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雯接过纸笔按文秀琴说的写了出来,文秀琴看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让两人都签了字。
“收好。你赵叔也是这个意思,我们安排好了,他也安心。”文秀琴让秦雯放好申明,“放妥当了,这样我就放心了和你赵叔结婚了。”
秦雯依言收好,想到什么,笑着问:“你们结婚打算请几桌人?”
文秀琴抚了抚额角的头发,笑道:“摆什么酒啊,我想……都这把年纪了,直接领个结婚证就行了。”
“那可不行,怎么也得热闹热闹,再说赵晨还想参加你们的婚礼呢?这样吧,喜酒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让我来办,你就和赵叔拍个婚纱照,我看县城里似乎没有,你们去省城拍吧。”秦雯笑着说。
听了这话,文秀琴既高兴又带着些不好意思,“拍什么婚纱照,那是外国人的做派,我不兴这些。”虽然现在有条件的年轻人会特意到省城去拍,但是想到她和赵刚都大把年纪了,还和小年轻一样做同样的事,就有些难为情。
秦雯抿着嘴笑,起身去厨房削了两个苹果,一个递给文秀琴,一个自己一口一口咬着。
“这被他们叫做潮流,挺有意思的,你和赵叔虽然都是二婚,但是也是新的开始,去拍婚纱照,就当讨个喜庆开心嘛。”秦雯咬着苹果道。
听她这么一说,文秀琴有些动心。从前结婚因为条件不允许,什么也没准备,只和秦雯父亲领了结婚证,连酒宴也没摆,只有几个亲近的人一起吃了顿饭,就算结婚了。如今日子越来越好了,怎么也不能比以前差。
“去拍照都是些年轻人,我们猛地去了,也不知道人家照相馆里的人愿不愿意给我们拍?”虽然心里意动,文秀琴还是有点犹豫和担心。
“没事,他们开门做生意,只要有人去肯定是愿意的,再说,要是你和赵叔不喜欢婚纱,还可以拍别的。”秦雯道。
一想也是,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再加上这恐怕是自己唯一一次能拍结婚照的机会了,文秀琴便同意了秦雯建议。
到第二天,文秀琴去跟赵刚说了结婚的事,对方高兴的合不拢嘴,下午就拉着文秀琴上民政局领了证,然后找人看黄道吉日,要选个好日子。
看日子的人瞧了半天,选了阳历八月二十六,离现在还有一个月。定了日子,大家就各自忙碌了起来。赵刚找人重新粉饰了一回房子,将家里的旧家具扔了几件,添了新的;然后让赵晨写了请帖,一一送到亲戚家去。
又亲自到走得近亲友家去请人,让他们在婚期头一天来家帮忙。期间抽了两天时间和文秀琴到省城去拍结婚照,赵晨陪着他们去的。
而秦雯和文秀琴就在家打包文秀琴的东西,她自己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
“感觉就像又要搬家了。”文秀琴脸上泛着喜悦的光,嘴里却不住念叨,这两天忙着忙那,昨天才去槐花村通知了张凤一家,还有村里和文秀琴关系还不错的人家。
张风知道后,喜得眉开眼笑,直说那天她一定会来的。
等文秀琴和赵刚父子去了省城拍照,秦雯就和钱萌逛了两天街,挑了一家饭馆,想到文秀琴这边亲戚不多,就只先定了几桌酒席。
忙碌了二十多天,到了八月二六,秦雯和钱萌,还有韩志宏兄弟在家招待亲戚,文秀琴作为新娘子,被张凤拉在房间里坐着不准出来。
韩志宏回家没几天就回来了,听到文秀琴要和赵刚结婚很是为他们高兴,想办法给在家的韩志军带了口信,让他八月二十六来一趟,于是兄弟俩也在这天帮着秦雯招呼客人。
上午十一点客人来的差不多,秦雯几人领着亲戚到饭馆吃了酒席,之后赵刚接亲的队伍就来了。一共就二十来人,没有小汽车,接送的就是那辆他们单位的大货车,被他借了来,上面挂着两朵红绸绑成的大红花。
赵刚穿一身宝蓝色的新西装,一双黑色皮鞋,头发梳得整齐发亮,整个人看上去意气风发。
到文秀琴家后没能顺利进门,被韩志军两兄弟,文宝和钱萌等抵住了门不准进来。
“赵叔叔,你要是唱首歌,再给我们几个每人封个大红包,我们就给你们开门!”屋里,钱萌调皮地笑着,朝紧闭的门外大喊。
门外静了片刻,赵晨在门外笑道:“唱就唱,爸你唱一个。”
赵刚在一众人笑脸注视下,老脸红得不行,又说不出别的话,只能依照儿子说得,热着脸唱了一首时下流行的歌曲。
“歌也唱了,该开门了吧。”赵晨大笑着问。
只听钱萌的笑声从门里传出来:“歌是唱了,红包还没给呢!”
赵刚忙让赵晨给他们红包。赵晨笑着从身侧的帆布包里拿出五六个红包来,“开门啊,不开门这红包怎么递进去?”
