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彤听他前面说的那样细致，就知道这个姐姐在他的心里有着不可磨灭的印象。
可听到后来，她皱了皱眉，不悦的道：“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我又没逼你，别说的不清不楚的吊人胃口好不好？”
徐振华确实是不想说了，不过她看到林彤不高兴了，微一犹豫又改变了主意。
“也不是不想说，就是一想到二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姐姐是生是死，心里就不好受，倒不是故意要瞒你。”
徐振华慢慢的说着，林彤听着，思绪跟着回到二十年前。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家家吃不饱饭，村子里甚至有了两个饿死的，徐老太太一家四个孩子，眼看着家里断了粮，树皮野菜都挖的差不多了，实在没办法，就把主意打到了大女儿身上。
当时徐振华的大女儿已经十六岁了，也是到了出嫁的年龄。
原本老太太留着她想多帮家里干几年活的，可是如今她在家，还得浪费一个人的粮食。
而大女儿长的好，手又巧，附近有不少人来提亲的，其中有一家，徐老太太动了心。
要说这有，父亲在镇粮库上班，还是主任，家里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给大女儿说的是他们家的小儿子，也才十八岁。
人家答应了，只要他们把姑娘嫁过去，就给他们一袋子半苞谷的聘礼。
一袋子半的苞谷，他们省着点再配点别的吃，能吃半年。
徐老太太就动心了。
关键是，搭上粮库主任，有嫁进去的姑娘，他们家以后都不会再饿肚子，随便人家给点什么，就能把肚子添饱啊！
徐振华当时年纪不大，但他聪明机灵，上山下河什么都行，他无意中在镇上听说那家的儿子是个傻子，就跑过去看，他等了三天，天天早上去晚上回家，终于见到了那个傻子。
当时他就呆住了。
他那么温柔漂亮的姐姐怎么能嫁给一个傻瓜呢？
他当时跑回家就跟姐姐说了。
他姐姐一听天都塌了，十几岁的姑娘正是憧憬美好爱情的年纪，她哪里肯嫁一个傻瓜？于是在家里又哭又闹的不肯嫁人，可都被老太太给镇压了。
也不知道那家怎么听说了这事，竟然提前把苞谷给他们送去了，说是冬天了，怕他们家里缺粮饿着，这下子感动了徐家人，大姐更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了。
后来的事就简单了，大姐终于不闹了，大家以为她死心认命了，却不知道她在酝酿着逃跑。
那天村子里有结婚的，徐振华怂恿着老太太和老爷子带着一家去看热闹，他中途借口尿急跑回家，从外面给大姐开了门，把大姐放走了。
大姐临走时，卷走了家里的二十块钱，还跟他说，她就是死在外头也不会再回这个家。
大姐决绝的身影这么多年一直留在徐振华的脑海里。
大姐跑了，母亲像疯了似的打他，当时他差点被打死。
后来粮库主任家来了人，跟老太太商量了半天，看着他很满意的离开了。
徐振华躺了好几天才好，母亲跟他说：“你大姐跑了，算便宜她了。不过，家里把人家给的苞谷都吃了，姐债弟偿，以后这亲事你就得替你姐担了。”
他那时还小，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他上了镇上中学，成了村子里大家羡慕的人。
初中毕业后，他要去当兵，老太太不同意，还说要他娶粮库家的小姑娘。
他打听之后才知道，粮库主任两口子是近亲结婚，生了三个孩子，除了老大是正常人外，老二是傻子，老三这个姑娘也有病，精神不太灵光。
林彤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徐念，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当时一走五年扔下这个孩子。
可怜的男人，可怜的孩子！
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握住徐振华的手，嘴唇嚅动着，却没说出话来。
她甚至有些后悔，不该提起这事，不该逼着他说。
徐振华朝她微微一笑，“没事。这么多年了，我早忘的差不多了。”
