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钱子没什么真心地说道:“哎呀,真是失礼,竟然把四姑娘的东西摔了。这些金银珠宝,以及最里面的几匹绸缎,都是我们姑娘送给四姑娘践行的。以后,这些就都是四姑娘的东西了,算上夫人给的,四姑娘自己的身家也算不少,这辈子是衣食无忧了。”
楚锦妙很奇怪,楚锦瑶没事送她钱财做什么?她粗粗一扫,知道箱子里面的东西并不少。楚锦瑶这是做什么?
楚锦妙并没有注意到,一辈子穷惯了的苏家人,以及后面从没见过整块银子的村民,那直勾勾的,发红的眼睛。
楚锦瑶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苏父苏母不是喜欢钱吗,好,她将他们最爱的女儿,成箱的珠宝,一起送到他们面前。
被废了前程的儿子,突然带着大批金银回家的女儿,女儿身边甚至还带着一个妙龄丫鬟。
都说富人家勾心斗角,为富不仁。其实,当人穷到一定程度,连活着都要用尽全部力气的时候,律法,道德,算的了什么?
第69章 迁入京城
昨天夜里下了雪,今早起来,入眼全是雪白,一片银装素裹。
朝云院里,玲珑呼出一片白气,搓着手掀开了帘子。
“姑娘呢,姑娘还没醒吗?”
“姑娘醒了,现在正在西稍间梳妆呢。”
玲珑哎了一声,等把身子烘暖之后,就轻手轻脚地往西稍间走去。
楚锦瑶正坐在梳妆镜前,桔梗在后面捧着一面圆镜,替楚锦瑶调整发髻上的银簪。楚锦瑶从梳妆镜里看到了玲珑,问道:“消息传回来了?”
“是。”玲珑回答,“开春之前,侯爷要去京城报到,所以老夫人趁这两天,把二少爷和段家小姐的婚事定下了。”
长兴侯三月就要去五军营点卯了,而侯府无论如何都赶不及在年前搬入京城,所以刚刚过了年,还不等爆竹的味道消散,长兴侯府就又忙碌起来。所有人都脚不沾地地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搬迁。
桔梗颇有些兴奋地说道:“我昨天听老夫人跟前的丫鬟说,二月底我们就能搬到京城了。看来,姑娘的及笄礼能在京城里办了!”
满屋子的丫鬟都处在一种欢欣雀跃中,楚锦瑶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宫里送来的两个嬷嬷进来,听到桔梗的话,问道:“原来五姑娘的生辰在春日?”
“对呀,在三月十六。”楚锦瑶说,“那时土地解冻没多久,鞑靼人经过一冬的雪灾,到春天没东西吃,所以南下侵扰。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生的。”
出生在战乱中,并且被调换了。
两个嬷嬷被送来半年,到现在才知道楚锦瑶的生辰,她们俩脸上都有些讪讪。一个嬷嬷解释般地说:“等到了京城就好了,姑娘是准太子妃,及笄礼一定办得风风光光。”
两个嬷嬷被秦沂吓了一顿后,自此之后老实多了。他们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当然知道在宫里,什么才是最要紧的。
小齐后为什么能在宫里说一不二呢?不是因为小齐后手段多么厉害,或者家世多么显赫,其实根源全在皇帝身上。
许是因为小齐后得到的方式特殊,这些年来,皇帝对自己的新妻子,曾经的小姨子,可谓有求必应。别说后宫的诸多事宜,即便是朝堂上的事儿,只要小齐后开口,多撒撒娇,皇帝也会撑不住答应了。
正是因为小齐后得皇帝宠爱,甚至还能说动皇帝,外朝内宫才对小齐后忌惮非常。众人怕小齐后,敬小齐后,说白了都是因着她背后的皇帝。
太子都能因为不敬小齐后而被扔到边关,更何况其他人。
越是门第高的地方,地位悬殊越明显。普通人家的妻子还能靠着自己的强势能干,和丈夫婆婆分庭抗礼,给自己争下一席之地。可是在皇家不存在的,话语权永远只集中在那几个人手里。
说得不好听些,皇宫里的主子只有皇帝,太子,及几位皇子,如今皇后娘娘也算一个。这就是宫廷,妃嫔贵人伺候皇家主子,下面的奴婢太监伺候这些娘娘。
两个嬷嬷看到这位准太子妃似乎很得太子爷看重,宫里的人最会见风使舵,她们俩一合计便有了主意。虽然皇后娘娘的命令不能抗拒,但是这位新太子妃也不能得罪狠了。
万一楚锦瑶入宫后,还是甚得太子殿下喜欢,那就了不得了。
两个嬷嬷原来敢对楚锦瑶下狠手,一是仰仗皇后娘娘撑腰,二是因为新太子妃并不是什么高门贵女。一个外地的、爵位传到最后一代的侯府,在她们眼中,连末流权贵都算不得。
可是如果新太子妃受宠,那就是两码事了。两个嬷嬷自从上次差点被送回京城后,自此就长了心,对楚锦瑶渐渐客气起来,学规距的尺度也不知不觉放松。毕竟和命比起来,脸面算什么?
