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也瞥见顾寰低垂着的神色猛然沉寂起来，盯着自己手机的视线尤为炽热，心下惶惶，这……不会是又有什么阴暗的想法了吧。
在顾念也收回手之前，顾寰已经撤回了方才不小心释放的最真实的心理，接过顾念也的手里毫不客气地点了两个菜。
“那就谢谢念也了，”说着低声笑了起来，只是酥酥麻麻得让顾念也更为后怕。
“博士客气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博士一起吃饭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顾念也飞快地点好菜笑嘻嘻地说道。
“第一次和博士吃饭就吃外卖，说出去我都不好意思！”说着说着顾念也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颊。
面颊染上一抹绯红，印着两个不深不浅的梨涡。
顾寰别开眼，从那水洗葡萄般的晶润双眼一带而过。
这笑，这眼，也很健康。
顾寰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美好，美好到自己忍不住想摧毁。
实验，要尽快了。
“博士每天都泡在实验室里，我还不知道博士是哪里人呢，就是A市的吗？”捧着饭盒，顾念也假装熟稔地和顾寰套着近乎。
顾寰夹了一片青菜放在碗里，看着白白的米饭夹着青青的菜叶，格外柔顺。
“小时候生活在A市，”顾寰轻声道，并无任何漏洞和不妥。
“博士的家人呢，在A市还是国外？”顾念也追问道。如果有家人，又何至于连家人的命都不放过。
“在国外，”顾寰波澜不惊地应对道。这是出乎顾念也意料之外的了，系统明明和她说，他并没有任何亲人了，父母都已故去。真是因为孑然一身，才会生出这样残暴的想法。
等安心回来，只闻到实验室里残留的食物的香气和垃圾桶里扔下的一次性餐盘。
“博士您吃了外卖？”安心细声问到，那分量，绝对不是一个人在此食用。还有谁呢，她离开时，实验室里也就只有博士和顾念也了。
“嗯，”顾寰答到，不见有半点心虚。
也是，博士行的端做的正，心虚什么？安心欲问下去，却怕招得博士厌烦，只能把满腔的怨恨不满放到顾念也身上，默默地又给顾念也记了一笔。
顾寰不是没有看到安心显露在外的情绪，相反他十分敏锐，只是与他无关的人，何苦去操那个心，总归，都是要横尸的。
一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顾念也数了数，距离曾经顾寰研制出丧尸病毒的时间只差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她到底该怎么从他手里救过万千性命？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顾念也怎么也想不到办法。如果现在去报警，告诉外面那些人这个名扬海内外的博士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怕第一个被制裁的就是她自己吧，谁会去相信一个不学无术的毕业生，谁会去怀疑那有着一身荣誉的顾寰？
她倘若没有确切的证据，那只能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为之。可是说要证据有谈何容易？这一个月来她尝试各种方法和顾寰套近乎总是以失败告终。这人有着极强的洞察力和防患意识，总是与她笑着打太极，笑容之下怕是连一分信任都吝啬给她。
这一个月里顾寰并没有交给她什么实验任务，只是平平淡淡地指给她一些书籍，让她自己去学习。不得不提的是，顾寰一面拒绝着她的接近，一面又日日邀请她一起吃饭，或是外卖，或是出去吃，这让顾念也更加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最近才有所缓解，顾寰一个人闷头在实验室，午饭也不吃，自然不会让顾念也进去。这让她不免琢磨着是不是丧尸病毒已经快完成了？
“系统？”顾念也尝试着询问系统知不知道这件事的进展，只是连唤了好几声系统才回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
“最近你很忙？”这段日子每次唤醒系统都需要很长时间，虽然顾念也也不知道系统就算是忙，在忙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最近总部把一些系统程序频频召回修复，大概是出了什么问题了，所以我只能尽量保证能源等总部回复。”
系统修复？顾念也不谙此道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让系统好好“闭目养神”，让她一个人想想。
“我去待机了，你也别想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说完系统就匿声了，顾念也笑笑没说什么。
