脸越来越接近放大。
最终,他主动和她额头对额头,细细感应了几秒温度,然后放开她。
明媚的晨光下,少年笑得干净温和,对她说:“没事,不烧,你快回班级吧。”
她眨眨眼,脸颊不由得一热,忽然觉得左胸处的心跳节奏变得很快,跳动得很厉害。
那一瞬,林苏苏对脸红心跳的反应略微诧异,禁不住有了猜想——
也许……沈湛真的会是候选人?
☆、猫眼草05
时间来到七月, 暑假到了。
因为人们的有效预防与治疗, 非典疫情也渐渐平息。行人纷纷摘掉口罩, 彼此有说有笑。生活回归到原本的样子,孩子们悠闲而快乐地享受暑假时光。
大院里, 陈瑛经常坐在槐树下, 手指灵活, 技巧娴熟,将十几根五彩的细绳编织在一起, 手链已经初显模样。
最近很流行这种彩绳, 一块钱可以买十根, 用不同的手法, 能编出不同的纹路花样,小姑娘们都沉迷玩这个。将彩绳做成手链或者挂饰, 可以自己留着, 也送给关系不错的小伙伴。
年龄的缘故,小孩子很容易受到同伴的影响。
林苏苏也用零花钱买了一些彩绳, 然后搬个小板凳坐在陈瑛身边,开始懵懵懂懂地学习编织手法。她接触以后才发现其实不难,掌握规律之后,就容易多了。
陈瑛好奇, 笑着问了她一句:“林染, 你编好以后要送给谁,是不是沈湛?”
尽管她猜到会被这么问,心里提前有准备, 但还是忍不住心虚红了脸,摇了摇头否认:“……我还没想好送给谁,先学着吧。”
这话不假,她确实没想好要不要送给沈湛。
虽然内心是想编好以后送给他的。可他住的是精致的洋房,吃的用的,都比普通人家高出一个档次……所以,像这种做工不怎么细致的东西,他会喜欢么。
出于自卑心理,她害怕出丑,这个念头只是萦绕在心间,并没有表现出来。
刘帅抱着篮球,准备出去找伙伴们玩,出门的时候,就看到大院的两个丫头在那里聚精会神编着手链。
刘帅眉头一皱:“别总坐这儿编绳子,咱们一起出去玩多好。暑假蹲在家里做手工,太无聊了吧!”
正好坐得太久,林苏苏腰酸脖子痛的,打算歇歇,于是把彩绳往衣兜里一装,拉着陈瑛跟刘帅一起出去玩耍。
小区的活动场地,有一个陈旧的篮球框。经过长期的风吹日晒,已经褪色生锈了,但丝毫不影响孩子们玩的兴致。
沈湛今天也来了,自从久咳痊愈以后,运动量明显比以前多了。
他穿着白色球衣,皮肤也比较白皙,运球的手修长漂亮,动作利落潇洒,在一众男孩子间格外显眼。
男孩子们打球,女孩子就在一旁观战。
中间歇场的时候,林苏苏和陈瑛玩闹了会儿,又开始继续编手链的工程。
沈湛用手帕擦擦汗水,喝了口水,正好看见树荫下的两个小姑娘在编东西,他朝林苏苏走过去,看她不知是何时学习了这种技能,颇为惊讶,心里有点在意,便问:“林丫头,你准备编成什么,送给谁?”
听到他的发问,她编织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沈湛。他已经高出她一头,需要她的仰视,老实回答:“手链……就是先编着,其实还没想好送给谁。”
他微微垂眸看着她,眼睛里有点期待,认真问:“那送给我,好不好?”
林苏苏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却还是担心会遭到嫌弃,抿了抿唇腼腆地说:“第一次做,可能……做出来的效果不太好。”
沈湛温和一笑:“没关系,不过你别熬夜编它,太伤眼睛。”
这持续的温柔和关怀让她晃了神,好一会儿才反应回来,在他面前红了脸,低头说:“嗯,好。”
刘帅带着周围男生们开始起哄,他们平时最喜欢开玩笑,嘻嘻哈哈地说沈湛和林染暧昧,有早恋的迹象。
沈湛一笑置之,好像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有她被说得脸颊滚烫,红得好似能滴血一般。
… …
等林苏苏将第一条手链做出来,已经是半月后,她听了沈湛的话,没有熬夜编,只在白天完成每日暑假作业后,空闲下来才继续动手编织。
编出来的手链效果不是太理想,弧线不圆润,有点歪歪扭扭的。可偏偏已经答应了给沈湛,她不想食言。
为了避免刘帅看见,又要开玩笑。她匆匆吃完中午饭,趁着刘帅没出来,偷摸着出了大院,只身一人去找沈湛,想把手链交给他。
小洋房宁静别致,那棵高大的桑葚树,被风吹拂绿叶,悠悠晃动着,带来一片清凉。
她走进院子,敲了敲入口的房门,怯生生喊了一句:“沈湛,你在吗?”
沈湛还没吃饭,妈妈正在厨房做饭,估计还得有一会儿。他听见林丫头的呼喊,浅笑着出来:“林丫头,你怎么来了?”
