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晴兰双手捂脸,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大梁公主,竟然治不住这皮猴,反而让皮猴三言两语说红了脸,不禁幽幽叹息。
后来,步溪客没等来,皎皎也被几个贺族人连哄带骗拎走了。
萧晴兰带来的宫人们很快就把东西收拾好,于嬷嬷小步行来,担忧地问了她可有吓到,见萧晴兰摇头,她才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道:“原谅老奴说句粗鄙之言,当时真把老奴吓个半死,王统领也是个废物,眼睁睁看着公主被抢去……”
“将军不是故意的。”萧晴兰替步溪客解释道,“我不曾受伤,一路上,他把我照顾得很好。”
莺歌抱着玉瓶跑来,脆生生问道:“殿下,是要在此处住下吗?”
萧晴兰点头,柔声说道:“此院名蕙芷,驸马说,此处的风景最为雅致。”
莺歌应了一声,叫人在蕙芷院主厅前搭上帘笼。
“殿下可先歇息。”于嬷嬷道。
萧晴兰点了点头。
莺歌给她铺了几层被,见嬷嬷走开,满脸绯红问道:“殿下,那真的是驸马?”
“真的。”
“来时还怕嫁个草原狼,害得殿下白白担心了一路。”莺歌说道,“王公公也是瞎说,这儿的人哪里是吃人喝血的大妖怪,我刚刚瞧了,除了来接亲的那几个,其他的,也都是常人模样呢!”
莺歌说完,又急切地问:“殿下,来的路上……可还好?”
萧晴兰微微点了点头,脸又红了。
莺歌却没察觉,感叹道:“驸马可真好看。”
萧晴兰笑了笑,好像知道她因何这般高兴,又闷闷叹了口气。
于嬷嬷端着盆清水走来,见莺歌没走,训斥道:“放肆,扰了殿下的清净,仔细你的皮。”
莺歌乖觉行了个礼,后退了几步,脚步轻盈地跳着走了。
于嬷嬷解开萧晴兰的头发,手法老练的拿着头梳给她解乏,静了会儿,她才说道:“殿下带来的那几个宫侍,要如何安排?”
萧晴兰失了笑意,望着天,没有出声。
嬷嬷也不催促,继续给她按摩着头发。
“……没记错的话,皇兄,是点了七个宫侍跟来伺候吗?”
于嬷嬷道:“是。老奴刚刚看了,南边有几个院子,离主院远,却也不过分偏僻,殿下要觉得心中不快,就把她们安置在那里。”
“……嬷嬷看着办吧。”
到了晚上,傅尚书遣人来,说不久后步将军会亲自来给公主赔礼。
萧晴兰思索了一番,吩咐道:“并不是要紧事,本宫也并未被冒犯,这是风俗不同,也请尚书不必再呈报给皇兄。”
又过了一刻钟,傅尚书带着父子俩前来赔礼。
萧晴兰跪坐在房内,隔着帘笼,看见宫人们提着灯,傅尚书引着步大将军和步溪客从长廊那边走来。
他换掉了婚服,穿了件靛青色的宫装,窄领广袖,白日还是高高束起的马尾,现在却都拆了开来,梳于脑后,缀了个莲花型的银扣。
瞧起来又成熟了几分,萧晴兰不禁抚了抚心口,心跳得飞快。
步溪客跟随着他父亲在外间跪坐下。
等都入席了,于嬷嬷将帘笼卷起了一些,卷到齐腰高度后,悄悄退于一旁。
傅尚书道:“今日少将军失礼,惊到殿下,特来赔罪。”
有帘隔着,萧晴兰睁着眼睛肆无忌惮看着步溪客,他垂着头,但萧晴兰隐约觉得,他正在笑。
萧晴兰慢吞吞说:“虽有失礼仪,但并无逾越之处……少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步固面容严肃,行了个拜礼,道:“殿下宽宏。”
步溪客也微微倾了倾身,抬眸看向萧晴兰。
即便隔着帘子,萧晴兰也感觉到了他灼热的目光。
萧晴兰迎着他的目光,脸颊发烫。
步溪客突然开口道:“风起缘结,情难自已。并非臣有意失礼,是殿下花容……无法不令臣心动。”
步固低声呵斥:“快给我闭嘴吧。”
傅尚书抬头望天。
萧晴兰展扇垂眸,于嬷嬷道:“驸马应知,发乎情而止于礼。今日驸马此举,又与匪徒何异!”
