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她简直大言不惭!
药童忍不住走过去说,“姑娘,你是卖给女子的药,许多女子是不识字的。”
商枝当然知道,她的药膏卖的贵,家境好的夫人小姐自然认字,不认字的大多是普通老百姓,不会舍下本钱买这个药膏。
“卖给有缘人。”商枝卖个关子。
药童张了张嘴,决定好心提点她一下,指着对面的摊贩,“你立牌子,不如学他们吆喝吆喝,说不准能卖一盒。不然你枯坐一天,也不见得有生意上门。他们把你都当做骗子,我看你这买卖是做不成!”
商枝哪里不明白药童的意思,他是想要她换个地儿摆摊。
可她的目的就是同济堂,只要能卖出一瓶药膏,不怕同济堂不上门与她合作。
“我先摆一日看看,实在不行,我明日去惠民堂。”商枝有些渴,问药童要一杯水喝。“天气闷热,和你说几句话太渴了。”
药童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商枝这么不要脸!
看着商枝额头上冒出的汗水,跑回药铺,给商枝倒一碗水送过来。
商枝闻一闻便知是一碗防暑凉茶,朝药童友善地笑道:“以后做生意,我优先考虑你们同济堂。”一口喝掉凉茶,把碗还给药童。
药童嘀咕一句:那也得咱们掌柜愿意和你做生意啊。
商枝没在意药童的话,她看着不远处一男一女。男子大约十七八岁,穿着浆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长衫。女子三十多岁,穿着绫罗绸缎,佩戴金饰玉环。从样貌上看,像一对母子,但是穿着却又让人生出疑窦。
她认出男子是薛慎之一个同窗李明礼,性格沉闷,不似王春芳与文曲星那般开朗。
两人在争执,李明礼抿直唇角,妇人神色不悦,朝着商枝的方向走来。擦身而过的一瞬,妇人投来视线,目光在她的木板上停留一瞬,又走过来。
李明礼脚步一顿,看着他娘走向小摊,认出摆摊的是商枝,脸色僵硬。把脸扭转到一边,避开商枝的视线,似乎并不想被认出来。
“哟,小姑娘,你这词儿可就夸大了,用你这药膏能成天仙?”姜姬挑起眼尾,眼波流转,风韵十足,“若是用着我脸上的肌肤细纹未散,不够水嫩,我可是要找你算账的。”
“若是没有效用,不说我赔银子,就算你砸我摊子也没问题。”商枝收回视线,将精力放在姜姬身上,她揭开盒子,先拿美肤膏抹匀在她的手背上,“您对比一下,是不是比先前的肌肤水嫩白皙?”然后又拿着香凝膏,抹在她另一只手背上,“这是紧致肌肤,除皱的。”
姜姬对着光照看一看,又闻一闻气味,淡淡药草芳香,十分沁脾,而且也在短短时间里起效果,单这两点,她便决定买下来。
“这两个,一起多少银钱?”姜姬细嫩的手指点着美肤膏与香凝膏。
“香凝膏四两银子,美肤膏八百文。”商枝细细打量姜姬,她肤白貌美,皮肤十分紧致,只有眼尾生出细纹,想来是平日里精心养护,“姐姐,您五官精致,皮肤本来就白皙,我这个药膏你持续用,会让你延缓衰老,容光焕发。”
姜姬掩嘴娇笑,听闻商枝的话,心情明媚,“小丫头,我儿子都比你大,你还叫我姐姐!”干脆的付给商枝五两银子,“剩下的给你买碗凉茶喝。”
商枝连忙帮她包起来,双手递给她,“您不说真的没有瞧出来。”
“贫嘴。”姜姬娇嗔道。
商枝看着一举一动,风情万种的姜姬,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一旁的李明礼愈发的沉默,脸色越绷越紧,瞥过来的一眼,在极力的克制住某种情绪。
商枝却还是看见他眼底流露的厌恶,心底疑云越来越重。
姜姬似乎对李明礼的神情习以为常,不冷不淡地说道:“老娘生你这么个东西,倒不如生个丫头片子强!”提着药膏,扭着纤细的腰肢离开。
李明礼垂着眼角,跟在她身后。
商枝看着这对奇怪的母子,皱紧眉心,姜姬身上流露出风尘的气息,难道是哪家的妾室?从她花银子的爽利,像宠妾不像被主母扣克打压,那李明礼又为何生活拮据?
李明礼的态度很有问题,若是妾室应该体会娘亲的不易,不应该是厌恶的神情。
商枝抿着唇,望着消失在街尾的姜姬,摊子前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的脂粉香。
一顶轿子停在摊子前,丫鬟掀开轿帘,搀扶着县令夫人走出来。
“商姑娘。”县令夫人站在摊前,看着木板上的字,噗嗤一笑,好奇的拿着膏药,“你有这好东西,怎得不推荐给我?”
她打开盒子,手指揩一点,抹匀在手背上,闻着香味,“你给我一样来一瓶。”
商枝见到县令夫人很意外,听她的话,笑道:“夫人天生丽质,天然去雕饰,我担心在您面前自荐美肤膏,被您棍棒打出去。”
“你这丫头就会贫嘴。下次有好东西,尽管往我府里送。”县令夫人是信得过商枝的医术,对她的东西自然也不怀疑其中效果。
即便效果不尽人意,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该照顾生意。
“就等着您这句话!”商枝利落的给县令夫人包起来。
县令夫人很喜欢商枝对她的这股子亲近劲,她眉眼愈发的温柔,“快要正晌,你随我回府用膳?”