楚锦瑶自然也察觉到了,她装作不知,继续和两个嬷嬷和和气气地处着。毕竟她们是皇后的人,还担了教她学宫规的教养之名。无论皇后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在明面上,这两个嬷嬷就是楚锦瑶的恩人。她非但要好好地供着,还要对着两人尊敬客气,让所有人都看到她对这两个嬷嬷,也就是对皇后娘娘的孝顺之心。
相反,她若是真的任由秦沂把这两个人送回京城,那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没有人会听的。外人只会看到楚锦瑶一个未过门的新妇,胆敢驳回皇后娘娘的好心,将皇后娘娘送来教她学宫廷规矩的嬷嬷送了回去。更要命的是,还是借由太子的手。
不用等她正式册封,一个狐媚惑主、不敬婆婆的帽子马上就能扣到她头上。女子的名声就是一把双刃剑,楚锦瑶从前做姑娘的时候都差点被名声逼的嫁不了人,更何况是当朝太子妃呢?
太子只有一个,但是太子妃可以有很多。楚锦瑶很感谢太子愿意替她出气,可是她真的只有一条命。
说起及笄礼,屋子里丫鬟们都叽叽喳喳的,想说的话太多了。及笄是女子一生中,仅次于婚礼的大事,如今楚锦瑶还是太子妃,她的及笄礼,自然是长兴侯府最大的事情。
丫鬟们兴致勃勃地讨论及笄礼的事情,而楚锦瑶却不合时宜地想到,等及笄之后,就该走六礼了吧。
楚锦瑶真实地感觉到自己要嫁人了。
等到正月接近尾声的时候,长兴侯府内外,处处都是打包整齐的箱笼。各房各户都收拾好了细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嘱咐小辈和丫鬟,慌忙但又欣喜地等待着正式出行。
楚锦瑶在众人的搀扶下登上马车,玲珑小心地放下车帘,车夫清喝了一声,抽起鞭子,驭使着马朝前走去。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楚锦瑶随意地听着丫鬟们说话,以作消遣。丫鬟们翻来覆去说的无非就是那几件事,三姑娘已经在去年八月定亲,今年春天会从京城里出嫁,而二姑娘已经赶在年末,彻底离开长兴侯府了。
楚锦瑶还隐约听说,楚锦妙回到苏家后,似乎也被家里强逼着说亲,而她的嫁妆,自然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赵氏当时怕楚锦妙受委屈,特意给她拨了个丫鬟,想让丫环去服侍她,替她做重活。不过现在,似乎适得其反。
毕竟楚锦妙下面,还有一个娶不到媳妇的弟弟啊。
不过这些已经和楚锦瑶没有关系了。楚锦瑶什么也没做,她甚至还好心地给顶替了自己身份的假千金送了许多财物,保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他们自家人过得不好,和楚锦瑶有什么关系呢?