“嬷嬷。”萧晴兰示意她不要再说,于嬷嬷答了声喏,倾身一礼,不再言语。
于嬷嬷敢如此说,步溪客显然很是惊奇,萧晴兰看他蹙着眉,探究的目光移到了于嬷嬷身上,停留了片刻,又回到了她身上,见她也看着自己,勾唇一笑。
萧晴兰连忙垂眼,双手拍了拍脸颊,正烫得很。
之后,傅尚书又让将军夫人和那个小皮猴来见礼。
等都问完,于嬷嬷道:“将军府上,可还有亲眷,为何不前来见礼?”
步溪客答:“家人都在。”
于嬷嬷愣了愣,又问:“侧室偏支,可有来的?亦可上前来见礼。”
步溪客笑答:“无。”
“内府妯娌,二房三房亦可。”
步溪客回:“有小叔,两年前殉国。有舅舅,姨母,四年前战死沙场。”
于嬷嬷一怔。
步溪客隔着帘笼看向萧晴兰:“因年纪尚轻,皆无婚娶,亦无后人。”
他的家人,全都在这里了。
父母双亲和他这个才六岁的小妹。
萧晴兰抬起头,柔声说道:“将军骁勇,福泽深厚,定能长命百岁。”
不知为何,她眼泪蕴满了眼眶,心中微微酸涩。
“多谢……殿下。”步溪客轻笑,“定不负殿下所愿。”
见礼结束后,其余人先行离开,步溪客留了下来,直挺挺跪坐在廊下。
于嬷嬷又卷高了帘笼,展开婚旨念了,放于托盘中,让莺歌给步溪客送去。
莺歌双眼发亮,拢了头发,将托盘双手递给了步溪客,还说了句:“驸马请。”
步溪客点了点头,眉梢满是笑意,捞起婚旨,看向萧晴兰,笑答:“谢陛下赐良缘。”
于嬷嬷道:“既然驸马接了婚旨,就该照规矩来。”
步溪客挑了挑眉。
又是这俩字。
这一日,快要把他二十年欠下的规矩全听了个遍。
于嬷嬷说:“每月逢五,驸马前来府中侍候,十五则需留下过夜。今天不到日子,驸马明日酉时再来。”
步溪客和萧晴兰脸上的笑立刻消失了,皆是一脸惊讶。
步溪客沉眸道:“你这规矩,何人定下的?”
“老祖宗的规矩。”于嬷嬷一脸过来人的表情,挺直了腰板说道,“驸马今日已逾矩,万不可再随心所欲,无视礼法!”
步溪客沉默半晌,却也不能说不,只轻笑一声,起身走了。
萧晴兰一脸失落,目送他身影消失。
于嬷嬷道:“今晚,按规矩,需叫宫侍去侍候。”
萧晴兰一阵心烦,合了扇子,一句话不说,起身回房。
于嬷嬷叹了一声,着人将宫侍送去将军府。
步溪客走到公主府外,脱了靛青的莲花纹外衣,听到头顶传来吃吃两声笑,眯了眯眼,咬牙切齿道:“给我下来!”
皮猴似阵风刮来,跳到他身上,抱着他脖子取笑道:“稀奇稀奇真稀奇,老大竟然生气了!哈哈哈哈哈,没洞成房,被公主赶出来了,脸都气白了!”
步溪客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提在手上,大步回将军府,气极反笑:“一个奶娃娃懂什么,小儿说大人言,小心你那舌头开叉!”
皮猴抱着脑袋嗷嗷着:“老大我劝你仔细想想,你现在成家立业,已不算爹娘心中宝了,可我还未出阁,是爹娘掌中肉,你冲我发火前可要三思,不然我掉一滴泪,咱爹肯定要拿你是问。”
“闭嘴吧!”步溪客道,“你要真有能耐,就把他们一个个都传染了去,让他们也似你这般不守规矩。”
“好说好说!”
“呵,你要真有这本事,我这辈子不会再责骂你半句。”
兄妹俩到了将军府门口,与公主府送来的宫侍们撞了个正着。
步溪客见来了一队戴着帷帽穿着轻纱的年轻女子,不像正经人,怕皇上多此一举,又给他爹白送什么美人,便问了一句:“这是做什么的?”
一内监打扮的人回道:“驸马,这是给您的。今晚,你看留几个?”
步溪客呆了。
皮猴立刻来了精神,眼中贼光闪烁,哇哇叫道:“老大!你这个婚可真划算!娶一个还送这么多,要是上了战场,杀一个月犴贼能再送咱这么多贼命,我明儿也去找门亲嫁了!”
步溪客放声大笑起来。
而后他上前去,冲那内监扬了扬下巴:“可听到了?”
内监摸不清他的意思,不敢应声。
步溪客道:“世上岂有杀敌一人,再送七人的买卖?”