但愿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一上午顾念也都心思不宁的，中午的时候想去顾寰那里碰碰运气，就遇到了迎面走来的安心。
“怎么，又想去实验室？”安心推了顾念也一把，穿着高跟鞋一时没有防备就被她推进了屋内，安心顺带把门也关了。
“我早就告诉你让你别去打扰博士！现在正是他研究的关键时刻！”难得安心第一次对她露出如此凶狠的表情并且厉声指责。
狠厉的表情下一闪而过的绝望没有逃过顾念也的双眼。
“博士在做什么实验？”顾念也没有因安心的指责感到生气，反而好奇地握着安心的手问道：“最近博士午饭也不吃，一直在实验室里，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他。安心姐只有你能进实验室，你能告诉我吗？也好叫我们放心博士的身体。”
安心的眼睑下垂，嘴唇也有些苍白仿佛仍是有些余骇，但仍旧气场不输。
“博士自然是在研究救人的药物，你瞎操什么心，管好你自己吧！”说着狠狠地甩开顾念也。
救人的药物？说什么瞎话呢，怕是安心不久前也知道了顾寰所研究的是什么东西。手这么冰冷，被吓得不轻吧。
顾念也仍旧不能理解安心的想法，以目前安心能够进入实验室来看，想必已经和顾寰同流合污了。
但是从她的身体反应来看，她害怕这项实验，大概她也知道如果试验成功，她将会面临怎样的境地吧。
如果人类一息尚存，那么她将是被子孙后代唾弃千遍万遍败类，如果人类灭绝，她必然也不会独活，当然也活不了，且不说顾寰会不会她一条生路，便是外面那些丧尸也绝不会放过这难得的美味。丧尸，可是没有人性的。
她一直知道安心对顾寰有些意思，但是没有想过她竟然能绕过这世间所有的真理与道义却牺牲同类来博取可怜的爱情，更别说就她所知安心的父母朋友都在A市。安心选择的这条路，顾念也又恨又别无他法。
顾念也想到的，安心怎么能不知道？她看着一派天真的顾念也，只觉得心里血淋淋得快要腐烂似的。一切都怪她太过好奇，太过执拗了。
那次看到了那张实验单子，忍不住好奇就去偷看，回来几经实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如果那个时候带着这份疑惑即使收手该多好，那样就不会发现博士的秘密。
原来她一直以为的济世救人的博士......竟然那样得癫狂，让她害怕。可是她没有办法，她见到过博士扭曲的面容，他明明可以选择杀了自己，可是没有。他让她活了下来，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在他的心里，自己是一个重要的人，起码，比顾念也重要。到现在她还被蒙在鼓里像个小丑一样，任她玩弄。
想到这里，安心的脸上才有了些隐秘的畅快笑意。
“今天晚上博士邀请大家一起吃饭，你有空的话就过去，”撂下这句话，安心畅快地离去。也是，同这个早晚死于丧尸病毒的人说什么废话！
☆、（三）
请客吃饭？顾念也脑中“鸿门宴”三个大字一闪而过。
是不是丧尸病毒已经研制出来了, 所以请大家吃最后一顿饭, 迎接……地狱的到来。她必须得去。
“博士这是有什么喜事？”阿崇看见顾寰和安心两人走过来连忙起身, 讨好地问道。
平时博士和他们也不多打交道，无非是工作上的事, 这种私人聚会还是第一次, 因为众人难免感到好奇。
这是顾念也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真实的微笑, 夺人眼球。
“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过几天给大家放假, 回去休息休息, ”顾寰伸手给自己倒了杯酒, 遥遥地朝众人示意。
围坐的几个人连忙举起手中的酒杯, 一饮而尽。和博士一起工作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主动给他们放假呢, 怎么能不惊喜？唯有顾念也心惊胆颤。
“这是我最新研制出来的药剂, ”顾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剂瓶，放慢了语速道：“有了这个, 人类都将永保健康，无病无痛。”
众人看着那药剂瓶的眼神直白且火热。这……真的有这么好的东西？
瞧见了周围炽热的目光，顾寰把瓶子放到桌上。
“给大家每人分一点吧，”顾寰示意坐在他身旁的安心。
顾念也看着安心拿起了小小的药剂瓶, 心里忍不住想：就是这么一小瓶的东西, 结果能葬送了全人类么。
安心认命地握着手中的小瓶，面色却难以控制地发白，手也有些颤抖。为什么这么快, 这么快就要进行实验了吗？
安心恳求地看了顾寰一眼，得到他鼓励的一笑。
“去吧，大家等着呢，”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里面粘稠的液体不像是酒，在安心看来像是血那般可怕。
手中的药剂瓶被夺了过去，安心面色不佳地看向顾念也。
顾念也晃了晃瓶里看起来清澈非常的液体。
“博士这真的有那么好的效果吗？”顾念也痴痴地看着顾寰，眼里闪烁着兴奋。