听得里面嘀咕一阵,开了一丝门缝,钱萌露出半边笑脸来,“拿过来我看看,红包大不大,要是不大,这门得晚一点开。”
赵晨笑着将红包从门缝递了过去,右脚尖悄悄移上前卡在门缝处,等钱萌拿到红包正要关门的时候,被他趁机用脚卡住,身体猛地撞到门上,笑着喊道:“快来帮忙,把门撞开。”
赵刚身后的人顿时涌上去一起撞门,一时间门里抵挡,门外撞门,混乱一片,笑声一片。
赵刚进了门后,去房里见到文秀琴,和她一起向张凤磕了头,张凤欢喜地让他们起来,然后给了两人红包。
之后赵刚背文秀琴下了楼,坐上大货车,有些亲戚也上了货车车厢里,赵刚开车回了家。
秦雯几人没挤上车,等人走得差不多和张凤等慢慢走过去的。到了赵刚家,张凤依旧和文秀琴在房里,秦雯几人帮赵晨招待他这边的亲戚。
到了下午五点,开了席,客人吃完酒席,恭喜了新人,就渐渐散了。秦雯几人留下帮赵晨收拾屋子,忙到晚上十点才弄干净。
“妈,今天我先回那边去,等开学了再过来。”因为赵刚只有两间房,一间文秀琴夫妻住了,一间赵晨住。
赵晨还没去读书,秦雯暂时搬不过来。这点文秀琴和赵刚清楚,所以也不勉强。
“你们小心点,知道吗?”文秀琴白天穿得红色外套已经脱了下来,换上一件白衬衫。
“知道了,我们先走了。”秦雯和钱萌,韩志军两兄弟回到了家。
第二天,赵晨来叫秦雯他们几个过去吃饭。饭毕后,韩志军就准备回家去,说是要收拾东西,准备到学校去。
“希望我们以后能经常见面。”赵晨和韩志宏送韩志军到车站。
“会的。”韩志军向他们招招手后坐车走了。
往后的日子,秦雯先住在了自己家里,钱萌和韩志宏、文红红依旧去铺子,有时候会去赵刚家吃饭,有时候四个人直接烧了饭吃。如此过了几天,赵晨收拾好行李起身去北方了。
赵刚、文秀琴送他到省城火车站,看着火车离开才返身回到县城。
赵晨走后,韩志军也要出发了,临走之前,来看了文秀琴和秦雯,走时对秦雯说:“伊丽莎白的心不会轻易改变的。”然后就和韩志宏赶到汽车站,坐车去了省城,然后坐车去了他的学校。
两人离开不久,秦雯学校也开学了。
第42章 来信
一声铃响,沉静的县高中瞬间沸腾起来,各班级的学生步出了教室,去食堂的去食堂,回家的回家的。秦雯收好书本,和钱萌道了别,也出了教室。
走在才长出雏芽的梧桐树下,偶然间听见几声鸟啼,抬头望过去时,那些鸟还躲在树丫之间,继续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仿佛要用尽全部的声音来欢庆春天的来临。
出了梧桐树林,向右步行了一段路,然后拐进桂东路,走了几分钟,就到了赵刚家。
“雯雯回来了,先洗个手马上就能吃饭。”赵刚围着个花布围裙,正在厨房里忙活。
秦雯应了一声,将书包放在沙发上,望了一圈不见文秀琴,问:“赵叔,我妈呢?”他们结婚后,秦雯一直叫他赵叔,赵刚也不介意,笑呵呵的答应。
“去几个邻县铺子对账了。”赵刚关了火,将菜端了过来放在沙发前的小木桌上,笑着道:“月末了,她要挨个对账,你忘了?”边说边为秦雯舀了碗大米饭。
“赵叔,我自己来。”经赵刚一说,秦雯这才想起又至月末,这两年来她们家在其他县上陆陆续续又开了七、八间服装店,经营范围不仅限于女装,男装、儿童服装乃至老年服饰都有买卖。
两年来随着改革开放,国内经济逐步复苏,人民收入增加了,荷包满了,物质就要紧跟上,吃的喝的穿的,都不像从前般将就。手里有了闲钱都想为自己或者家人添几件新衣服,特别是城里的年轻男女,追求潮流时尚,更换衣服不仅是为了新旧,更是为了自己能引领时尚,成为亲朋好友间的焦点。
在这样的情形下,秦雯母女俩先后又开几家服装店,生意很火热,只是进货成了问题:店一多,库存情况不同,这店缺货,那店还有;那店缺货,这店还有。为此文秀琴每个月都要上省城奔波好几回,累得不行,在家时还要忙活家务,这几个月来瘦了好些。
赵刚很心疼,主动将家务揽了过去,因此近来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他在准备。从最初的饭菜只一般口味,如今虽不是色香味俱全,但也颇为可口。
两人吃了饭,休息了一会,聊了两句,赵刚就要去上班,他离单位近,文秀琴不在时,中午抽时间回来烧饭等秦雯放学,下午还有课,秦雯也出了门。
——
下午的课很轻松,上了完课和钱萌聊了两句,秦雯就回了家。这个学期学习很紧张,班上每个人都很努力,为了不影响学习,加上这两年挣得钱不仅足够学费和生活费了,将来上师专的钱也有了,钱萌从开学起就没去过铺子,每天放学吃了饭后,不是在教室复习,就是在图书馆温书,格外的刻苦。
