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浓烟火势滚滚直上,封住楼道出口。
幼教老师们已经发现了火情,正手忙脚乱地打开防盗窗的安全门,把小朋友一个接一个从窗户丢下来。
许多附近的居民汇聚过来,在底下拉起床单,布垫,帮忙接住孩子。
虽然是二楼,但因为一楼是挑高七米的仓库,
所以实际有三层楼高。
小朋友们吓得哇哇大哭,很难配合,出口又小,人数众多,情况变得十分危急。
一个老师找来扳手,想拧开防盗窗的螺母。
可那螺母年久生锈,半天拧不动。
路边的行人抓住陈炜潘的衣袖,“警察,警察同志,快救人,救孩子啊。”
陈炜潘还未说话,就看见周晓晓一个蹲身,助跑几步,双腿在墙上一蹬,
壁虎一般游窜而上,揉身抓住栏杆,翻上了托教中心的防盗窗。
她抓住一个的小男孩衣领,
这个男孩扒拉着出口,吓得哇哇大叫,死死不肯松手,
堵得后面的人更出不来。
周晓晓一把将他扯下来,向下一抛,楼下众人接住了他。
周晓晓自己扭身钻进安全门去了。
“快,报火警!找楼梯!我们也上!”陈炜潘吩咐同事。
他心中很焦虑,
那火势冲天而起,浓密的黑烟已从托教中心的窗户溢出。
周晓晓抢过老师手中的扳手,三下五除二拧下几个螺母,
一脚把整个防盗窗的栏杆踹下楼去。
几个老师齐心协力。抓起孩子就往楼下丢。
大量的浓烟冲进了二楼,室内的泡沫棉垫都燃起了火焰。
最后的几个孩子下去了。
老师们一咬牙,一闭眼,也从楼上跳了下去。
“晓晓,你快下来!”陈炜潘在楼下喊道。
周晓晓站在窗口,最后检查了一眼室内,看看有没遗漏的小孩。
突然她看见一个很神奇的景象,
火光中明晃晃的竖着一道奇特的金色裂缝。
那异常耀眼的光边,像一个竖着的眼睛正缓缓撑开来。
里面扭曲地显现出另外一个世界的情境。
周晓晓透过那晃动的界面,
依稀看见一个破旧的院子。
在院子中间,俞行知拼命挣扎,两个高壮的男人正把他死死按在地上。
周晓晓不由得跳下窗台,向着那裂缝走了两步。
楼下传来陈炜潘拼命地吼叫声,
“晓晓!周晓晓!你干什么!危险!快出来!”
她踌躇了一瞬,回身向窗外。
却听见那界面中传出俞行知撕心裂肺地喊声,
喊的正是她的名字,
“晓晓!晓晓!”
周晓晓猛地回过头,向着那离奇的光圈走去。
她的手刚一触到那金色的光芒,
裂缝中便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
将她整个人拉了进去。
周晓晓眼前亮起赤目的光芒,
周身陷入一片灼热之中。
……
等周晓晓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在一片焦黑的废墟内,
所处之地燥热难挡,蒸腾着袅袅白烟。
自己的全身,像是被碳化过了一样,黑漆漆的一片。
轻轻一碰,黑色的表皮噼里啪啦剥落下来,露出里面洁白的肌肤。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什么情况?
周晓晓感到自己懵住了。
她离开那座被烧毁的小院。
趁夜深,摸进一户农家的院子里,顺了一套女子的衣裙。
展开一看,果然是古装。
我,我回来了么?
周晓晓又惊又喜,她来到一条小溪边,就着月光,哗啦啦把自己洗白了。
在水面上一照,月光粼粼的溪水,依稀映出一张白皙秀气的面孔,是自己本来的面貌。
只是此刻的身体,充沛着旺盛的精力和强劲的力道。
似乎又和杜鹃一样。
不管怎么说,回到古代了。
去找行知把。
周晓晓拍拍自己的脸。
对了,行知,行知出事了?
