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溪客怕她冻着,哄着她回了家,让她窝在被子里,又把她连人带被抱到玄关处,放好火炉,让她在玄关看自己堆雪人。
“不在乎远近。”步溪客道,“在这里拜,狐神也看得见。”
他拿着铁锹堆雪,晴兰一边吃着果脯一边提意见:“不要那边的雪,沾上了泥土,我不要,我要和盐一样白的。”
于嬷嬷捧着心,哎哟哟念着佛,说道:“驸马你别听她的,您差不多堆一个得了。”
晴兰:“怎么能差不多呢!”
步溪客道:“对啊,怎么能差不多就得了呢?”
他堆出一个雪白的雪人,问道:“如何?”
晴兰让嬷嬷取来纸笔,说道:“步溪客你来,来这里暖暖身子,我要把它画下来。”
步溪客终于有意见了。
他说:“为何不画我?!它有什么好画的?”
晴兰一甩笔,说道:“画你也不是不行,但有个条件。”
“你讲。”
“你扎一个冲天揪!”
于嬷嬷捂住了眼,叹了口气。
步溪客嘴一歪,笑了:“我以为是什么……”
他说做就做,动作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头发全都扎了上去,为了让头发竖起来给晴兰看,他还专门找来了根树枝缠进了头发里,让它直直竖上去。
“怎么样,我扎好了,你画不画我?”
晴兰拍着肚子又捶着地,大声笑了起来。
她很开心,笑完,点了点头:“驸马这样,我一定要画下来!”
于是,晴兰给步溪客画的第一幅画像,步溪客辫子高高举起,坐在廊下喝茶,满脸笑容。
等晴兰玩尽兴,困了,就窝在步溪客怀里睡了。
初时,她睡得很轻,为了能让她好好休息,步溪客一动不动,盘着腿,一手抚摸着她的头,轻轻拍着她,一手举着书自己安安静静看着。
小茶炉咕嘟嘟响着,安静美好。
嬷嬷来换火炉时,小声给步溪客道了歉。
步溪客问道:“嬷嬷为何要跟我道歉?”
“公主并不是这种任性之人,这些日子,实在是对不住驸马,公主以前从不会提这样的要求……”
不料,步溪客却慢悠悠道:“嬷嬷难道没看出……我也玩得很开心吗?”
于嬷嬷愣了。
于嬷嬷惊了。
于嬷嬷心里想:“这都是什么人啊!”
将军你多大年岁了?怎么也是这种人?你怎么会这么说?
这些天跑前跑后一直做各种奇怪要求的,不是你吗?
你就不生气?
你还开心?
于嬷嬷不能理解。
步溪客笑道:“她并非胡闹任性,嬷嬷难道没看到她的辛苦吗?”
于嬷嬷惊讶抬头,步溪客紧锁着眉,一脸严肃道:“有了身子,睡不好,她不告诉我们,起居不便,她也不告诉我们,她这么温柔的人,却因怀胎心情阴晴不定,你以为是她故意的吗?”
于嬷嬷叹息:“将军是心细之人。”
步溪客道:“她这般辛苦,我又能做什么?只要她高兴,我就知足了。所以她现在还能在这种事上找到乐趣,笑出声来,我应该珍惜才是……”
于嬷嬷忽然落起泪来。
步溪客吃惊道:“嬷嬷哭什么?”
于嬷嬷:“老奴也不知道,就是想哭……让驸马见笑了。”
“……”步溪客忽然笑道,“嬷嬷你这人也是……你们皇都的人啊。”
于嬷嬷抽泣着,步溪客似嘲也似无奈:“其实仔细想想,你这人,也是个不错的人嘛。”
于嬷嬷没忍住,哭出了声,赶忙借口有事跑了。
晴兰睡得轻,只听到后半截话,还未醒神,迷迷糊糊问:“嬷嬷……怎么了?”
步溪客轻拍着她说道:“我夸她好,把她感动哭了。”
晴兰弯起唇角,遂放下心,睡沉了。
第二天,皎皎来玩,因晴兰睡着,步溪客跟护食一样,死死拦着不让她过来打扰晴兰,皎皎只好在院子里自己玩。
结果,晴兰睡醒后,看到院子里步溪客堆的大雪人变成了一院子的小雪人,哭了。
她擦着眼泪,抽抽搭搭道:“我、嗝,我的雪人呢……”
步溪客慌了。
步溪客傻了。
步溪客卷起书,满院子追着皎皎跑。
皎皎抱头上蹿下跳:“对不起!!!”