内监道:“不、不曾有。”
“那便是了,世上也万万没有娶一个人,还要再与旁人结连理的道理。”步溪客道,“你们皇都结亲什么规矩,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有件事,需得讲清楚了,公主是嫁到我燕川北境来,而不是我嫁到你们皇都去。入乡须随俗,至于你们的规矩,在我们这里,统统不作数。”
内监品了品,小心问道:“那,将军,这些宫侍……”
“进门往西走,找我母亲。”步溪客道,“既然入乡随俗,你们就听她安排吧。”
等内监领着人离开了,皮猴说道:“老大,你好聪明!娘唠叨了好些天秋收族内缺帮手,你一晚上就给解决了,排忧解难,怪不得娘欢喜你。”
步溪客没有说话,而是转过身,看向公主府。
皮猴那双皮爪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嘿嘿笑道:“老大,一天前你还愁容满面,被迫为了咱家卖身给公主,不情不愿不想要这门婚事。这才一天,你态度大转弯,魂被她给生吃啦?”
步溪客道:“拿开。”
他把皎皎从身上撕下来,扔回府内。
皎皎又蹿了出来,大声喊道:“哇,老大,你该不会是色心不死,要去偷人吧!”
他的想法竟然被看穿了,步溪客一声冷笑,对将军府前的守卫说道:“江副,把她绑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步溪客:头疼。
皮猴:你就认命吧,可能是你上辈子欠的。
嗯,步溪客就是要去偷人(偷公主,想歪的自我检讨),他本来就气闷,后来发现这都什么狗屎规矩,我凭什么要遵从这么狗屎的规矩,不服,不让我来我就不能来了?我偏不!
第5章 我来温暖殿下
步溪客打定了主意要再抢一次公主,于是趁夜色避开侍卫,绕到公主府后,挑了个好地方,把外衣系在腰上,轻轻一跃,翻墙而入,躲在府内的梧桐树中,等巡夜的侍卫们过去,他才跳下来,气定神闲理了理衣裳。
他进来得容易,没被巡夜的抓到,还不乐意了。
“皇都的兵,全都是瞎子吗?这要是我的兵,早军法处置了。”
步溪客说罢,解开腰间挂的一串铜钱,从袖中取出个龟壳,给自己占了一卦。
“吉。”
月黑风高,万事如意。
步溪客收起铜钱,展眉一笑:“好孩子,看来这次必不会被那嬷嬷瞧见。”
到底是功夫高,轻功卓绝,他落脚比猫的步子还要轻,不多时,就已无声无息成功潜入蕙芷院。
蕙芷院的窗户开着,步溪客朝屋内扫了一圈,于嬷嬷在外间守着,已经睡了,屋内榻旁趴着个年轻的守夜姑娘,睡得很熟。
而他今晚要偷的小公主就在他眼前。
步溪客望着她,满眼笑意。果然是规矩殿下,连睡觉都很规矩,平躺在床上,乖乖闭着双眼。
步溪客轻笑一声,翻窗进去,轻手轻脚地坐在床边,俯身看着他的公主殿下。
看够了,他在晴兰耳边轻轻唤了声:“不合规矩殿下。”
晴兰侧了侧头,睡梦中,躲着他的气息。
躲我?
步溪客见她蹙眉,一脸不情愿的模样,莫名觉得公主比白天鲜活了几分,更觉可爱,忍不住又唤了一声:“小友,今夜可愿与我同游栖山?”
萧晴兰白天窝在步溪客怀里补了一觉,因而睡得也不熟,感觉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她睁开了眼,茫然了片刻,转眼见床边真的有一人影,大惊失色。
步溪客身手敏捷,在她惊叫前,捂住她的嘴,不料这位殿下反应奇慢,还未认出他。夜黑,她人又紧张,看不真切,以为步溪客是歹人,挣扎了起来。
步溪客只觉得胳膊一凉,不大一会儿,火辣辣疼了起来,垂眼一看,原来萧晴兰的手里捏着根削尖的银簪,刚刚毫不留情划了他的胳膊。
这位小公主,睡觉都带刺。
“是我。”他没松手,安抚道,“我,乖,别怕。”
萧晴兰愣住了,这会儿也能看清人了。
步溪客冲她笑了笑。
晴兰推开他的手,坐了起来,眨了眨眼,犹犹豫豫诶了一声。
眼前这人做不得假,就是她驸马。
“嗯,是我。”步溪客低头,见她手里还捏着发簪,沉思了会儿,笑道:“夫人果然是我们家的人,睡觉都带着兵器杀敌。”
萧晴兰脸一红,慌乱地收起银簪。
一抬头,看见步溪客胳膊上的那道红痕,懵了。
步溪客笑眯眯道:“怎么,不认识?这是夫人刚刚赏我的。”
萧晴兰手忙脚乱地按住他的胳膊,似是想擦掉,又反应过来这是徒劳,垂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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