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一瞬间,接着两腿一蹬。
“呜哇哇哇哇!”
大哭!
小貂站在那小山上,看了半晌,两只短短的爪子抱着自己的肚子,直接一个跟头栽到了地上,嘴里发出各种奇怪的大笑声。
只那一瞬间,见愁就黑了脸。
一个在哭,一个在笑。
随便安慰下人,不,骨头,居然也是这效果。
见愁只觉得,下次还是不要说实话好了,她慢慢地摸了摸帝江骨玉的头,一下又一下,道:“猜你是块成精的骨头,眼前便是崖山了,你还是别哭了,我真怕你一进去就被人一口吃了。”
“呜呜呜——”
戛然而止。
帝江骨玉在见愁的手掌之中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像是终于被吓住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见愁忽然领悟了一个道理:安慰不管用,没关系,还有威胁;威胁不管用,那一定是你的威胁还不够大。
她呼吸了一口带着江上潮湿之意的空气,直接伸手一招:“小貂,走了!”
笑得打滚的小貂终于听见了,倒也干脆利落,有些小兴奋,一下就蹦回了见愁的肩膀上,雄赳赳气昂昂。
见愁弯唇一笑,一手握着不再哭泣的帝江骨玉,一手将鬼斧甩出,直接踏了上去,升到了半空之中。
崖山索道,已在眼前。
她从索道的中央,一掠而过,飘忽的身形有残留的鲜血,一下飞到了索道尽头。
一名年轻的弟子,穿着青色的道袍,从摘星台那头跑了过来,兴奋极了。
这就是崖山!
他已经是崖山弟子了!
站在崖山道前面瞭望出去,视野一片开阔。
好像大喊一声啊……
忽然之间,一道血红的人影,闯入了他的视野。
那一瞬,他脑海之中升起无边的恐惧来,同时又一股凛然的正气——
“妖孽站住,此乃崖山禁地,尔敢擅闯?!”
“……”
见愁正待上崖山道,陡然听见这声音,便看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小道童模样的少年,英姿勃发,三分恐惧三分正气四分凛然,手中长剑一拔,直直指着自己。
她……
是不是听错什么了?
妖孽?
小貂险些又要从她肩膀上笑掉下去。
见愁低下头,慢慢看了自己一眼——
满身血污,都是在一碧倾城那一关之中染上的,基本都是自己的鲜血;手提鬼斧,万鬼狰狞,简直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一群秽物……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像是妖孽。
“咳……”
见愁咳嗽了一声,也知道眼前这是崖山弟子,下意识地就想要解释自己的身份。
这时候,后面一道青光掠过,乃是丹堂的执事弟子“小萝卜”,真名罗小博。
新弟子入门,就知道乱跑,回头抓到了要打屁股!
过一把当师兄的瘾!
罗小博愤愤地追着那新弟子出来,岂料一抬眼竟然就看见一条血色的人影!
啊呀!哪里来的妖孽?
罗小博立刻冲了上去,正要拔剑,然而立刻就按住了!
在看清那人长相的瞬间,罗小博简直两腿一软就要跪下去了!
“大大大大大拜见大师伯!”
他结巴了好久,才响亮地见了声礼。
丹堂的小萝卜?
见愁还记得他,这一下,倒是不用自己再介绍身份了。
一时之间,见愁倒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许久没看见崖山了,没想到,好像有不少新弟子入门了——
完了,那天一个冲动就去杀红小界了,不知道招收新弟子的锅到底是谁背了。
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见愁忍不住嘴角一抽。
那新来的崖山弟子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听见的。
大、大师伯?
这就是那个传说之中神秘失踪的“大师伯”,居然一身鲜血,倒提大斧!
这这这这这这就是崖山吗!
好恐怖,好帅!
“啪!”
一个巴掌忽然落到了他的头上。
罗小博咬牙切齿道:“还不快拜见大师伯!”
新来的小愣头青立刻麻溜儿地朝着见愁行礼:“拜见大师伯。”
见愁笑了一笑,微微点头。
小愣头青见了,愣了一下,望着见愁那一张白生生的脸,也不知就怎么红了脸,连忙低下头去。
罗小博心说回头再跟这兔崽子算账,一面直接一摆手让开了道:“大师伯失踪的这几天,师伯祖可是担心坏了,您请您请。”
见愁走了上来。
背后那小愣头青又乔乔抬起头来,望着那一道背影,满身血污,走在崖山道上,脊背挺直,却自有一种风骨:大……师伯?