他目光放空的望向远处，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当时耍了个心眼，假装答应我妈的条件，不过我要去当兵，要是不让我当兵我死也不娶。”
“我妈后来同意了，我如愿的当了兵后，拼命的好好表现，好逃脱家里的控制。正当我熊心万丈的想要在部队里大干一场，家里来信催我回去结婚。我开始使用拖字诀，我跟家里说，不到连级干部部队不允许结婚。”
“后来我一路班长、排长、连长，我用了将近十年，终于当上了连长。我高兴极了，可就在这时候，我妈，粮库主任和他的大儿子，带着介绍信把他们的女儿送来了……”
徐振华自嘲的摇着头，“我当时对我妈很失望，这还是我亲妈吗？为什么就看不得我好？我妈带着他们去我们部队闹，当时……”
他顿了一下，语音里带了些哽咽，他苦笑道：“我差点被退伍，后来，我妥协了，我为了前途，我答应了娶小念的妈妈。”
看着这样的男人，林彤心里堵的说不出话来，她只能紧紧的握着男人的手，好像这样才能给他力量。
徐振华收到她的心意，朝她微笑着，“当时我心里憋着一口气，娶就娶吧，大不了不碰她就是了。可我没想到，婚礼上我喝了一杯小念姥爷递给我的酒……那一次，就有了小念。”
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
林彤很无语，你一个侦察连长警惕性也太低了吧，上过一次当还能再上一次当。
谁也不服就服你。
徐振华也忍不住乐了，“是不是觉得我很笨，上过一次当还能再一次当？”
林彤没说话，脸有些发烫，她觉得自己跟老太太跟那一家没什么区别，都是用这种龌龊的手段来得到这段婚姻。
“别瞎想，这跟你没关系。”
☆、第一百九十六章 出卖儿子
徐振华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林彤心里好受不少。
对，不是她的锅，她可不背。
“只能说，我对家人当时还没死心，我也没想到，他们能故技重施。”他说着笑了，“所以说，这是我的命啊！”
“不过，这一次我感谢他们。”
林彤犹豫了一下问：“他奶奶为什么非要你娶一个……不聪明的女人？就因为那一袋半苞谷吗？”她想了半天用了一个“不聪“不聪明”来形容那个女人。
徐振华摇了摇头，“最初是因为苞谷，后来那些年，他们家也没少帮我家，这债就越欠越多。可能我妈当初她是想着，反正都是一家人，家里也困难，结果收着收着才发现，这债是还不清了。他们家逼我妈，我妈就来逼我……”
林彤能明白老太太的想法，用一个不得意的儿子换来全家的口粮和源源不断的好处，这买卖赚大了。
说到底，都是因为那些年穷。
饿死跟娶个神智不健全的媳妇相比，哪点重要？
别说只是娶媳妇，那会只要让她卖儿子她都会同意。
不过想一想，其实也跟卖没啥区别。
“那，小念的妈妈又是怎么没的？老太太他们怎么后来又跟他姥爷他们闹翻了？”
“那次之后，小念的妈妈就跟着我妈他们一起回了家，后来说是早产。两家闹翻据说也是因为这个，他们指责我妈虐待儿媳妇，怀着孕干活不给吃饱饭，才让她早产没的。我妈当然不承认，说儿媳妇缺心眼，啥也不会干，她怎么可能指使她干活？反正……”
徐振华自嘲的笑了笑，“各说各的理！我倒是觉得，可能是日子好了，我又有了点出息，而小念他姥爷家也不如前些年，我妈觉得用不着他们家了，态度就淡下来了。各种原因吧，都堆到一起，这矛盾越来越大，小念他妈的死就是个导火索，具体的我也不知道，都是他们说的……我觉得吧，这事两家都有责任，谁也别说谁，谁也不那么无辜。”
这样自私只知道算计的家人，他还养了他们那么多年，他心里得多委屈啊！
林彤心里对他真是无限同情。
徐振华看着前面的儿子，眼里露出点柔色，“说真的，以前我对小念没有什么概念，就是我儿子，可要说感情，我真的没觉得。”
他握紧林彤的手，“所以说我感谢你，感谢我妈这一次的决定，因为你，我有了家的感觉，有了喜欢的人，有了心爱的儿子……”
林彤泪眼模糊，她真的是震惊极了，她没想到，徐家人一直避而不说的徐振华的姐姐是这样的情况，而徐振华的第一段婚姻是这样来的。
怪不得他那么多年都不回家，怪不得他对当初的小念没什么感情。
“别哭，你个小傻瓜，我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因为那件事，我在部队里很艰难的行进着每一步，可是我不服输，现在，终于轮到我笑了。小彤，我们以后一定会很好很好，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家。”