商枝看着摊子上还剩下六盒,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与人一块来县城,他在酒楼等我一起用饭回去,我得先把这些药膏全卖了再说。”
县令夫人道:“你给我全包起来,我给各位太太送去。”
“不用不用,夫人若是有需要,我改天给您送。”商枝立即阻拦,如果给县令夫人全都买走,她此行目的便泡汤了。
县令夫人不勉强,只是吩咐丫鬟将轿子里的团扇给商枝,然后道别离去。
药铺里的药童看着有人买药,心里还替商枝高兴呢,至少没有白忙活。可看着她忽悠县令夫人买药膏,都要替她捏一把冷汗!
他连忙对佟掌柜道:“掌柜,那位姑娘将药膏卖给县令夫人,若是出问题,得要她的小命!”
佟掌柜从柜台里面走出来,看着商枝热情地与县令夫人攀谈,最后县令夫人将团扇赠送给她,不由得深思。他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许多事情都瞒不住他这双眼睛,一眼便看出县令夫人对商枝的亲昵。
两个人认识,而且关系很亲近。
佟掌柜不由得在心里重新给商枝定位。
但也仅此而已,这药膏没有折腾出花样来,他不会拿药铺做赌注。
商枝并不知道药铺里的掌柜对她上心里,锦裙打个结,蹲在地上扇风贪凉。
或许是因为县令夫人买了药膏,不一会儿,商枝的药膏卖完了。
她收摊,走进药铺,对佟掌柜道:“我在门前摆摊沾你们的光,却也不能连累你们,若是有人用药膏出事,叫她去清河镇回春医馆找我。”说着,便又向药童道谢,赶着牛车离开。
药童轻哼一声,“她不是对药膏很有信心?咋会担心出问题,特地交代?完了!定是她自个也没有把握。”
佟掌柜摇了摇头,商枝若是担心出问题,直接叮嘱客人便是。特地来药铺交代一句,是怕他想与她合作,找不到人啊!
——
商枝回到酒楼,秦伯言立即吩咐人上菜。
她洗干净手,捧着凉水扑在脸上,舒服的喟叹。这天太热,都想直接泡在凉水里。
薛慎之递给她一块绢布,问道:“谈得如何?”
商枝拿着帕子擦一把脸,薛慎之叹息,从她手里把绢布拿过来,认真细致的给她擦干净脸上的水珠。
商枝望着他清隽淡漠的面容,一双眸子却十分专注,脸上绽出一抹浅浅地笑意,“掌柜拒绝我,我在他药铺门前摆摊,带来的十盒药膏卖掉了。那些买的人用着效果好,身边的亲朋自然会去问。我想没有哪个掌柜能放过眼前没有风险的商机!”
薛慎之唇边浮现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注视着她那一双清澈明净的眼睛,宛如花间晨露,在阳光下流转着夺目光华,让人移不开视线。
商枝将帕子拿过来,放在盆里揉搓,晾晒在竹竿上,回头对薛慎之道:“明日我去惠民堂看一看。”
薛慎之唇角微扬道:“不必再去。惠民堂与同济堂都是老字号药铺,他们并存却又暗自有竞争。你今日在同济堂门前做的事情,不消多时就会传去惠民堂,等客人有了反馈,他们定然会出手抓住商机。你如今把鱼饵放下去,只等着鱼儿上钩。”
商枝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行,我就等着消息。”
二人一同去楼上雅间吃饭。
秦伯言拿了一小瓶梅子酒,给商枝倒小半杯,然后给自己满上。薛慎之的杯子里,斟一杯温水。
“薛弟隐瞒得太深,我原以为他是童生,却未料到是秀才老爷。邱令元明明知晓,也隐瞒着我,亏我给他送去一个好材料!”秦伯言说得十分郁闷,他端着酒杯一口闷下,“如今薛弟是举人,打算何时赴京求学?”
商枝瞥了薛慎之一眼,端着梅子酒浅饮。
薛慎之端着饭碗,拿着筷子,缓缓说道:“暂时不去。”
秦伯言笑道:“也行,邱令元的学问不错,他教你的比在国子监学的东西要强。”
商枝喝完梅子酒,空酒杯往秦伯言面前推,薛慎之淡淡瞥一眼,“浅饮即止。”
“再喝一点点。”商枝伸出手指比出小指尖。
薛慎之沉默不语,举止优雅的进食。
他一个眼神,商枝怂了,乖乖的把酒杯收回来。
秦伯言看着觉得好笑。
商枝默默吃完饭,喝几口水漱口,歇一会,打算回去。
薛慎之把账目看完,也无事可做,起身与商枝离开。
秦伯言道:“我有话与商丫头说,你去后院把牛车赶出来。”
“好。”薛慎之去赶牛车。
秦伯言悄悄摸摸地给商枝一瓶梅子酒,“这是我自己酿的,喝几杯养身,解馋。”
商枝眼睛一亮,闪着惊喜地光芒,兴奋地说道:“秦大哥,你是这个!”她竖着大拇指!
秦伯言哼哼道:“那你赶紧多写几道菜谱。”
“一定一定!”商枝这才发觉忙得晕头转向,竟有一个月未曾给镇上酒楼送菜谱。“我有一个姐妹,她想开酒楼,我担心她不善经营,便将她安排到咱们酒楼,你意下如何?”
“你觉得可行,自行安排。”秦伯言并不管这些小事,商枝也是东家之一,能够做主。
商枝道谢,“我到时候将她送到镇上酒楼。”
“商枝。”
薛慎之将牛车赶出来,清润低沉的嗓音唤着她。
商枝摸摸自己的脸,觉得被他那一声喊得心跳都加速了。
她和秦伯言挥了挥手,将梅子酒藏在身后,跳上牛车,酒瓶子藏在布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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