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远看了眼,顿了顿,放下书说了句稍等,转身出门,没一会,又搬过来一把餐椅。
他把椅子搬到床边,坐下打开故事书,从头开始念那个故事。
给幼儿说的故事都很简单,江明远读的这个故事主角是一只乌鸦。
乌鸦嫌弃自己的黑漆漆的羽毛不威风,他觉得孔雀漂亮,日积月累的羡慕与嫉妒下,终于鼓起勇气乘着夜晚去偷孔雀的毛插在自己身上。
羽毛穿过皮肤刺进深处,乌鸦忍着疼痛,觉得自己终于变漂亮了,然而鲜亮的尾羽长在黑色的乌鸦身上却显得不伦不类,不仅不好看,反而招致了朋友的一番嘲笑。
故事还挺有教育意义的。结局乌鸦懂得了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学会欣赏自身,他把羽毛还给孔雀,向对方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且被关进了动物监狱接受改造。
然而星星的关注点却并不在什么做错事要有惩罚、不要总是嫉妒别人等这些方面,他只好奇乌鸦长什么样。
江明远腿上放着故事书,看着床上的儿子,微不可觉的叹息一声。他拿出手机,搜索乌鸦,放大图片把它放到星星眼前:“长这样。”
“好酷啊!”四岁多的男孩子,黑色在他心目中就是最好看的颜色,星星睁大眼看着图片上的乌鸦,看完了把头缩回去:“我觉得乌鸦比孔雀漂亮!”
“嗯。”江明远淡淡地应了一声,合上手中的书放到一边,他起身给星星掖好被子,低声说:“故事讲完了,该睡觉了。”
“可是我还不困啊。”星星睁着眼睛,眼巴巴的看着爸爸,江明远被他看着就心软了,说:“那你还想听什么故事?爸爸讲给你听。”
小家伙从鼻子里嗯了一长声,眼睛一转说:“爸爸你讲新房子好不好?”
江明远看了程欢一眼,看她没什么表示,便又坐回去,说好。
“新的房子是三室两厅,每间卧室里面都配备了独立的洗手间……”脱离了课本与工作,江明远的讲解显得格外的干,然而星星却听得兴致勃勃,不断问着各种细节,与现状住的地方相比较。
“卧室有三间,一间是妈妈的,一间是星星的,还有一间给客人住。”江明远声调没什么波动,说完看着小朋友的脸色又加了句:“你大了,再和妈妈一起睡觉会被其他小朋友笑话的。”
星星嘴撅得老高,瞪着爸爸看了好久,又仰起头看床尾的程欢,声音哀怨:“妈妈!”
“嗯?”程欢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看了眼自己儿子:“怎么了?”
“爸爸不让我跟你一起睡!”
“哦,对。”程欢颇为认同地点头:“你是大孩子了,应该要自己睡。”
被寄予厚望的妈妈无情的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星星被结果打击的不行,嘴巴鼓成河豚的模样,睡下去把自己往被窝里面又塞了一截,只露出两只眼睛,重重哼了一声试图给自己找回场子:“我也不跟你睡!”
程欢耸了耸肩,哦了一声,特别冷酷无情。
她其实并不怎么排斥星星和自己睡在一起,只是前两天看了个报道,说五六岁的小孩子就已经在性观念的萌芽阶段,家长不应该觉得孩子不懂就毫不防备。
而且……小家伙好奇心太强了,有时候会不方便。
比如说上一次程欢来大姨妈,睡觉时候不小心染到了床单上,第二天星星起来看到,就满脸惊恐的问妈妈是不是受伤了,弄得她不知道要怎么说好,哄了半天才让他相信妈妈不是生病要死了。
所以就算儿子有多不乐意,都必须要分床睡。
总体来说星星是个很乐观的人,得知噩耗也只不高兴了一会,还没等江明远想好要怎么哄他,他就自己想通了,又满血复活继续问新房子的事情。
“爸爸,我的玩具要放在什么地方?”
“玩具放在楼上,爸爸给你收拾出了一个很大的玩具房,想要玩玩具坐电梯上来就可以了。”
公寓里的电梯都是直接入户的,但是星星不知道,他还以为跟自己家似得,跑上去要重新开门。
于是江明远又给他讲电梯的不同,连带着也把自己住的房子给说了一遍。
他自己独占三层公寓,空闲的房间有很多,星星听完表示不理解:“为什么要把房间空着?”
