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临和薛诚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歇会儿吧。”薛诚靠上椅背。
来这儿之前两人一起吃了顿饭,少不了要喝两杯,他这会儿酒劲有点儿上来了,从口袋里掏出烟捻了一根,递给石青临。
石青临接了,闲闲地叼在嘴里。
他没有烟瘾,平常不抽也从不随身带烟,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点。
薛诚当然也不例外,一边捏着打火机给他点上,一边道:“听人说这世上有两种人不能要,一种是减肥成功的女人,另一种是戒烟成功的男人,因为这两种人都太狠了。我现在觉得都不对,像你这种人才不能要,能自由掌控烟瘾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石青临吐出口烟,夹着烟的手指抵了抵鼻梁:“这叫控制力,很多事儿没有控制力是做不成的。”
“你已经做成很多事儿了,”薛诚指一下屏幕上的游戏:“比如这个,这游戏现在能这么成功都是你的功劳。”
“是么?”石青临点一下烟灰,摇头:“还差得远呢。”
“你指那个项目?”
“嗯。”
薛诚拖一下座椅,朝他坐正了些,一脸的意味深长:“这么巧,我今天之所以来这儿,就是冲你这个项目来的。”
他以为石青临会吃惊,可石青临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我早就知道了,不然你以为我这是在干什么,随便让你进游戏的内测服,就因为你是我兄弟?”
薛诚愣一下,继而失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石青临说:“那天我去参观城外的灵昙寺,投资商那边打电话过来催项目,提到了薛诚这个名字,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薛诚朝他连连拱手:“这份洞察力我佩服佩服。”
“别这么客气,你是投资商的人,我应该对你客气才对。”
“那等会儿打下一局你能不能让让我?”
“那不行,项目的核心问题还没解决,我可没心情让你。”石青临掐了烟站起来:“不过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就当是庆祝你我首次合作了。”
※※※
柜台后面正在咕咕地烧着热水。
涂南坐在凳子上,一手揉着小腹。
真是没口福,吃点好的还觉得不舒服了,看来还是平常饮食太清淡了,经不住这样大鱼大肉的奢侈。
果然干临摹壁画的天生都是草根命,享不了荣华富贵。
水沸了,她拿了茶叶罐去泡茶。
正往杯子里塞草茶,眼前忽然罩下一片阴影,抬头一看,石青临隔着个柜台坐了下来。
“有事儿?”
石青临被她问得顿了一顿,这可真不像一个网咖管理员该有的问话,正确的难道不该是“需要什么服务”吗?
他有点想笑:“到这儿来,除了消费还能有什么事儿?”
涂南回味过来,先往杯子里倒了热水,才又问:“那你要买什么?”
服务精神有点欠缺啊,居然先干自己的事儿。石青临默默在心里点评完,抽了份台上的食单看,没有酒水类,只有饮料,他随便看了看说:“咖啡吧。”
涂南二话不说从消毒柜里取了个咖啡杯。
石青临的视线从玻璃门上的公告扫到墙上《剑飞天》的海报上,忽然发现好一会儿了还没听到咖啡机的声响,转头看过去,看见涂南侧对着他站在咖啡机前,一动不动。
他忽然发现她很瘦,侧脸看下巴又细又尖,连着脖子的线条在灯光的作用下柔和得过分,低垂的眼睫下一层阴影又深又沉。
石青临看了一会儿,终于问:“你在干什么呢?”
涂南看向他,脸色有点纠结:“要不你自己来弄?”
“……”石青临舔了舔后槽牙,把那点嘴边的笑意给忍下去了:“你是不会用咖啡机吗?”
“嗯。”她几乎从不喝咖啡,何况这本来也不在她的知识范围内。
石青临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随之又摇了摇头:“不行,我是顾客,花钱消费,没有道理让我来弄,你才是这里的管理员,是提供服务的人。”
“我说了我还是新手。”
“那上岗前也该培训吧?”石青临想起方阮,有点懂了:“难道你是走后门进的?”
“……”涂南眉头挑一下。
对,全让他说准了,就是走后门进的。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方阮在这儿,她甚至有点想拒卖了。
石青临忽然指了一下:“你刚才泡的是什么?”
