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夫人和赵氏都感到一丝窘迫,在这种环境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怎么迈步。好在宫里少说话是福气,就这样安静地听着,反而最好。
小齐后和众人说话,不知道怎么就说道赵兰辉的身上:“这几日不知为何,本宫总是觉得冷清,恨不得多几个孩子在眼前晃荡。等过几日宫里点灯,荣安不妨让二娘进来吧,把她们几个孩子聚到一处,也好热闹热闹。”
小齐后口中的“二娘”是赵兰辉,赵兰辉在魏国公府中行二。荣安长公主听到小齐后说孩子本来心中一紧,她也听说了宫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怀孕宫女的事,生怕惹了小齐后不悦,给自己沾一身骚,后来一听小齐后竟然说的是女儿赵兰辉,这就有些惊奇了。
荣安长公主试探道:“能进宫来陪娘娘说话,显然是她的福气,就是怕她太闹,打扰了娘娘。”
“这有什么。”小齐后若有所指地拍了拍荣安长公主的手,“本宫巴不得二娘留下来,给宫里多添些生气呢。”
楚锦瑶笑着侧坐在旁,听到这话,她笑容不变,眼中闪过深意。
昨夜是辞旧迎新,皇帝当然要留宿在正宫小齐后这里,看来昨天晚上,皇上已经和小齐后说过二皇子妃的事了。
皇上竟然属意赵兰辉?赵兰辉是荣安长公主独女,再嫁回皇家当然是佳话,更何况赵兰辉背后还有魏国公府,魏国公府在朝中的势力可不小。只是不知,这是皇帝的意思,还是二皇子的意思。
无论是哪一点,这背后的关系都很难缠。如果是二皇子主动和皇帝求的,那他给自己找一门家族如此强悍的正妻,其野心不可谓不小。如果这是皇帝选的,那皇帝此般壮大二皇子的势力,对东宫可不妙。
楚锦瑶想到这里,好想赶紧回去告诉秦沂。虽然秦沂恐怕早已知晓,但似乎一告诉了他,再大的难题,都不算什么了。
楚锦瑶心思如电,荣安长公主也在顷刻间想了很多。听皇后这话,似乎想把赵兰辉留在宫里。能再次和皇家结亲,荣安长公主当然愿意,只是,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
别看这两个皇子只差一位,但是这其中的意味可差太多了。三皇子是嫡皇子,虽说这样想大不敬,但是,若太子有了意外,三皇子荣登大宝的胜算最大。
至于二皇子,他是宫人之子,虽说有淑妃这个挂名养母,但是淑妃还是个妾呢!在正统出身的荣安长公主眼里,一个妃子,还不是贵妃,算的了什么。
荣安长公主越发小心地说:“她能进娘娘的眼是她的福分,我这个当母亲的只有开心的份。若她能时常在坤宁宫陪伴娘娘左右,替娘娘解闷,实乃家门之幸。”
荣安长公主的话很有内涵,她第一句应承了小齐后的试探,若能进宫做皇妃,她这个母亲当然愿意。后一句特意说了坤宁宫,儿媳妇需要立规矩,这才能时常伴在皇后左右,荣安长公主这是在试探小齐后,是不是给三皇子说亲。
楚锦瑶坐在一边,心中感叹,这些常年厮混宫廷的人就是不一样,短短一句话暗含乾坤,门道一套又一套的。只不过荣安长公主要失望了,说亲的并不是小齐后所出的三皇子,而是不打眼的二皇子。
果然,小齐后说:“年轻姑娘青葱一样,要是时时刻刻杵在本宫这里,不得憋坏了?你这个母亲舍得,本宫可舍不得。”
荣安长公主赔笑着称是,心里却有些遗憾,竟然不是三皇子,可惜了。