“因为没有人住。”
“我和妈妈可以住啊。”星星换了个姿势,平躺着呈大字型睡在床上,歪着脸看着他爹:“爸爸我不想坐电梯去玩玩具。”
他其实还没怎么理解那种入户电梯,总觉得上下楼十分麻烦。
江明远看了眼程欢,有些犹豫。
“没事,让他跟你住也行。”程欢微愣,过后很平静的说。
反正只是上下楼,住在什么地方差别不大。
然而这样就也没搞定那个小家伙,他得寸进尺:“妈妈一个人住大房子吗?为什么妈妈来一起住?”
这下程欢再怎么迟钝都要发现问题不对了,她把手机揣兜里,走到另一边看着星星,眼神危险:“说吧,你想干什么?”
星星被妈妈的语气吓得又往被窝里面缩了缩,但该说的还是要说,他隔着被窝瓮声瓮气:“我想妈妈和爸爸住在一起。”
说了一句话,他胆子又大了一点,掀开被子开始控诉:“别家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住在一起,就你们不在一起!你们都坏!”
虽然星星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家爸爸妈妈都睡在一起,但是这样肯定是对的!
他瞪着眼,气势十足的想。
第65章
可怜的小豆丁再有气势,有时候都会身不由己。
比如现在。
程欢听他这么说,还以为是江明远教他说的,心里不禁有些紧张,然而等她看过去,却发现对方也一脸惊讶的样子,于是便又冷静了下来。
她对江明远稍稍扯起嘴角,伸手把儿子摁倒在床上,盖上被子:“起来干什么,冻感冒了怎么办?”
星星愤然挣扎:“妈妈我在和你说正事!”
程欢用一只手压在被子上不让儿子起来:“你现在的正事就是睡觉,要不然以后长不高,其他的明天再说。”
自由度有限的小可怜就这么被一句话镇压了。
他不情不愿地噢了一声,撅着嘴,带着无限委屈看了眼没有丝毫作为的爸爸,颇有点怒其不争的意思。
到底是小孩子,就算再怎么不乐意,星星还是在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听着他绵长的呼吸,程欢悄悄松了口气,松懈下一直绷紧的脊背。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门,江明远也跟着一起出来。
房门关上,男人低声道别:“我先回去了。”
因为晚上这些事情,两人独自相处时,气氛总有些奇怪,但人要走了总不能直接挥手,程欢考虑了一两秒,还是决定去送下人。
说是送人,其实不过是目送他进电梯而已,电梯停在一楼,大概是有人在用,按下之后一直没有上来的迹象。
两人各自沉默,过了好一会,电梯显示的楼层数终于发生了变化。
程欢考虑了许久,这会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舔了舔唇,盯着那不断跳动的数字,低声说:“那个……晚上星星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他小孩子不懂事。”
“什么话?”江明远转头,目视她的侧颜,眸色略深,他问:“是说让我们住一起的话吗?”
明明说的是同一件事,但个体的差异,造成了听众的感受也不同。
星星说这事的时候程欢是尴尬加隐隐一些紧张,而江明远说起这个话题,她心里更多的是紧张,另外加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窃喜。
她用尽全力控制着不去深思这话之后的含义,然后点点头,短促地“嗯”了一声。
电梯到达楼层,门在眼前打开,江明远却没有进去的打算,他下颚绷紧,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然后说:“其实这也是我的愿望。”
程欢:“……”
她的目光从微愣变成了惊疑,有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程欢缓缓转头,面对那人并不强势但足够坚决的态度,有些狼狈地移开眼:“别开玩笑了。”
“没有开玩笑。”江明远收回视线,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握紧了拳,用比平时稍缓一些的语速说:“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突兀,但我确实想让你成为我家庭的一份子。”
“当然,如果你觉得有问题的话,也可以拒绝,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在短短两句话的功夫,程欢经历了心情的大起大落,刺激程度堪比过山车,她舌尖在上颚滑过,神经末梢反馈的感觉让她找回了语言的能力,程欢顿了顿,选了第二个问题回复:“如果我拒绝,会怎样呢?”
是直接老死不相往来吗?