不仅是她,就连韩志宏也没去店里,和钱萌差不多轨迹,吃饭后在教室或者操场安静的角落复习。
而秦雯虽不像他们一样白天黑夜都在用功,但是周末会回自己的家里安静的看会书。至于文红红,去年就结了婚,早搬走了。对象是县城边上石榴村的人,姓周,家里条件尚可,以务农为主,但农闲时会上城里找活做,日子过得也殷实。
前年冬天进城务工时,上店里买衣服认识了文红红,两人一来二去看对了眼,于是在去年夏天结了婚。
一开始孙兰花并不满意,尽管对方条件还不错,但在她眼里,对方没有工作,自己女儿红红可是有正经工作的人,工资逐年增加,现在每个月已经有五十多了,虽然比不上国家单位的工资,可比一般工作要多得多,活也轻松,这些钱别说是养活红红自己,就是养活他们一家四口人也勉强够了,如果嫁给这样一个人家,孙兰花总觉得有些吃亏。
最后虽然两家磨了许久,无奈两个年轻人相互喜欢,孙兰花心里再怎么不满意,怎么觉得吃亏,也不敢阻止。现在国家有政策,婚姻自由,若是阻止他们,被派出所的人知道,说不定会被抓到里面去,轻则教育一顿,重则听说还有受法律制裁。
因此文红红还是嫁到城边周家。她嫁人前,孙兰花特意买了礼物来找文秀琴说情:希望秦雯母女俩能为文红红保留这份工作,等她生了孩子坐完月子后能继续上班,如此一来。这个小家庭也能多一份收入,养活新出生的孩子。
文秀琴想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一来文红红在她家做这几年,一直勤勤恳恳,从不偷奸耍滑,账目也是清清楚楚的,用秦雯的话说这是老员工,用惯了;二来,孙兰花这次不像从前一样咋咋呼呼上来就质问,而是正经提了礼物来求她,这面子不能不给。
于是先找了个人来顶替文红红的位置,等她生完孩子再来。
今天是周五,秦雯本打算回自己家里,忽地想起中午没见到文秀琴,又转了脚步走到赵刚家。进了屋,见棕色沙发上横躺着个人,走近一看,原来是文秀琴。
她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头发有些凌乱,脸色颇为憔悴,双手枕着头,身体弯弯曲曲窝在沙发里,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倦。
从自己房间找了一条薄被来盖在文秀琴身上,秦雯就安静坐在一边。
“雯雯,放学了。”不知道是不是母女之间的感应,盖上被子没几分钟,文秀琴就醒了。
“嗯,别起来再躺会。”秦雯见她一起身被子便滑了下来,伸手将被子又盖了回去。
文秀琴搂着被子盖在腿上,背靠沙发,“不睡了,这天气越睡越困,饿了吗?我去给你做饭。”说着要起来。
秦雯单手压在她右肩上,“不忙,我不饿,一会我自己弄,你先休息会。”
跟自己家的姑娘,文秀琴当然不会像外人一样客气,听了这暖心的话对她笑笑,继续靠着沙发醒神。
“账对的顺利吗?”秦雯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文秀琴接来喝下才回道:“还行,都没什么差错。”
“那我看你……怎么好像很发愁的样子?”秦雯接过水杯放在小木桌上。
文秀琴叹了口气道:“是前几天去省城进货……好几家都涨了价,事先也没通知一声,我和几位老板理论了半天,他们才肯比别人便宜点批发给我。”
这两年经济形势大好,个人经商越来越多,那些商品也跟着水涨船高,批发价涨了两三回。虽然她们家经营得早,有一批固定的客户,但是也禁不住这样长期涨价,况且个体户越多,她每次去提货能拿到中意的衣服就越来越少,那些批发老板都只认钱不认人,谁先带着钱去,谁就能得到最新最流行的服装。
这半年来,进的服装是愈来愈没有新意了,别说客户不满意,连文秀琴自己都觉得不合她的意。
这确实也是个问题。秦雯正要说话,门’嗒’的一声开了,赵刚下班回来了,手里还提着顺路买的新鲜菜。
“回来了。”文秀琴笑着问。
赵刚应了一声,放下包,将菜放进厨。
“对了,雯雯今天又有你的信。”赵刚出厨房后,想起什么,拿起方才放下的包,从里面取出一封来递给秦雯,“下班时看见了,顺便带回来了。”现在赵刚不往乡村送信了,只在邮局里上班,每天就是整理分类这些各处的来信。
“谢谢赵叔。”
秦雯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收信人秦雯,寄信人韩志军。
又是他的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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