林彤哭的满面是泪不停的点头，我相信，我相信你！
“妈妈，你怎么哭了？”徐念跑到她面前，惊慌的抱住她的腰，“爸爸又惹你生气了吗？妈妈你别哭，我们不理他了好不好？”
徐振华心里安慰的同时又哭笑不得，这孩子是真把林彤当成亲生妈妈才会这样真情流露吧！
林彤弯腰抱着徐念，“妈妈没事，就是突然有砂子迷了眼。”
这么拙劣的谎言，徐念听了都不肯信，他疑惑的问：“真的不是爸爸欺负你了？”
徐振华笑骂道：“臭小子，我什么时候欺负你妈妈了，行了，我给你妈妈把砂子吹出去就好了。”
他假装靠近媳妇，做了个揪眼皮的动作吹了吹，“好了，砂子没有了，不信你问你妈妈。”
徐念瞪着大眼睛，“妈妈，好了吗？真的没有砂子了吗？”
“嗯，没了。”林彤牵起他的手，“现在好了，咱们快回去吧，刚才我都没吃饱。”
徐念咯咯乐起来，“我也饿了，妈妈咱们回家吃饺子去吧！”
“好，吃饺子。”林彤牵着他往前跑，还回头招呼男人，“来追我们啊！”
徐念回头伸舌头，“来啊来啊，来追我们啊！”
徐振华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这些话这些事压在他心底这么多年，今天跟林彤说出来，心里竟然意外的感到轻松。
而林彤，对徐振华除了那点爱意，又多了一分怜惜，谁说男人不需要爱？
除了爱情，他们也一样渴望亲情和友情。
可他除了小时候来自于姐姐的亲情，他没享受过一丝一毫来自家人的关怀。
还有徐念，大人做的孽都由孩子承受了。
林彤甚至有些怀疑，那些年徐老太太是不是刻意对他疏忽照顾，毕竟这孩子的父亲和母亲都不受她待见。
她知道她的这个想法也有些阴暗，可她就是听了徐振华的过往后，忍不住这么去想。
回到家，鸡汤已经熬好了，大妈把锅子给她放进了厨房，喝的时候再热一下就行。
林彤过去道了谢，大妈看着她哟了一声，“眼睛怎么了？哭了？小徐欺负你了？”
林彤忙摇头，“不是不是，是路上迷了眼睛。”
也不知道大妈信没信，反正她只是说了句：“春天风大，出去的时候小心一点。”
林彤从大妈家出来松了口气，却不知道大妈跟大爷正小声的说呢，“肯定是哭了，还想骗我？也不知道小徐怎么惹她了。”
大爷不在意的道：“也许不是惹她了，也可能是她觉得委屈了呗！当初你儿子不在家时，小琳她妈不也这样？”
大妈一想也是，当初儿媳妇莫名其妙的就哭一场，儿子不在家她哭，儿子回来她也哭，也不知道眼泪咋那么多？
林彤回屋，徐振华已经放了面板在揉面，动作那叫一个迅速。
林彤赶紧和馅子，舀出来一半的肉馅准备包纯肉的，另一半加白菜。
晚上，香喷喷的饺子吃完，徐振华一边喝着鸡汤溜缝，一边美滋滋的道：“这趟回来真好！”
和媳妇重归于好，还赚了许多媳妇的眼泪，太值了！
林彤也觉得今天的饺子太好吃了，她傻乎乎的道：“下次回来还给你包纯肉馅饺子吃。”
这姑娘今天的智商没在线。
徐振华心想，这丫头这傻样真稀罕人。
徐念吃完饭就跑到房东奶奶家，他给妹妹带的饺子，屋子里只有徐振华夫妻。
男人吃饱了饭，饱暖思那啥，他看着媳妇的眼神晦暗不明。
下次放了假，说啥也要在家住一晚上，他也不是和尚，哪能老这么素着啊！
媳妇这回不能再拒绝他了吧！
他有些得意的想。
林彤忙着收拾桌子，男人那带有侵略性的目光粘在她身上，她怎么会没有感觉？
过了一会，她把手里的抹布往桌子上一扔，“徐振华，你过来帮我干活。”
徐振华嘿嘿笑着站起来，“我来我来，媳妇你好好歇着。”
说着扶着林彤推着她坐下，“你坐着就好，我来收拾。”
林彤道：“那你把碗端出去洗干净了，我给你收拾几件衣服。”
“不用着急，还有一个小时呢！坐下会下，咱们说会话。”徐振华说着低头又亲上她的嘴唇，“真甜！”
他把自己的唇当糖了吧！
林彤低声道：“当心孩子一会回来看到。”不过语气却并不坚决。
他低沉着嗓音道：“没事，大妈肯定不会让他这么早回来。”
他说着伸手摩挲着她的脖子，一低头，狠狠的咬了上去。
林彤“嘶”的一声，朝他打去，“你属狗的，轻点轻点……”
林彤觉得，她的嘴唇一定肿了，这个色鬼，她气的打了他两下还不解气，又踢了他两脚，“你个混蛋——”
“媳妇，我这一走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我想你——”他故作可怜，林彤就心软了，哼哼了两声道：“行了，别说没用了，赶紧上一边，我给你收拾收拾些东西。”
116/471 首页 上一页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