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梅是本王生父。”声音冷硬仿佛不带一丝感情。
“那为何……?”洪庄主愣愣的看着宁王那和梅儿有些相似的五官,并不明白为什么梅儿的孩子会成了宁王。
“洪庄主可知为何洪家几十年来人丁日益凋零?”垂眼看着那被紧紧握在手里的老旧木簪,宁王好似不屑似的哼了一声。
“洪家子嗣多早夭……”洪庄主黯然伤神的说道,这最后的一个儿子也没了,经此一役,洪家算是亡了……
“不!洪庄主可想过为何这许多年间,洪家多产男儿,少见女儿?为何早夭的男儿都在十三岁上下?为何洪家的女子个个三夫四郎迎娶多房?”宁王愈见冰冷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不知真相的洪家最后一代家主。
“这……”洪庄主眼中似有疑惑,抬头看着好像知道些内情的宁王。
“洪梅当年是洪家样貌最好的男子,却在十八岁时失踪,洪家对庄内的说辞可是私奔离家?”宁王负手而立,看着窗外新升的太阳,洪庄主跪在脚边,厅堂四周默默站着几个小厮。
“正是私奔离家……”但洪庄主一直在疑惑,和自己感情最好的弟弟并未吐露有何心上之人,怎么就忽然离家私奔了呢?
“洪庄主可知实情为何?”宁王转了身子,垂眼看着一直跪在地上的洪庄主。
“愿王爷实情相告!”洪庄主捏紧了手中的梅花簪子,眼神坚定的直视宁王。
“好!当年洪梅并非私奔离家,而是不想从了上任家主的命令进宫!”宁王好似洪梅根本不是他的生父,而是不相干的人,神情飘忽、语调平缓地开始诉说洪梅和洪家的当年之事……
洪家百年,每代皆服秘药,为了多产男儿,而这些男子长到十三四岁的年纪就会按姿色如何而被决定是否要“早夭”,这些早夭的男儿都被一个不差的送进了宫廷之中。洪家百年间不知往宫内送了多少男子,每个都是从十三四岁开始教养,直到十八岁上才被以各种名义送进宫,少有不从的。而洪梅却是其中的异数,他是洪家这几十年来根基最好,姿色最佳,最有可能是“引子”的人,洪家家主在洪梅十二的时候便决定让他入选,但洪梅从不向往奢华糜烂的宫廷生活,一直不被洪家家主所说的荣华富贵所说服。洪梅也确实是洪家几十年来根基最好的男子了,加上洪家家主不忍伤了上好的“引子”,一直不敢下狠手囚禁,所以洪梅在玉龙山庄过了六年你追我逃的日子,直到十八岁自知躲无可躲才最后一搏逃出了洪家。落魄江湖一载,便被洪家设计擒住,以当朝御史方家四公子的身份被送进了宫,得宠十年,最后伤情而死。
“当年艳冠六宫的梅妃便是梅儿?!”洪庄主一脸震惊的看着宁王,从未想到这其中会有这如此多的内情,再想当年梅儿那话中有话的声声话语,不禁对宁王的说辞信了七分。
“不错,他舍不得从小相依为命的你,所以一直苦守在玉龙山庄六年,知道你为了找他,努力争夺家主之位,也算是含笑九泉了。”宁王不知为何眼露些许哀伤,但也是一闪即逝。
“梅儿……”洪庄主怔愣的看着手中自己亲刻的梅花簪子,那上面一道断痕,看得出是折断过,又被人粘上的。
宁王不语的看着黯然神伤的洪庄主,并未打扰。
“何为‘引子’?”洪庄主幽幽地问。
“洪庄主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惹祸上身!要知道,被送进宫廷的洪家子,活得最久的就是梅妃了!”宁王转过身,走出几步,像是又想到些什么似的顿了一下。
“洪稼死了也好,至少是为自己钟爱之人而死。洪家算是就此完了,‘引子’的秘密在上代家主洪武死后,洪家女子死绝之时就与洪家无关了。若想平平静静的过完下半生,保全你这玉龙山庄余下的人命,洪庄主应当自有思量……”边说边走,这话说完,宁王已带着小厮走出了这空旷狼藉的主厅。
“梅儿……”洪庄主只是泪流满面的看着那老旧的梅花簪。
“宁王殿下,你和那玄门又有何干系?我儿之死可与你有关?……”
这最后的问句无人回答,只有风吹起了洪庄主几缕发丝,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主子,可要把梅主子留下的梅花簪子拿回来?”甲六从暗处闪了出来。
“多事!”狠瞪了冒出来的甲六一眼,宁王继续加大脚步的往外走,想尽快离开这让人窒息的地方。
“属下知罪!”甲六虽告着罪,神情上却放松少许,主子总算放下了一点了啊……
“让丙六去蕲州,齐王也让他应付,你随我走。”宁王道,转眼已到了坐撵跟前。
“主子……”甲六想问又敢问的迟疑的喊了声。
“去军营!”宁王利落的回道。
“是!”没想到主子会回话的甲六欣喜极了,早就该如此了!想要的东西,何必放手?本就该紧紧攥在手中,不让他人窥探!
