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道:“难道就要任他摆布?你甘心就这么放弃姜重?”
荣庆自然是不甘心的,她站起踱了几步,喃喃道:“或者去偷?”
福全道:“那混小子身边没我们的人,何况这样的话,派去的人岂不是知道了……”
荣庆接话道:“当然不能告诉其他人,可若那个人本来就知道呢?”
福全一怔,顺着她的目光落到轻城身上,心中一动:“你是说让荣恩去?”
轻城愕然,连连摇头:“我,我不成的。”这两个人是拿她当枪使当顺手了?
荣庆脸上堆出笑来:“父皇让三弟暂居长乐宫,你有大把的时间和他接触,总能找到机会。”
轻城道:“可你今天对他说我是骗他的,他一定恨死我了,怎么会愿意让我接近?再说,他对我提的条件就是要我离他远远的。”
荣庆有几分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她该把荣恩的身份多隐瞒一段时间的。现在这样麻烦得多,可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教轻城:“你可以对他哭,就说是受我们的胁迫,说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他若愿意原谅你最好;若是不愿意,那就用水磨工夫,每天给他送送点心,找机会说说话,谈谈心,慢慢来,总能把他拿下。”
轻城:“……”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荣庆。
*
赵蛮回到长乐宫的时候轻城并不在。赵蛮去她的寝殿晃了一圈,没找到人,带着一肚子气拉了阿卞去西配殿练对打。
西配殿还未完全收拾好,自从那日早起练拳将轻城吵醒,赵蛮便将这边最大的一间屋做了临时练武厅,瞒着轻城每日在这边练武。
父皇和轻城的担心他能理解,可他不能接受他们全然不许他动的安排。
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他在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身手,除了先天的条件外,最重要的就是靠着每日的苦练。哪怕受了伤,在注意受伤部位不被牵扯到的前提下,他依旧保持住每天的练习量。
轻城这会儿却在宣武帝的御书房中。
宣武帝看着头一次来这里求见他的女儿,有些惊讶,却很快和颜悦色地道:“坐吧。”又吩咐韩有德给轻城上了一盏银耳羹。
轻城小小抿了一口银耳羹,这才向宣武帝道:“女儿是为三皇弟读书之事来的。”
宣武帝神情更和善了:“原来是为了蛮奴。只是,”他苦笑道,“那孩子实在不是读书的料,这些年,朕不知为他找了多少名师大儒,一个个却都被他气跑了,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
轻城道:“儿臣听说的却不是这样。”
宣武帝露出讶色。
轻城道:“儿臣听说,是教三皇弟的那些人因他的异族血脉轻视于他,三皇弟受尽委屈,心中不忿,这才反抗一二。”
宣武帝勃然大怒:“休得胡言,蛮奴是朕的儿子,他们谁敢!”
轻城弱弱指出:“可他到现在连个正式名字都没有,连皇家玉碟都未上。”
宣武帝哑然。
轻城道:“三弟一日没有正式身份,只怕天下人就将轻视于他一日。”
宣武帝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荣恩休要听人胡说,蛮奴那性子,何人敢欺他?”
轻城道:“有时候,言语上的伤害,神态中的轻视看似无形,却比刀枪棍棒更为伤人。”
宣武帝沉默了。
轻城道:“三皇弟还是个孩子,可不代表他感受不到别人的恶意,他那些举动也不过是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罢了。可他没有身份,这些问题始终都会存在。”
宣武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当初也是因为蛮奴年纪小,他母亲又出了那样的事,朕怕上玉碟时有人借此反对,伤害到他,这才暂缓了。”
轻城怔了怔:“他母亲出什么事了?”她记得英王似乎也提及过,赵蛮的母亲出了事,他才会被迫离开西北,回到京城。
宣武帝没有答她,只道:“你的话朕会好好考虑的。”
轻城心中越发好奇,但也知不能再问了,对宣武帝道:“父皇,您刚刚也说过,三弟是您的儿子,上玉碟本是天经地义之事。”
宣武帝一震,半晌,点头道:“朕知道了。”
轻城又问道:“那三皇弟重新上学的事?”
宣武帝道:“朕会仔细物色人选。”
轻城请求道:“不知父皇是否愿意让儿臣参与找这个人选?”