顾寰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在旁人看来却是自信。
看到周围蠢蠢欲动的目光，顾寰放下了手中的就被，重新拿回了药剂瓶，然后打开缓缓倒入了自己的高脚杯中摇了摇，一手亲昵地刮了刮顾念也的鼻尖。
“真是个傻孩子，”顾寰把高脚杯放在一旁笑得开怀：“这只不过是纯净水而已，世界上那会有这么好的药？”
旁人只当是顾寰开的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并没有再过在意。但是鼻尖残留的冰冷的触感依然在脑中盘旋着。
顾念也并不相信那只是普通的纯净水，当然也不会相信顾寰会让每个人当场喝了它。这个场合下，若是在场所有人都出了事，顾寰必然逃脱不了干系。
几个丧尸，人类制服起来还是相当容易的。顾寰的目标是把丧尸病毒扩散到全世界，当然不会这么没有计划地下手。
况且，他应该还没有在人类身上实验过吧，那个目标，还会是自己吗？
坐在顾寰另一边的安心自然也看到了他对顾念也亲密的动作，心里不免像针扎般的难受，迟早不过是个死人罢了，博士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好？
顾寰仍旧冲着顾念也笑了笑，无端地让她头皮发麻。
一桌人都喝了不少酒，借着醉意，陆祁开口说送安心回家。
安心诧异地看了看灯光下脸色通红的陆祁，又看了看一边眼色迷离的博士，正欲开口拒绝，就听到旁边的顾寰凑近跟前的顾念也，小声道：“待会送我回家，我有些醉了。”
顾念也扶住他左摇右晃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纳闷，怎么让自己送？
“安心，走吧？”陆祁犹豫地问道。
“嗯，”安心说完就率先走在前面，没有再回头。
陆祁连忙跟上去，还不忘回头关心顾念也：“师妹你也早点回去吧。”
顾念也一边吃力地稳住顾寰的身体一边点头回答。
“博士，我送你回去，你家在哪里？”
“家？”顾寰低头看了看抱住自己整个胳膊的女孩，因为太吃力的原因鼻尖渗出几滴细密的汗珠，平添了几分可爱。
顾寰却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把大半的重量都靠在她的身上，让顾念也每走一步都显得十分艰难。
一路走走停停地终于把他送回了家，顾念也一下子瘫在了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旁的顾寰随意地靠在沙发上，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因为茶几的缘故不得不别扭地弯曲着。
“我渴了，”顾寰扯着领带，半眯着眼睛道。
“我去给博士您倒水，”顾念也看了一眼醉倒的顾寰，认命地说道。
“我要喝茶，”顾念也在冰箱里翻着一次性杯子想去饮水机前接水就听到后面传来的清晰声音。
“我想喝杏仁茶，”顾念也愣了一秒，僵硬地转过身，与顾寰灼灼的视线相对。
顾寰依旧是那副慵懒的姿态靠在沙发上，看着顾念也，嘴唇张张合合，却没有发出半句声音，顾念也却陡然苍白了整张脸。
我的，好妹妹。
顾寰依旧在笑，意味不明。顾念也一步步地走进沙发，难以压制内心翻涌而上的不知道的情绪。
震惊、怀念，还有无穷无尽的害怕、不敢面对。
“你...说什么？”顾念也自己都可以听到自己声音的颤抖，好像不是自己发出来的声音一样。
目光死死地盯着沙发上似乎毫不在意的顾寰。
那受到瞩目的男人却突然闭上双眼，沉沉睡去，面色恬淡。
顾念也突然慌了心神，夺门而出。
“昨晚你在哪里？”安心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来，尖锐地质问顾念也，在看到顾念也眼底两个深深的黑眼圈时更是认为她对博士做了什么，就更加没有好脸色对她了。
“昨晚送了博士之后，我就一直在家，”昨晚彻夜未眠，顾念也也没有精力去和安心折腾，只敷衍地说道。
“顾念也，你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安心见顾念也面色不快只得威胁道。
“博士让你过去，你快点。”
顾念也打到半道的哈切突然止住，坐在位置上半天没有动。
安心看她这副样子也没有说什么，反正她巴不得顾念也别去博士那里。最近博士对顾念也总是格外照顾，这让她的心里有些不安。
“话我已经带到了，去不去就是你的事了。”
顾念也脑子里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推门走了出去。
“博士，您找我？”第一次没有敲门，站在门口看向在实验室里忙活的顾寰，低声问道，眼睛是不是瞟向顾寰却又很快移开，仿佛在确定什么又害怕知道什么。
“念也，进来吧，”顾寰温和地招呼道，顾念也脚步一顿，试探地看向顾寰，却见他还是那副如沐春风的表情，和往常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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