涂南看一眼,玻璃杯里的草茶已经在热水里完全舒展开来,微微浮出一层青白的茶色,清香四溢。
“情人草泡的茶。”
“情人草?”
“就是一种花草茶。”
这还是徐怀给她的,徐怀的老家盛产这种草茶,他当时带过来给每个组员都分了点,给她的要多一些,因为她当时正要独自去洞窟临摹那幅壁画。
石青临问:“怎么卖?”
涂南说:“这不是网咖的,是我自己的。”
石青临点点头:“所以呢,怎么卖?”
“……”涂南都快被他弄到无话可说了,随口一扯:“五十。”
石青临笑,“你这是在宰客?”顿一下,他又说:“不对,应该是杀熟。”
涂南不动声色。
石青临掏出钱包,抽了张一百按在台上:“两杯,送去座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该说点儿啥……
算了不说了,就继续撒红包吧~=3=
第九章
两只透明玻璃杯摆在电脑前,里面情人草翻腾渐息,直至完全沉了底,茶水里的热气也几乎散尽了。
薛诚说:“我真没想到你说请我喝一杯就是请我喝这么养生的东西。”
石青临接一句:“更没想到你居然还喝完了。”
“哈,可不是。”
其实口感还不错,看着灰白草叶一般毫不起眼,原来遇到了融化它的热水,竟能蕴出那样丝丝的甜。
薛诚端起杯子晃一下,一手敲着键盘:“怎么也不来续个杯?”
石青临笑一声:“那你还是别指望了。”
涂南可不会有那个服务精神。
茶彻底喝完,屏幕上的战局也厮杀到了尾声。
薛诚的角色是个蒙面刺客,袖里藏刀,行动诡谲;石青临则玩了个剑客,执三尺青锋,招数快如闪电。
两个人在一张尚未对外开放的地图里决战,来来往往缠斗了数十分钟,最后还是薛诚输了。
刺客被剑客一剑封喉。
“算了算了,打不过打不过。”他笑着摆摆手。
石青临却没有回应,目光还落在屏幕上,看了足足有好几分钟,忽然掏出手机打电话。
“安佩,下周要出的那张地图我发现了几个很关键的BUG,马上发给你,你安排解决。”
电话那头传出安佩痛苦的哀嚎声:“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凌晨四点!四点!为什么这个点你还会自己去测试啊!”
石青临看一眼手表,已经四点半了,转头看一眼窗外,天边刚泛出一片鱼肚白:“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呢。”
“啊~~~”安佩又是一阵哀嚎。
薛诚在旁边笑半天了,直摇头:“我就说你可怕,还真是没冤枉你。”
石青临挂了电话,问:“还战?”
“不了不了,我真认输了。”
“那就走吧。”
石青临当先走去柜台,看见涂南端坐其后,阖着双目,脸被灯光镀出一层细密的瓷白,看不出是睡着还是醒着。
他手拢在唇边咳一声。
涂南没反应。
石青临可不信她是真睡着了,往那儿一站,伸出两根手指在柜台上敲一下。
果然,涂南掀开了眼。
石青临说:“我们下机了。”
“嗯,那再见?”
电脑上有自助结账,下机直接走就行了。涂南觉得他特地说明一下,如果不是有事儿,那就是需要彼此互道一声再见。
石青临看一眼玻璃大门上贴的公告:“这活动办得还不错。”
“嗯?”涂南发现他的思维有时候转得是真快。
“我会让安佩联系方阮的,”石青临思维又转了:“她那儿有些东西可以支持你们做活动。”
一个游戏活动而已,他这么上心做什么?涂南不能理解,随口应了一声。
薛诚却是会意,在旁道:“你还挺有心。”
石青临笑着朝外走,也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当初游戏刚问世的时候如果多几个这样的网咖来推广,也许当时的路就会好走一些。
刚到门口,他忽又想起什么,回头看着柜台:“你怎么连句送客语都没有?”
涂南看着他身高腿长地立在那儿,添了一夜的倦色,脸上没有颓态,眼里却有几分懒散。
怎么这时候他还能想起这些?