“你?”宣武帝讶异,仿佛不认识这个女儿般看了她半晌,见轻城表情诚恳,心中一软,点头允诺,“好。”
*
赵蛮也不知又练了多久,钱小二过来通知他,说公主回来了。赵蛮动作一缓,阿卞忙跳出对打圈子,抹了把头上的汗水。也不知这位发什么疯,今天的攻击格外凶猛,明明今天在斜阳阁已经大战过一场了,回来还不消停。
钱小二道:“公主请殿下回去,说已经到每日惩戒时间了。”
赵蛮“哼”了一声,心中暗暗得意:叫她躲他,回来还不是要见他?
哪知回了东暖阁,轻城却不在,只有一脸茫然的画眉候在那里。
赵蛮的脸色顿时变了:“她人呢?”
画眉回道:“公主说,她答应了殿下要远离,所以今日就叫奴婢过来服侍殿下读书。”
“咯嘣”一声,桌角被赵蛮捏碎了一块。
很快,赵蛮发现,轻城当真在贯彻当初答应他的远离他的承诺。监督他受罚——缺席,一起用膳——取消,甚至有两天清晨他再次故意在她寝宫外练武,她都毫无动静。
赵蛮郁闷极了,这死丫头是故意的吧?她绝对是故意的!很好,不理他是吧?他也不理她就是,看谁撑得过谁!
日子一天天过去。
这日夜间,轻城换上寝衣,入眠前惯例翻出竹简。
这些天,赵蛮的心情看着蹭蹭上涨的营养液就能看出,经过连续许多天的不断增加,营养液已经达到了两百九十五瓶,只差五瓶就就能升级竹简了。
竹简预言的界面则不知出了什么错,一直停留在那天对太子命运的预告上,再也没有更新过。
莫非要升级了才会更新内容?她猜测着,将竹简收好,正要入睡。蓦地吓了一跳。
玉绡纱帐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隔着朦胧的纱帐,她都能感觉到对方恶狠狠的目光。
轻城一把攥紧了床头的青玉枕。这混球,居然做出夜闯香闺这种事,还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啊。
第38章
小少年带着薄茧的手从帐外探入,掀开纱帐。轻城咬了咬唇,趁着纱帐揭开的一刹那,手中青玉枕猛地砸了过去。
赵蛮反应极快,伸手一挡,青玉枕弹了出去,坠地发出碎玉之声。同时响起的,还有轻城的声音:“来人!”
她早知道自己的攻击绝对伤不到他,这一下不过是为了争取时间罢了。这混小子胆大妄为,她却不能纵容他。
也不知赵蛮使了什么手段,守夜的布谷一动不动,毫无反应。轻城再要叫第二声,赵蛮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然而已经迟了。外面脚步声响起,百灵掌着灯走入,看到眼前场景,顿时大惊:“三,三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赵蛮的脸黑得如锅底一般,斥道:“滚出去!”
百灵吓得手一颤,差点把灯晃灭了,颤声道:“你,你快放了公主!”
轻城挣扎着发出唔唔的声音,却挣不脱赵蛮的手。
赵蛮愈怒,单脚一挑,地上的青玉枕飞起,挟着恐怖的力道向百灵飞去。百灵吓得手忙脚乱,胡乱一躲,青玉枕险险擦着她的颊边飞过,掉落在地,彻底碎裂。
这个力道若是砸在脸上,怕不是人都要砸晕?
百灵脸都白了,掌着灯的手抖个不停。
轻城也吓了一跳,心中懊恼,心知赵蛮在气头上,自己只怕是拗不过他了,忍气吞声地对百灵做了个挥退的手势。
赵蛮却改了主意,吩咐道:“你就守在门口,不许别人进来。”回头,见轻城雾蒙蒙的桃花眼睁得大大的,又气又恨地瞪着他,小脸却惨白惨白的,满腔怒火忽然就被浇灭。
他好像又吓坏她了?他无措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你不,不赶我出去,我,我就放开你。”
轻城没法说话,眨了眨眼。
赵蛮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慢慢放下手来。
铜鹤宫灯中灯火摇曳,橘色的光影落到小少女如芙蓉花般娇艳的面容上,染上几分绮丽。她素来娇柔的声音听起来却分外冷硬:“我要睡了。”
她没有赶他走,可话里话外却都是赶人的意思。赵蛮憋闷:“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轻城轻声问:“我说了,你会听?”
赵蛮不服气:“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听不听?”
轻城想了想,觉得解决问题还是比赌气更加重要,偏头看向他:“那好,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夜闯女孩子闺房的行为有多严重?”