第66章 宁王?玄门门主?
“娘!你怎么会来?”小桃光明正大的黏在萧柯怀里,满是小女儿撒娇的样子。
“我的宝贝女儿都被人绑了票了,为娘的在家里还能坐得住?”萧柯宠溺的捏捏小桃娇气的鼻尖。
“小姐!小姐!人家都看着呢!”二芳挡在二人身前,很不想让宋家、江家和那些军中将领看见自家小姐没出息的样子,都多大的人了,还腻在娘亲怀里!
“看什么?谁爱看谁看!”小桃转头扫视一下身边十米范围内,正好看见宋轻闲在往这边儿看,顿觉不爽的扭头把脸埋娘亲怀里了。
萧柯以询问的眼神看着二芳,宋轻闲对女儿有意的事情,二芳是偷偷告诉过自己的,不过这又是怎么了?小桃怎地是这个态度?
二芳耸耸肩,一时半刻也说不清,给夫人一个有空密谈的眼色,便走开了。
“小姐,披件衣服吧!小心着凉。”芳姨从随行的马车里取了件红色的大氅来。
“多谢芳姨!”小桃也觉得冷极了,这北方说冷就冷,气温下降的太快,原本骑马时穿的厚披风早就被玉龙山庄的人搜走了。
“这可是姑爷亲手缝制的,用得都是御赐的贡品,全都是好料子,姑爷从天刚冷便天天说小姐的行李里头差几件御寒的衣物,赶了又赶就想在下雪之前托人给小姐捎过来。”芳姨细心地帮小桃穿戴上身,一边说着这大氅的来历,要知道芳姨是轻易不夸人的,今儿会这么自然的说铁蓝的好话,可见铁蓝在芳姨心目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铁哥哥这些日子还好么?这大氅针脚这么密,肯定要耗费功夫和眼睛的了!”小桃抚着那些细密的针脚,想象得到铁哥哥做针线时认真的样子。
“娘!你怎么不帮我劝铁哥哥?他的身子能受得住吗?”小桃转头去看范母。
“怎地没劝?你爹爹把那料子都收在房里,只许蓝儿每日白天做一两个时辰。小桃放心,你那心尖儿上的铁哥哥没事!”范母知道小桃是想问铁蓝和孩子怎样,便调笑了一番。
“娘!~~~爹爹和小竹都好吗?哥哥来信了吗?”小桃有些不好意思了,心说怎么连娘也和二芳一样喜欢耍嘴皮子了?
“都好!都好!你铁哥哥和你爹爹他们都不知道你被绑的事儿,为娘只说是出来办些事情,顺便托人送东西,便把这大氅和你爹爹要给你的零碎东西都给带来了,你铁哥哥还捎了封信。”范母从怀里掏出一封封了火漆的信封,在小桃面前晃了晃,好笑的看着小桃蹦起来抢走了信,好似深怕自己不给她。
“夫人,杜将军说晚间要下大雪,不易行军,还得再耽搁半天,今夜还在兴城城外扎营。”大芳去问了军中安排,回来答话。
“也好,咱们也多留半天,我还有些话要问小桃。”萧柯看看正在一边儿向二芳展示新衣的小桃,略为深思。
大芳没说话,也只是顺着夫人的目光望了过去。
小桃单薄的小身子板包裹在大红色的大氅里,帽沿儿还有一圈儿嫩黄嫩黄的狐狸毛,站在雪地里,更是扎眼。俩深深的酒窝一笑就露出来了,看那笑得故作阴险的样子,不用想就知道是在“欺负”二芳。不过人家二芳哪是好欺负的,气急败坏的揉了一个雪球扔在了小桃脸上,扔完立刻跑掉了,只剩小桃僵硬的站在那里,脸上已经散开的雪团,一点儿一点儿往下掉,来不及的就被体温捂化了,顺着脸颊往下淌……
“小桃,你可见过宁王?”萧柯漫不经心的问道。
“呒?没,这是第一次见,娘问这个干嘛?”小桃继续着在范母带来的包袱里翻翻找找。
“小桃可见过玄门门主?”萧柯试探的问了问,本没想得到答案,只以为是自己多想了,没想到小桃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腰背崩直的跪坐在马车里,一时无话,只能听见车轮压雪嘎吱嘎吱的声响。
“见过……”小桃神色苦恼的转过脸来,看着娘亲大人。
“见过?!你怎会见过她?”萧柯一惊,连忙拉近了女儿仔细询问。
“嗯……第一次见是半夜在金华城外,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谁;第二次是在万花楼,我被他下了药……他给过我两支梅花的钗子……”小桃满脸郁闷不高兴的样子给娘亲讲着和玄门门主的“孽缘”。
“小桃,你再仔细想想,把每次见她和与她相干的事,都一字不差的学给娘听。”范母萧柯凝了脸,眉头紧皱。
“噢!第一次是半夜我去池塘埋花,他从水上飘了过来,害我以为是女鬼,他抓着我逼我给他唱了二十多遍的一剪梅……”小桃以想起那痛苦的经历就嗓子发涩。
“一剪梅?小桃唱给娘听听!”萧柯好像发现了什么,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噢!……”这歌已经被俺列为最讨厌金曲了吖!5555555,还得唱!玄门门主!俺这辈子都讨厌你!