楚锦瑶离开太原前,还有好事的人过来和她说,似乎怀陵郡王府县主的亲事也不太好说。毕竟楚锦瑶和县主的事虽不算众人皆知,但是该知道的人家也都清楚。
女子的名声实在脆弱,当初郡王府用这个逼楚锦瑶,现在,轮到他们自家品尝当初种下的恶果。
当初气势汹汹要当太子妃,如果成了众人称道,如果没成,那就是别人口里的笑话,更别说还得罪了真正的太子妃。再加上县主脾气骄纵,唯我独尊,楚锦瑶也觉得她不太好嫁。
长兴侯府的车队走走停停,走了三四天,终于在日暮时分赶到了京城。车马劳顿,长兴侯府的人都疲惫万分,只想赶快进府好好睡一觉。
长兴侯府在京城里的府邸比起太原的实在差太多了,不过,京城寸土寸金,若不是宫里赏赐,长兴侯府还买不到在这个地段的府邸呢。
不过,等他们抵达侯府后,还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插曲。
看门的老仆说,侯府东边的那间宅子空置了很久,据说是别人家的祖宅,许多人过来问都不卖,但是前几天,突然被人买下了。
然后,老仆拿出了隔壁宅子的地契。
长兴侯愣了一下,猛不丁想到上次太子来时,似乎随口问过他们家京城的宅子在哪儿。长兴侯沉吟片刻后,接过地契说道:“我明白了,你不用管这件事,我自有安排。对了,这张地契是谁送来的?”
老仆摇头不知,他说:“是一个黄衣服的人送来的。他什么也没说,只把东西交给我,让我好好收着,然后就走了。”
“他留下什么话不曾?”
“不曾。”
“侯爷。”赵氏过来对长兴侯说,“其他事情暂且缓缓,时间不早了,先让母亲和姑娘们进去休息吧。”
长兴侯朝后看了一眼,楚锦瑶刚刚从车上下来,她身后的丫鬟奴仆正忙着从车上搬箱笼。长兴侯看了一会儿,问赵氏:“锦瑶的院子安排好了吗?”
“娘早就吩咐人打扫好了,只等人来了就能住。”
“先暂且留着,不要让她搬进去。这两天就让她在母亲院里歇息几天吧。”
“姑娘。”桔梗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和楚锦瑶说,“老夫人说你的院子还没收拾好,让我们先把东西搬到老夫人的院子里。”
没收拾好?楚锦瑶直觉不对劲,但是这不是什么大事,她点了点头道:“好,那就先叨扰祖母几天了。”
而长兴侯呢,当天他先去隔壁宅子里看了一圈,发现院落修缮得极好,柱子上的漆都是新上的,只需搬过细软来就能住。长兴侯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心情,作为父亲他有些微妙,作为臣子,似乎还得感谢太子的恩情。
主子的意思,真的全得靠猜。
楚锦瑶在楚老夫人的抱厦里住了三天,可算慢慢恢复了元气。只是她的箱笼太多,都堆在老夫人这里,未免不方便。然而没过几天,楚锦瑶意外地接到了消息:“你说我们家把隔壁的的宅子也买下来了,现在让我搬到那边去住?”