“那应当是我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是很满意。”江明远说的理所应当:“你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改正。”
程欢:“……”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要说她对江明远没点企图是不可能的,但是要真的与人发展出不一般的关系,对于一个多年的单身狗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她害怕这与以往规划非常不同的生活方式,又不可抗拒的被另一人吸引,心中两种意见的天平谁也压倒不了谁,于是脸上就显得有些纠结。
她的沉默被江明远当作无声的拒绝,他显得有些失望,脸上也不能控制的表露出来,但只是一瞬,他便重新恢复正常,说知道了。
“是我唐突了,不应该这么着急的。”他面向程欢,冷静开口。
程欢听出他话里些微的不对,心中有些愧疚,她张了张口,解释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听江明远又道:“我应该先来追求你对不对?”
“啊?”程欢呆愣住,嘴巴微张,看起来有点傻。
“知道了。”江明远若有所思,自顾自的点头,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说完稍稍歪了歪头,嘴角上扬,手伸到一半停顿了下,又坚强的走完后半程,在程欢发顶上压了压,对她说:“我回去了,明天见。”
话说完,电梯门再一次再眼前打开,男人大步他进去,转身看着她,直到人影消失在电梯后面。
程欢送个人,却没想到被扔下一颗炸弹,她这次再也冷静不下来了,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就算另一个人不见了,也还是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天冷,楼道口的风也不小,一直往身上吹,等程欢恢复了思考的能力,发现身上早就已经冻的没感觉了。
她打了个哆嗦,脚在地上跺了两步,用僵的不行的手指握着钥匙打开门。家里很安静,几乎听不见一丝声响,这种寂静适合思考,于是好不容易清醒了点的脑袋,又被各种蔓延生长的思想所堵塞。
这天程欢睡的格外迟,上床的时候已经将近半夜一点了,她关上灯,把自己塞进被窝,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只能睁着眼,盯着黑暗的虚空中不知哪一点。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房间里又什么声响,她太困了,眼皮都睁不开,只迷迷糊糊想着是不是天亮了,就又陷入沉睡中。
等程欢真的醒过来,天已经大亮,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照进屋内,看着便让人觉得温暖。
从床上坐起来,程欢环顾一圈,没看到星星,便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揉了揉脸,拿起一旁的手机打开。
屏蔽左上方显示是十一点钟。
“怎么这么迟了?”程欢有些惊讶,又想到这个点星星应该早就饿了,便再也顾不得那些心思,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出去。
房门打开,程欢听到外面电视的声音,她趿拉着拖鞋,在洗手间洗漱完毕,把头发随便梳上去,走到客厅,在沙发上找到星星,和他商量中午的菜单。
“妈妈起晚了,还没买菜,我们中午吃菠萝饭好不好?”
“好呀。”星星对于妈妈做的东西总是捧场的,闻言点了点小脑袋,又指着旁边说:“妈妈,这是一个叔叔送给你的。”
“什么东西?”他坐的地方在茶几后面,茶几略高,正好把那块沙发严严实实挡住了,站在程欢这个角度,什么东西也看不到。
她疑惑地走过去,还以为是快递送的包裹,结果走进一看,却发现是一束橙红色的玫瑰。
“这是谁给的?”程欢捡起那束花,没有在里面发现类似卡片的东西。
“一个叔叔呀。”
“那个叔叔长什么样子?”
星星眼神放空,回想起来,但因为接触的时间断,他实在记不住那人的样子,想了半天还是摇头:“我不认识。”
程欢:“……”
她其实有点猜测,原主人际关系复杂,但程欢穿过来之后就基本断了干净,知道她新住址的人很少,这些人中除去已婚的和小孩子,那就只剩下一个江明远。
可他怎么可能送花呢?
程欢觉得这完全不是江明远会干的事情,就按照对方那万年一套西装的古板性格,怎么也不会玩这种手段吧?
心里不断找理由否认,但这个念头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她抿紧双唇,把手上的花放在茶几上,看了星星一眼,脚步有些急促的回到卧室。
她拿出手机,翻开最近联系人,拨打过去,电话接通,程欢清了清嗓,干巴巴的问:“你……有没有让人送花过来?”
“对,你收到了吗?”江明远承认,右手手指转着一只签字用的笔,他脸上面色平淡,声音却有些柔和:“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所以擅自决定了,如果你不喜欢,我让他们再换。”
送花这种方法,还是助理告诉他的。
昨天从程欢家里回去,江明远就连夜开始找起那些追人的方法,然而网上的攻略怎么看都有些不靠谱,于是他又去咨询了齐山。
作为首席助理,齐山已经完全适应了老板最近的异常,就连听到老板问怎么追女孩子,他也只是沉默了一瞬间,便给了参考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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