……
此刻,在那被烧成一片废墟的小院。
程时照和俞行勇,带着一队人马,面色阴沉地盯着地面。
一片焦黑的土地上,独独留出个人形的空白。
郭素人上前查看后回禀,“回王爷,此处先前应躺着一具尸体,身量不高。”
他顿了一下,还是客观的说出自己观察到的结果,“此人四肢没有蜷缩,想必是先遭遇杀害,再被焚尸。火灭后,尸体被人移走,才能在烧黑的地面上,留出这样一块人体的痕迹。”
敌人应该不会把自己人的尸体留在院中烧毁。
那么这里曾经躺着的尸体,就很有可能是……
程时照和俞行勇交换了一下眼神。
心中具是一沉。
不是五弟,俞行勇在心中想,
但却很有可能是弟妹。
若是弟妹不幸遇害,死在五弟面前。
那对五弟的打击也太大了,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撑得住。
程时照心中微微刺痛,他不敢多想,开口道:“子规那法子,到底管不管用,我们确定不会跟丢吗?”
“那些契丹达子十分狡猾,他们行动迅速,行迹隐蔽,本来确实不易追踪。”
俞行勇摸着牵在身边的一只黑色猎犬,“幸好五弟在身上携带西域特供的蜜萝香,此香愈久弥香,所经之处,香味凝而不散。最为独特之处是,寻常人闻之不显,但特训过的猎犬却能寻觅它踪迹。是我俞家军谍探专用的独门秘技。”
俞行勇向远处凝望,“我已命人小心跟踪,只是那些人十分警觉,五弟又在他们手上,我们不宜逼之过紧,以免打草惊蛇。”
此时,草丛中传来一声清冷的女声:“行知在谁手上?”
程时照大吃一惊,什么人潜伏到了这么近的地方,自己这边竟无一人发现。
随侍的军校们齐齐拔出腰刀,暴喝道:“什么人!出来!”
荒草分开出,走出一个女子。
那女子肤色雪白,乌黑发亮的直发,湿哒哒地披在身后,
她穿一身肥大的衣裙,赤着双脚,
从狐火虫鸣的深夜中走出,
直叫人疑作是精魄鬼物。
“是我啊,殿下,大哥。”那女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有些苦恼地说,“我是晓晓。”
程时照看着那熟悉的眼神,熟悉的动作和语气,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之上。
惊疑道,“你……你胡说。”
俞行勇打断他,“你说你是弟妹,如何自证?”
“怎么证明呢?”周晓晓歪了一下脑袋。
“对了!”她伸出一根手指,对程时照道,“在凤翔,那天只有我们两个,你对我说过,国公府没什么好,你府上的王妃……”
程时照一把捂住她的嘴,满面通红,扭头对俞行勇道:“大……大哥,她可能真的是弟妹。”
……
一间昏暗的水牢,
半池浑浊的污水,四面潮湿的高墙,
顶处一扇极小的天窗,将一道微弱的光束投在漆黑的水面上。
光束中起伏飞扬的尘埃,大概是这阴冷的牢房中唯一生动的事物。
俞行知半身泡在浑水中,被铁链束缚在一根粗木桩上。
他面色青白,嘴唇干裂,目光呆滞的凝望着水面上那一小束光线。
一个老狱卒打开牢门,从湿漉漉的阶梯上下来,
手上端着一碗清水,一个馒头。
他在池边蹲下,递过馒头,举在俞行知口边。
俞行知就着他手,机械地咬了两下,闭目缓缓摇头。
那狱卒劝道:“俞将军,你还是多吃几口吧,你这样不吃不喝,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几日。”
见他闭目不言,那狱卒只得叹了口气离开。
俞行知紧闭着双目,
晓晓,自那之后,你都不曾来找我。
你,是不是已经……
他的脸上滑落一滴清泪,滴在黑沉沉的水面上,荡出一圈圈波澜。
一个柔软的双唇,轻轻吻在他的脸上,吻去他的泪痕。
俞行知猛地睁开了眼睛,胸中涌出了无限欣喜。
他对着空荡荡的水牢,哑声喊道:“晓晓,晓晓,是不是你?”
空阔的牢房发出嗡嗡的回响,无人回应他的问话。
然而一个又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他干裂的唇上。
将他最为渴望的答案,深深刻进了他的内心。
抚慰了他几欲崩溃的身心。
他眼中的热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一滴又一滴的落于水面,溅起水花。
“晓晓,晓晓,你没事。你没事!”