“侯爷已经把两家中间的墙打通了,出入方便,起居也利索,专门留给姑娘住。”
什么情况,长兴侯好端端地扩充宅子做什么?楚锦瑶一头雾水地搬到了东边。不过下人们说的没错,东边这个宅子本来是独立的,虽然算不上大,但是前厅花园应有尽有,和侯府打通之后,楚锦瑶随时能回去请安,但是一合上中间的门,她便仿佛独立门户一般,自在极了。
楚老夫人原来预计二月底搬到京城,没想到实际上要快得多,二月中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京城安顿好了。
长兴侯府刚刚落脚,还没等他们踹口气,京城对这个新晋皇亲的试探就已经到了。
荣安长公主的独女,亦是魏国公府的二小姐,邀请楚锦瑶去魏国公府做客。
而在宴会当天一同出席的,还有瑞王府的宝庆郡主,以及镇北侯府的两位小姐。
楚锦瑶看到这些名字的时候就心中一震,这四个人几乎是京城顶尖贵女圈的代表,个个都是皇亲国戚,时常在皇帝皇后面前走动。她们的态度,可以说是全京城贵女圈的态度。
楚锦瑶接受了京城对她的试探,在宴会当天,楚锦瑶换上大红云锦宝相花裙,上搭妆花缎银白袄,孤身赴宴。
这是她第一次不必顾忌身份,全身上下都换上寸锦寸金的名贵布料。云锦本就灿若云霞,而经由楚锦瑶精心改动了细节后,愈发显得素艳得宜,光彩照人。
这种宴会,就算楚锦瑶愿意带人,侯府里其他几个姑娘也不愿意去。
快算了,刚刚成精的小妖,就不要在真龙凤凰面前摆弄。还是让楚锦瑶自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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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皇太子突然写信回来,让皇上给他和一个女子赐婚。虽然秦沂和小齐后的关系比较复杂,但是富贵险中求,太子妃之位一直是京中众多人家争夺的香饽饽。然而,冷不丁冒出来一个新人截胡,京城中谁能甘心,就连内阁也颇有微词。可是谁让太子坚决要求,皇后煽风点火,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皇上也没什么意见了。
天底下最尊贵的三个人都同意了,其他人再反对又有什么用?众人眼睁睁看着赐婚圣旨从宫里发出,由礼部昭告天下,太子妃的人选也算是板上钉钉了。
自从去年六月起,京城中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太子妃就十分好奇,眼看着年末考绩时,长兴侯被掉入京城五军营,闺秀们这下再也按捺不住,由荣安长公主的独女带头,主动给楚锦瑶下帖子。她们倒要看看,这位能让太子主动请婚的女子,究竟长了几头几臂。
宝庆郡主和镇北侯府的两位小姐早早就到了,她们坐在魏国公府的暖阁里,奴仆如云,举止优雅,轻声谈笑。就在这个时候,她们听到了唱喏声:“长兴侯府五小姐到。”
众人不由停下了说笑,抬头看向外边。短暂的寂寞后,四位尊贵的小姐都在心里轻呵了一声。
呵,男人啊。皇太子秦沂从小就在京城里独树一帜,不屑和那些走马斗鸟、眠花宿柳的二世祖为伍。她们以为太子是不一样的,可是事实证明,男人都是一个德性。
宝庆郡主笑道:“这位准太子妃倒是好相貌,太子哥哥艳福不浅。”
楚锦瑶进屋后,按规矩给宝庆郡主行礼。虽然在座的个个都家世惊人,但唯有宝庆郡主是有品级有封号的,所以楚锦瑶只给宝庆郡主请安。至于剩下几位,譬如公主的女儿,皇后的侄女,固然身份贵重,但是严格来说还是白身,楚锦瑶只以平辈之礼点头问好。她自己也有太子妃的封号在身,即使没有成婚,她也不能这样放低自己的身份,屈膝给这几人行礼。
宝庆郡主看着楚锦瑶笑道:“原来你就是楚家姐姐,快起来,我们亲姐妹计较这些做什么。”
话虽如此说,她还不是等楚锦瑶行礼后才开口。
赵兰辉也笑着说:“我都看呆了,竟然被你抢了先。”她看向周围的丫鬟,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楚姑娘看座。”
楚锦妙保持着温软又略带腼腆的笑意,一个一个和在座几人问好。
东道主赵兰辉是荣安长公主的独女,容貌应当是像了父亲,容貌秀雅,不似当今皇族,眉眼中自带锐气。荣安长公主是皇上的妹妹,京城里最受宠的公主,及笄后被指婚给了魏国公的嫡次子。本朝驸马不可参政,故而和公主成婚后,魏国公的二公子只能在清闲部门领一些闲差,无望仕途。因为开国皇帝定下的这些严苛规矩,大多数公主和驸马的婚姻都不算好,荣安长公主也是一样,和驸马成婚多年,膝下唯有一女而已,正是赵兰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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