萧柯瞧着小桃一脸痛苦样儿,清清嗓子便开唱,听了这小曲的词句,萧柯心下暗自怀疑。
“就这么一首曲子,不知道为什么他逼我唱了那么多遍……”小桃一脸愤愤然的说道。
“第二次她为何给你下药?下的是什么药?”萧柯问道。
“嗯……春、药……”小桃面色潮红,低了头,很是不好意思。
“春、药?她一个女子为何要给你下春、药?!”萧柯有些想不明白了,她到底是有什么图谋?怎么行事如此不寻常?
“他是男子……”小桃抬头奇怪的看了眼娘亲,俺忘记说他是男的了?好像忘了……╯_╰
“男子?玄门门主是男子?!”萧柯更是心惊,若他是男子,这有许多事就说得通了!
“是啊!不过我没让他得逞!我宁死不屈!他就把我放了,还害我泡了半天冷水得了伤风。沁梅公子好可怜,被他逼迫给我下药,走的时候,沁梅还哭着跟我赔不是!”小桃细细的说着那日发生的事情,可见对玄门门主有多怨恨,记得一点儿不差,平时就不见小桃有这么好的记性,可见还是逃脱不了女人记仇的毛病。
“沁梅……”萧柯细细咀嚼着这个熟悉的名字。
“然后等我离开万花楼走到南街偏角的时候,就有一个下巴长得很……很特别的带着面具的女人给了我一封信和一支梅花钗,信上就有五个字——小、别、待、重、逢!”小桃回想着那人的长相,不过还是只记得那个很下巴的下巴。
“那支梅花钗呢?”萧柯想看看那梅花钗的样子。
“埋在我和铁哥哥房里后房马桶边儿的那个墙角底下了,那有块砖松了,我给抹上的时候就顺便把那梅花钗扔那空隙里头了。”
“……”
“娘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小桃奇怪的看着范母皱眉沉思的样子。
“没什么。”萧柯回转了脸色看着女儿。
“若是娘想看那钗子的话,我还有一支,是上次马惊了之后在我床上摸到的,和之前的那支一样!”小桃说道。
“放在哪了?给为娘看看。”萧柯问道。
“娘你等等!”小桃说完就掀开帘子去喊二芳,好像二芳根本不理她,小桃没办法,只好冲娘亲笑笑,就跳下车去逮二芳了。
“小姐!你说好了给我的!我还要给秋哥儿做聘礼的!小姐你不能因为我打了你一下就反悔不给了!你平时还老偷掐我呢!我都没说什么!大不了我给你赔不是!”二芳气急败坏的冲小桃喊,在芳姨一个冷眼飞过来的时候顿时没声儿。
“哎呀!谁是那么小气的人!就给我娘看看,一会儿就给你!”小桃强抢了钗子爬上了车。
“娘,你快看,我得还给二芳,她是守财奴!”小桃捋捋又乱了的发丝,把金钗递给了娘亲。
“梅花钗……梅妃……”萧柯含在嘴里念叨了几句。
“小桃觉得那宁王可是玄门门主?”既然玄门被灭之后,这梅花钗又有一支送到了小桃手里,那么可以说是玄门门主没死,宁王来玉龙山庄更像是为了救人而来,这么说来……
“不是吧?声音不像啊!我记得他的声音,宁王的声音比较柔比较细,不像玄门那门主让人听着有点儿冷!”小桃可以很肯定,宁王的声音不匹配。
“声音是可以变的!小桃以后万事小心,身边莫要离了人。那宁王极有可能是玄门门主!我派你大芳姐去宁王府探查过几次,都是无功而返,就算那宁王不是玄门门主,也还是有古怪!他虽对你有意,可你是有家室的人了,又不中意他,免得日后再出岔子!”萧柯凝重的吩咐女儿,这宁王就是玄门门主基本上是毋庸置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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