“手链我编好了,答应送给你,我就送来了……”她把自己编的那条五彩手链递过去,随后略有歉意地摸摸鼻子,“第一次编,手生,所以可能有点丑。”
沈湛接过她的手链,仔细看着,很是心满意足。
“不丑。”他说完,拉起林苏苏的手腕,往院外走:“礼尚往来,你送我手链,我请你吃冰糕。”
她忙摇头:“不用了。”
沈湛却不答应:“你辛苦编了手链给我,我怎么好意思一点表示都没有。”
她无话可说,跟着他到了临近的一家小超市,沈湛让她自主选择想吃的冰糕,他请客。
然后,她选了一种最便宜的冰棒。
沈湛看了一眼她拿在手里的冰棒,再望望冰箱另一个格子装的奶油冰糕,问:“林丫头,难道你喜欢这种,不喜欢吃奶油冰糕吗?”
她点头,笑:“嗯,这种好吃,吃完不会腻,清凉解渴。”
他拿她没办法,也不再坚持,而是笑了一下,跟店主付了钱,和林苏苏一起从小超市出来。
此时正是中午,街道被烈日火辣辣的烤着,林苏苏舔舔冰棒,觉得自己吃有点不好意思,就问沈湛:“你不口渴吗?要不,再去买一根冰糕吧。我请你……”
话没说完,只见沈湛靠近,咬了一口她舔过的冰棒,尝在嘴里,满足地笑着说:“确实像你说的,比奶油冰糕好吃。”
沈湛笑得干净纯粹。
林苏苏顿时僵住,只觉得心跳一滞,脸颊急速热起来。刚刚他毫不在乎地那一咬,出乎意料,让她羞涩不已。
这,这算是间接接吻么?
她的视线落到手中那根冰棒上,在温度炎热的烈日下,它冒着白色的冷气,散着凉凉的淡淡香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
以后争取保持双更,让大家看得爽一点。(*●ω●)
☆、猫眼草06
八月的夜晚, 星月高悬, 却格外闷热。
房间里吹着风扇, 林苏苏趴在床上的凉席,眯着眼睛, 半梦半醒, 没有完全睡熟, 她在等阿黄。
乡下时没栓过它,自在惯了。
后来搬来城市, 规矩多一些, 原主爸爸买了一条狗绳, 平时林染上学的时候就拴着它, 等女儿放学在家的时候,才偶尔松开狗绳, 让它陪着女儿在小区走街串巷, 一起玩耍。
只是,阿黄近来心野了, 有些不听话。
她喊它回家,它却摇了摇尾巴,朝另一条巷子跑远了。它识得回家的路,从来不往远处跑, 只是在小区周围转转而已, 所以她并不太担心。
但这一次,它跑出去了三天,还没有回来。
林苏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意渐渐浓烈。
房子里有风吹开着的声音,耳畔隐约传来窗外树上的知了声。
夜更深了。
安静的房子里,忽然房门响了一声,阿黄的身影从小门钻进来,在门口的水盆里巴拉巴拉舔了一顿水,就又从小门钻出去。
林爸爸披件衣服起来,准备拴住它的时候,它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
但它平安的露面,也让一家人稍稍安了安心。
自从那天以后,接连半个多月,林苏苏开学的日期都快到了。阿黄再也没回来过。
她的心再次被提起,愈发觉得不安。
直到林爸爸在外面跟人打了一架,气冲冲回来的时候,她的预感灵验,阿黄再也回不来了。
原来,小区尽头的街边不知何时新开了一家狗肉馆。林爸爸无意间从那里经过,看到老板在门口搭了许多狗皮,一张50块钱,其中有一张浑身黄色,尾巴处有白尖。那是阿黄的特征。
自家的狗被狗肉馆的人杀掉剥皮,林爸爸气不过,就跟老板理论,狗肉馆老板是个不讲道理的蛮人,两个男人就打了起来。最后围观许多看热闹的人群,有人拨打110,巡逻车来了,才算停止这场打架。
林苏苏看着爸爸打架留下的几处淤青,再想想阿黄被杀了,心里一闷,难受得像是刀扎,鼻子酸涩,眼眶一热就滚落下眼泪来。
阿黄被狗肉馆杀掉剥皮的事,很快就由刘帅传开,小伙伴们都知道了这件事,沈湛也不例外。
那几天,林苏苏也不出来玩了,她情绪不高,郁郁寡欢抱着阿黄的狗绳。她七岁的时候就养了阿黄,那时候它才刚满月,这么些年的朝夕相伴,它像是一个朋友的存在,感情不会浅。
她时不时就会想起以前的回忆,它活泼可爱对她撒娇的模样,眼眶就不自觉红了一次又一次。
林爸爸看着女儿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安慰:“没关系啊,丫头,爸爸改天再从乡下给你要一只狗,你喜欢养,咱们就继续养。”
她却摇了摇头:“……不养了。”
宠物的寿命比不得人长,仅有十几年。养宠物总有生老病死的一天,她原以为自己看得开,可真到这个时候,才明白自己根本做不到没想象中那么释然,分别着实太痛苦。
林染好几天没出来玩。
沈湛担心她,知道她喜欢周杰伦的歌,就从音像店买了他的专辑《七里香》。
沈湛来找她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色橘黄,她坐在槐树下,一个人捧着暑假作业发呆。
听到脚步声,她才回神看向来人。是沈湛。
他朝她走近了一些,语气温软:“林丫头,你不是想要周杰伦的专辑么,现在音像店有活动,买一赠一,多余的这张专辑送给你,好不好?”
她接过磁带盒,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而是咬着下唇,眼眶红红的,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沈湛,阿黄……它,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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