她配合地站起来:“那就欢迎你下次再来。”说完拿起茶叶罐对着他晃了一下。
一切尽在不言中。
石青临的眉头轻微地动了一下,推门出去了。
出了门,薛诚打趣说:“你逗人玩儿呢?”
“我可逗不了她,你不觉得她很像游戏里的魅影?”
魅影是《剑飞天》里的一个女性职业,看着温和善良、人畜无害,其实有一手绝招,叫“绵里藏针”,是以柔克刚的典型。
石青临觉得涂南就是这样的,大概从那夜初遇时他就有这种感觉了。
薛诚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她长得还不错。”
石青临拿手肘撞他一下,不禁也跟着笑了两声。
※※※
涂南突然打了个喷嚏,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非议自己,接着又抵挡不住一夜的煎熬,坐在凳子上继续阖眼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门上铃铛响了,她也没睁眼。
方阮愁眉苦脸地进了门。
他心里记挂着那四万块,今天起得特别早,来的路上用手机刷了一下《剑飞天》的官网,发现从首日到现在还不到三天,那个比赛的投稿竟然就已经多达几千份了。
想劝涂南参加是没门儿了,现在这比赛越是火爆他心越凉。
怏怏地到了柜台边,那颗耷拉着的脑袋却立马抬了起来。
方阮左右打量涂南,见她没有睁眼的迹象,悄悄摸走她放在旁边的手机,然后拍拍她:“涂南,涂南?”
涂南睁开眼:“你可算来了。”
方阮说:“是啊是啊,你赶紧去后面睡吧。”
涂南站起来出柜台,想想昨夜好像也没干什么,可就是出奇的累。
走一半儿,发现方阮一路都在目送自己,她一看过去就对上他腻歪的笑。不过她实在困了,无心理会,直接进屋补觉去了。
屋门一合上,方阮就不笑了,蹲下来悄悄翻她的手机。
涂南的指纹他是拿不到,但料想她一个常年与传统为伍的人也想不出什么锁屏高招,密码无非就是她生日。
果不其然,方阮一试就开了锁,他直奔相册。
出乎意料,相册居然很满,但拍的几乎都是资料和工具。这恐怕不是她的相册,是她的资料箱。
你说说,这么大个姑娘活得一点儿也不自恋,连个自拍都没有,白瞎她长那张脸了!
方阮一边吐槽一边挨个儿翻,他要找找看这里面有没有她画过的壁画,万一有哪幅是留了照片的呢?
※※※
涂南这一觉直睡到了下午,醒的时候听到自己的手机在响,手机却不在身边,她循声找出来,才发现手机在柜台上搁着。
方阮又在电脑前玩儿游戏,对这么吵闹的手机铃声充耳不闻,一幅正襟危坐之态,玩个游戏感觉比干什么都认真。
涂南古怪地看他一眼,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涂庚山”的名字,顿时心里一沉。
又来了。
她匆匆出了网咖,远离了机房的喧嚣才按下接听键:“爸。”
“喂,涂南,”她爸叫的是她的大名:“最近壁画临摹得怎么样了,快完工了吧?”
涂南转着心思:“嗯,就快了。”
“那就好,那边天气怎么样,你没生病吧?”
涂南自然不会自暴破绽:“每天待在洞窟的时间那么长,我哪有那个心情去关注什么天气。”
电话那头有好几秒的停顿,随后才又传出她爸的声音:“说的也对,那你保重,见到你们徐老师代我向他问声好。”
“知道了。”
“挂了。”
没事要说的时候就是这样,短暂又简洁的通话,时长还不够一分钟。
涂南转了转手机,走回网咖,在柜台上拍一下。
方阮闻声抬头,做贼心虚地问:“你要干嘛?”
“你这么害怕干什么?”
“咳,胡扯,我这不是打游戏被你惊到了嘛。”
涂南说:“我问你,这几天你见我爸有什么异常没有?”
听她问的是这个方阮才松口气,仔细回想了一下,一本正经道:“没有吧……昨天你爸把一直给我妈炖的鸡汤换成了王八汤算吗?”
“滚。”
“哦,那就是没有。”
涂南静下心来想了想,自顾自地摇一下头,可能是自己太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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