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漪看来,疼宠孩子是父母天性,本没有错,可也要注意方式。一味的偏宠,只会害了孩子。
肖义总是担心她把大宝小宝和城城宠坏,却不知她心里自有一杆称,知道度在哪里。必要时,她也能很严厉。
城城是不用她操心的,这个孩子太懂事了,怎么养也不会歪。倒是大宝小宝得注意了。等他们大一点,她会叫他们知道什么是“虎妈”。
苏漪一时感触颇深,想得有点远。等她回过神,玉牌已经被霍老太塞进了她的裤袋。
“恩人,玉牌你就拿着吧。你拿了它,我和老霍晚上才能睡得踏实一点。”
“是啊。”
苏漪看霍豫和老太太意志坚定,非送她玉牌不可,便收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我拿了它,之前给霍大叔垫的钱,你们也不用还。等会婶子你和我去一趟文物鉴定中心,看看这块玉值市价多少,我把差价补给你。”
“用不着!它能值多少钱?”霍豫可不想让苏漪补差价,说送她就是送她。本来他还嫌这块玉牌不够贵重,哪里还能收她钱?
他打哈哈道,“恩人,你别想那么多。这就是个小礼物。至于欠你的钱,我们下来一定尽快还清。”
“是啊是啊。”霍老太也是跟霍豫一样的想法。“我还要去粮站买粮食,恩人,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什么鉴定中心了。”说着,老太太抱起孙子,一溜烟儿跑了。
苏漪要去追她,被霍豫拉住手,她不敢跟他撕扯,怕扯到他伤口,“霍大叔,你放手罢。”
“恩人,你先给我写个地址和电话。”他把钢笔给苏漪,将手臂横在苏漪面前,“就写手上。”
苏漪:……
她依言写了。
霍豫见了,说:“原来恩人你不是京市人啊。”还好他硬磨苏漪留下地址,不然回头还钱都找不到人。
苏漪让主脑替她给玉牌估价,主脑说它的价值在两千块左右。
苏漪之前给霍家垫了一百八,至少要还他们一千八百块。她也让霍豫把霍家的地址写她手上,准备以后每个月给他们汇五十,保证他们能生活得比较宽裕。
免得这老俩口回头被儿子一个哭诉,说得心软,头脑发热,又像从前那样把退休工资全给寄去乡下,搞得自己日子过不下去。
霍豫拉着苏漪坐了十几分钟,直到苏漪说她有事要忙,估量着老伴已经跑远了,才放她走。
他也是糊涂了,不想想苏漪都有他家的地址,还怕把钱塞不到他们手里?
苏漪临走前,偷偷放了五十块在霍豫的枕头下。
……
再过一天,苏漪和周教授夫妻带着三个孩子,去拜访了周教授的好友费老。
费老是个风度翩翩的老帅哥,气质特别好,举手投足间有种超然出尘的仙气。
苏漪见了他,有些拘谨,都不敢随意说话。不像之前看到周教授和师母,很快就和人聊上了。
费老身上自带威严老家长的气势,让人在他面前,不敢造次。
费老见了城城,拒绝听周教授夸人,马上把人带进书房,要考校他。
苏漪不放心,厚着脸皮跟了进去。周教授和师母抱着大宝小宝,在费家的会客室里等他们。
让周教授大赞的城城,在费家,却被费老挑了刺。
费老看城城画完一幅腊梅图,微微一笑,张嘴喷出来的,却是毒.汁。
他说城城心性不稳,眼界太窄,构图太差,腕力和笔力不足,画的腊梅倒是写实了,却不美观,冗枝太多,一点艺术感都没有。
还说城城天资一般般却自以为是,长此以往,定难成大器。不沉下心努力,苦练画技,连画师都成不了,更别说画坛大师了。
这话叫苏漪听了很不爽,她哼了哼,想反驳费老。
城城却先开口了,“听说您是画坛大师。您能给我画一幅腊梅画,让我知道自己和您的差距有多大吗?”
他想看看这个吹毛求疵的老爷爷画技有多高超,画作有多棒。他凭什么瞧不起人,把他说得一文不值?明明大家都说他很厉害,将来必定成就非凡。
费老听看城城一脸不服气,颇有兴味地笑道:“好啊。”小娃娃年纪不大,脾气和口气却是不小。
今天他就给他开开眼界,让这个小井底之蛙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大师之作。
古往今来,多少天赋的孩子,被不靠谱的家长和老师糟蹋了。伤仲永的例子,历史上可不少,民间只会更多。
他可不能让这个资质不错的小城城,成为下一个仲永。
“小孩儿,你看好啦。”费老把宣纸铺平,提笔蘸了蘸研好的磨汁,嘴上对着城城说,目光却看着苏漪。
苏漪心里骂他装逼,嘴巴太毒,说的话一点都对不起他那身气派,和那张被岁月雕刻得更加富有魅力的帅脸。
接下来,苏漪双眼凝看费老,不放过他的一举一动,心说如果他的画不如传闻,她一定把他嘲讽得愧见人。
结果,现实狠狠拍了她一巴掌。
费老这个画坛大师的封号不是白得的,他只花了不到五分钟,寥寥几笔,却画出一副叫人惊艳的腊梅图。
看到他的画作,苏漪有些心疼城城。希望小家伙不要太受打击。
谁知,城城一点都不颓丧气馁,反而两眼亮晶晶看着费老,“大师,您果然名不虚传!您能把这幅画送给我吗?”