罗小博这里,简直兴奋得不行。
一面朝前走,他一面大喊:“大师伯回来啦,大师伯回来啦!!!大师伯活着回来啦!”
回来啦!
云气震动,响亮地声音,一下传遍了整座崖山。
见愁脸上原本的笑意,霎时僵硬。
什么叫……
活着回来了……
崖山后山上。
正盯着见愁那命牌琢磨的扶道山人师徒几个,这会儿正嘀咕着“大师姐的命牌怎么还不碎”这种艰深的问题,陡然听见外头这一声震天彻地的大喊,都齐齐打了个激灵!
见愁大师姐回来了?!
扶道山人一没留神吓得吞了鸡骨头,瞪眼道:“个小王八蛋还知道回来,看我不打死她!”
“咻!”
话音落地的瞬间,人已经消失不见。
留在原地的弟子们一时无言。
过不多时,外面便传出了扶道山人异常荡漾的声音:“小见愁你回来啦——”
那一瞬间,从寇谦之到姜贺,都齐齐骂了一声:个臭不要脸的老家伙!
第四卷 :黑风洞
第071章 你再装
随着那一声“大师伯回来了”,灵照顶下霎时间人满为患。
失踪了有十多天了……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崖山新弟子的招收,应当是由见愁大师伯来负责,没想到那一天晚上,大师伯竟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扶道长老等人几乎要将整个崖山都翻了过来,却半点没找寻到她的踪迹。
唯一能显示大师伯没有出事的,约莫只有那一枚命牌了。
后来,扶道师伯祖对大家说,见愁大师伯是忽然出门历练了。
没想到,没过多少天,见愁大师姐竟然又回来了。
在崖山,见愁可是出了名的人!
第一名女修,扶道山人的弟子,崖山的大师姐,有望力压昆吾谢不臣的超绝天才!
她是最高高在上的一个,也是最平易近人的一个。
几乎任何时候,在路上见到她,打上一声招呼,都能得到一个浅笑的回复。
这样和善的大师伯去哪里找?
想想当初曲正风当大师兄的时候,大家简直都要感动出一把辛酸泪了!
有这样温柔的大师伯,一定要珍惜啊!
如今大师伯忽然回来了,大家就可以摆脱那个叫做“曲正风”的噩梦了,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所以,大家如何能不激动?
随着外面那惊天动地的一声喊,所有听到的人,都停下了自己手里的事情,直接飞身扑到了灵照顶上,抬头一望!
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才飞身出来的扶道山人。
崖山道,在灵照顶上数十丈,恰好能俯视整个灵照顶。
无故失踪了许久的见愁大师伯,就站在崖山道的正中央,那熟悉的身影,像是她第一次来到崖山时候那样好看。
只是……
今日归来的大师姐,满身血污。
原本素色的衣袍,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只有已经干涸的血迹,仿佛诉说着她这几日以来的峥嵘战绩。
与大师姐离开时候的温和相比,原本的气质,似乎又有了一种奇怪的改变。
不一样了。
他们的大师伯又不一样了。
血染的衣袍,像是一件战袍,披在她身上。
她肩上蹲着一只从来没有见过的小貂,小貂一双灵动的眼睛,正骨碌碌地转动着,似乎也在注视着下面的他们,两只抓着抱着一块长有两只小脚的骨头,时不时地舔一下,那骨头便狠狠地颤抖起来,仿佛立刻就要哭出来。
她手上,斜斜持着一把鬼斧,狰狞的形状与这一身血色的衣袍,竟然相称无比。
穿过崖山道的风,从她身边掠了过去,带起了她衣袍猎猎。
原本总是很温和的大师姐,脊背挺直地站着,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硬朗,带着一种可以崩碎任何东西的力量感,强大。
那一瞬间,迎风招展的,竟然像是一杆血色的战旗。
隔得太远,很少有人能看见见愁那一瞬间的眼神,可偏偏——
无数无数人,在很久很久以后,都能清楚地回忆起这一幕。
第一次看见染血的见愁大师伯。
这个时候,她还只是一个筑基期就成为崖山大师姐,可能被人质疑名不副实的普通修士。
“真的回来了……”
人群之中,也不知道是谁先叹了一声。
接着,便是如浪潮一般的见礼声:“拜见大师伯!”