镇北侯府的太太们坐在一边,听到赵兰辉被选为皇妃,她们自家也坐不住了。齐老夫人给小齐后使眼色,小齐后也需要和娘家说些悄悄话,于是就说:“太子妃自进宫以来,还没好好和家里人见面吧!老夫人进宫一趟不容易,本宫就不耽误你们祖孙团聚的时间了,你们出去好好说说体己话吧。”
这就是赶人了,明明是为了自己,偏偏要用楚锦瑶的名义,来显示小齐后的仁德。楚锦瑶站起身,应道:“谢皇后娘娘。”
其他人也纷纷称赞皇后心慈,有国母之风。之后楚锦妙就走出了坤宁宫,后面的话没有再听了。
楚锦瑶带着长兴侯的人回到慈庆宫,让玲珑等人给楚老夫人看座。今日有诰命的人才能进宫,所以只进来了楚老夫人和赵氏,楚老夫人看着周围富贵大气的摆设,再看看楚锦瑶指挥自若的神态,发自内心地说道:“看来太子妃在宫里过得很好,这样老身就放心了。”
在宫里过得好?楚锦瑶不应承,而是说:“太子殿下行事公正,自然是好的。”
楚锦瑶只说太子而不说皇后,楚老夫人很快就听明白了。但是楚老夫人依然觉得楚锦瑶算是重新投胎了,哪个新妇不受婆婆磋磨,能有夫婿对她好,已经是撞了大运。何况,受皇后的气,这能叫受气吗?这是福分,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若是寻常人家,谁把闺女送到宫里都心疼得睡不着觉,而楚老夫人却只看到了这背后的利益。楚锦瑶也没奢求自己所谓的亲人能真的替自己考虑,长兴侯府只要不添乱就足够了。
楚老夫人巡视着东宫的摆设,眼中闪过满意之色。她探过身,压低了声音问:“太子妃,一个月就快过去了,您可怀上了?”
今日已经有许多人自以为隐晦地打量楚锦瑶的肚子,现在她自己的祖母也这样问,楚锦瑶真不知道该恼还是该羞,她微有些尴尬,脸也不由红了:“还不曾。”
还没怀上啊……楚老夫人有些失望,她问:“太子妃,这几日太子殿下可是宿在你的屋里?”
楚锦瑶眼前突然闪过昨夜的事,其实直到现在她还有些腰酸。然而这是他们夫妻的私事,被人这样打听,楚锦瑶尴尬之余,还有些不舒服:“殿下明礼端重,省得轻重的。”而且,楚锦瑶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什么叫她的屋子,这分明是他们俩的屋子。
太子明礼端重?楚老夫人几乎怀疑她和楚锦瑶见到的是不是一个人。不过楚锦瑶既然这样说,至少说明太子愿意给楚锦瑶正室的体面,这就够了。不过楚锦瑶竟然说太子端重,莫非太子私下里和楚锦瑶并不亲密,而是夫妻相敬如宾?
赵氏有点揪心,这可不是好兆头。楚锦瑶并不知道自己习惯性地给秦沂贴金,竟然在楚老夫人和赵氏这里引起了这么大的误会。楚锦瑶和她们略微坐了坐,就让楚老夫人在宫里歇息,自己赶快回坤宁宫了。她是太子妃,今日要见许多人,可不能缺席太久。
坤宁宫里,小齐后和镇北侯府也说了些私家话。只是看齐老太太的脸色,这场交谈并不愉快。镇北侯府尝到了外戚的好处,有心让自己家再出一个皇妃,齐老太太最开始是盯着太子妃之位的,而小齐后不乐意,秦沂更不会同意,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旁落。现在太子妃已经黄了,镇北侯府就盘算起三皇子来。
虽说三皇子今年才十五,选妃还有些早,齐蓉甚至还比三皇子大一岁。但是娶妻娶大是福,齐家并不觉得这算什么,反而认为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岂不正好?