晴兰哭着哭着,抬头见院子里鸡飞狗跳,又乐了:“哈哈哈哈哈……”
皎皎:“哥!!哥你快看!!嫂子不哭了!!你放过我吧!!”
晴兰:“不许追她!你凭什么打她?我又没怪她!皎皎来,来姐姐这里。”
步溪客:“……”
步溪客心道:“肚子里的那混小子,这仇,你爹我记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步溪客:作吧,我还承受的住!不管你咋作,你也比皎皎可爱多了!!!
皎皎:????哥,我看你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坏掉了吧?!
第41章 锁心之术
还有十天就要过年了。
皎皎例行前来问候, 脚还没踏进门,身上就被步溪客贴了道符。
“天灵灵地灵灵。”步溪客道, “你离远点, 不要近身。”
晴兰的身子越来越重了, 步溪客怕皎皎这个毛孩子, 会在玩闹时碰到晴兰。
皎皎向晴兰求助:“我能去听一下吗?我就把耳朵贴在你肚子上听一下, 我会很轻的!”
“你想都不要想!”步溪客又加了道黄符。
皎皎夸张叹气道:“哥诶,你觉得区区一道符, 能阻挡我亲近公主姐姐的心吗?”
步溪客:“傻妹妹,我来告诉你, 这张符就算现在不起作用, 晚上也会起作用。”
皎皎:“听你骗人!”
步溪客笑道:“这符叫夜狼符, 白天不会出来,但要遇到不听话的小孩儿, 到了晚上, 这张符就会化成夜狼, 追到你的梦里去!”
皎皎:“……谁怕!”
其实怕的要命,脚抬着不敢动。
晴兰拍了步溪客一下:“你干嘛又吓唬她!”
步溪客:“你可不能偏心。我兄妹俩, 你嫁的是谁?驸马不是皎皎,是我。”
言下之意, 你得站在我这一头啊!
晴兰摸摸肚子, 说道:“可是皎皎比你可爱,连小狐球都喜欢她。”
皎皎撕了符,一脚踏进了房, 嘿嘿笑着,抱着晴兰的胳膊坐了下来,冲步溪客眨眼。
“这就没办法了。”皎皎得意道,“公主姐姐让我进来的。”
步溪客:“那你乖一点,别乱动。”
话音刚落,皎皎就把耳朵贴在了晴兰的肚子上,看的步溪客心提到嗓子眼去。
“你轻点!”
晴兰嗔他:“又没事!”
皎皎故意炫耀道:“啊!好像动了!”
步溪客气结。
朝廷的和谈使者到了,和北狄部落的使者初步谈妥后,步固出发,去北狄接人。
河东北狄的草场部落划归燕川,由万俟燕派兵驻扎,部落汗王的亲眷由步固接回,暂住雅明城。
此事尘埃落定后,燕川迎来了新的一年。
虽有国丧,但因北狄归降,雅明城还是在琼林院热热闹闹办了一场年宴。
步溪客把那件贺族的新衣拿给晴兰时,晴兰开心地差点蹦起来。
“给我做的?什么时候?”
于嬷嬷笑道:“驸马一早就吩咐了,说要送公主贺族的节庆盛装……”
“我喜欢!”晴兰抱着那件衣服,说道,“今年我要穿这件衣服和驸马一起迎新年。”
步溪客笑得灿烂,轻声道:“穿上让我看看。”
贺族的衣饰很特别,玄色内衬,上绣星河,外面则是赤色圆领大襟,绣着贺族的图腾,双袖绣狐,一卧一坐,外面的夹袄则色彩丰富,绣山川湖海,日月花草,青色撞大红,裙摆绣火纹,亮极了。
晴兰转了一圈,裙摆上的火像活了起来,燃烧跳跃着。
步溪客紧张地张开双臂,怕她跌到。
晴兰拍了拍肚子,抬头笑道:“山鼓了起来。”
肚子那块,绣的是燕川的栖山。
步溪客笑道:“那是当然,公主孕育的是栖山的莲子。”
嬷嬷又把金银饰物拿来,晴兰惊喜道:“好漂亮的金冠!”
不止金冠,还有项圈,髻簪,和晶莹闪烁的耳环。
晴兰拿在手中,眼睛亮晶晶的:“原来你们贺族的发饰是这样的……我从未见过这个样式的,好特别!”