原来画坛大师是这种水准。他未来的路,还很长呢。以后不能轻信婶婶他们夸他的话了。跟费老比起来,他的画就像小孩子信笔乱涂出来的。
——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的城城如是想。
费老见城城如此表现,难得惊讶得半晌无语,是他低估了这小孩儿,他的心性,真不是一般的好。
当初他用这招对付从外地回来陪他过年的小孙子,把小孙子挫得躲屋里,整个新年期间都不敢见人,后来更是避他如避虎。有段时间,连毛笔都不敢抓。
城城看费老没说话,小脸红团团的,羞道:“您不愿意吗?我就想把这幅画带回家,时时警戒自己,不能盲目自信……”
苏漪听城城这么说,鼻子酸酸的,差点没哭出来,是骄傲的。他们家城城简直不能更棒!更乖!
苏漪也替城城求情:“费老,您看孩子这么喜欢您的画,您能不能割爱?我知道您的画千金难求,我……”苏漪想说,能不能用个玉牌给您换幅画。
费老在她说出下文之前,打断了她:“不必说了。这幅画他想要,拿去就是。”
“谢谢您。”苏漪和城城喜道。
费老对城城和苏漪招了招手,“墨迹未干,先就这么放着。你们随我出去坐。”
“好的。”
周教授夫妻看到他们出来,齐齐走上来。
一个问苏漪:“怎么样?老费怎么说的?”
一个问费老:“你觉得城城如何?这孩子是真不错,你手里有什么好东西,也别藏着,分他一点。你家藏书丰富,给他找几本专讲画技的书,让他带回家研究……”
费老瞪了周教授一眼:“老周,你怎么这么不靠谱!他才几岁,认得多少汉字?能看懂吗?我的那些书,好多都是繁体字……”
苏漪刚和周师母说了费老是怎么评价城城的,就听周教授洋洋得意道:“那你抽空给弄个简体的呗。就整个手记,再写些你的绘画心得。别飞白眼啊,我跟你说,城城还真能看懂。他现在已经认得五千多个汉字啦!有的是他家人和老师教的,大多还是他自己看课外书,查字典自学的。厉不厉害?哈哈哈,傻眼了吧。告诉你,我们城城是天才!”
费老好悬才忍住,没有惊得把嘴张太大,他足足凝看了城城十几秒,把小家伙看得躲到苏漪身后,才跺跺脚,怼苏漪:“他这么聪明,你们怎么不好好教他,给他请好老师?白白糟蹋了孩子!”
这小娃娃要是打小跟着他,现在保管已经初中毕业,在画坛传出名声了。这要是自己孙子,该多好啊!他肯定把一身所学尽数传授给他。
苏漪平白无故被费老指责,很不服气:“我们哪里糟蹋孩子了?您又怎么知道我们没给城城请好老师?他现在这样,比同龄孩子至少强出几十倍……”
“怎么能拿他和那些庸才比?!真是气煞老夫也!”能把费老气得拽文,苏漪的功力也是不小。
当然,由此也能看出费老有多看重和喜爱城城。
苏漪觉得她和费老没法沟通。这老头平时肯定没少吃炸.药和毒.药。不然怎么说出的话,叫人那么火大。她让城城进屋拿走费老答应送他们的腊梅图,就要带孩子走。
第221章 京市之旅(五)
费老急道:“嗳,你这个小同志,老夫不就是多说了两句?你走什么?”你要走可以,把小城城留下啊。
“小苏,别闹。快回来。”周教授和周师母叫住苏漪。没看到老费脖子都要气歪了。要走,也等拿了好处再走哇。不然今天岂不是白来了。
苏漪也只是装装样子,她想让费老知道,他们不求他什么,让他别太把自己当回事。那些被他认定为庸才的老师,也是湛江市很出名的良师,水平还是很高的。当初请他们给城城上课,她和肖义也是费了不少劲儿。
他们尽自己最大能力,给城城提供最适合他的教育,这样的心意,不该被费老这个外人嗤笑。
她看费老死死抓着城城不放,怕他被自己带走,又觉得这个老头其实蛮可爱的。他只是太耿直太清高,不会说话。
这样纯粹的真大师,总比那些不懂装懂、心眼多的假大师好。
费老横眉竖眼飞了苏漪一个白眼,“老夫还有话要和城城说,你先在外面等着。”
语罢,他把城城拉进书房进一步考校。
周教授早先在苏漪和肖义面前夸下海口,要从老友这里弄些好笔好墨给城城。他把小宝给苏漪,自己跟进去,提醒他:“老费,你别光顾着和城城说话,把你的收藏给城城来些呗。”
“我的东西,只给自己人的。”费老惜才,经过一番考察,他想收城城当关门弟子,又怕苏漪拿乔。
他看周教授在苏漪面前说得上话,计上心头:“这小娃娃和我非亲非故,我干嘛给他好东西?当我的东西,是满大街不值钱的大白菜吗?”