可是小齐后却没有应下,她不是觉得自己的侄女不好,只是,她觉得自己儿子应当有更好的。
出于某种不可说的心思,小齐后想给三皇子找一门助力更大的妻子。二皇子已经选了赵兰辉,她也要早早给儿子打算起来,比方说,范首辅家的孙女就不错。
对于娘家亲上加亲的提议,小齐后没有答应,但也不回绝,就那样模棱两可地吊着。齐老太太和镇北侯夫人当然不满意这个结果,两方人闹得不欢而散。
今年元日许多人都提心吊胆,这几年宫里的动向越来越诡谲了,先是一个宫女瞒着众人的眼睛,偷偷有孕,被圣上赐封为怜嫔,一举从宫女跳成了九嫔之一。还不等外面的人梳理出头绪来,另一个消息也悄悄传开了。
魏国公府的二小姐,荣安长公主的独女,似乎要成为二皇子妃。
久浸权力场的老狐狸们都从中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皇帝同意给二皇子找一门强大的妻族,也不晓得要做什么。天下承平已久,看样子,这表面的平静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楚锦瑶才坤宁宫回来后,已经累得浑身发虚。即使如此,她也第一时间和秦沂说了魏国公府的事。她担心了整整一天,而秦沂听了却很坦然:“我知道。”他看着楚锦瑶,忍不住笑了:“怎么了,是不是被吓着了?”
“当然没有。”楚锦瑶觉得自己被看轻,不服气地睨了秦沂一眼。过了一会,她还是败给了自己的担心:“殿下,真的没事吗?皇上是不是……”
秦沂用一只指头堵住楚锦瑶的嘴,挑眉道:“慎言。”
“我知道。”楚锦瑶本也没打算说,提起皇帝就足够意会了。按理秦沂这样从容,一定是早有准备,然而楚锦瑶第一次真正参与到这种权利斗争中,一上手就是皇权斗争,她多少都有些慌。这种时候,也唯有身边的秦沂能给她安全感了,楚锦瑶主动坐到秦沂身边,靠在秦沂肩膀上,低声问:“殿下,你会一直在的,是吗?”
秦沂的心也不知不觉软化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他身上担着许多人的希望,甚至是身家性命。可是,这是他头一次直观地感觉到自己被人需要着。秦沂伸手揽住楚锦瑶的肩膀,手中微微使力:“当然。你不用担心,有我呢。”
这一声“有我呢”不洪亮也不磅礴,但是莫名让人觉得安全。楚锦瑶用力点了点头,也紧紧握住秦沂的手,试图传达自己的心意:“我也会一直陪在殿下身边。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这样迷人的情话真是好听,比最毒的蛊药还能迷惑人的心智。秦沂第一次听时还下意识地想抽离,可是听得次数多了,竟然渐渐沉迷起来。不得不说,人都是一种贪婪又不知轻重的动物,以前孤身一人时从不觉得,一旦有了温暖,抓住了之后就不想放手,而且还会贪婪地想要更多,即便前面是深渊也顾不得。秦沂觉得自己现在就处在这种危险的边缘上,深入骨髓的继承人教育警戒他赶紧脱身,而内心深处的贪欲却告诉他,再沉迷一会好了。
秦沂最终还是反握住楚锦瑶的手,声音低沉又迷人:“好,这是你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作话:
#御药房诸位神医的深夜话题#
主人公:亲密关系中典型的回避型障碍患者——秦沂。
病情分析:从小不习惯表达爱(也有可能是没爱),所以长大后从来不肯好好说话,遇到表白、夸赞、示爱(?)等很正面的情感表达,第一反应就是回避,故意用其他的言辞岔开话题。对付这种患者,最好的办法就是——脱敏治疗,听多了就习惯了。如果在治疗途中出现其他并发症,诸如上瘾等,那就再议。
备注: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神医倾情提示,他们就是瞎**扯,如果出现医疗事故,本神医联盟概不负责。