“你喜欢就好。”步溪客长舒一口气,“本以为这些饰物公主见多了,我还怕拿不出手……现在看公主喜欢,我很开心。”
“你呢?”晴兰道,“你可有贺族的节日盛装?”
“自然是有的,只是……”步溪客略有犹豫。
“我要看!”
步溪客无法,只好到里屋换装。
于嬷嬷就照着在贺族本宗学来的梳发方式,给晴兰盘发戴金冠。
很快,步溪客就走了出来,身上各种银饰撞击在一起,清脆如溪水潺潺流动之声。
晴兰一回头,看呆了。
步溪客长身玉立,项圈银饰压着深蓝绣衣,圆领大襟绣满了星辰,赤色立领内衬点缀着一点艳色,一走起来,仿佛星河流动,银光闪烁。
步溪客戴着额饰,映着光,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抬手遮住光。
他坐下来,伸出手指,戳了戳晴兰发呆的脸。
晴兰从惊讶中回神,整个人都快乐了起来:“原来你穿贺族的衣服这么好看!”
步溪客道:“你忘了,我一直是我们族的善财童子,各家各户都想让孩子照着我的模样长。”
晴兰哈哈笑了起来。
嬷嬷给晴兰戴上金冠,步溪客眉头一皱,问她:“重吗?”
晴兰点了点头:“稍微有些累。”
“那就算了。”步溪客道,“我俩在家相互看一看,等晚上赴宴,不必再戴这些,谁都不能让你受累,衣服也是……”
嬷嬷惊道:“这怎么能行?殿下代表大梁皇室,万不能在这等场合失了礼数!”
步溪客道:“哪种场合?这里不都是家人吗?随意就是。”
晴兰嘿嘿笑了起来,这头刚感慨完,驸马真好,那边揽镜一照,看到自己圆了一圈的脸,忽然又哭了起来。
“又、又圆了!”
她嘤嘤哭泣,步溪客连忙去哄,各种饰物撞在一起,叮铃作响。
晴兰趁他凑过来,勾着他的下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吧唧一声,比银饰还响。
步溪客静止了。
嬷嬷捂着脸慌忙退了。
晴兰哈哈大笑起来。
愣了好久,步溪客伸手摸了摸唇,回味道:“意犹未尽。”
晴兰:“那就再来一下。”
步溪客托着她脖子,给了她一记深吻。
“今年的最后一次。”步溪客说,“明年,就是明年的公主殿下了。”
“步溪客,你真好看。”
“那是因为公主的眼睛,比常人都美,所以我才这么好看。”步溪客道,“我很幸运,能活在你这双美目中,能听到从你口中说出的赞扬。”
晴兰已经习惯了这些话,笑问:“你们贺族人,都这么会说话吗?”
“我们贺族人,受天照顾,但凡被赐予良缘的,面对自己的妻子,全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步溪客道,“真话比假话好听,情话比真话,更好听……因为它带着春天的温度,能在爱人心中种下此生不变的承诺。”
晴兰招架不住,低头红了脸。
步溪客又道:“我在你心里种下了棵小树,要靠我每日用情话浇灌,一生一世,无论寒暑,它在你心中永世常青,你就不会忘了我。”
“我不会忘了你。”晴兰抬眸说道,“我还会爱你,步溪客,我最爱你了。”
步溪客忽然笑了起来:“最爱我?之前还说,你觉得皎皎好,我呢,是天底下最烦最讨厌的人。”
晴兰一怔,哼了一声:“君不要得寸进尺,你天天和一个六岁孩子争风吃醋,也不嫌丢人。”
步溪客指着自己的脸说道:“公主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脸皮,厚如栖山之雪,我才不觉得丢人。倒是公主,吃过画的醋,吃过三姐的醋,之前不信我,还暗暗吃你那个小婢女的醋。”
晴兰才不承认:“呸,哪里有的事,你最讨厌。”
“好。”步溪客笑眯眯道,“果然说来说去,最后让你讨厌的是我,好不公平。”
晴兰伸出手,抱住步溪客,虽然还在说他讨厌,但却是满脸笑容,扑进他的怀中。
步溪客道:“公主这样……我可否把这个最讨厌,理解为最喜欢?”
晴兰闷在他怀中吃吃笑了起来。
“还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姑娘。”步溪客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不过,我就喜欢口是心非的小姑娘,吃起来,美味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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