周教授和费老几十年的老交情,瞧他端起架子,便道:“你想收城城为徒,跟我耍什么心机?我又不能做他的主,人家有家长的。”
费老瘪嘴:“你代我去和外面那个急性子丫头说说。如今多少人想求着给我当弟子呀?我都看不上。小城城拜我为师,只有他好的。”
城城这时问道:“费爷爷,我要是给您当弟子,是不是要一直留在京市啊?”
“当然。你得跟我住一个院子。喊什么爷爷,喊老师。”小孩子大多耐心和专注力不够,需要大人监督。
城城有些遗憾:“那我不能拜您为师。我得跟叔叔婶婶回家。”
周教授听城城这么快拒绝费老,很想敲开这孩子的脑袋瞧瞧,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水。
“城城啊,周爷爷不是跟你说了,费老师他德艺双馨,画技可以说是全国最好的。你……”
城城很坚定:“那也不行。”他要回家。“婶婶还在等我呢,费爷爷,我先告辞了。谢谢您送我的腊梅图……”
“等等!”费老没想到最难搞的,不是他认为的苏漪,而是这个死脑筋的小破孩,“你……算了,我跟你说什么。老周,你去把那个小苏叫进来,我要和她谈谈。”
“不用了……”城城话未说完,叫周教授捂住嘴,连拖带抱地弄走了。
费老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干脆利落地连拒两次,气得在屋里摔了个笔洗。摔完又捂着心口哎哟哎哟地哀叹:那可是他最喜欢的白瓷笔洗啊。
“费老,听说您想收城城为徒,还想让他跟您一起住?”
“没错。”费老也不摆谱了:“城城资质很好,基础嘛,还算扎实,你们给他请的老师已经不适合教他了。继续让城城跟着那些半吊子学,只会耽误他。”
“不知道老周跟你说过没,我不轻易收徒弟的。至今也只带了五个弟子,他们都在书画界和文坛颇有名声,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打算收城城为关门弟子。”
苏漪一直保持的礼貌性微笑,听到费老说“关门弟子”的那一刻皲裂了。她深吸一口气,“您说真的?”
若是关门弟子,那可不能轻易拒绝。
“自然。听老周说你们是外地的,具体哪个地方?离京市很远吗?城城念家,他不想跟我住,你给他做做工作。我这里也不缺他吃喝住的,他跟着我,不用你们花一分钱。”
看来费老真的很想收城城为徒,连衣食住行都要给他包圆。
如果不是知道京市即将风起云涌,费老极有可能被卷入其中,下场多半不会很好。苏漪一定爽快让城城留在京市,跟他混。
“费老,不知道您愿不愿意离开京市?”苏漪看费老挑眉,和他解释:“我们老家在川省湛江市,您可能没听过这个地方。湛江市和京市相隔千万里,城城这么小,我们做家长的,舍不得他离我们太远。”
“您要是愿意跟我们去湛江,您的衣食住行,我给您包了。”
苏漪这话,叫费老忍俊不禁:“包什么包?我还能叫你养!再说,你养得起我吗?我喜欢收藏一些老东西,挺费钱的。哎,我和你说这个作甚!”
“小苏,我能把你的话理解成拒绝我的意思吗?”
“不是拒绝。谁会傻到拒绝让孩子做您的关门弟子?您要带城城,不一定非要在京市啊。相信您最近也有所察觉,京市的氛围已经变了,不再适合养老。我和我爱人已经说服周教授他们跟我们去湛江住。您跟我们回去,也有人陪您。”
苏漪看费老没有直言否决她的提议,而是在思考,继续丢诱饵:“不知道您爱不爱下棋?我公公是棋痴,他能每天和您手谈。我还有个朋友,在书画方面颇有见地,自己也喜欢收藏一些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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