赵蛮眼神游移:“你是我姐姐。”
轻城气得想掐他:“幸亏我是你姐姐,要不是,我连这些话都不会和你说,直接老死不相往来!你说,有谁家弟弟晚上闯姐姐的闺房的?”她越说越来气,“还有那天,你脱我,脱我……”她看了眼在门口的百灵,说不下去了,“那是弟弟该干的事吗?”
赵蛮愣了愣:“你就是为了这个不理我的?”嘀咕道,“我还当什么大事呢。”
轻城气绝,真有和这个混蛋绝交的想法了。
偏偏赵蛮完全看不出来,仿佛放下了什么心事,不以为意地道:“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这样就是。真是的,早说不就好了?”害他白白担了这么多天的心事。
轻城咬了咬牙,又咬了咬,还是没忍住,玉枕毁了,抓起旁边的靠枕就往他头上扔:“赵蛮!”
赵蛮懵然看着她。
轻城怒道:“做错事你还有理了是不?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还敢怪别人!”
赵蛮茫然:“不怪别人,怪我吗?”
轻城瞪着他,气到没话说,忽然就没了脾气,颓然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我累了,想休息了。”
赵蛮追问:“那明天的监督惩罚时间?”
轻城看着他不说话。
赵蛮又问:“用膳呢?”
轻城拒绝回答。
所以还是回到了原点?赵蛮烦躁:“你究竟想怎么样?”
轻城淡淡道:“是我想问,你还要怎样?你有不承认错误的自由,我也有不原谅你的自由吧。总不能你无论做什么,我都要无条件原谅你吧?”
赵蛮被她堵得哑口无言,一篷怒火堵在心口左冲右突,无处可泄,一拳狠狠垂向床柱。
还未捶到,轻城警告的声音响起:“不许再弄坏我的东西!”
赵蛮的拳头仿佛自有意志,蓦地转弯,狠狠捶到自己大腿上,力道之重,疼得他顿时龇牙咧嘴的。
轻城:“……”不忍卒睹地偏过头去。
看在赵蛮眼中,却是她黯然神伤,不愿面对他。
罢了罢了,自己是男子汉,让让她又怎么着?女孩子就是娇气,需要哄的。
“姐姐,”赵蛮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再道歉就毫无心理负担了,“对不起,是我不好,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轻城意外,惊讶地看向他。
有门!赵蛮心中微喜,低声下气地道:“只要你不生气,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这小子,怎么忽然就转过弯来了?轻城越发奇怪,她自然不会和自己的好运做对,开口道:“我只有一个条件。”
赵蛮问:“什么条件?”
轻城道:“好好读书。”好好做人!
赵蛮:“……”总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好想收回刚刚那句话怎么办?
轻城赌气:“原来你刚刚是哄我开心的。”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失信于小女子?赵蛮骑虎难下,硬着头皮道:“我说的话,自然会算数。”
轻城道:“那好,明天我就要回闻道阁上学了,你和我一起。”
赵蛮觉得脚好疼:要不要这么立竿见影!
第二天,赵蛮果然被轻城拎着去闻道阁上学。
闻道阁是宫学所在地,宫中几个皇子,太子读书有专门的地方和老师,二皇子腿脚不便,从不出来见人,赵蛮又是个不肯读书的,因此,平时只有三个公主在这边上课。
轻城因为先前受伤的缘故,也已经很久没来了。给赵蛮找合适的老师一事正在进行,但没有这么快出结果。为了不耽搁时间,轻城觉得,还是应该把赵蛮抓来宫学先学一阵子,找找感觉。
闻道阁中空荡荡的。大概是由于昨天的事,福全和荣庆都称病未来,她们的陪读自然也没来。轻城的两个陪读,姜玉城待嫁没法来,另一个夏瑛和荣恩不合,早就托病不进宫,因此偌大的闻道阁,竟然只有轻城一个学生,再加赵蛮一个旁听的。
今天来上课的是翰林院侍讲学士宗芾,主讲《孟子》和《礼记》。老先生走进来,先看见只有轻城,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就看到了坐在后面的赵蛮,顿时一个趔趄,手指着赵蛮颤巍巍地道:“你,你怎么来了?”
赵蛮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宗大人,别来无恙。”
宗芾的手抖得越发厉害。
轻城:“你认识宗师傅?”不会吧,这么巧?这位宗芾大人该不会是被赵蛮整过的前老师之一吧?
赵蛮道:“宗大人曾给我当过两天老师。”
果然,轻城扶额。看宗芾这反应,两人当初只怕闹得极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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