他感到一个柔腻的手指,在他胸前轻轻写出几个字。
忍耐一下,行知,等着我。
我回来了。
第44章
周晓晓从睡梦中醒来,
打从穿越回来,这几日里,她总是一觉到天明,
再也没有在梦中同行知神魂相交。
周晓晓一度以为此事已再不可为。
谁知方才在梦中,她于恍惚中,来到一个昏暗的牢房,
那个牢房满是污浊的浑水。
行知站在那水中,被人捆在柱子上。
行知,
他在哭。
周晓晓心中涌上怒气,
她翻身下床,披上衣服,
敲开了俞行勇和程时照的房门。
三人围坐在一起。
听了她的转述,
程时照吃惊的问,
“你说看到行知被关在一个水牢中?你怎么看到的?”
“恩,这个我一时解释不清,但我确定他被关在一个水牢里。那水牢应该是设置于地底。在里面可以看见顶上有一个天窗,隐约露出一些地面上假山的形状。”
“此事无需多问。”俞行勇略一抬手,“五弟早言,弟妹自于常人有许多不同之处。今日吾始信之服之。”
程时照看着周晓晓那张完全改变了模样的面孔,
心中想,对啊,她都能死而复生,改头换面的出现在我们面前。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难怪当初大长公主说她,不是此世间之人。
他突然觉得背后有些汗毛直立,
不敢再深想下去。
程时照掏出一张简略的房屋地形图,
在桌面上摊了开来。
“子规此刻想必就被拘押在这将军府。此图乃是那个商人罗通根据记忆粗略绘制。只是此宅院占地广阔,舆图十分简略,根本看不出何处藏有水牢。还需再行勘测。”
三人围着地图,各自思虑起来。
自那日火场相逢之后,三人领着精挑细选出的精英好手,化整为零,一路谨慎的跟寻俞行知留下的痕迹,来到山西太原。
敌人十分警惕,看守严密,不但沿途没有找到稳妥的救人时机。
还几次差点断了线索。
直到了太原,来到耶律休哥的大本营。
耶律休哥等人停下脚步,将行知关押在将军府中,才让他们稍微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这个突破口来自一位叫罗通的商人,
此人长年往返于晋辽之间,做些皮货生意。
他有一位如夫人,名林秋水。
恰巧因些机缘,讨了耶律休哥一个小妾的好,时常进府给府中的太太小姐们带一些精美锦缎,时新玩器。
程时照等人离京时,为防万一,找程时琪整出了一份他所熟知的商贾名录,特别是那些时常往来契丹重镇的汉人商贾。
来到太原之后,俞行勇着人找到罗通,重利加威逼之下,把他网为己用。
“这个罗通靠得住吗?”周晓晓问道。
程时照眯起眼睛,将拳一握,“他是京都附近人士,我已命人,将他的父母、子女具捏在手中,不怕他起什么幺蛾子。”
俞行勇补充道:“商人重利,我应承他,事成之后只要条件相当,优先从他手中采购军需毛料。他只要不傻,当为我等尽力。”
正说着,下人通禀,罗通求见。
那罗通一进门,先趴在地上,给程时照和俞行勇磕了几个响头。
见着两位贵人身侧,端坐着一位容貌秀美的少奶奶,且不管是谁,先团团地一道行了礼。
罗通自打被程时照等人找上门来,
这心中便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这些人要从耶律大将军府上夺人,无异是虎口拔牙,火中取栗,凶险异常。一个不小心,只怕自己的小命就交待了。
可怜自己是晋国人,家族就在京都近郊。
这两位出手狠辣,家里的父母娇儿皆被这他们捏在手中,
自己是有苦难言,不得不从。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此次能成事,那便是抱上了燕亲王府和国公府的大腿。
这两位大人物指缝间,随便漏点个渣渣出来,也够自己飞黄腾达的了。
都说富贵险中求嘛。
想到这里,罗通不觉又心内痒痒,热血沸腾,恨不得当下剖心明志,一表忠诚了。
“小人打探得消息,这耶律狗贼虽娶得十来房的小妾,但许是造孽太深,生下都只有闺女。唯独正房夫人,育有一位小公子,年方十七。被那耶律休哥,视做宝贝一般。取名就叫耶律阿宝。”
“可惜此人打小便体质孱弱,识不得弓马武技,只养在府中闲散度日,唯有一个爱好,喜那书画丹青,嗜之如命,画中尤爱美人图。小人昨日使唤我那妾室,给他送了一张顾大家女史图的仿画,他看得爱不释手,令我寻觅真迹,择日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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