见愁站在上面,提着斧。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好像还不会有很大的感觉,可是此时此刻,随着这一声“拜见大师伯”出现,却陡然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了下来。
像是……
她这沉重的一身血袍一样。
扶道山人远远站在那边看着,喊了一声之后,便没有凑上来。
见愁看了一眼,只对所有人道:“诸位同门不必多礼,见愁已平安归来了。”
说完,她直接纵身一跃,鬼斧立时跟上了她的身影,漂浮在她脚边上,送她到了扶道山人面前。
“徒儿拜见师父。”
见愁行了礼。
扶道山人看了一眼灵照顶下面已经开始离去的众人,摆了摆手道:“行个屁的礼啊,有这行礼的功夫,你能不能让山人我省点心?啊?你看看你现在什么鬼样子?你可是个姑娘家啊!你说,你说,好端端地失踪,被人劫财了?还是劫色了?”
其实以扶道山人的眼力,如何能看不出见愁现在的状态?
虽则一身血污回来,可她的身体里却充满着一种坚实的力量,像是《人器》炼体之法又有了长足的进步,还有充盈在身体各处的灵力,都能让人感觉到她饱满的精神。
眼底的神光,简直压都压不住。
可以说,穿着这一身血袍,看似狼狈的见愁,实则正在她最巅峰的状态上。
原本一颗担心的心,也就放了下去,扶道山人默默想,自己真的是老了,禁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只装作自己像是个没事儿人,也暂时不去问见愁这十几日来到底有什么奇遇,他半开了个玩笑。
见愁抬起眼来,望了望扶道山人。
虽则看扶道山人一脸开玩笑的表情,可他眼底露出来的关切,却依旧落入了她眼底。
见愁微微垂了首,咕哝道:“此次是徒儿考虑不周,脑子一热就去了,半点没想到师父会在这里担惊受怕……”
“呸!你再瞎说!”
眼睛一瞪,扶道山人手一抬,就有一个鸡腿出现在他手中,眼看着就要朝着见愁砸去。
没想到,手伸到一半,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油鸡腿打见愁,有去无悔,傻子才干呢!”
“……”
为什么我师父总能把所有的气氛都破坏干净。
见愁脑子里浮出了这一个所有扶道山人座下弟子都有的疑问。
好半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徒儿就不说、不说失踪这件事了,那什么……但是徒儿出去历练一趟,倒也没什么损失,劫了点财,勉强也算劫了点色……”
“咳!”
猛地一声咳嗽!
扶道山人险些被自己刚塞进嘴里的鸡腿给噎死。
还没把那一口肉给咽下去,扶道山人眼睛瞪圆了:“你说什么?劫财劫色?!你最近到底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师父……”见愁彻底无力了,“怎么说我也是崖山的大师姐了,你说我偷鸡摸狗多丢崖山的脸,至少也要来个打家劫舍吧?”
“有道理。”
扶道山人鸡腿一指,肯定了见愁的说法。
“偷鸡摸狗是太丢脸了,下次记得出去打家劫舍。”
崖山有这种长老,有这种大师姐,简直是山门不幸!山门不幸啊!
附近有人听见这师徒俩不靠谱的对话,简直险些一个跟头把自己摔进归鹤井里去!
只可惜,扶道山人与见愁师徒两人,半点没有自觉。
扶道山人看了看四周,道:“那什么,你劫了什么财,什么色?单独跟师父聊聊?”
说着,他挤了挤眼睛,又有点小荡漾了。
见愁有种一巴掌拍飞他的冲动。
眼见着周围还有不少人,见愁实在不忍自家师父已经掉到地上的脸再被人踩上两脚,连忙道:“那什么,财是有,色也有,只是……师父您看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吧。”
扶道山人一拍脑门,对哦,法不传六耳!
“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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