第85章 正室格局
正月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秦沂正好不需要上朝,所以就陪着楚锦瑶出宫,两人一起回长兴侯府。
五姑爷在侯府一直是个非常特殊的存在,就连长兴侯也不晓得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个女婿。好在秦沂对岳丈很守礼,长兴侯一半君臣之礼夹着一半翁婿之谊,倒也能与秦沂和和气气地相处下去。
昨日楚老夫人和赵氏刚刚见过楚锦瑶,今日见了不觉得有异,而无缘参加元日朝见的楚家其他女眷看到楚锦瑶,却都难掩吃惊。
每一次见到楚锦瑶,都能明显地看到她在飞速成长。去年十二月出阁时,楚锦瑶行为沉静,从她的眼睛中还能看到对未来的忐忑,三日回门时,楚锦瑶身上的彷徨消散了很多,但举止还带着谨慎拘谨。但是这次再回来,不过间隔了一个月,楚锦瑶的气质又沉静许多,这种静不是从前那种小心翼翼害怕出错的静,而是一种从容坦然,不必担心失去的沉静。
阎氏站在下首看了很久,她想起自己见过的新妇,最后不得不承认,楚锦瑶才是真正的天生好命。她不是没见过高嫁的人,那些女子衣冠华丽,但是眉目间总是带着小心,说话也再三斟酌才肯出口,可是楚锦瑶却不一样,她明明去的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高门,可是一言一笑都自然而然,显然是心里有依仗有底气,才从不害怕说错,或者做错。同样是新妇,段莹华就比楚锦瑶早嫁一个月,但是让她们站在一块,很明显能看出不同来。一个女子婚后过得好不好,神态是骗不了人的。
楚锦瑶的婆母是小齐后,既是继母又和太子有积年旧怨,绝不必奢望姑妇和睦这等佳话了,那么楚锦瑶的底气,就只能来自太子了。
阎氏叹气,真是不知该羡慕楚锦瑶命好还是长得好。有些东西真是眼红不来,一样是侯府的嫡女,如果楚锦瑶不回来,换成楚锦妙,以她那小器扭捏的性子,恐怕也享不了这等福。
楚锦瑶和长辈坐了一会,让下面几个妹妹排队进来给她磕头后,她就提出要出去走走。自她嫁人后,她还没回过自己的闺房呢,也不知道从前的院子成了什么模样。
楚锦瑶要出去,当然没人敢拦着。楚锦瑶带着玲珑、桔梗往东边走,几人看到旧景,都感慨不已。
“太子妃,我们从前的院子,还有人打扫着呢!”
京城的这个院子依然叫朝云院,即便楚锦瑶出嫁了也还保留着,定期安排人进来打扫。楚锦瑶进屋看了一圈,大件东西还在,可是却少了很多生人气息,一看就知道这里已经没人了。
桔梗还在絮絮叨叨:“东西还是好好的,就是没人住,屋子里有些阴。太子妃,用不用搬一盆炭火过来?”
“用不着这么麻烦,我就是过来看看,不必兴师动众。”
“这能叫兴师动众?”
楚锦瑶和桔梗都是一惊,桔梗立刻低头退后:“太子殿下。”
楚锦瑶本来在床上坐着,听到秦沂的声音,也赶紧站起来:“殿下,你怎么来了?”
“我听人说你到东院了,就也过来看看。”秦沂自然地握住楚锦瑶的手,眉尖微不可见地一动,“手这么凉?”
桔梗已经懂了,识趣地说:“奴婢这就去端炭火来。”
等桔梗出去后,玲珑还在换茶水,现在没有回来,屋里就只剩下楚锦瑶和秦沂两个人。楚锦瑶瞅了眼秦沂,似乎想说什么,最后撇了撇嘴,没说。
秦沂被她丰富的表情逗笑了:“想说什么?”
“我本来想说,这是姑娘的闺房,你就这样进来似乎不好。但又觉得以太子殿下的性格,我这些话说了也没用,就省得浪费口舌了。”
秦沂还真不觉得自己进姑娘的闺房有什么,这里是他特意买给楚锦瑶的,他本来也进来过。何况,就算楚锦瑶在太原时的闺房,他也不是没见过,甚至还住了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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